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影悲剧美学的悲剧冲突

陈欣

作者简介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博士，湖北第二师范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灾害文学与文化研究所副教授;主讲全国共享在线开放课程《电影中的悲剧美学》、专业核心课程《中国文化通论》，研究方向：美学与20世纪文化理论。译注《唐诗三百名篇与佳句》，参编国家级规划教材《东方美学原理》、“华大博雅”文学史系列教材《中国现代文学思潮史》;参与多项省部级课题;在《外国文学研究》《西北师大学报》《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等专业刊物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获湖北省青年教师教学能手称号，多次荣获省部级各类竞赛一二三等奖。

【摘要】 悲剧冲突和通常的社会冲突不同，它是生命的、思想的、意志的生与死的搏斗，不可避免，不容退让。悲剧冲突以其尖锐性和残酷性著称：悲剧矛盾的诸方都以消灭掉、否定掉对方的生命或者思想、意志的存在为目的;冲突的双方是相互否定、有你无我、非此即彼的，没有可调和的余地，甚至达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电影《我是传奇》《角斗士》和《熔炉》都体现出悲剧冲突的尖锐性和残酷性特征。

【关键词】 电影;悲剧美学;悲剧冲突;尖锐性;残酷性

【中图分类号】J9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31-0004-05

基金项目：本文系湖北第二师范学院教研项目“师范专业人文通识课程体系创新的研究与实践”（项目编号X2019018）的阶段性成果。

悲剧冲突不同于通常的社会冲突。一般的社会矛盾是可调和、可化解的。而悲剧冲突则是生命的、思想的、意志的生与死的搏斗，不可避免，不容退让。它具有这样的特殊性：悲剧矛盾的诸方都以消灭掉、否定掉对方的生命或者思想、意志的存在为目的，因此，悲剧冲突以其尖锐性和残酷性著称。

一、《我是传奇》——悲剧主体的牺牲与拯救

人类很早就给自己提出过这样的问题：我们从哪里来，会到哪里去？据科学家推测，地球在人类还没有出现之前，就经历过至少六次生命大灭绝。我们是宇宙唯一的幸运儿吗？如果我们亲自制造了自己的敌人，人类会怎么样？是灭绝对方还是被灭绝？《我是传奇》这部末日科幻片就深刻地为我们诠释了这个主题。

自以为是的人类医学，试制了一种可以治愈癌症的全新病毒—— KV病毒，原以为可以被控制的病毒，变异之后，却开始爆发，并大规模扩散，这种病毒能将受到感染的人，变成活僵尸体。当空气都能传播这种病毒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控制，人类的灭绝灾难来临。由于这种病毒是人工制造出来，并且爆发太快，人们甚至没有研制疫苗和治愈方法的时间。只有绝少数人存活下来。他们有对病毒的天生免疫能力，少数存活的人，還要面对嗜血的活僵尸的威胁。

罗伯特·奈维尔上校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是研究病原体的专家，为美国军方服务。在纽约被病毒感染的阴云笼罩的时候，罗伯特将妻子和女儿送上了直升机，流着泪看着直升机离地，不料飞机坠毁，母女两人遇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纽约市变成了一座死城，城市里，袋鼠在街道中穿行，狮群在原来的闹市里狩猎。那些被感染的人们，身体发生了变异，成为一种可怕的生物：他们没有思想，没有交流，只有动物的本能，长期居住在城市地下的黑暗和阴影当中，躲避着阳光对他们的灼烧，他们对新鲜的血和肉，有着原始的渴望。

罗伯特一人生活在这座死城里，不停地做着两个工作，一个是捕捉变异人，用自己天生对病毒免疫的血液研制血清，在他们身上做实验。另一个就是发出广播，寻找幸存者。陪伴他的，只有一条狗——山姆。

为了对抗极端的孤独，他将自己的生活规划得非常有节奏：每天早起做大量的体能训练，室内总是在播放过去的新闻和电影，外出到超市去寻找食物，然后换上白色的实验服，去地下室研制血清。这些工作都必须在白天完成，到了夜里，外面就是那些怪物的天下，他只能呆在打造得像要塞的房间里，抱着山姆入眠。

一天，他用自己的血液作陷阱，捕获了一个女性变异人，将她带回实验室，用作实验。不久，他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原本放在超市里的时装模特儿，被搬到了大街上。罗伯特上前去查验原因时，踩中陷阱，被倒吊在空中。原来，被认为已经没有群体意识、没有人类思维的变异人，居然开始进化，开始具有人类的思维和智慧。

