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务工经历、风险承受能力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研究——基于DEA-Tobit模型的实证分析

倪 艳 秦 臻 袁诗涵

(1.湖北省社会科学院 经济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77；2.华中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0 引言

近年来，“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成为我国经济新常态下经济转型发展的新引擎。创业成为带动就业增长的重要源泉，在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人口创业的重要性也更加凸显。农村人口创业一方面是吸收农业转移人口的稳定器，另一方面也是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途径。返乡农民作为创业的重要力量，一直被学界广泛关注。初期的农民创业相关文献大多集中于对返乡农民工创业意愿和创业影响因素的研究[1]，提出了有针对性的政策建议。各地方政府也纷纷出台促进返乡农民工创业的一系列政策。随着农民创业群体的扩大和政策效果的显现，研究焦点从农民创业意愿转移到农民创业绩效。大量研究发现，经济发展环境、基础设施、政策环境、人力资本禀赋等都是农民创业绩效的重要因素。但是，由于各研究对变量的定义不一，对同一变量的指标选取有较大差异，已有的研究结论也存在颇多矛盾之处，还远未形成较为成熟的体系。本研究拟从农民的外出务工经历、风险承受能力角度入手，研究其与农民工创业绩效的关系，以丰富农民创业领域的理论，并为政府决策提供参考。

1 文献综述

1.1 创业绩效影响因素

创业绩效的影响因素可分为创业环境特征及个人特征两类。前者包括政府政策、当地经济发展程度、金融支持等宏观环境和创业者所处家庭微观环境，后者包括性别、年龄、文化水平、心理素质、职业培训和打工经历等个人特征[2]，以及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经济资本、心理资本等各类资本之和的资源禀赋[3]。创业环境方面的研究较多，朱红根等研究发现创业环境中不同方面对农民的创业绩效产生不同影响，经济发展环境和基础设施环境产生正向影响，而资源禀赋环境和科技文化环境则有负面影响，同时，创业氛围环境、政策支持环境、金融服务环境等影响不显著[4]。Bao等[5]研究发现，创业政策显著调节创业意识与创业行为之间的关系。赵德昭[6]对693个返乡农民工调查数据的实证研究发现，获得政府资助和银行贷款的返乡农民工更易获得较高的创业绩效。在个人特征及资源禀赋方面，丁振阔[7]研究了农民创业能力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朱红根[8]实证分析了家庭人力资本禀赋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基于社会资本理论和创业学习理论，郑山水[9]研究了返乡创业农民工社会资本的强弱关系和创业学习对其创业绩效的影响。戚迪明、刘玉侠[10]对人力资本的影响进行了细分，发现初始人力资本对返乡农民工创业绩效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外出务工积累的人力资本对创业绩效的影响不大。李后建等[11]发现，家庭嵌入多样性和家庭共享业务经验都与农民创业绩效之间呈现显著倒U型关系。郑秀芝等[12]利用山东省、江苏省部分农村地区的农民创业者调研数据，研究发现农民创业者企业家才能、人脉资源、经商打工经历促进了创业成功率。

1.2 外出务工经历

外出务工经历对创业绩效的影响也存在不一致的结论。徐超等[13]认为，不同类型农民在创业决策上存在巨大差异，外出务工经历对初始投资规模较小和以发展为目的的创业项目影响显著，而对初始投资规模较大和以生存为目的的创业项目无明显作用。张鑫等[14]基于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数据，研究发现拥有打工经历农民的初创绩效高于无此经历的农民。周广肃等[1]认为，外出务工经历会通过增加返乡农民工创业的融资比例和人力资本积累促进创业，外出务工经历确实对于农民创业活动产生了明显促进作用，但是，外出务工经历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农民工在家乡的社会资本。秦芳等[15]利用中国家庭金融调查2015年数据，研究发现务工经历主要通过财富积累、人力资本提高和社会网络扩大等渠道，促进返乡家庭创业。彭积春等[16]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4年数据，研究发现外出务工经历带来的外部社会网络以及人力资本、技术等使得农户更容易获得非正规信贷。Lee[17]认为，创业者的从业经历与创业成功之间存在正向关系。Pauli等[18]对54名波兰返乡创业者进行了调查，结果表明移民经历对创业的决定起着重要作用，因为其创业的商业理念主要在该过程中获得。

