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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融入乡村振兴路径研究
——以川西北地区为例

2020-07-23陈家明

关键词:推杆羌族少数民族

陈家明,蒋 彬

(1.西南民族大学 西南民族研究院/体育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2.西南民族大学 西南民族研究院,四川 成都 610041)

2018年1月,国家体育总局、国家民委联合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工作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要充分利用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多元价值,全面助力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1)国家体育总局,国家民委:《关于进一步加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工作的指导意见》[EB/OL].[2018-06-18].http://www.se-ac.gov.cn/art。2018年2月2日,《中国民族报》刊登了题为《乡村振兴,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大有可为》的报道,撰稿人在阐释了乡村振兴战略规划内涵的基础上,指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事业对于乡村振兴和扶贫攻坚具有积极作用。(2)小月:《乡村振兴,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大有可为》,载《中国民族报》2018年2月2日。全面认识、充分挖掘蕴含于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资源中的文化、社会内涵,使之科学地转化为促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规划的动力,是学术界义不容辞的责任。

一、传承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与乡村振兴的内在逻辑

(一)作为乡村振兴前提的乡村文化建设

随着我国工业化、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城乡差距不断被拉大,“三农”问题始终是制约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战略目标的一个重要因素。进入21世纪,为了有效解决“三农”问题,国家先后推行了从城乡统筹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到城乡一体化的“美丽乡村建设”等措施,促使乡村获得了快速发展,但是距离实现两个“一百年”目标的要求仍然存在一定差距。因此,如何让乡村切实达到“产业兴旺”“经济繁荣”“留得住人”的发展目标,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2018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出台,规划指出我国经济发展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乡村高质量融合发展成为新时代乡村发展的内涵。乡村振兴经历了政策主导、城镇化带动向城乡融合发展、乡村内生成长的动能转换。(3)贺立龙:《乡村振兴的学术脉络与时代逻辑:一个经济学视角》,载《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5期。乡村振兴战略规划以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为具体内容,以农业、农村、农民、农地、人员配置五个方面为总体布局。其中,加强乡村文化建设,加大力度挖掘蕴含于乡村传统文化中的优秀资源,培育并激发村民对“三农”文化的自觉和自信,无疑是实现乡村振兴战略规划目标的重要前提。

(二)作为文化传统的少数民族体育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是我国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其源自人们的军事、社会生产、生活等实践。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体育活动由实用性逐渐演变为表演性、娱乐性活动。但是,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反映人与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密切相关的人类生存的知识、经验、实践等文化含义始终存在。因此,关注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本质上就是关注民族文化;传承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本质上就是传承民族文化。在乡村振兴的语境下,研究、宣传、开发利用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有助于促进民族文化主体的文化自觉,是民族文化自信的重要体现。

文化是民族的灵魂,文化消亡意味着着民族消亡。我国很多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具有很强的仪式性,其中包含着丰富的民族符号、象征意义,保护和发展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对于传承和发展中华传统文化具有重要意义。因此,充分发掘、打造、包装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文化属性,将其转化为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市场资本,这样才能真正促进对传统文化的自觉和自信,并最终助力乡村振兴。

我国传统农村社会环境相对封闭,邻里之间鸡犬相闻、守望相助,形成了一套互帮互助、和谐共生的社会运作体系。然而,随着我国社会经济结构的改变,传统的乡村社会结构发生了剧烈变化。伴随着城镇化带来乡村人口流出等问题,出现了乡村亲情乡情缺失、熟人社会消失、乡村组织虚化、乡村自治缺失等问题。有学者的实证研究发现,通过乡村振兴的体育实践,能很好地对乡村自治体系建设、社会关系构建起到积极作用。(4)钟秉枢,张建会,刘兰:《用体育的力量,推进乡风文明、治理有效:来自广西乡村振兴的体育实践》,载《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19年第3期因此,因地制宜地发展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能促使乡村社会重新整合,同时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自身包含了很多民间信仰和价值观,而这些信仰和价值观多是教人热爱和平、勇敢顽强、向善向上的,这些群体参与的少数民族传统竞技活动有助于推进乡村治理与和谐社会建设。