山姆为了保护罗伯特，与变异犬搏斗，结果受伤，被感染上了KV病毒，罗伯特守着他唯一的伙伴，在山姆开始变异的时候，罗伯特痛苦地扼杀了它。

失去了山姆，罗伯特感到非常绝望。他全副武装，驾车在黑暗里穿行，打算与变异人拼个同归于尽。变异人的身体非常灵活和强悍，罗伯特陷入困境，就在他受伤快昏迷的时候，车外照来强烈的紫外线灯的光亮，有人赶走了变异人，救了他。

这位叫安妮的女子也是病毒免疫者之一，她带着男孩伊森到处躲避变异人，前段时间在马里兰听到罗伯特的广播，于是带着男孩来找罗伯特，并恰巧救了他一命。

安妮告诉罗伯特，在佛蒙特的贝瑟市，有幸存者的聚集地，打算去那里。在孤独中苦捱了三年的罗伯特，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幸存者存在。纽约是KV病毒的爆发点，曾经是他负责的区域，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在这里研制出解除病毒的血清，挽回人类毁灭的命运。

以前，罗伯特给变异人注射了血清之后，变异人的体温会变得很高，心跳加快，最后走向死亡。伊森玩水时说水很凉，一下子激发了他的灵感，他用冰块来给上次捕获的那个女变异人降温，让疫苗的药性变得更加有效。疫苗试验成功了！

就在这时，变异人的首领带着大队的人马，开始进攻罗伯特的住所。一番激战之后，他们被逼进了地下实验室，变异人与他们只有一块玻璃之隔。玻璃很快被撞裂，破碎在即，罗伯特将女变异人身上取下的血清交给安妮，让她带着伊森和血清躲进密室里，自己用手雷与实验室里的僵尸同归于尽。

安妮与伊森带着血清，找到了幸存者的营地……

电影结束时，传来安妮的话外音：“2009年，一种致死的病毒肆虐全球，将人类推向绝种的边缘，罗伯特·奈维尔医生奉献了他的生命来找出疫苗，延续人类文明。2012年9月9日晚上8点49分，他找出了疫苗，8：52分，他以死保卫这疫苗，我们是他的遗产。”

电影有很多场景，都表现出他所经历的失去妻女的悲伤、被孤独所煎熬：不停地重播病毒爆发前的新闻，把时装模特儿放在超市收银台和他们闲聊，可以把《怪物史莱克》的台词说得分毫不差……

电影中不断出现蝴蝶的意象，有的影评说，蝴蝶是代表犹太传说中的九大堕天使之一的昔拉，代表灭绝、杀戮和絕望。人类做出了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酿成大祸，受到自然的反噬。在罗伯特与变异人同归于尽之前，玻璃上也出现了类似于蝴蝶的图案，这时在罗伯特的心中，想到的应该不是绝望，而是自己的女儿，在临别时对他比画着手指，做成蝴蝶的图案，说：“爸爸，蝴蝶。”在这一刻，他心中肯定不是灭绝、杀戮和绝望，而在怀着对人类未来的希望向前冲去……

悲剧冲突的尖锐性和残酷性，正在于冲突双方是非此即彼的，没有可调和的余地。挽救人类的未来，就必须要否定掉变异人，为此，不惜牺牲自己，这正是罗伯特悲剧精神所焕发出的夺目光彩。

二、《角斗士》——冲突双方的殊死对抗与较量

悲剧的尖锐性是指悲剧冲突中的不可调和性，冲突双方如同俗话里说的“针尖对麦芒”，是殊死的对抗和斗争，结果必然是残酷的。这部曾经获得过五项奥斯卡金奖的影片《角斗士》，充分地体现了悲剧冲突的尖锐性特征。

电影字幕显示：罗马全盛时期的版图从非洲沙漠延伸至英格兰北部边境，罗马皇帝更是掌握了世界上三分之一人口的生杀大权，在公元180年的冬天，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12年的征战、讨伐日尔曼野蛮民族的行动即将宣告结束，只要扫平最后一处据点，罗马大军即可获得胜利，而帝国将永享太平。

指挥这场战役的是罗马军团的马克西姆斯将军，他是西班牙人，跟随马可·奥勒留征战多年，深得皇帝的信任，在军队中也有极高的威望。马克西姆斯用一场极富技巧的迂回战术，很漂亮地赢得了这一仗。随着最后一场战役的结束，整个战争结束了，罗马迎来最为强盛和和平的时期。马克西姆斯的表现全都被马可·奥勒留看在眼里，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年迈有病，已经时日无多，打算将继承权交给马克西姆斯，让他成为罗马帝国的保护者。

