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海外背景与分析师盈余预测——基于企业绩效与信息质量的中介效应

薛雨佳

(中国人民大学 商学院， 北京 100872)

一、问题的提出

董事会作为股东的代表，是公司重要的决策和监督机构，体现了现代公司治理中权力制衡的原则，对管理层的行为起到了一定的制约作用。因此，董事会职能的行使会对企业产生较大的影响。董事会的独立性以及监督职能的行使一直受到学术界和实务界的广泛关注。董事会的独立性[1]、董事的薪酬[2]、董事会的结构[3]等都会影响董事会的监督能力，从而对公司的治理水平以及企业业绩产生较大的影响。从更加微观的董事背景特征层面考虑，董事的学术背景[4]、金融行业工作背景[5]、并购经验[6]等都会对管理层的行为决策以及公司绩效产生影响。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不断加快，很多公司开始聘请有海外背景的人才担任董事职位，因此学者开始关注董事的海外经历对企业的影响。相较于中国大规模的人口，有海外经历的董事人数较少，对于企业的董事来说，海外经历是一个很重要的特征[7]。当前，学者大多关注研究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是否会对企业绩效、公司治理水平、资本市场等产生影响，较少有文章关注董事背景特征对除股票市场参与者以外的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影响。企业的其他利益相关者往往在公司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分析师作为比普通投资者更加专业的群体，是资本市场中信息的主要传递者，是企业重要的利益相关者之一，但几乎没有文章关注董事会成员的背景特征是否会对分析师盈余预测能力产生影响。因此，受以往研究的启发，并针对现有研究中存在的问题，本文主要研究了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是否会对分析师盈余预测产生影响。

董事的海外背景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影响方向存在不确定性。一方面，海外背景的董事可能在国外学习更多的专业知识和技能[7-8]，对企业内部管理当局的依赖程度更低，也更认同一些西方国家的“利益相关者文化”[9]。因此，相比其他董事会成员，有海外背景的董事其专业性和独立性可能更强。较强的专业性有助于董事会成员更好地发挥咨询职能[10]，利用其更先进的专业知识为管理层的相关决策提供咨询，提升企业绩效，降低分析师盈余预测的风险，增加分析师搜集信息的意愿，从而提高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性。较强的独立性有助于提升董事会成员的监督意愿与能力，制约管理当局的盈余管理等行为，提升企业整体的信息质量，为分析师创造更有利的盈余预测环境，从而提高分析师的盈余预测水平。另一方面，海外背景的董事归国后，有可能面临“水土不服”，失去原有的社会资源[10-11]，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其咨询能力和对管理当局的监督能力，不利于企业绩效和信息质量的提高，从而对分析师盈余预测能力产生负面影响。因此，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影响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实证问题。

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1)分析师在资本市场上扮演着重要的信息传递者角色，其盈余预测能力对资本市场以及企业自身的发展都有重要的影响。已有文章大多关注分析师盈余预测能力的影响因素，例如，企业的信息披露水平[12]、不确定性[13]、盈余质量[14]、高管激励[15]、年报可读性[16]等因素都会对分析师盈余预测能力产生影响。但少有研究关注董事会成员的背景特征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影响。本文实证检验了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与分析师盈余预测行为之间的相关关系，丰富了有关分析师盈余预测的文献。(2)已有研究多关注董事会成员的特征对企业价值以及管理层行为的影响。何平林等[17]将分析师跟踪作为外部治理变量，将董事海外背景作为内部治理变量，研究发现公司内外部治理水平的提高均有助于提升信息披露质量。本文重点关注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特征是否会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性产生影响，以及这一相关关系在公司治理水平不同和分析师盈余预测方向不同的样本中是否有所不同，并对企业绩效和信息质量进行了中介机制检验。研究结果进一步证明了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特征会对其咨询和监督能力产生影响，从而对企业的绩效和整体的信息质量产生影响，是对以往有关董事特征经济后果研究的拓展与补充。

