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医学学术英语语料库的功能翻译研究

谭晓风

（湖南中医药大学人文与管理学院，长沙410208）

语料库是自然发生的语言文本集合，其形式可以是数个句子，也可以是文体或录音集，用于描写某种语言的状态和变体［1-2］。语料库为更全面、客观、充分地描写语言提供了验证性、便捷性的操作，为语言研究开辟了一条全新的研究思路。作为对内省式、直觉式的理性主义研究范式的有益补充，语料库语言学以随机采样方式收集的有代表性的真实语言材料集合为研究对象，重视对语言运用的概率性分析，促进了语言学研究中实证主义研究方法的推广。

1 语料库与学术英语

学术英语泛指在学术语境下，开展学习与交流所使用的英语，是学术话语共同体约定俗成的一套话语方式。学术英语具有鲜明的语体风格，在词汇句法、篇章结构上呈现出高度的因循性、规约性。作为大规模、自然发生的语言实例集合，语料库有助于研究者观察到词汇、句子和语篇等不同层面的语言特征在学术语境中的规律，进而形成对学术英语教学、测评、教材编写的反哺。

语料库与学术英语的结合，一方面体现在学术英语语料库的开发与建设，如英国学术笔语语料库（BAWE corpus）、英国学术英语口语料库（BASE corpus）、密歇根学术英语口语语料库（MICASE）、密歇根高水平学生论文语料库（MICUSP）、上海交通大学科技英语语料库（JDEST）、香港理工大学期刊文章语料库（CRA2014）等；另一方面是基于语料库的学术英语研究，涵盖教学研究［3-5］、词汇研究［6-7］、句法研究［8-9］、语篇研究［10-11］、翻译研究［12-14］。

研究使用的语料库来自“中国外语教育基金专用英语语料库建设项目”的子项目“医学学术英语语料库”（MedDEAP），内含儿科学、妇产科学、麻醉学、内科学等多个领域，包括研究论文、实验报告、综述型论文等多种体裁，形成了五百万词级规模，具有覆盖面广、时效性强的特点［15］。

2 功能翻译

翻译研究领域，“功能”概念主要涉及奈达所倡导的“功能对等”（functional equivalence）翻译理念、霍姆斯提出的“功能导向翻译研究”（function-oriented translation studies）这一翻译领域研究的分支、由德国学派创建并发展的功能主义（functionalism）理论和运用韩礼德功能语言学（functional linguistics）进行翻译研究的功能途径。研究以语言学视角探索医学学术英语翻译，之所以采取功能途径是因为功能语言学为学术英语语篇分析提供了一个理论框架，将微观层面的语言选择与文本的交际及其背后的社会文化语境联系起来。功能语言学对语言交际性的关切与翻译以运用语言进行交际的目的不谋而合，已被越来越多地应用到翻译研究领域。

功能语言学以社会符号学视角来诠释语言建构社会现实及维系人际关系的运作模式，将语言的元功能划分为概念功能（ideational metafunction）、人际功 能 （interpersonal metafunction）、篇 章 功 能（textual metafunction）。这些高度抽象化、高度概括化的元功能通过若干语义系统得以具体化，概念功能对应及物性系统和归一度，人际功能对应语气、情态和评价系统，语篇功能对应衔接系统、主位结构和信息结构。这些语义系统通过词汇语法层的形式选择得以实现。

3 基于语料库的医学学术英语功能翻译

医学学术话语社团在语言的形式、结构和风格呈现出专题化、规约化，MedDEAP集合了该社团的大量真实语言实例，研究采用词表（wordlist），即语料库中符合检索表达式的所有词及其出现频率的列表，检索该语体实现概念功能的及物性、人际功能的主语与情态动词、语篇功能的连接词的词表，运用功能语言学的理论框架来描写和解释各词表所展现的学术话语典型特征，由此归纳翻译医学学术英语论文所遵循的语言规约。

