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亚诺小说中的碎片化叙事研究

李美潼

摘要：帕特里克·莫迪亚诺是当代极富盛名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融合了多种文学流派的艺术特色，形成了独特的碎片化叙述风格，颇具个人魅力。莫迪亚诺在小说中对传统文学的创作理念发起大胆挑战，成功地颠覆了传统小说规则的线性叙事，凸显了后现代文学的文本特征，展现了别具一格的美学效果。在《环城大道》中，莫迪亚诺再次展示了充满浓郁后现代气息的碎片化叙事手法，用不连贯的语言，破碎的情节向读者展现了德占时期纳粹的残酷无情、流浪者身份的缺失，引起人們对战争的反思和对命运的思考。

关键词：碎片化;后现代特征;叙事风格

一、后现代文学与碎片叙事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后现代的精神危机笼罩在人们头上，人们开始从不同角度反思和质疑人的主体性、意义、语言、文本等问题。后结构主义应运而生，高举彻底反传统、反理性、反整体性的大旗，试图解构由理性、整体性等固化框架构成的世界。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用“延异”概念否定了语言与思想的对应关系，瓦解了文本的明晰性，揭示了语言的模糊性，指出意义一直处于不断消解的过程中。巴特（Roland Barthes）推崇进行“零度写作”，要求摆脱特殊语言秩序中的一切束缚，让语言得以恣意狂欢。“原样派”（Tel Quel）发起人让·里加尔杜（Jean Ricardou） 提出“小说不是历险的文字，而是文字的历险”，开始了文字游戏登上历史舞台的时代。

受语言学、后结构主义和原样派等多种思潮的影响，莫迪亚诺不再尊崇传统的叙事方法，而以独特的碎片化手法，将破碎的记忆串联成线，成功地构筑了一个真实与想象并存的 “莫迪亚诺式世界”。交替使用的叙事人称、断裂跳跃的叙事时间、凌乱却暗含脉络的叙事语言以及富有隐喻性的叙事意象将人们重新拉回到那段残酷的德占岁月，将潜藏在人内心深处的漂泊感和无力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身份和语言的碎片化构建

“身份问题”是莫迪亚诺小说中不可回避的关键词。莫迪亚诺在文中几乎摒弃了“人们（les gens）”一词的用法，而是选择用“幽魂 （fant?me） ”来进一步表现人物身份的模糊缺失之感 。此外，莫迪亚诺借助有限的第一人称叙述视角使得碎片化的叙事成为一种可能。找寻父亲的过程就是搜索信息重建记忆的过程。叙事者只知道有限的信息，同时记忆又具有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我们也只能通过借助过去的碎片以及不连贯的信息东拼西凑，尽可能的还原当时的场景。但是这种还原，只是一种凌乱的拼凑，只能得到一个大概完整的框架。

语言是写作的媒介，也是反映隐含作者思维流变的载体。在《环城大道》中主要以碎片化语言居多，几乎没有复杂的从句出现。语言零散，但却通俗易懂，比如父亲和马什雷的一段对话：

“你是说‘金光酒吧吗” 马什雷问他。

“不对，那家是叫‘仙境”。父亲答道。

“你搞错了，老胖子！‘仙境是在封丹街！”

“根本不对。”我父亲坚持。

语言是内心世界的外部呈现，是内心世界的镜子。支离破碎的语言是莫迪亚诺精心设计的结果，反映的是人物的身份信息的缺失，以及世界无法被完整理解，只能用只言片语来描述。

最后，作品中具有诗性的叙事意象为小说碎片化的叙述增添了隐喻的外衣。如“蝴蝶”这个反复出现的意象展示着着生命的脆弱与不稳定，同时也暗指“父辈”身份的衰落。对黑夜和或明或暗光线的运用也增加了环境的不稳定和脆弱性。故事通常发生在黑夜，黑暗加深了人们心中的沉重和压抑，内心的丑陋与罪恶因为有了黑暗的掩护被无限的放大。 但突然出现的光源，又暂时缓解了因黑暗带来的恐惧，同时这种光线的明暗对比加深了空间的疏离效果，营造出一种压抑、焦虑、迷雾般朦胧的故事氛围。最后他用雾为作品笼罩神秘的氛围，引出人们内心的压抑与彷徨。雾气的出现与幽暗恐怖的环境遥相呼应，因而人们在迷雾中穿梭，必会迷失方向，同时心中的压抑和茫然失落之感加剧。

莫迪亚诺从未正面展现二战残酷，而是用各种朦胧的意向通过象征化的叙述表现出残酷的二战带给人们的心理创伤，犹太人的悲惨境遇，人的身份的缺失等，他通过看似柔软实则强烈的方式直击人心，告诉后代和平的不易。充满隐喻色彩的碎片化叙事起到了淡化恐惧的作用，引导人们获得心灵的救赎。

三、对碎片化叙事风格的思考

深受多种文学流派和文论思潮的影响， 莫迪亚诺别具一格的碎片化叙事一方面破坏了叙事的时间逻辑，否定了传统叙事和文本的终极意义，对我们所熟知的传统创作模式进行颠覆，挑战了传统创作理念的权威，凸显了后现代文学的文本特征。

正如余中先先生所说“他的作品主要是对二战历史个人化的回顾，这与他的犹太人身份后裔有关，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寻找一种精神上的自我，寻找自己文化意义上的身份。”在莫迪亚诺的笔下，破碎性叙述的背后，隐藏的是黑暗的巴黎，揭露的是丑陋与罪恶。这种碎片化的描述未尝不是一种独特的精神救赎，用貌似零散不成体系的语言，尝试着在寻找过去和抵抗遗忘中重新找到人生的价值和意义。莫迪亚诺始终以自己独有的视角试图去唤醒被人们逐渐遗忘的过去，淡化人们对战争的恐惧，重拾勇气和信心面对未来，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与稳定。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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