二、文献回顾、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董事会成员海外背景与分析师盈余预测

当前，很多学者关注董事会成员背景特征的经济后果。在中国海外人才回流的背景下，学者开始关注董事会成员海外背景的经济后果。Giannetti et al.[18]利用中国A股上市公司1999—2009年的数据进行研究，提出在公司雇用了有国外背景的董事后，企业的业绩会有显著的提升。Iliev & Roth[8]基于33个国家4 580家企业2000—2013年的数据，研究认为董事的国外经验是不同国家公司治理的一种传递机制，董事的国外经历可以显著地提升公司的治理水平。宋建波、文雯[19]利用中国的专利申请数据，研究发现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对企业创新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谢获宝等[10]利用2009—2016年A股上市公司数据，研究发现董事海外背景会降低企业的债务融资成本。可见，大部分关于董事海外背景经济后果的研究把关注重点放在了企业自身的发展上面，较少有研究关注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是否会对分析师等利益相关者的行为产生影响。

董事会的职能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监督职能[20]，二是咨询职能[21]。监督职能是指由于代理问题的存在，管理层可能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损害股东的利益，而董事会在公司治理中起到了监督与制衡管理层的作用，可以对管理层的行为进行监督，抑制管理层的不理性行为；咨询职能是指董事会利用其专业知识为管理层决策提供建议，从而做出有利于企业发展的经营决策。中国经济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发展迅速，而作为发展中国家，人才是重要的资本。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我国各省份纷纷出台政策，引进优秀的有海外背景的人才。这些人才进入董事会，则可能影响董事会整体的咨询与监督能力。

一方面，海外背景有助于董事会成员咨询职能的行使。海外背景的董事有机会学习更多先进的专业知识与技能，并将所学应用于工作之中，为管理层提供咨询，帮助企业做出更有效的决策。例如，为公司的投资并购决策提供咨询，在并购前做好尽职调研，促进企业并购实现“1+1>2”的效果。另一方面，海外背景还有助于董事会成员监督职能的行使。具体来说：第一，董事会成员的海外工作或学习经历是一种重要的公司治理传递机制[18]，其可以将海外所学知识应用于当前企业的公司治理，并帮助其他董事会成员掌握国外企业先进的治理理念与方法，提升董事会的整体监督水平。第二，很多有海外背景的董事受西方“利益相关者”文化影响颇深[9-10]，相比其他的董事会成员，这部分董事对其监督职能的认可度可能更高，认为自己有责任对管理层进行监督，保护股东等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因此有海外背景的董事可能有更高的监督水平。第三，社会关系对董事会的监督能力有重要的影响[22]。有海外背景的董事可能受其以往生活和工作地点的影响，与管理层的社会关联更弱[7]，监督职能不容易受到社会关系的干扰。此外，海外背景的董事可能更多地受到国外“个人主义”观念的影响，而非中国“集体主义”观念的影响，相比本土的董事会成员，独立性更强。因此，有海外背景的董事可以提升企业治理水平和整体经营状况，向资本市场传递更积极、有效的信息，为利益相关者创造更好的决策环境。大量的研究表明，企业内外部环境的改善有助于提升分析师盈余预测的能力[11-16]。

尽管有研究提出，有海外背景的董事相比本土的董事可能会遭遇“水土不服”，失去原有的社会资源[10-11]。在这种情况下，海外背景董事与董事会内部的其他成员相比，和企业管理层的联系相对较少，观念相差较大，导致他们难以与其他成员进行有效地沟通，不利于董事会职能的行使，从而无法对分析师的盈余预测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甚至削弱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但随着国内各地区人才引进政策的实施，越来越多的企业倡导兼容并包、多元的企业文化，因此，本文认为海外背景带来的“冲突”可能并不明显，海外背景的优势应该更加突出。由此，提出本文的假设1。