3.1 概念功能

学术英语论文是推介科研成果、表达学术观点的典型语场。功能语法理论指出，语言选择是为了实现一定社会功能，即三大元功能，分别是概念功能（ideational metafunction）、人际功能（interpersonal metafunction）、篇章功能（textual metafunction）。概念功能指的是用语言谈论对世界的认识和感受，如情感、信息、思想等［16］，该功能在学术英语论文中起到了建构知识内容的作用。概念功能通过及物性实现，及物性将经验世界划分成六个过程，分别是物质、心理、关系、言语、存在、行为过程，其类型由谓语动词的语义决定。通过谓语动词表达式在MedDEAP中进行检索，后以平台自带“频数分解”（Frequency Breakdown）做处理，得到了及物性词表（部分检索结果见图1）。经过词形还原、分类等人工处理，得到了医学学术英语论文及物性的主要过程类型及其词汇（表1）。

图1 及物性词表

表1 医学学术英语论文及物性的主要过程类型及其词汇

据表1所示，医学学术英语论文翻译要突出及物性系统中物质、关系、心理、言语四个过程。物质过程描述了某一实体“做”某事，关系过程定义了两个独立实体间的关联，两个过程反映了学术英语论文传递学术信息、建构知识世界的语义特点，翻译时选择具有施为、引发等语义特征的 语 言 形 式，如perform，conduct，analyze，detect，examine，develop；具有包孕、属有等语义特征的语言形式，如be动词，have，identify，represent，include，characterize等。心理过程是关于情感、思维和知觉的过程，言语过程体现了言说的性质，两个过程是学术英语论文实现劝谏立说、知识协商的语言资源。翻译时通过consider，assess，evaluate，understand，hypothesize等词汇表达 感 知、意 识 范 畴，describe，indicate，show，declare等来表现医学论文的论辩劝谏性质。医学学术英语论文的语体特点决定了在其翻译过程中需要遵循语体原则，顺应学术英语话语共同体的语言规约，在体现四大过程类型的语言集合中做出具体的翻译语言选择，使得翻译实践活动更好地融入医学学术话语社团，与目标读者形成良好互动。

例1：用浸有生理盐水的棉拭子检查每位妇女是否有直肠淋病。（物质过程）

We investigate every woman for rectal gonorrhea with a cotton wool pledget moistened with physiological saline.

例2：确定miR-135b是致癌途径的关键下游效应分子和CRC治疗的潜在靶点。（关系过程）

We identifymiR-135b asa key downstream effector of oncogenic pathways and a potential target for CRC treatment.

例3：一侧面肌明显无力时，考虑是中枢性还是周围性面瘫。（心理过程）

When weakness of one side of the face is evident，considerwhether it is of central or peripheral origin.

例4：早期报告表明有些细胞类型较其他易于复发（例如胚胎癌约有50%病人复发），且非所有再发病人可由化疗挽救。（言语过程）

Early reports indicatethat certain cell types are more likely to recur than others（e.g.embryonal carcinoma recurs in approximately 50%of patients）and that not all patients who relapse are salvaged by chemotherapy.

3.2 人际功能

人际功能指的是用语言来确立或保持社会关系、影响他人或用语言表达对世界的看法。学术英语论文不仅是传递学术知识的讲坛，也是形成人际互动话语实践的重要场合。为了树立学者身份，主语和情态系统成为实现该语体人际功能的语言资源和手段。其中情态系统体现为描述消息可能性和经常性的情态化和与商品、服务相关表达职责、倾向的意态化，情态系统与事物认知的估量和不确定性相关，其量值等级由情态动词决定［16］。在MedDEAP中分别通过主语和情态动词表达式进行检索，后以平台自带“频数分解”（Frequency Breakdown）做处理，得到了主语词表（部分检索结果见图2）和情态动词词表（部分检索结果见图3）。经过人工分类，得到了医学学术英语论文主语类型表（表2）和情态动词频率/量值分布表（表3）。

