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在线教学的实践与反思——以绍兴文理学院为例

付八军 祝立英 肖海岳

(1.绍兴文理学院 教师教育学院，浙江 绍兴 312000；2.绍兴文理学院 教学质量评估中心，浙江 绍兴 312000)

在“互联网+”的信息化与网络化时代，我国高校在线教学或者说线上教学活动早已启动。但是，高校近期如此大规模开展在线教学在我国尚属首次。对线上教学存在抵触情绪或者对于网络技术不够熟练的大批教师，被迫从线下全面走向线上，借助各种媒介或平台开展网络在线教学。本文从绍兴文理学院全样本师生调研信息出发，验证该种大规模线上教学的可接受度与可推广性，在此基础上理性思考高校在线教学的时代价值、完善策略以及重点领域。

一、研究方法

(一)调查对象

自2月24日以来，除少量申请延缓开课的实验课和实践环节外，绍兴文理学院所有课程均采取在线教学。开课第一周，全校有973位教师完成2 078门次课程线上教学。本调研组以线上教学全体师生为调研对象，通过发放教师版、学生版和听课反馈三类线上教学质量调查问卷，基于网络化、全样本、大数据获取相关信息。开学第一周，收集教师有效问卷522份、学生有效问卷18 873份(其中本科生提交17 767份)，另有学校领导、教学督导、部门领导、教师同行等听课反馈有效问卷合计385份。开学第二周，教学质量评估中心根据第一周线上教学实际情况，基于持续改进的原则重新设计师生调查问卷，将关注点着眼于师生的教学体验和教学建议，共收到249份教师问卷、4 532份学生问卷以及275份听课反馈问卷。

(二)研究工具

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对线上教学质量进行全面监测是线上教学质量调研的目的。针对教师授课、学生学习以及第三方听课编制三份不同在线教学反馈调查表，从教学准备、教学方式、教学内容、教学质量以及教学保障和感受等方面设置相应的问卷题目。通过WPS问卷表单的功能对问卷进行预调查，结合体验者的答题反馈，对题目的整体设置进行了整理修订，然后正式通过企业微信、QQ群等线上平台发放收集问卷。

对问卷调查取得的数据，利用EXCEL数据透视功能对问卷的内容指标进行描述性分析，图表的数据展示能直观地反映绍兴文理学院线上教学质量的整体情况。第一周的问卷数据是基于线上教学平稳运行开展的调查，题目的设置主要基于状态的描述调查，在“OBE”理念指导下，对第二周问卷数据题目的设置进行改进，从而深入对比线上教学的状况，为后续政策研究提供指导性建议。

二、统计结果与分析

(一)在线教学的授课方式与平台选择

1.教师在线教学形式多元化

有学者将此次“停课不停学”的在线教学形式归纳为四种：网络在线课程、网络直播教学、学生自主学习、电视空中课堂[1]。绍兴文理学院教师在线教学的形式主要分为四种：直播(利用直播平台虚拟现场教学)、录播(利用课程平台播放任课教师自己的教学录相)、慕课(利用课程平台播放其他教师的教学录相)、在线交流(利用QQ、微信等各种平台或者途径师生文字或者语音对话)，录播与慕课本身兼含学生的自主学习，在线交流更是以学生自主学习作为前提与基础。在第一周教学活动开展中，企业微信、超星学习通、钉钉、QQ等近30种平台应用于在线教学，其中70.75%的在线课程通过“直播平台+课程平台”混合模式开设。

2.直播教学越来越受到重视

在第二周的在线教学活动中，选择“直播模式”的教师比例从第一周的70.57%上升为84.74%，提高了14个百分点。同时，不少教师积极探索线上研讨教学、录播教学、学生自主学习、SPOC教学等模式。用于直播教学的平台主要是企业微信、钉钉两大平台，分别占直播平台的68.27%、21.69%；超星学习通、中国大学MOOC主要用于课程网点建设或教学辅助平台，占课程平台的71.49%、9.64%。有92.7%的教师选择“直播平台+课程平台(+优质课程资源平台)”等双平台或多平台联动方式确保线上教学质量。