H1：董事会成员海外背景可以显著提升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

(二)企业绩效与信息质量的中介作用

董事会成员咨询和监督能力的提升，有助于提高企业绩效[18]和信息质量，从而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性产生影响。具体来说，合理有效的决策有助于提升企业绩效，增强企业整体的盈利能力。相比业绩差的公司，分析师更愿意去关注那些业绩好的公司，信息搜集的动力更大，从而提升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性[23]。此外，企业绩效的提高也有助于降低分析师盈余预测的风险，进而提升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性。董事的独立性和监督能力的提高有助于其更好地对管理层进行制约，提升公司治理水平[24-25]，抑制管理层盈余管理[26]、财务错报等损害股东利益以及企业信息环境的行为，提升企业整体的信息质量，向资本市场传递更有价值的信息。而良好的信息质量会对分析师盈余预测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几乎所有的研究证据均支持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企业信息质量的提高有助于提升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12-13]。综上，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有助于提升企业绩效和信息质量，从而提升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企业绩效和信息质量至少可以起到一部分的中介作用。由此，提出本文的假设2。

H2：董事会成员海外背景会通过影响企业的绩效和信息质量进而影响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即企业绩效和信息质量具有中介效应。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07—2018年的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并对样本数据进行如下筛选：(1)剔除ST、*ST的公司；(2)剔除金融行业上市公司；(3)剔除数据有缺失的样本。数据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CSMAR)，经过筛选，得到了15 181个观测值。为了剔除异常值的影响，本文对连续变量在1%和99%的水平上进行了缩尾处理。为了保持结果的稳健，本文将所有样本数据在公司层面进行了聚类分析。

(二)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

被解释变量为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ACCUR)。以所有分析师对每股收益预测的平均值和实际每股收益之差的绝对值取负数再除以期初的股价进行度量，即用期初的股价进行了标准化处理。ACCUR越大，说明分析师盈余预测误差越小，准确度越高。

2.解释变量

解释变量为海外背景董事占比(OVERSEA)。此外，根据国泰安数据库中对董事海外背景的分类，本文进一步将董事海外背景分为两类：(1)有海外工作经历的董事(WORK)；(2)有海外求学经历的董事(STUDY)，并分别对每一类进行度量。

3.中介变量

中介变量包括操纵性应计利润(DA)和企业绩效(PERDUM)。使用修正的琼斯模型进行分行业的回归，残差的绝对值为操纵性应计利润。企业的操纵性应计利润越少，说明管理层的盈余管理水平越低，企业整体的信息质量越高。为了体现董事海外背景对企业绩效的正向促进作用以及企业绩效正向波动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影响，借鉴洪剑峭等[23]的研究，若企业本期较上一期净资产收益率变动为正，则企业绩效(PERDUM)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

4.控制变量

本文还控制了以下可能对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产生影响的变量：(1)公司规模(SIZE)。相比小规模的公司，分析师更难以对大规模的公司进行盈余预测，预测准确性可能更低。(2)资产负债率(LEVERAGE)。公司的杠杆水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公司的财务风险，因此资产负债率越高，分析师的预测误差以及分歧度可能越大。(3)总资产报酬率(ROA)。以往研究表明，公司的盈利能力越强，分析师盈余预测的风险越低，难度越小。(4)盈余波动(EV)。公司的盈余波动越大，分析师越难以做出准确和一致的预测。(5)是否亏损(LOSS)。若当年亏损则取值为1，否则为0。当年发生亏损的公司的经营风险较高，分析师的预测能力相对较弱。(6)股权集中度(SHARE)。股权集中程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公司的外部治理水平，外部治理水平的提高有助于分析师做出更准确的盈余预测。(7)分析师跟踪数量(FOLLOW)。分析师越多，越能激励其进行更多的投入，从而提升预测水平。(8)上市年限(AGE)。上市年限越多的公司，往往更加成熟稳定，分析师盈余预测的难度越低。(9)产权性质(STATE)。以往研究表明，相比非国有企业，国有企业的经营状况可能更加稳定，分析师盈余预测的难度更低。同时，为了使研究结果更加稳健，本文还控制了年份(YEAR)和行业(IND)固定效应。变量的定义和说明见表1。

(三)模型构建

本文借鉴谢获宝等[10]的研究方法进行模型构建。为了验证H1，构建模型(1)。

ACCURi，t+1=β0+β1OVERSEAi，t+∑Controli，t+
∑IND+∑YEAR+εi，t

(1)

模型(1)中，i为公司，t为年份。被解释变量为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解释变量为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若H1成立，则β1为正。