图2 主语词表

表2 医学学术英语论文主语类型表

表2呈现了医学学术英语论文主语在自我、他者、人、非人四个范畴的分布。主语是表达人际功能中语气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16］。基于学术英语客观性和严谨性和语体风格，翻译可采取it结构，使主体隐身；相反，运用多种自我指称方式来突显作者身份，也得到了数据库检索结果的证实：翻译主语时，一则采取如study，result（s），thesis，paper的翻译策略将研究本身、研究结果或文本语篇等作为命题责任的承担者，既保持了学术语体的客观性风格，又巧妙地将研究与作者关联起来，使作者隐匿于学术话语社团；二则采取 “author，researcher”来翻译主语，让作者披着“旁观者”身份的外衣低调现身，体现其在保护自我和突显身份的平衡；再则采取 “we，I”第一人称来翻译主语，宣示了作者的在场，是其学术担当与学术自信的展现。

例5：据说，RGD肽一进入细胞便通过激活蛋白酶-3引发细胞凋亡。（他者指称）

It was reported thatthe RGD peptide could induce cell apoptosis by activating procaspase-3 directly upon entering the cell.

例6：本文提供了关于埃博拉的一般背景信息，并具体论述了孕期埃博拉病毒病的相关情况。（隐匿型自我指称）

This article provides general background information on Ebola and specifically addresses what is known about Ebola virus disease in pregnancy.

例7：作者发现在“主动追求”与“被动依从”行为之间犹豫不决的病人，其病情更加容易加重。（平衡型自我指称）

The authorfound that patients who vacillated between“active-seeking”and“passive-yielding”behavior were more prone to develop worsening of their disease.

例8：我们仍建议用局部抗真菌治疗，如需全身给药，建议用灰黄霉素。（在场型自我指称）

We still prefer topical fungicides and，if systemic medication is needed，griseofulvin.

图3 情态动词词表

表3 情态动词频率/量值分布表

实现人际功能的另一重要手段是情态动词，其量值高低承载着作者对命题、推理、判断、评价的责任，量值越高担负责任越大。综合词表所反映出的使用频率及其量值，翻译医学学术英语论文时应优先采取地低量值情态动词，如may/might，can，could来婉转表述学术立场，与读者形成友好的对话气氛；采取would，will，should等中量值情态动词，有利于增强劝谏立说、知识协商的效果；在翻译过程中，为了树立学术权威、建构知识框架，选取must这一高量值词，是学术自信与言据信度的强势表达。

例9：其他研究者关注系列CT扫描显示的进行性萎缩可否用于诊断AD。

Other investigators have focused on whether progressive atrophy on serial CT couldbe used to diagnose AD.

例10：按现在的发病率计算，每11名美国妇女中就有一人其一生中要患乳癌。

At the present rate of incidence，one of every 11 American women willdevelop breast cancer during her lifetime.

例11：医生必须留意这些少见但可能出现的复杂情况。

The physician must be aware of these possible—though uncommon—complexities.

3.3 语篇功能

功能语法理论中语篇功能描述了语言组织信息的方式，刻画了信息与信息、信息与语境的关系［16］。学术英语语篇功能反映了生成话语关联、推动语义进程来塑造学术信息可读性和可理解性的交际过程。实现语篇功能的主要语义系统之一是衔接，即通过词汇语法等形式来体现语篇的表层结构关系；作为常见的衔接手段，连接词是将上下文联系在一起的表特定语义关系的语言形式。其表达式在MedDEAP中进行检索，后以平台自带“频数分解”（Frequency Breakdown）做处理，得到了连接词词表（部分检索结果见图4）以及医学学术英语论文原因—条件类连接词的主要类型及其词汇（表4）。