马古西姆斯却没有继承皇位的意愿，他已经厌倦了长年的征战，也不想参与政治。他心中只是念着在家乡提基洛的妻儿，向往着和他们住在红色砖房里，站在田间、手抚麦浪，闻着药草香和茉莉花香的生活。

马可·奥勒留的儿子康茂德和女儿露西拉也来到了日耳曼前线，康茂德一直希望父亲能将皇位传给他。马可·奥勒留是历史上著名的“哲学皇帝”，睿智且善于识人，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品性和能力都难担大任，在夜里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要将权位传给马克西姆斯，失望的康茂德狂怒之下扼死了父亲，篡夺了皇位。

从争权夺位开始，康茂德和马克西姆斯之间的冲突就已经白热化，达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冲突的双方是相互否定、有你无我、势不两立的。这种冲突不可避免，不可退让，双方都想以消灭对方或征服对方为目的。

马克西姆斯发现康茂德弑父篡位的罪行，但抢先一步的康茂德派人抓住了他，并下令将他秘密处死。马克西姆斯凭着高超的武艺，将几个行刑的罗马士兵杀死，逃亡回家乡。但眼前的一幕让他心胆俱裂，他的妻子和儿子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家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马克西姆斯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奴隶贩子抓住，在罗马的祖卡玛，马克西姆斯被卖给了帕西蒙——一个角斗士出身的奴隶主，他专门经营角斗士业务。

伤心欲绝的马克西姆斯刮掉了手臂上的刺青，上面是他信奉的神的名字，也是罗马军团成员的标志，在回到家乡的路途中，他不断地向天神祈祷，最终妻子和儿子却是这种悲惨的结局，他不再有信仰。同时，他还拒绝拿起刀剑，成为角斗士。

角斗士们要开始他们的第一场战斗了，帕西蒙开始鼓舞角斗士们的斗志：“人们都喜欢唱高调，除非是自己上场，你们听，当你把刀刺进敌人的身体，观众会为你喝彩、崇拜你，你会因为喜欢喝彩声而爱上他们，最终，我们都会化为一堆枯骨，我们无法选择命运，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如何面对死亡。唯有如此，我们才会像一个人那样被人们追忆。”

马克西姆斯拿起了剑，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与对手生死相搏，他拥有高超的武艺和丰富的战斗经验，慢慢成为角斗场里的战神。

康茂德篡权之后，倒行逆施，并开始走向独裁，元老院的元老们对他有所不满。他父亲马可·奥勒留曾经废止了在罗马城里进行角斗士表演，他为了赢得民心，极其铺张地搞起了长达一百五十天的竞技活动，期间还发放大量的酒水和面包，以此来摆脱罗马公民对他的不满。在赢得民心之后，他将解散元老院。

帕西蒙也带着他的角斗士们进入了罗马城。马克西姆斯心里的复仇之火一直在熊熊燃烧，他必须要成为角斗士中的明星，让民众对他崇拜。这样，康茂德就会站到他的面前。

为了让角斗更具娱乐性，角斗士老板设计了故事——再现当年罗马兵团击败迦太基军队的场景。不幸的是，马克西姆斯和他的伙伴们是扮演迦太基军队，是被击败方，他们面临的将是一场屠杀。马克西姆斯的统率力和战斗力在这一场原本是力量非常悬殊的战斗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结果是历史被颠覆，罗马军队被迦太基打得大败。全场民众高呼“西班牙人”，他们的明星诞生了！

康茂德十分好奇，这个西班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亲自走进竞技场。当马古西姆斯揭下面罩时，他惊呆了。但康茂德不敢在五万民众的面前杀死他们眼中的英雄、明星，只能放回他们。

康茂德的姐姐露西拉是一个寡妇，她很有才干，很久以来，她都爱着马克西姆斯。她早就对康茂德的倒行逆施不满，还与元老院的元老一起商议过如何推翻康茂德，但元老们认为康茂德势力过大，只能等待一个机会。现在角斗士“西班牙人”的崛起，让她感觉到机会来临。露西拉安排马克西姆斯与元老奎格斯见面，商量让马克西姆斯逃离罗马城，去召集他麾下的罗马军团，以结束康茂德的暴政，还权力与人民。

可是，消息暴露了，马克西姆斯被抓住。康茂德在民心已失的情况下，只能孤注一掷，他要与马克西姆斯在罗马竞技场决斗，在五万民众的眼前杀掉这一个英雄，才能重树他的威信。在决斗前，康茂德无耻地用匕首刺伤了马克西姆斯的后腰，马克西姆斯身受重伤。