3.企业微信是师生喜欢的教学平台

在本校样本信息中，无论教师抑或学生，倾向于选择直播。这与浙江省中学生线上教学调研情况不一致，中学生最满意的在线教学方式不是直播而是资源包学习[2]，或许这与中小学生学习方式、课程性质等因素有关。在本校师生选择的多种教学直播平台中，63.6%的学生偏好使用企业微信，其次为钉钉、哔哩哔哩平台。而在辅助的教学平台中，62.3%的学生使用超星学习通，23.5%的学生并没有特别喜欢的教学平台。89.7%的学生认可课程平台在帮助学习方面的积极作用。企业微信功能强大，比许多面向市场开发的商业性平台更具网络稳定性，不仅在其中可以找到全校师生的联系方式，而且实现教师各项业务工作的融通。

(二)在线教学的质量评价与动态发展

1.教师对于线上教学的满意度呈现递增趋势

74.1%的教师对线上教学效果表示满意，只有2%的教师认为不满意。相对预期而言，绝大部分教师认为线上教学达到甚至超过原定水平。同时，如表1所示，从周一至周五连续五天，教师对线上教学秩序、线上教学完成度和教学总体评价都呈现逐渐增长趋势。但是，调查表明，只有17.7%的教师认为线上教学超过课堂教学，而有52.2%的教师认为线上教学不及线下课堂教学效果，共有72.7%的教师认为需要(视情况)安排补课。对于教师自我评价较高却又认为其教学效果不及课堂面授的矛盾之处，本课题组结合其他调研结论认为可以从两个方面解析：一方面表明教师最初对在线教学存在消极甚至抵触心理，但实际教学现状与感受要比预期好很多；另一方面也表明教师在总体上依然习惯或者说依赖线下教学，对于适应线上教学并充分利用其优势依然处在学习进程中。

表1 教师自我评价一周趋势

2.学生对于线上教学的满意度呈现递增趋势

课堂教学质量评价的主体有多个，但学生应该是其中最重要的主体。原因在于：教师的教是为了学生的学，学生学习效果是教学质量评价的核心，而学习效果主要依靠作为成年人的学习主体来感知与评判。这就可以看到，欧美大学教师教学效果的评价权在于学生。调查表明，学生对线上教学的效果，总体上比较满意，而且，无论与线下课堂教学相比的教学效果达成度，还是线上教学效果的总体评价，如图1所示呈现递增趋势。

图1 学生对于教学质量评价的指标均值变化

学生评教的满意度在不断递增的同时，还有两个现象值得我们关注。一是学生对于线上教学认同度高于教师。如图2所示，在师生对于线上教学效果达成度的评价对比中，针对同一所高校的师生与同一批线上课程，可以看出学生的评价均值高于教师的评价均值。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者之间的均值差逐渐缩短，这也表明，随着教学方法、教学手段、教学内容的不断改进，线上教学效果逐渐得到师生的认可。二是研究生的总体评价最高。如图3所示，在线上教学效果达成度上，研究生的评价高于本科生、留学生以及专科生。从统计结论看，无论师生互动效果、线上教学效果达成度还是总体评价，作为最高教育层次的研究生都是最高的。从本校有限的样本数据表明，研究生要比本专科生更适合线上教学。

图2 师生对于线上教学效果达成度的比较

图3 不同学习层次线上教学质量评价

3.第三方对于线上教学的满意度呈现递增趋势

课堂教学的主体是教师与学生，两者可以分别从教与学的角度开展教学评价。不过，在我国高校的教师教学评价中，常常引入教学督导、学院领导、教师同行等参与教学评价，本文统称为第三方评价。以第一周线上教学为例，虽然第三方评价主体对教学总体效果，要比当天的教学准备、教学内容与组织等指标弱，但从周一至周五各项指标均呈现递增趋势，表明线上教学逐步从“有序”向“有效”转变。

(三)在线教学的质量保障与比较优势

1.线上教学的质量保障

因突如其来的疫情影响，高校被迫开展线上教学，从其事件的突发性与应对的仓促性看，无论校方还是教师的教学准备明显不足，从而预期线上教学活动总体效果大大降低。但是，教师适应与掌握现代教学技术的能力很强，熟练开展线上教学的教师从开学第一天(2月24日)的55%提高至第五天(2月28日)的73%。教师的投入与成效，学生是最为直接也是最为有效的评价主体。从学生对教师的教学准备评价看，这与学生评价教学效果呈显正相关性。例如，在接受线上学习的学生中，有12 886人次反映所上课程全部经过提前演练，有5 150人次反映部分课程有提前演练，837人次反映没有经过提前演练。不期而至且被动选择的大规模线上教学之所以取得如此效果，最关键的因素还是在于学校的全力敦促、全面服务乃至全程监测。这与中国战胜新型冠状病毒一样，紧急事件的防控与应对在我国很大程度上依赖且取决于官方组织。为了能够为线上教学保驾护航，学校在加强管理与监测的同时回归服务，开展包括在线教学培训、网站资源推送、教学平台维护、在线教学答疑等全面服务。这也表明，在多方共同努力的前提下，本科生尤其研究生教育的线上教学质量可以达到线下教学水平。