1.3 风险承受能力

农民自身能否有效消减和应对风险，对其生产生活至关重要。风险承受能力是指一个人在不影响正常生活的条件下其能承受多大损失。风险承受能力与个人经济状况、家庭情况、工作情况等都有密切关系。决定农民风险应对方案的关键因素是农民所拥有的资本，资产越丰富，应对方案越多样，处理和消减风险的能力就越强。孟楠等[19]认为，农户风险态度和承担能力正向影响农户参与农地经营权抵押融资意愿及行为响应。周菁华[20]研究了风险规避、风险控制、损失承担和损失分散与转移4种农民创业风险管理机制。姚文[21]基于西南地区27个茶叶主产县895户农户调查数据，发现农户风险承受能力与环境友好型技术采用意愿之间存在正向关系。党佳娜等[22]从16个返乡农民工创业能力指标中，提取了风险承受性等5个因子。Shadbolt等[23]发现，在不同风险偏好的农民创业者中，具有强大的业务重点和技能、管理较高水平、债务风险中性的农民群体创业最成功。Jerneck等[24]以肯尼亚西部农民为研究对象，发现实现粮食安全的农民更倾向于寻求创业机会，而更贫困的穷人则难以进行创业。

综上所述，现有文献围绕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因素及实现机制进行了大量研究，也取得了一定成果，由于研究目的不同，研究重点各异，研究还远未形成共识。与已有文献相比，本文主要在以下几个方面有所改进：①使用最近的中国家庭住户收入调查(CHIP)2013年数据对这一问题进行研究，样本具有全国代表性；②以往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研究较少考虑风险承受能力等因素；③以往文献主要研究外出务工经历对返乡农民创业意愿的影响，本研究探讨已经创业的农民中外出务工经历对创业绩效的影响；④以往研究较少对创业绩效分区域进行研究，本研究探讨外出务工经历、风险承受能力对创业绩效影响在不同区域的差异。

2 数据与测量

2.1 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中国家庭住户收入调查(CHIP)2013年农村住户数据。该数据包括住户成员个人信息，住户收支、资产、债务等补充信息，以及住户拆迁、农业经营、主观性问题等其他信息三大类。由于本文主要研究外出务工经历、风险承受能力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所以，将样本限定为2013年正在从事创业的农村居民。

2.2 变量与测量

本文创业变量问卷中，针对最主要的工资性工作以及市场经营情况，设计了题项“您从事这份工作的就业身份是？”选择“雇主”和“自营劳动者”的样本分别为492人和2097人，此题项满足本文对创业的定义。据此，该数据库中农村受访者创业的比例为6.63%。设计题项“2012年或以前，是否外出从业过”，选择“是”的受访者定义为有外出务工经历的农村居民，共8506人，农村受访者中有过外出务工经历的比例为21.77%。

对风险承受能力的测量，采用题项“对于您家的收入和经济状况，您认为以下哪种描述最适用于您家的情况？”，备选项举例是“有能力应对各种意外事件的发生”，由于该备选项是逆序排列，所以对该题的原始结果进行反向处理。对外出务工的测量，采用题项“2012年以前，是否外出从业过”，如果回答“是”，则认定曾经有过外出务工经历。

本文把可能影响创业的控制变量分为两类；反映个人特征的变量，比如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健康状况等；反映家庭特征的变量采用家庭规模、家庭财富两个变量。

表1描述了主要变量的定义和基本统计特性。剔除年龄大于65岁的样本，剔除部分数据不完整的问卷，最后得到1954个创业农民样本，分布在14个省市的185个县683个行政村。

表1 变量定义及其统计特征

农民创业绩效，主要反映创业农民的创业效率。当前，文献中反映创业绩效的指标很多，测量方法主要有以下4种：①采用可观测的财务指标；②以创业者年收入或者创业年限作为替代变量[25]；③采用不可观测的主观绩效，运用Likert主观量表进行测量；④通过构建一套指标体系，测算一个指标值表示创业绩效水平[26]。采用DEA方法测量农民创业绩效，DEA模型中设定资金投入、雇佣人数为投入变量，经营净收入总额为产出变量。

3 模型估计结果及分析

本研究首先运用DEA方法对农民创业绩效进行测算，把资金投入、雇佣人数作为投入变量，经营净收入作为产出变量，用Stata15测算农民创业绩效，将样本数据所在14个省份按各自所在地区分成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样本14个省中北京、辽宁、江苏、山东、广东等发达地区归入东部地区，湖北、山西、安徽、河南、湖南5个省归为中部地区，四川、云南、甘肃、重庆4个省归为西部地区。分地区的民创业绩效的结果见表2。

表2 分地区的农民创业绩效

运用Tobit模型分析外出务工经历、风险承受能力等因素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由于DEA计算出的效率数值是分布于0和1之间的双截尾数据，将该数值作为因变量时，普通最小二乘法就不再适用，要解决这类问题需要采用基于最大似然估计原理的Tobit模型。构建如下Tobit回归模型：

(1)

表3 各变量对农民创业绩效影响的Tobit模型结果

随后，对模型1、模型2、模型3进行了正态性检验，条件矩统计量通过检验，不能拒绝“扰动项服从正态分布”的原假设，可用Tobit模型进行估计。结果显示，在控制了年龄、性别等个人特征和家庭规模、家庭财富等家庭因素之后，外出务工经历对农民创业绩效的正向影响在1%水平上显著。风险承受能力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在10%水平上显著。年龄、性别、教育状况、家庭财富对农民创业绩效有显著影响。具体而言，年龄对创业绩效的影响呈现倒U形关系。从性别来看，农村男性创业者比女性创业者绩效更好。农村创业者受教育程度越高，创业绩效越好。家庭财富对创业绩效呈现正向影响。同时，婚姻状况、健康状况、家庭规模对创业绩效的影响不显著。

