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谣谚的地域特色
2020-09-10刘鸿雁王国庆王晓波
刘鸿雁 王国庆 王晓波
【摘要】 保定谣谚是地域民音文艺的基本形式之一，蕴含着保定地区独特的智慧力量。
【关键词】 谣谚;社会史料;文学价值;文化内涵;道德观念
【中图分类号】J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0-0065-02
本文中“谣谚”泛指民间口耳相传、集体加工的、一般短小通俗，具有一定的定型性的语言形式，用以反映人民对社会和生活认识，具体包括民歌、童谣、谚语、俗语、歇后语、惯后语、谜语等多种形式。保定谣谚体现了保定地区独特的地域性特点。
一、社会史料
谣谚是民间文艺的基本形式之一，反映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正如郭沫若（1980）曾说：“民间文艺给历史家提供了最正确的社会史料。”
保定作为“畿辅重地，都南屏翰”，是国务院命名的全国历史文化名城，有三千多年历史。如此悠久丰富的地方历史文化，必然会如实地积淀于保定本土的谣谚之中。保定的谣谚是时代留下的刻痕，具有重要的历史研究价值。
（一）保定谣谚真实地记录了不同时期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
1.红灯罩，穿得俏，红裤子红袄红裹脚。杀了洋毛子，灭了天主教，拆了洋楼扒铁道，电线杆子全烧掉。
2.连（莲）夜（叶）脱（托）逃（桃）。
3.八路军，真艰苦，吃小米穿粗布，一身虱子两脚泡，乐得还跳秧歌舞。
4.学习李向阳，坚决不投降，敌人来抓我，我就跳高墙，高墙不顶用，我就钻地洞，地洞有枪子儿，单打小日本儿。
5.你家的鹰，他家的鹰，没有记号认不清，如今参加了合作社，都是咱们社的鹰。
例1中“红灯罩”是指义和团的女团员，民谣记录了她们的着装及反抗洋人的行动;例2指八国联军侵华时期慈禧从西安到承德途经保定，要求保定修古莲花池、建行宫、建戏台，保定工匠们于戏楼上雕刻“莲叶托桃”的典故，此民谣谐音双关暗讽清政府腐败无能。例3记录了八路军苦中作乐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例4中的李向阳，其原型是著名抗日英雄郭兴，是冀中抗日根据地定县（今河北省保定市定州市）的传奇英雄，此童谣表现抗日英雄与日本鬼子抗战到底决心;例5记录了白洋淀地区人民公社制度的实行情况。
（二）保定谣谚记述了当时人们的生活面貌及历史事物特点
6.好过的年，难过的春，饿得穷人冒青筋。五月六月俺不怕，窝瓜豆角子来保驾。
7.荒荒乱乱，别离白洋大淀。涝了吃鱼，旱了吃面。
8.一头直，一头弯，一头对着牙门口，一头是个火焰山。
9.远看一座庙，近看走不到，脚踩两块板，手打莲花落。
例6、7记录了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保定人民的苦难生活;例8、9是谜语，例8谜底为过去保定地区很多老人普遍使用的烟袋;例9谜底是织布，织布是过去保定地区农村妇女常见的劳动形式。
二、文学价值
保定谣谚扎根于地方文化的沃土，体裁多样其本身就是保定民间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首先，保定谣谚充分利用了保定方言中语音的声、韵、调特点及词汇、语法特点，使用了对仗、对比、排比、夸张、谐音、双关、仿拟、超常搭配以及灵活多变的用韵等手法，音韵和谐、形式精巧，表达传神，自身就非常具有文学价值。
10.酸枣棵，葛针多，爹娘把我嫁到西山坡。夜里叫我做豆腐，白天叫我打柴禾。饥又饥，渴又渴，扒着辘轳把水喝。井儿深，辘轳高，望见娘家柳树梢。柳树梢儿黄鸟叫，黄鸟高唱得自由。我的痛苦我知道。（民谣）
11.小车不拉——推（忒）好。（歇后语）
12.松紧带的肚子（惯用语）
第二，保定谣谚自身包含着本地语言特色，而且其字面意义背后意蕴丰富，表现力强，因此被大量使用于地域文学作品。
13.出水才看两腿泥。（《宣战》节录，陈其行等，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5-1）
14.那拉杆天线，在这里是聋子的耳朵，毫无作用。《戈壁滩》节录，刘俊光，《天津文学》，天津文学杂志社，1986-6-1）
15.娘除了陪着流泪，便是开导女儿：“你尽说傻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都是生前命定。（《婆婆—童年记事之一》节录，韶华，《鸭绿江》，鸭绿江文学月刊社，1987-8-1）
第三，保定谣谚中留存着大量的方言词汇、地方语音，及特殊的词法句法等语言资料，是值得保护的地域性语言资源。