为了检验H2，构建模型(2)～模型(5)。

DAi，t=β0+β1OVERSEAi，t+∑Controli，t+
∑IND+∑YEAR+εi，t

(2)

ACCURi，t+1=β0+β1OVERSEAi，t+β2DAi，t+
∑Controli，t+∑IND+∑YEAR+εi，t

(3)

PERDUMi，t=β0+β1OVERSEAi，t+∑Controli，t+
∑IND+∑YEAR+εi，t

(4)

ACCURi，t+1=β0+β1OVERSEAi，t+β2PERDUMi，t+
∑Controli，t+∑IND+∑YEAR+εi，t

(5)

模型(2)中，被解释变量为操纵性应计利润，解释变量为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模型(3)中，被解释变量为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解释变量为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与操纵性应计利润；模型(4)中，被解释变量为企业绩效，解释变量为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模型(5)中，被解释变量为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解释变量为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与企业绩效。模型(2)、模型(4)还控制了可能对DA或PERDUM产生影响的变量：公司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ERAGE)、总资产报酬率(ROA)、企业成长性(GROWTH)、股权集中度(SHARE)、上市年限(AGE)、产权性质(STATE)、董事会规模(BOARD)、独立董事占比(INDBOARD)、高管持股比例(EXECUTIVE)、董事长总经理兼任情况(DUAL)。参考谢获宝等[10]关于中介机制的研究，若模型(2)、模型(4)中的系数β1，以及模型(3)、模型(5)中的系数β2都显著，则可以证明中介效应的存在，H2成立。若系数不显著，则需要通过Sobel检验。

表1 变量的定义与说明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由表2可知，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的最大值为-0.000，即分析师盈余预测与实际盈余几乎没有误差，预测准确，最小值为-0.320，均值为-0.040，总体来看，样本中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的分布比较均匀。OVERSEA的均值为0.100，表明样本中很多企业没有海外背景的董事，说明当前有海外经历的董事对于企业来说仍然是较稀缺的人才。WORK的均值为0.050，中位数为0.000，STUDY均值为0.070，中位数为0.000，说明具有海外工作背景与海外求学背景的董事的分布较均匀，主要回归结果相对稳健。DA最小值为0.000，最大值为0.523，表明不同企业之间的操纵性应计利润差异较大。PERDUM的均值为0.600，说明40%的企业存在绩效下降的情况，标准差为0.490，说明企业之间，绩效存在较大的差异。

(二)董事海外背景与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回归结果分析

1.董事海外背景与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的回归结果分析

董事海外背景与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OVERSEA的系数为0.012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董事海外背景可以显著提升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相比海外背景董事占比较低的公司，分析师对海外背景董事占比较高的公司的盈余预测会更加准确。WORK和STUDY的系数分别为0.013和0.010，且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下显著，说明董事的海外工作背景对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的影响能力略强于董事的海外求学背景，但无论是海外工作经历还是海外求学经历都会对分析师盈余预测能力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H1得到了验证。

表2 变量的描述统计

2.中介机制检验结果分析

中介机制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列(1)、列(3)的解释变量为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被解释变量分别为企业绩效与信息质量；列(2)、列(4)的解释变量为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企业绩效和信息质量，被解释变量为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列(1)、列(2)中，OVERSEA和PERDUM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董事的海外背景可以通过提升企业绩效，进而提高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性：列(3)、列(4)中，OVERSEA和DA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董事的海外背景可以通过提升企业信息质量，向资本市场传递更准确的信息，进而提高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性。说明董事的海外背景会通过影响企业的绩效和信息质量进而影响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企业绩效和信息质量在其中至少起到了一部分的中介作用，H2得到了验证。

(三)进一步检验

接下来，本文对公司治理与分析师盈余预测方向的调节作用进行检验，进一步验证“信息质量”这一中介机制的作用。本文认为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有助于增强董事会成员的利益相关者意识和独立性，提升董事会的监督能力，对管理层进行更有效地制约，从而提升企业整体的信息质量，向利益相关者传递更准确的信息。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会成为公司治理的一种补充机制，在公司治理水平较低的企业中，海外背景更容易发挥优势。管理层进行盈余管理等行为主要会导致分析师的盈余预测“过度乐观”，因此董事海外背景导致企业盈余管理的减少对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的影响，在分析师“过度乐观”盈余预测的情况下更大。由此预期，董事会成员海外背景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公司治理水平低”以及“过度乐观”的样本中。