2.线上教学的比较优势

尽管疫情防控期间线上教学在本校较多地体现为一种强制行为，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不少教师对这一授课模式有了较高的认同度，大大拓宽了教师的授课路径。24.5%的教师打算今后继续尝试线上教学模式，59.4%的教师认为可以视情况采用线上教学，只有16.1%的教师不打算继续开展线上教学。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学生线下课堂主动应答表现不佳，而在线上课堂的该种表现反而较好，似乎验证了国外一个研究结论：“在线学习环境有可能激发认知过程中的智力参与”[3]。44%的教师认为线上教学学生互动积极性比起线下教学来说要好，21%的教师持相反意见，35%的教师认为差不多。根据教师意见反馈还得知，某些学科教师或者外地外聘教师，认为线上教学更为可取。教师发现学生在文字互动方面存在明显偏好，有效的文字在线交流受到年轻大学生的青睐。从学生角度来看，他们对线上学习的优势高度认同。如图4所示，学生认为线上教学具有课堂教学不具备的优势，例如：可以通过网络课程回放(钉钉具有回放、视频下载等功能)，对重难点内容进行充分学习；可以自由安排学习时间，使学习更高效。但目前依然存在较大缺点，比如，在线学习时间安排过满、通过电子设备学习感觉较累等。

三、总结与思考

为应对疫情而使高校教学在短期内被迫从线下全面走向线上，这在我国高等教育史上将是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历史记忆。由于教育质量的滞后性、隐蔽性以及人才成长的自我性、多维性，此次疫情对于我国经济的负面影响要比教育更加显著与严重。相反，在我国教育领域尤其高等教育阶段全面推行的在线教学活动，却可能给我国高等教育的改革与发展带来新的机遇与使命。当然，基于绍兴文理学院个案的调查研究，依然可以发现线上教学的诸多问题。例如，硬件设备影响连贯性、教学软件造成负担感、学习效果缺乏即时性、教学节奏把控力度弱、教学模式缺少创新性、学科特点导致局限性，等等。但是，在仓促转入线上的情形下，师生普遍反映教学效果比预期要好，而且教学效果满意度呈现递增趋势。同时，某些外地受聘教师因其超越时空限制更容易接受线上教学，中国学生在线接受教育时主动应答问题的表现要比线下课堂教学更佳，不少学生认为线上教学具有回放等线下教学不具备的优势，甚至17.7%的教师认为线上教学的效果高于线下课堂教学。研究生对于线上教学的认可度与满意度，要远远高于本专科生。由此，此次被迫全面转入的线上教学活动，让我们更多思考在线教学的时代价值、完善策略以及重点领域。