简言之,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与乡村振兴相互促进,乡村振兴是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的难得机遇,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有利于乡村振兴战略规划的顺利实施。

二、川西北少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当下实践

(一)川西北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概况

川西北地处青藏高原东缘高山峡谷地区,自古就是民族走廊与交通要道。这里文化积淀很深厚,同时拥有长江文明和黄河文明的文化形态,其学术地位受到学界一致认可。同时,这里农业、牧业人口多,经济发展相对滞后,是我国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战略的重点区域。该区域世居着藏族、羌族等少数民族,他们的传统体育内容多样、资源丰富,被列入省级以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项目有13项。如藏族的赛马、藏棋等传统体育项目在雪山草地经久不衰,羌族的推杆等传统体育项目世代相传。在我国少数民族体育文化中具有较强的代表性。(详见表1)

表1 川西北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资源概况(5)根据《阿坝州民族体育志》(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体育运动委员会:《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民族体育志》,成都:巴蜀书社,1993年版),结合笔者调研情况整理后形成。

(二)川西北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实践

闫艺依据文化结构三层次的分类方法,把我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划分为物质层、制度层、精神层3个一级指标。规范技术、项目技能演练、专用场地器材和设备、运动竞赛规则、民族认同感等13个二级指标;并以此为依据,将藏棋归入棋牌类、将赛马归入骑术类、将推杆归入角力类。(6)闫艺:《我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新分类标准与评价指标体系研究》,载《首都体育学院学报》2015年第1期。不同类别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分别对应了不同的文化和社会特征,并以实际行动助力乡村振兴。

(1)阿坝县藏棋的文化自信之路

藏棋也被称为藏族民间棋艺,是藏族民间棋艺的总称,历史悠久,是藏族优秀的传统体育文化。藏棋主要分为藏式围棋和久棋两种。藏式围棋主要流行于西藏地区,久棋主要在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本文所述“藏棋”就指“久棋”。久棋起源于我国西北地区民间的棋类游戏“丢方”中的“方棋”,是藏族先民对西北“方棋”的改良,可以称之为“藏式方棋”。藏民族对久棋的改良体现了其文化开放、智慧的方面。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阿坝县被誉为藏棋之乡,拥有深厚的民间基础,2004年在该县成立了全国首个藏棋协会。从2014年开始举办跨区域藏棋活动,阿坝县藏棋也入选“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

阿坝县藏棋的发展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但是在传承和弘扬藏棋的具体实施中,主要还是得益于阿坝藏棋协会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在调查中,笔者发现阿坝藏棋开展的情况充分体现了文化主体对于优秀传统文化从自觉到自信,进而助力于乡村振兴的典型案例。

表2 阿坝县开展全国范围藏棋赛事一览表

一是当地群众的文化自觉。正如藏棋协会负责人所说:“我从小酷爱藏棋,2004年有很多藏棋爱好者提议建立一个协会,大家叫我来做发起者,于是我们就向文体局打了报告,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就这样协会成立了起来。成立之后协会的工作人员都不计报酬。最初协会缺乏资金的时候,为了先把活动开展起来,我就拿自己的工资来做奖金,我们一位副会长用自己经商的钱来免费开设藏棋培训,会员里面文笔好的就负责宣传。大家都不计报酬。同时参赛队员都是各地的藏棋爱好者,大家比赛的交通食宿都是自理”(7)受访谈人:尼玛;访谈时间:2017年5月;访谈地点:阿坝县。在藏棋协会的创办过程中,虽然有政府的支持,但是更主要的是当地人自己对本地文化的自觉产生的原动力。二是文化自信。“我6岁上学就开始下藏棋,到现在已经有35年了,现在已经能掌握三十多种棋类。由于自己热爱,就加入了藏棋协会。在阿坝县打麻将和打扑克的人很少,藏棋就是当地很多人的娱乐方式。每年的10月到第二年4月这段时间大家都比较闲,下棋的人很多。我们喜欢在茶馆下棋,但是我们下棋都不加赌注,这和我们当地人的信念和习俗有关”“看到通过我们的努力,现在藏棋推广得这么好,我们很自豪。”(8)受访谈人:达尔基;访谈时间:2018年5月;访谈地点:阿坝县