表3 董事海外背景与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的回归结果

本文参考徐经长等[27]的研究，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利用董事长与CEO是否二职合一、管理层持股、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股权制衡、股东会次数、国有股比例、流通股比例、董事会次数、委员会个数、董事会规模、独立董事比例共11个与公司治理水平相关的变量计算得到公司治理指数，将大于中位数的样本定义为“公司治理水平高”的组别，将小于中位数的样本定义为“公司治理水平低”的组别，进行分样本检验。本文还将全样本按照分析师盈余预测的方向分为“分析师高估”(高于实际盈余)与“分析师低估”(低于实际盈余)的组别，进行分样本检验。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在公司治理水平低的组别以及分析师高估的组别中，OVERSEA的系数均为正，且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在公司治理水平高的组别以及分析师低估的组别中，OVERSEA的系数更小且均不显著。实证结果说明公司治理水平以及分析师盈余预测的方向具有调节作用，进一步对“信息质量”这一中介机制进行了验证。

(四)董事海外背景对分析师跟踪及盈余预测分歧度的影响

接下来，本文检验董事海外背景对分析师跟踪(FOLLOW)与分析师盈余预测分歧度(DISPER)的影响。定义分析师跟踪为分析师跟踪人数加1的自然对数，盈余预测分歧度为所有分析师盈余预测结果的标准差，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列(1)中，董事海外背景的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会吸引更多的分析师跟踪，可进一步对企业绩效这一中介机制进行证明，即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的确有助于提升企业绩效，企业绩效的提升可以吸引更多的分析师跟踪。列(2)中，OVERSEA的系数并不显著，说明董事的海外背景并不会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分歧度产生显著影响。原因可能在于：一方面，分析师进行分析所利用的信息总量是不变的[28]，董事成员监督水平的提升，使得分析师可以获得更多高质量的信息，但分析师获取的私有信息也会因此减少；另一方面，分析师使用不同的模型进行盈余预测[29]，即使企业绩效以及信息质量提升也难以改变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分歧度。

表4 企业绩效与信息质量的中介机制检验结果

表5 基于公司治理水平以及分析师盈余预测方向的分样本检验

综上，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会吸引更多的分析师跟踪，但不会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分歧度产生影响。

表6 董事海外背景对分析师其他影响的回归结果

(五)稳健性检验

1.替换解释变量

为了得到更稳健的结果，本文进行了如下的稳健性检验。首先改变解释变量的度量方式，用是否有海外背景董事进行度量。OVERSEA_dum为是否有海外背景的董事，有则取值1，否则取值为0；WORK_dum为是否有海外工作背景的董事，有则取值1，否则取值为0；STUDY_dum为是否有海外求学背景的董事，有则取值1，否则取值为0。表7中，列(1)～列(3)的系数均在5%的水平下显著，结果与之前的检验一致。

表7 改变解释变量度量方式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2.工具变量检验

为了解决遗漏变量、反向因果等内生性问题，本文进行了2SLS工具变量检验。为解释变量OVERSEA和OVERSEA_dum分别选取工具变量OVERSEA_iv和OVERSEA_dum_iv。OVERSEA_iv为公司所在省份除公司外其他公司OVERSEA的平均值，OVERSEA_dum_iv为公司所在省份除公司外其他公司OVERSEA_dum的平均值。本文选取的工具变量有一定效果，原因在于OVERSEA_iv和OVERSEA_dum_iv可以分别通过影响OVERSEA和OVERSEA_dum从而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性产生影响。即同省份其他公司的董事选聘政策或选聘行为可能会对公司的董事选任产生影响。若其他公司倾向于聘用有海外背景的董事，公司可能也会更多地选聘有海外背景的董事，但其他公司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不会直接对公司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性产生影响。两阶段最小二乘法的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列(1)、列(3)为第一阶段回归的结果，工具变量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工具变量会对主要解释变量产生正向的影响。列(2)、列(4)为第二阶段回归的结果，OVERSEA和OVERSEA_dum的系数分别为0.063和0.021，且都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回归结果证明董事会成员海外背景与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之间的相关关系较稳健。

