怎样找到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克星

林永芳

作家陆天明的《省委书记》中有个故事。K省省委书记贡开宸视察企业时路过山南地区，结果，山南地委和行署的几位主要领导闻风而动，按官场惯例提前到边界恭候迎送。贡开宸很生气，因为他已多次在会上批评并发文禁止搞这些形式主义的迎送。他让车队快速通过，不肯停车。

事后，面对贡开宸的质问，山南地委领导的一番回答颇堪玩味——

地委常书记说：“您要听真话，我就说真话。改进作风的文件，我们都学了，也坚决拥护。但招待起来，不是没一点顾虑，顾虑就在于搞不清你们这些上级领导心里是真的不希望我们到地界去迎送哩，还是只是嘴上说说的。”

乔秘书长说：“那年搞四菜一汤，上头也规定得挺死，说得跟真的似的。我们以为上头机关来的同志一定会带头执行，真的就上四菜一汤，可结果咋样？正经耽误大事。人家挺有修养，当面照样跟你说说笑笑，可转过脸去，该批的项目不批了，该给的指标不给了，该追加的财政拨款也不追加了，该有的年终评奖也没了，谁受得了？”

贡开宸说：“谁给你们穿小鞋，你们可以举报啊！”

“哎哟，我的贡书记，谁也不会说是因为你上了四菜一汤才不给你批项目的。人家都是在暗中跟你较着劲哩。你举报谁去？”

是啊！形式主义之所以屡禁不止，不就是因为怕有的上级对于“反形式主义”只是叶公好龙吗？

我们常说，形式主义人人深恶痛绝，可上述故事告诉我们：其实未必如此。形式主义之所以能打而不死，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有人虽然貌似对它口诛笔伐，其实打骨子里喜欢它。于是，在这种官僚主义者当道的地方，凡是能“透过现象看清本质”并把形式主义坚持到底的人，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或者至少是得到了安全;反之，凡是傻乎乎把上级“反对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当真，果断摒弃一切形式主义的人，都付出了或将付出惨痛代价。

刘邦与叔孙通的故事，则从另一个侧面诠释了“有人”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形式主义。

《史记·叔孙通传》记载，出身底层的刘邦，起初对形式主义深恶痛绝，把秦朝的一套繁文缛节全部废除。可结果，他手下那些大老粗将领们顿时没大没小了，“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刘邦感到自己这个皇帝当得一点都不威风，没人敬畏他，渐渐生出忧虑和不满。这时儒生叔孙通挺身而出：讓我来帮助陛下制定朝仪，让大家都敬畏您吧！

叔孙通组织一班人制定并演习朝仪。正式实施之日，群臣按规矩入朝，各人自报姓名官职，恭恭敬敬行跪拜礼，再退回指定位置。皇帝赐法酒，群臣举杯齐额，山呼“万寿无疆”。御史负责执法，官员稍有礼仪差错，就被卫士带走，群臣“莫不振恐肃敬”。出身寒微的汉高祖顿感威风八面，十分高兴。此后，王侯将相、各级官员们在各自的地盘上如法炮制，都找到了“贵”人一等的成就感。

事实上，这种“讨人喜欢”的形式主义绝不仅限于上述前呼后拥的赫赫威仪，一切能够彰显上级绝对权威、下级绝对服从的东西（无论是“形式”还是“实质”），都是上司“口称不要、心底真爱”的宝贝。比如各种空洞无物的材料、 “朝发夕催”的报表、屡禁不止的文山会海，均如此。

当然，说“形式主义打不死”，那是腐朽落后的专制时代的事了。今天我们理应能够为形式主义找到克星，比如，像贡开宸那样，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真的痛恨形式主义;或者，将权力关进笼子，让官僚主义无法随心所欲给人穿“小鞋”。倘如此，何愁不能终结这一千古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