阿坝藏棋的案例,为我们呈现了由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引发的文化自觉,进而产生文化自信,最终促进乡村振兴的完整案例。

(2)红原县赛马的功利诉求回应

川西北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作为传统文化的构成部分,具有文化独特性特征,是一种很有开发潜力的文化资源。这种资源通过官方及市场的包装、打造,就能转换为文化资本,进而转化为社会资本、市场资本,产生经济上的自我造血功能。并通过市场价值的体现,带来经济社会效益,反过来又增强其主体的文化自信,最终促进乡村振兴。

红原县位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是典型的高原牧业县。该县最初由周恩来总理命名,意思是红军长征走过的大草原。这里是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海拔最高、天气最恶劣、条件最艰苦的高原藏区深度贫困县之一,而且还是该自治州唯一的纯牧业县。这里产生了赛马这一独具特色的民间体育文化活动。

红原赛马是当地人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形成的一项极具地域特色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活动,具有深厚的群众基础。赛马会上,有在飞奔的马背上表演各种高难度、优美动作为展现形式的马术,也有体现竞赛的竞速赛马。通过这些形式,充分体现了牧区藏民勇敢、豪放、豁达的精神。红原牧区老百姓均非常热爱赛马运动。过去,马是牧区主要的交通工具,一般儿童从5岁之后就要开始学习骑马,马上技巧的水平成为衡量男子气概的重要标准。1960年红原建县后,每年的7月中旬就会举行“七一”赛马会(“七一”特指藏历7月1日),参赛选手以乡为单位参加比赛。红原县第一支民间马术队于1985年在阿木乡成立。1994年,四川省民委和四川省体育局决定在红原马术队的基础上组建四川省马术队,代表四川参加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现在红原的马术主要包括马术表演、竞技赛马、运动体验等为一体的共计36套项目,先后多次代表四川省参加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并屡次获得大奖。近年来,红原赛马在发展中根据国家政策指导,不断改革创新,将传统体育项目与市场相结合,走出了一条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促进地区内生型经济发展的路子。传统的红原赛马会赛事时间较短、内容较为单一、参赛范围小。但从2016年开始,红原赛马会引入了市场化运作方式,调整了赛期、丰富了活动内容、扩大了参赛范围等,通过这一系列举措,使得活动的影响力和经济价值大增。

红原赛马主要通过两条路径促进当地经济发展:一是通过升级赛事本身,提升活动品牌价值。红原赛马会于2016年交由成都福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具体承办,实行市场化运作。该公司通过赛马会平台招商引入企业,成功入围企业可以在赛马会期间进行产品展销,获取广告价值和直接的销售回报。赛事主办方也通过企业提供的赞助扩大赛事规模,利用企业的赞助提高奖金额度,进而提升赛事吸引力,最终实现企业和赛事方的双赢。(9)受访谈人:金阳灿;访谈时间:2017年6月24日;访谈地点:红原赛马场。这种模式一经实行,就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成效。2017年,红原赛马会成功引入了中国重汽成都王牌微卡车、重庆恒胜摩托车、小鸟房车等知名品牌。奖品及奖金超百万,吸引了红原、若尔盖、青海、甘肃、西藏等地近200匹河曲马与纯血马参赛;第二种方式是通过比赛品牌产生延伸经济价值。在成功树立赛马会品牌的同时,通过赛马活动,将育马、养马、赛马、赏马等内容串联起来,同时通过发起草原特色自驾游,吸引游客到红原旅游,形成马术+旅游+商贸的产业链。如2017年赛马会现场观摩人数达到了五万余人,其中不乏从西宁、兰州、成都等地远道而去的自驾游客。