不同地区各变量对农民创业绩效的不同影响结果如表4所示。模型1到模型3的结果表明，外出务工经历在不同地区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有所不同。在东部，外出务工经历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对创业绩效产生正向影响，在中部和西部，外出务工经历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在10%水平上显著，说明外出务工经历对创业绩效的影响具有可靠性。同时，东部由于经济环境好，创业氛围好，居民普遍创业意识高，一般外出务工也可能有意识地积累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心理资本等有助于创业绩效的资本。而中部和西部的外出务工人员，可能由于创业意识上的差距，收获没有东部地区大，从而表现为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没有东部大。从风险承受能力来看，东中西部的风险承受能力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都显著，但显著性水平不同，相较于其他地区，西部的影响最明显，可能的原因是西部创业环境相对落后，导致风险承受能力强的家庭才敢创业，而风险承受能力越强越可能从事收益高风险大的行业，得到较好的绩效。

表4 不同地区各变量对农民创业绩效影响的Tobit模型结果

控制变量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与全国水平相似。年龄与农民创业绩效呈现倒U形关系，且西部的影响更强烈。性别对东部、中部、西部的农民创业绩效均产生正向影响，且东部影响程度最高。婚姻状况对东部、中部、西部的农民创业绩效均不显著。教育状况只对西部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对创业绩效产生正向影响，东部和中部均不显著，说明越是教育水平较为落后的地区，教育对创业绩效的促进作用更大。在东部和中部不显著而西部显著的原因可能是，东部和中部人们普遍对教育比较重视，创业农民的受教育程度差异不大，而西部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教育程度的差异对创业绩效具有强相关性。健康状况来看，东部、中部和西部影响不显著，可能健康状况对是否创业的影响更大，而对创业之后创业绩效的影响相对较小。不同地区的家庭规模对农民创业绩效没有显著影响。东部、中部、西部地区家庭财富对农民创业绩效都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农民家庭越富裕，创业绩效越高。

4 结论与建议

本研究基于CHIP2013数据，基于1954份农民创业数据，运用DEA-Tobit方法进行实证分析，研究发现外出务工经历对农民创业绩效影响显著，风险承受能力对西部地区农民创业绩效影响显著。同时研究结果还表明，农民工年龄、性别、教育状况、家庭财富等因素对创业绩效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具体结论及政策建议如下：

(1)与农村未外出的创业者相比，返乡创业的农民工因为具有更广的知识面、更高的眼界、更好的技能和经验等优势，有助于其创业绩效。从研究结果看，3个模型均显示外出务工经历对返乡农民工创业绩效产生了显著影响。这说明外出务工积累的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心理资本等能较好地转化为创业能力，进而提升创业绩效。因此，一方面，政府应继续推进农民工市民化政策，为进城务工农民提供均等化的基本公共服务，并提供以提升农民工技能和素质为重点的公共培训。另一方面，为返乡创业的农民工提供更好的创业政策环境，将外出务工积累的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心理资本转化为推动创业的资源，提高创业绩效。

(2)风险承受能力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在西部地区的模型中得到支持。在风险承受能力较强的情况下，才可能从事门槛相对较高、风险相对较大而收益相对较高的创业活动，从而获得更好的创业绩效。在经济欠发达地区，风险承受能力对创业绩效具有正向影响。就西部地区而言，风险承受能力是创业绩效的重要影响因素，政府可以通过提供创业教育服务、创业金融服务、创业技术服务等来提高创业农民家庭的风险承受能力，从而提升创业绩效。

(3)年龄、性别、教育状况等个人因素对农民的创业绩效产生显著影响。年龄对创业绩效产生正向影响，年龄平方产生负向影响，说明年龄与创业绩效呈现倒U型的曲线关系。就性别来看，男性的创业绩效更高，可能与农村地区广泛存在的男主外女主内的社会分工有关。教育状况对创业绩效有显著影响，尤其在西部，说明在欠发达地区，创业者受教育程度对其创业绩效的影响非常重要。政府需要进一步加大基础教育力度，提升农民受教育水平，特别是随着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教育资源的可移植可复制性提高，可以通过创新教育方式来大幅提升农村基础教育水平。婚姻状况和健康状况对创业绩效影响不显著。家庭规模与创业绩效的关系没有得到支持。家庭财富与创业绩效关系显著，说明家庭越富裕，创业绩效越好。政府要采取有效措施促进农村地区广大农民家庭减轻负担增加收入，增进农村家庭的财富积累，从而促进农民创业绩效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