图4 连接词词表

表4 原因—条件类连接词的主要类型及其词汇

语篇功能的衔接系统是通过连接词实现的，由于学术英语论文传递信息、建构知识的过程是建立在缜密的逻辑分析与推理基础上，该语体在连接词的类别上存在着鲜明的语言选择倾向。通过语料库检索发现，原因—条件类连接词具有较高的使用概率，体现了限定命题条件、揭示推理原因的语义特征。翻译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针对性地选择表达形式，如理由型的原因连接词，because，as，since，considering；如目的型的原因连接词，so（that）；如肯定型的条件连接词，if，provided，given；如否定型的条件连接词，unless；如让步型的条件连接词，although，though，even（if/though）。

例12：鉴于3/4的患者有关节痛或关节炎、20%白细胞减少以及80%抗核抗体阳性，至少一半符合l982年修订的美国风湿病协会诊断系统性红斑狼疮（SLE）的标准就不足为奇了。（原因：理由）

Considering thatthree fourths have arthralgia or arthritis，20 percent have leukopenia，and 80 percent have a positive ANA，it is not surprising that at least half meet the 1982 revised American Rheumatism Association criteria for a diagnosis of systemic（SLE）.

例13：内科治疗的目的是去除致溃疡因素，并提高胃十二指肠的pH使之愈合。（原因：目的）

The goals of medical treatment are to remove ulcerogenic factors and to raise gastroduodenal pH so thathealing can occur.

例14：假设肠管有活力，复位套叠肠管可达到治疗目的。（条件：肯定）

Providedthe bowel is viable，reduction of the intussusception is all that is needed.

例15：当单靠生活方式的努力没有达到或维持血糖目标，应在诊断中或之后增加二甲双胍单一疗法，除非有禁忌证或不耐症。（条件：否定）

When lifestyle efforts alone have not achieved or maintained glycemic goals，metformin monotherapy should be added at，or soon after，diagnosis，unless there are contraindications or intolerance.

例16：即使精心控制胰岛素和饮食，小动脉的血管改变仍不停地继续发展。

Even though insulin and diet are carefully controlled，vascular changes in small arteries continue relentlessly.（条件：让步）

4 结 语

借助语料库，基于功能途径探索医学学术英语翻译引发了对学术英语翻译教学的思考。其一，翻译的目的是生成一个能实现某种交际功能的译语语篇。交际功能与译者的翻译策略、方法和技巧的选择密切相关。因此，从宏观角度来看，在翻译教学活动中，要培养学生的功能意识，即各语篇类型具有不同的交际功能，学术语篇主要用来建构知识，其语言风格呈现出专业性、术语化等特点，信息功能突出，兼具表达立场、劝谏评价、协商互动等人际功能。在翻译操练时，强化学生对学术英语语篇的翻译目的、译文功能、译文读者等要素的分析过程。

其二，从微观层面来看，功能途径对具体翻译过程中语言形式的选择具有启发性。医学学术英语社团在遣词达意、连句成篇上形成了范式，语料库为学术英语研究的实证描写提供了大量实例，功能途径的分析呈现了学术英语在语言表征、语篇结构的形态与分布。在翻译教学活动中，可以采取功能分析框架，引导学生去留意、发现医学学术英语为实现三大元功能在语言使用上所体现出的选择惯性，并结合增、删、转、分、合等具体翻译技巧，使译文符合学术英语语言规范。

学术英语是传递学术信息、建构知识世界、表达学术立场、确立学者身份的重要载体，其在遣词造句、布局谋篇上的语言选择必须符合学术话语共同体的期待与规约。语料库是大量真实语言实例的集合，它为描写学术英语的语言特征和分布规律奠定了实证基础。医学学术英语论文翻译不仅关系到语言转换，也涉及该专门语体的语言惯例。基于语料库生成的概念、人际、语篇功能词表，形成了对医学学术英语翻译的观照，在翻译过程中采取功能途径对学术话语加以分析，可使译文语言表达更好地融入目标话语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