通过案例,我们能看到红原赛马最初是一种传统文化资源,后由官方参与而转变为文化资源。从2016年后,在市场力量的作用下,文化资源逐步演化成为了社会资本、市场资本,并为地方经济发展注入了强大的活力,增强了村民对传统文化的重视与自信,最终促进乡村振兴。

(3)羌族推杆助推和谐社会建设

乡村振兴评价体系除了包含经济指标外,还应包括农民的身体健康状况、精神文化生活、村容村貌、以及基层社会关系等。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所具有的健身性、娱乐性、社会性功能,有助于塑造健康积极的个体、营造和谐的社会关系,进而形成良好的村容村貌,为乡村实现文化振兴助力。

川西北的推杆在我国享有盛誉。在羌语里,推杆又称“无勒泽泽”,在阿坝地区的羌族人民中非常流行,多在婚嫁节日期间进行,是羌族传统风俗礼仪的载体。(10)霍红,王洪珅:《震后羌族传统体育的发展愿景》,载《成都体育学院学报》2010年第11期。羌族推杆的起源主要有三种说法:牛刚认为羌族推杆与部落战争有关;(11)廖恒:《羌族推杆研究》,载《体育文化导刊》2012年第4期。张胜冰认为推断推杆起源于古羌族的男性生殖器官崇拜;(12)张胜冰:《造型艺术与西南少数民族生殖崇拜》,载《思想战线》1996年第4期。孔又专认为古羌民族传统体育文化起始于原始宗教文化。(13)孔又专:《论羌族传统体育文化》,载《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12年第6期。且不论究竟哪种关于推杆起源问题的观点更准确,但其悠久的历史则是学界的共识。

推杆传承了羌族人民的传统文化并将这一记忆不断重现。羌族推杆首次走入公众视野是在1985年首届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上,作为表演项目出现。此后,随着改革开放以及城镇化引起乡村社会的急剧变化,羌族推杆的发展一度陷入困境。直至2008年汶川地震羌族文化遭受重创之后,各方力量对羌族推杆的保护与传承予以高度重视。首先,得益于特殊的背景下官方的高度重视。2008年北京奥运会,羌族推杆作为奥运会开幕式垫场表演节目登台,整个表演时长188秒,成为当年奥运会开幕式前28个表演节目中时间最长的项目。2009年,羌族推杆被列为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此后又先后在四川羌族文化赴台北展演、西安世界园艺博览会、四川省第13届少数民族运动会等活动中进行表演。其次,民间积极响应。正如羌族青年赵健康所说:“近年来我发现本民族文化正在流失,作为一个羌族人,我觉得有义务来做好民族文化保护。”(14)受访谈人:赵建康;访谈时间:2016年11月;访谈地点:汶川县雁门乡。又如村民所述:“现在很多人都出去了。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出去读书,基本上都出去完了。在春节的时候萝卜寨上的人去年都很多,今年就不得行了,现在人都少了。但是听说村里有活动,我们自觉就回来参加了,主要是想见以前的老朋友,找到小时候的感觉。”(15)受访谈人:XL;访谈时间:2016年11月;访谈地点:汶川县雁门乡。通过以推杆为代表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能唤醒族群内部的集体记忆。

羌族推杆具有广泛的参与性与竞争性特征,有利于增强参与者的集体意识,巩固社会关系。早期的羌人自称为山民,多居住在高山半高山地区,自然环境较为艰苦。在这里,一旦缺乏顽强的竞争意识与强健的体魄,就意味着难以生存,因此,羌族人民自古就有尚武之风。羌族人民形容人身体好就说:“背个馍馍像筛子样,走起路来像旗勒(汉语意:獐子)样。”(16)受访谈人:余在渊;访谈时间:2017年8月;访谈地点:汶川县。羌族人民在开展身体竞技时往往不择时、不择地、不择方式,随机而动。如羌族推杆传承人汪清寿所说:“我从小就跟着父辈学习推杆技艺,属于亲族传承。以前大家忙完农活时,年轻人就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相互较量,很是热闹”(17)受访谈人:汪清寿;访谈时间:2016年10月;访谈地点:汶川县绵虒镇羌锋村。。通过推杆活动,能将分散的个体集中起来,并主动或被动地形成了一些组织,而这些组织是由传统文化作为纽带,有助于增强人们之间的关系,促使大家遵守村规民约;同时,一些对推杆感兴趣的人因共同爱好形成了一个小群体,这些民间机构对于提高社会的组织化程度,增强社会凝聚力,维护整个社会的稳定会起到积极的作用。