表8 稳健性检验结果——工具变量

3.其他稳健性检验

本文采用Heckman两阶段检验解决模型中潜在的自选择问题。首先，在第一阶段的检验中，分别选择符合外生性以及相关性要求的OVERSEA_iv和OVERSEA_dum_iv作为工具变量，利用Probit模型计算出逆米尔斯比率(IMR)，带入第二阶段的检验中。回归结果显示，在控制了潜在的内生性问题后，主要解释变量的系数均显著为正，回归结果依然存在①。

最后，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进行稳健性检验。本文为有海外背景的董事样本(处理组)匹配特征相近的没有海外背景的董事样本(控制组)，在配对样本的基础上进行回归。本文选用以下因素进行配对：公司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EREGE)、总资产报酬率(ROA)、盈余波动(EV)、是否亏损(LOSS)、股权集中度(SHARE)、分析师跟踪(FOLLOW)、产权性质(STATE)。使用配对后的样本再次进行检验，结果仍然与之前一致，即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与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本文的研究结果较稳健②。

五、研究结论与启示

(一)研究结论

本文选取了中国A股上市公司2007—2018年的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研究结果发现：(1)董事的海外背景会显著提升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即相比没有海外背景董事以及海外背景董事较少的公司，有海外背景董事的公司以及海外背景董事较多的公司，分析师对其盈余预测的准确度较高。这种相关关系在有海外工作背景与海外学习背景的董事中均存在。(2)企业绩效以及信息质量在董事海外背景与分析师盈余预测准确度的相关关系中起到了一部分中介作用。即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通常有更强的专业能力与独立性，因此海外背景有助于提升董事会整体的咨询和监督能力，在为管理层的决策提供咨询的同时，有效地约束管理层的行为，提升公司绩效和整体的信息质量。公司绩效的提升有助于降低分析师盈余预测的风险，增加分析师搜集企业信息的动力；信息质量的提升有助于向资本市场传递更为准确的信息，从而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度起到促进作用。(3)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影响在公司治理水平较低、分析师盈余预测“过度乐观”的样本中更加显著。公司治理水平以及分析师盈余预测方向的调节效应进一步验证了“信息质量”这一中介机制。(4)董事会成员海外背景会增加企业绩效，相比绩效差的企业，分析师通常更愿意跟踪绩效好的企业，回归结果进一步验证了“企业绩效”这一中介机制。但董事会成员海外背景对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分歧度并没有显著的影响。变量替换、工具变量、Heckman两阶段检验以及PSM稳健性检验结果与主回归结果一致。

(二)研究启示

第一，政府在政策上应鼓励海外优秀的人才回国发展，鼓励国内优秀的人才赴海外交流和访学，这有助于提升人才队伍的整体素质，将国外先进的知识和理念带回国内，应用至其日常的工作之中，促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当前我国出台了很多政策，积极推进海外背景人才的回流，本文的研究结论可以为当前的相关政策提供一定的理论基础。

第二，企业在董事会成员的招聘或人才储备过程中，应当考虑引入有海外背景的人才。他们的输入，可能有助于企业绩效和整体信息质量的提升，增强企业自身盈利能力的同时，有效地提升公司治理水平，向资本市场传递更准确的信息。这有助于利益相关者决策，也有助于企业价值被资本市场更好地反映。

第三，尽管董事会成员的海外背景有助于增加分析师盈余预测的准确性，但利益相关者也不能完全依赖董事会特征等固有信息，应该积极地从多方面搜索信息，挖掘更多的企业特质信息，做出更合理的决策。

注 释：

①因篇幅所限，Heckman两阶段检验检验结果未报告,留存备索。作者邮箱: scqtdj@163.com。

②因篇幅所限，PSM检验结果未报告，留存备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