马克西姆斯蹒跚地走向角斗场，他的力量在慢慢消失，他靠着坚强的意志和非凡的剑术与康茂德决斗。康茂德低估了对手的意志和决心，剑法开始散乱，被马克西姆斯打掉了手中的剑，他向周围的士兵要剑，但没人响应，最后，马克西姆斯杀死了这个暴君。马克西姆斯用鲜血和生命为罗马的共和谱写了一曲悲壮的战歌。

马克西姆斯和康茂德之间的悲剧性冲突是无法调解的，这就是悲剧冲突的尖锐性特征，必然导致悲剧性的结局。在影片中，悲剧性冲突的双方都毁灭了，但那种抗争的力量，带给人民以希望。

做完这一切的马克西姆斯仰天倒下，在他的眼前浮现的是一扇大门，推开之后，看到的是舊日的家园，就像他的回忆那样：我家在提基洛附近的山丘上，一个非常简单的地方。在阳光下的暖和的红砖屋，白天，菜园里飘着药草的香味，到了晚上则是茉莉花的味道，门外有一棵高大的白杨树，无花果树、苹果树和梨树，土壤是黑色的，就像我妻子的黑发，南坡上种着葡萄，北坡种着橄榄，野生的小马在我家附近玩耍，他们常逗我的儿子玩 ，他也想变成一匹小马……

三、《熔炉》——正义与邪恶的残酷斗争

影片《熔炉》，以2005年发生在韩国一所聋哑人学校的真实事件为蓝本制作而成，片名有着极强的隐喻性，这是一部强烈的批判现实的电影作品，它充分地表现了悲剧冲突的尖锐性和残酷性特征。

在气温只有零下一度的小镇雾津，一个个针对聋哑儿童的犯罪活动正在大雾的掩盖下，可耻地进行着。几乎所有的当地名流都知道这些罪恶，却没有人在意，直到一个初来乍到的美术老师姜仁浩，打破了这里虚假的平静。

姜仁浩是金教授介绍到慈爱学堂工作的。慈爱学堂是一所聋哑学校。在姜仁浩上班的第一天，就发现学校到处都有诡异的现象，让人毛骨悚然：胆怯而惊慌的女学生，女厕所里传来的声声惨叫，每天都满脸淤青的男孩子……

有一天，姜仁浩看到他班上的女学生陈宥利，坐在窗沿上。他害怕孩子有危险，冲上去保护她，却被宥利带到一个门前，无意间发现宿舍指导老师尹慈爱正在死命地把金妍斗的头摁进洗衣机里。姜仁浩带金妍斗去了医院，却由此发现了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

原来，学校里的校长、行政室长和教师朴保贤三个人，长期对几个聋哑儿童进行性侵犯，侵犯对象是全民秀兄弟二人、陈宥利和金妍斗。这一发现，让姜仁浩愤怒，但为了生活，他只有隐忍。

在初到这所学校的时候，姜仁浩就被要求“资助学校发展基金”五千万韩币，其实就是公然索贿。不仅他是如此，其他人也都是这样。姜仁浩的妻子早已离世，他独自一人，带着病弱的女儿松儿，还有一个年老的母亲，常年租房在外，家庭负担很重。所以，尽管他内心极度挣扎，他还是抵不过母亲殷切的嘱托，捧着兰草，走到了校长室的门口。

可是，校长室内正在发生暴行！当朴保贤拿着高尔夫球杆，拖着全民秀从他身边走过，姜仁浩再也无法漠视这一切，他冲上前，用花盆击倒了朴保贤，救下了民秀。他和雾津人权维护中心的徐宥真，为了这几个无辜的饱受折磨的孩子们，破釜沉舟，开始了漫长的诉讼之路……

从一开始，矛盾双方的力量是非常不对等的，当然，悲剧冲突也是相当尖锐的：一方是雾津教会的长老李江锡、李江福兄弟，以及朴保贤老师。在他们身后，是整个雾津的所谓上层社会精英！另一方是社会最底层的聋哑儿童，他们的身后只有姜仁浩和徐宥真，以及同样处在社会底层的残疾人群体。双方斗争的结果可想而知，现实的残酷性让人绝望和悲愤！

影片中，有多处反讽和黑暗的镜头：

镜头1，姜仁浩老师刚刚抵达雾津的时候，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期盼，抬头看学校，慈爱学堂的大门口，悬挂着条幅“庆祝被雾津教育厅指定为最优秀的学校”。