三、传承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难点

(一)传承川西北地区少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难点

(1)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生态环境变化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政策的转向,川西北地区农业人口逐渐减少。1950年,汶川非农业人口比重为6.52%,(18)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汶川县志》,成都:民族出版社,1992年版。2018年,汶川县城镇化率达到了48.26%。由于自然灾害的影响,川西北地区出现了人口被迫迁移现象。例如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原汶川县龙溪乡直台村村民迁移到了四川省邛崃市、茂县曲谷乡西湖寨村民迁移到茂县城郊坪头村。

由于社区地理空间的改变,使得与传统农耕文明紧密结合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失去了传承土壤。如川西北地区以前在田间地头就能进行的跳背篓、梭扁担等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活动再难出现,节庆时寨子里村民齐聚一堂、热闹欢腾的耍龙灯、跳方桌等场景也逐渐消失。

(2)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意义与功能的变迁

韦晓康等(19)韦晓康,赵志忠:《浅谈中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起源与发展》,载《搏击·武术科学》2016年第5期。认为传统体育与宗教礼节和生命礼俗紧密相关,而宗教礼节与生命礼俗多具有象征意义,通过礼仪礼节,传达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诉求。人类的仪式不仅仅是人们对社会的回应,更是人类创造意义的行为。如川西北地区的“六寨女王山神节”,人们通过诵经、煨桑、赛马等活动,祈求来年平安吉祥;“转山会”是人们祈求保佑来年人畜兴旺、五谷丰登、地方平安的仪式行为。在人们意识中,这些活动中隐含着人们对自然的畏惧、顺从与妥协,含有趋利避害的意图。同时,这些仪式消解对社会矛盾具有积极作用。然而,现在的人们尤其是年轻人没有认识到传统仪式的深层含义,仅仅从现代科学的角度进行理解。从而造成了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神”与“形”分离,传承失去原动力。

(3)现代生活方式对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的冲击

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传承的主体是年轻人。川西北地区经济发展落后,在全球化、市场化影响下,人们的经济意识普遍增强,在发展中,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往往让位于经济发展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年轻人的择业生活方式及其爱好的选择。

笔者访谈中听到:“小时候我们也喜欢耍这些体育活动,但是前些年大家都去打工挣钱了,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样,好新鲜哟!以前寨子里的好多东西都忘了,年轻人也很少穿本民族服装了。”(20)受访谈人:刘桂芝;访谈时间:2018年11月;访谈地点:汶川县绵虒镇大禹广场。观察中也发现,现在年轻人在外一般都不穿民族服装,即使在首届羌族传统体育运动会上,穿民族服装的比例依然很低。而且很多年轻人娱乐方式多样化,他们更愿意玩手机、打游戏。很多年轻人还说他们喜欢篮球、足球,不喜欢传统体育。因为前者可以给他们更多的刺激和乐趣。

(4)开展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活动组织主体地位的失位

石伟等对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理县、茂县等地进行调研后发现:“羌族传统体育活动民间开展频度很低,兴趣是人们参与传统体育的最主要动机,民俗节日是活动开展的主要平台,活动主要由政府和宗教团体组织。”(21)石伟,何强:《川西北地区羌族民族传统体育发展现状及对策研究》,载《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07年第5 期。卢永雪对川西北的羌族传统体育进行调研后认为:震后羌族的民族民间传统体育活动的开展主要集中在市、县级的大、中、小学。(22)卢永雪:《羌族传统体育文化资源的开发和利用现状研究》,载《湖北函授大学学报》2013年第10期。笔者在调查中也发现,川西北地区较有规模的集体活动主要依靠官方在组织,这种现象反映了川西北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传承主体失位。