16.马尾【音yi213】雀【音qiao214】，尾【音yi43】巴儿长，寻【音xin35】喽媳妇儿忘【音wang214】喽娘。拿娘背滴山道【音dao214】豁，拿媳【音xi43】婦儿背滴炕头儿上。铺上盖上，尿喽晒周。晒的【音di55】高，老鸹叼;晒的【音di55】矬，老鸹摞;晒的【音di55】远，老鸹赶;晒的【音di55】近，老鸹喯。气滴老娘干瞪眼。（【】内标注的是前面汉字的发音和调值。）
上段民谣发音体现了保定语音发音和调值上的地方特色。
17.白吃枣儿还嫌蛆乎。
此民谣体现了保定方言词汇和语法特点。“单音节形容词（或少数单音节名词）+乎”一般是形容“……的样子”，如“蛆乎”“面乎”“粘乎”分别形容生了蛆的样子、面面的口感、黏黏的状态。
三、文化内涵
保定谣谚包含着地理环境、风土民俗、生活方式、物产美食、养生健康、劳动生产等方方面面的巨大信息，是地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18.（涞水）罗古台旱，桑元涧干，山南好似火焰山，吃担水，等三天，吃水好比吃油盐，小伙子愁着没人嫁，姑娘媳妇不留恋。
19.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
20.屋里不烧火，屋外不冒烟。
21.吴桥杂技霸天下，徐水狮子顶呱呱。
例18中罗古台和桑元涧都是河北省保定市涞水县的自然村，谣谚展示其自然环境的恶劣;例19体现了保定地区传统的节气与饮食民俗，也体现了伏天适宜吃面食的养生智慧;例20描写的是过去保定地区取暖和做饭的炉灶都是砌在屋内，然后砌一条烟囱引烟出去，屋内烧火，屋外冒烟，此俗语也常用以说明没有因就没有果，体现了朴素的因果论思想;例21记录了各地代表性的艺术形式。
四、道德观念
谣谚一般是“感于哀乐，缘事而发”，能够宣泄民众情感，传递道德观念及生活情趣。保定谣谚所映射出来的民间伦理观念具有多元复合的特点，很多互相矛盾的民间伦理道德观共存于世。
22.有事叫公公，无事脸朝东。
23.君子人不跟命争。
24.一家女不吃两家茶。
例22是说媳妇对公公的态度，有事相求时甜言蜜语，事情过后扭脸不理，讽刺对老人的不尊敬及过于实用主义的生活态度;例23是说命运天定，所以要肚量宽广，遇到无法改变的事情不必强求，常用于宽慰自己或别人;例24中“吃茶”即许婚之义，是说一个女子不能许配两家。
五、生活经验
25.芒种十天见麦茁。
26.说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
27.原汤化原食。
例25体现了保定地区播种的时令要求，指芒种过后保定地区即将进入雨季，农民要抢秋夺麦，避免即将收获的庄稼毁于一旦;例26指要听取言外之意，体现了百姓的处世哲学;例27中“化”指消化，保定地区过去喜食面食，此俗语讲述了朴素的饮食之道。
保定谣谚直接来自原汁原味的民间口语，除了精华和亮点，细微之处的糟粕和偏激在所难免，读者应该甄别批判。
28.一手托两蛋，趴着炕沿干，干了半天干了一身汗，弄得白的一大片。（谜底“纺棉花”）
例28描述的其实是保定农村劳动妇女过去一项普通的劳动，但谜面的描写则易让人产生情色联想。
“流传于民间的谣谚作为带有地域性和阶层性的符号体系与信息载体，是我们考察某一特定时段、特定区域的基层文化和社会心态的重要方面。”（贺宾，2006）保定谣谚同样如此，为我们深入研究、揭示复杂纷繁、充满歧义的民间生活、社会、文化、伦理的本来面貌，提供了不可多得、可资利用的素材。
但是，不容忽视的是，随着时代和社会的日新月异，保定谣谚随着旧事物旧思想的不断消失正渐趋没落;而且以前谣谚缺少文献记载，多是口口相传，导致保定谣谚随着一代人的衰亡而濒临灭亡。因此做好对本土传统文化挽救、传承、弘扬工作至关重要。
参考文献：
[1]郭沫若.我们研究民间文艺的目的，中国民间文学论文选（1949—— 1979）上册[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17.
[2]何群.民谣语[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
[3]賀宾.由谣谚所见的民音伦理观念[J].南京师大学报，2006，（5）：24-30.
[4]（美）欧达伟著，董晓萍译.中国民众思想史论：20世纪初期—— 1949年华北地区的民间文献及其思想观念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95.
[5]白云霜，王春光.保定作家群作品中的民俗语汇探析[J].语文学刊，2018，38（03）：46-48.
作者简介：
刘鸿雁，博士，讲师，汉语言文字学，传统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