镜头2，当姜仁浩离开校长室，行政室长对他伸出一只手掌，他以为是欢迎和鼓励的意思，微笑着和他击掌，结果却被告知这是要缴纳的“学校发展基金”的金额，而且因为是熟人介绍，还打了折！

镜头3，仁浩告诉朴保贤他感觉学校里的氛围很奇怪，朴保贤让他不要把这些孩子当作普通孩子看待，因为“身体一有残疾，心里也会有点残缺的”。

镜头4，仁浩听到厕所里的惨叫声，想要探寻的时候，教学楼里的警卫告诉他：“这里的孩子，一无聊，就会经常发出些奇怪的声音来玩。而且因为自己听不到，叫得更卖力。”

镜头5，校长室里的张刑警把报警求救的孩子们送回学校，一边数着信封里的钞票，一边嬉笑：“教导孩子们从善也是警察分内的事嘛”。

镜头6，姜仁浩和徐宥真去找寻校长犯罪证据的时候，在他的办公室里，公然悬挂着“青少年 善导委员”的委任状。

镜头7，法庭外的大喇叭里，传出宣传词：“李江福和李江锡长老，为了我们雾津教会和雾津市，在过去的几十年，不分昼夜地努力工作，无私奉献着。他们信奉着耶稣，关爱着可怜的残疾儿童，为爱心事业奉献了一生”……

最为可怕的是：所有的所谓上层精英毫无良知，选择对暴行的无视或维护。教育厅、市政厅、警察厅……他们都选择了不闻不问、避重就轻。只因犯罪分子是雾津市声名显赫的人物，人脉关系极广，手眼通天。而检察官、律师、法官、出庭作证的医生和警卫，无论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他们都为了各自的私利，沆瀣一气，无视孩子们的悲惨境遇。

犯罪分子非常狡诈，他们专门选取没有人珍视、不受保护的残疾儿童下手：陈宥利，是智力残疾三级的多重残疾;金妍斗，8岁时父母车祸身亡，听力残疾;全民秀、全永秀两兄弟，听力残疾，加上智力残疾，爸爸是智障，妈妈行踪不明，由奶奶抚养长大……这些孩子，命如蝼蚁，只能被凌虐。

即便是后来，不得不上了法庭，犯罪分子也很容易地花钱拿到了协商书。并且，在有明确的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如此恶劣的犯罪性质，却只是判处了朴保贤有期徒刑八个月，缓期执行两年;李江锡、李江福，有期徒刑六个月，缓期执行一年。法庭宣判刚刚结束，这群人渣就一起喝庆功酒去了。

冲突双方的力量强弱，过于悬殊，所以，那个悲愤的小男孩全民秀，决定自己找朴保贤报仇。因为他的弟弟，就是那个在影片开头，隐没在大雾之中，带着绝望而迷茫的眼神，死在火车轨道上的男孩子。他是因为朴保贤而死！民秀刺伤了朴保贤，在弟弟死掉的铁轨上，抓住朴保贤，勇敢地迎向朝他驶来的火车，与那个变态同归于尽。

在民秀的葬礼上，残疾人进行集会，却被政府认为是非法。他们用国家机器来对抗手无寸铁的最底层的弱势群体，用水枪冲散示威的人群。仁浩悲痛地一遍一遍呼喊着民秀的名字，却被执行警察摁倒在地上。

没有正义和良知的社会是一个巨大的熔炉，它可以熔化掉一切，包括人的尊严和骄傲。底层民众的呼声，从来就不重要。这个社会很残酷。但是，正如影片中所说：“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雾津市常年有雾，是“白色浓雾之都”，让人看不清前行的方向，片尾的字幕上显示：“二〇一一年至今，一部分加害者已经回校复职，对这起案件的所有法律上的判决已经全部结束。但是，为了揭露真相，他们仍在继续战斗着。”

在人类的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正义和邪恶的残酷斗争总在不断地重复上演，悲剧冲突尖锐而残酷。有时，正义的一方能够获胜，正如罗伯特·奈维尔奉献自己的生命来找出延续人类希望的疫苗，又如马克西姆斯用鲜血谱写罗马共和的悲壮战歌;有时则未必，这也许是人类的悲哀，但在这些斗争中，也总能感受到正义的力量、人性的力量，正是像姜仁浩和徐宥真这样具有伟大人格的青年，才让大家充满着对人性真善美的向往而不断前行。

参考文献：

[1]邱紫华.悲剧精神与民族意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2]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3]尼采·悲剧的诞生[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

[4]卡尔·雅斯贝尔斯.悲剧的超越[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