(二)川西北地区少数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发展与乡村振兴之互动

(1) 促进文化自觉与自信

乡村振兴战略的主要思想中突出体现了乡村主体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需要借助优秀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来实现这一目的。然而并非所有的项目都是值得传承和弘扬的。我们要充分发掘一些积极向上的、具有悠久传统的优秀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结合地区实际,将其与乡村振兴的内核进行有效对接,使这些体育项目具有内在的“精神”,同时也能引起村民的“共鸣”,如此内外结合,最终使村民实现文化自觉与自信。

(2) 实现协同发展

目前对于川西北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多按民族进行分类。然而在具体实践中,我们发现同一传统体育项目可以在多民族中出现。究其原因,是因为生活空间、地理空间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造成的。如锅庄、骑射等活动同时出现在藏族和羌族中,因此单纯地按照族群进行传统体育的划分,势必对其发展产生割裂的影响。所以在进行川西北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发展规划时,我们应从文化整体观的视角,避免单一按族群划分民族传统体育的思路,结合地域和历史因素,在多元一体的格局下按照文化类型重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分类与发展。

(3)实现市场价值

要想发展川西北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更好服务乡村振兴,我们在具体的实施中,要考虑实际情况,选择如赛马等优势项目,分级分类推进。除了项目本身文化发掘外,我们还需要充分考虑官方的功利诉求。充分利用官方的平台,顺应时势,充分进行从文化资源到市场资本的转化。从而为文化自信提供经济动力。

(4)做大做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产业

经过近些年来的发展,川西北地区一些民族特色浓郁的少数民族村寨已经被建设成为特色传统村落,如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桃坪羌寨、甘堡藏寨等。这些少数民族特色传统村落大多保存着较为丰富的民族文化传统,其中就不乏开展民族传统体育活动较好的村寨。由于川西北地区民族村寨所处自然环境相对恶劣,发展经济的自然条件相对较差,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规划中面临着诸多的困难。在此情况下,充分挖掘包括民族传统体育在内的文化资源,加大培育、发展民族传统文化产业的力度,闯出一条文产融合的特色发展之路,可为实现乡村振兴战略规划目标奠定坚实的基础。因此,就川西北地区民族村寨而言,在已有的民族传统体育产业化发展基础上,应该进一步加大投入力度,做大做强民族传统体育产业。

四、结语

从2017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到2018年9月《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的出台,充分表明了党和国家对促进乡村社会全面发展的高度重视和坚定决心。

学术研究的目的和意义在于能够给予时代关注的热点问题以科学的回应。作为始终坚持以文化研究为己任的民族学来说,在弄清楚民族文化事象的意义和本质的基础上,探索使文化资源转化为可助推民族经济社会发展的文化资本的有效路径也是民族学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本文研究而言,通过对留存并流行于川西北地区民族村寨传统体育资源的调查、分析,不仅阐释了这些文化资源在增强文化主体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方面所具有的积极意义,在助推该地区民族村寨实现文化振兴所具有的价值功能,而且发现了这些文化资源存在向文化资本转化的潜力。但是,如何使前文所论及的种种意义、价值、潜能转变为现实,尚需多学科学者参与讨论,方能找寻到一条切实可行的有效路径。

在举国上下齐心协力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规划的当下,应该清醒滴认识到,抓经济发展固然是重中之重,但是不能忽视文化建设所具有的重要意义。在一定程度上或许可以这样说,即便获得了乡村经济的快速发展,但是如果忽视了乡村农民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那就不可能真正实现乡村振兴的目标,换言之,只有实现了乡村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的健康协调发展,才能真正实现乡村振兴战略规划预设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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