图4 线上教学的学习感受

(一)在线教学的时代价值

对于在线教学的地位与价值，许多学者仍然不以为然，认为线上教学无法代替实体课堂，此次全面转战实乃不得已而为之[4]。如果将在线教学仅仅当成此次疫情侵袭之际的阶段性举措，那么，我们就不会认真探讨在线教学的完善策略，更不会深刻领会在线教学潜在的时代价值。事实上，针对极端天气、突发事件等不可抗因素，美国高校早就启动在线教学以保证教学计划按进度执行，较少利用节假日补课方式而解决。例如，美国埃默里大学(Emory University)专门制定有因恶劣天气造成的缺课补课条例。该条例起首规定：在大学关闭的情况下，教师有权选择自认为最佳的方式提供教学内容。而且，因规定所涉及的某些技术选项而产生的任何费用，均由各系(部)负责[5]。从这里可以看出，在线教学计划与方案应该纳入大学的规划，而不能只在需要采用时临阵磨枪。远见卓识的个人或者组织，更应该谋划在线教学的长远意义。在21世纪初期出现的“大规模网上课程”(Massively Open Online Courses,简称MOOC)，已经引起世界高等教育的重大变革，在线教学的时代价值与历史使命已经显现。例如，2012年，特龙(Sebastian Thrun)教授与埃文斯(David Evans)教授各自从斯坦福大学、弗吉尼亚大学辞去教职创办名为“Udacity”的网络大学，随后特龙又与其他教授合作创办名为“Coursera”的营利性(for-profit)教育科技公司。应对“Udacity”和“Coursera”的商业化竞争模式，哈佛大学与麻省理工学院在2012年迅速联合建立名为“edX”的网上免费课程系统。美国特龙教授甚至大胆预言：“50年后，世界上只会剩下区区10所大学在传递高等教育了”[6]。在包括网络等各种技术突飞猛进之际，世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教育再不与时俱进则必然落后时代步伐。在技术革命的信息时代，无论将在线教学作为一种独立的教育形式，还是视为任课教师实体课堂的必要补充，例如，中国成人远程教育采取的“线上学习+课堂面授+线下考试”综合教学模式，都会改变当前大学的课堂教学模式，进而形成一批新型的高等教育实体形态。

(二)在线教学的完善策略

明确在线教学的时代价值，有利于我们从长远之计而不是应对之举谋划在线教学的完善策略。对此，无论美国的高等教育还是我国的开放大学，都有许多经验与举措值得我国普通本科院校学习与借鉴。例如，为了达到认证标准并建立在线课程交付的内部质量标准，美国一些高校启动网络教学团队建设和持续质量改进，成功达到国家在线质量标准[7]。又如，在线学习联盟(OLC)、教育通信与技术协会(AECT)或美国远程教育协会对那些在线教学实践表现优秀的教师予以奖励，激励教师基于学习者需求、师生互动等逆向设计与开发在线课程。从绍兴文理学院的探索与实践而言，亦有值得深入研究并可以推广的有益做法。贯彻教育部线上线下同质等效的文件精神，对照吴岩司长“两性一度”的金课标准，首先，根据线上教学特点与要求专门设计线上教学质量评价指标体系，然后推出“一听二问三全四路径”的完善策略。“一听”，是指根据质量评价表发动两级教学督导听课。“二问”，是指发放教师调查问卷与学生调查问卷，及时了解师生教学现状、困惑与需求，及时跟进相应的教学管理与服务。“三全”，是指线上教学监控全动员、网络教学过程全覆盖、课堂教学效果全反馈。例如，线上教学刚开始，学生因为新奇感而比教师有更浓厚的兴趣。开学第二周调查显示，46.8%的学生偶尔会对线上课堂产生厌烦情绪，12%的学生已经有厌烦情绪。学校及时将相应信息反馈给相关教师，帮助教师有针对性地调整教学预案。“四路径”，是指专家指导、远程听课、问卷调查、数据监测。在学生反馈、留痕管理、远程听课等静态监测基础上，学校正在酝酿线上教学评比、线上“课程思政”建设等活动，推进“线上课程”“网络资源课程”规范化、常态化与品牌化。

(三)在线教学的重点领域

由于不同国家所处发展阶段或者体制机制不同，其高等教育的在线教学会有不同的重点领域。在线教学在美国不仅成为广大高校的重要教学形式，而且针对细分市场体现学术商业化、资源大众化特征。例如，护理教育在线课程在美国持续增长，而且在研究生教育阶段最为活跃[8]，这与本次调研显示研究生对线上教学满意度最高相印证。对于我国高等教育在线教学的重点领域而言，除了为全民终身学习而建设一批开放大学之外，普通本科院校应该将优质课程资源库建设作为重点工作。当教师在此次疫情期间被告之需要开展在线教学之际，他们普遍感到恐慌的重要原因在于个人没有开发优质网络课程资源，完全依赖其他相关教师在网络平台上发布的相关课程又不能较好地体现岗位职责。事实上，可供教师自由选择的相应优质网络课程资源也不多。网络课程资源建设既是全面开展在线教育的基础性工作，也是提升在线教育质量的永恒性工作。直播教学虽然较为接近真实场景，临场感强，但受网络不稳定影响较大。同时，精品网络课程往往需要优秀教师精心打磨甚至多次录制，课程质量相较于不少直播教学较有保证。美国高校在线教学发展到更高阶段，高等教育正朝着增加在线和混合学习形式的方向发展，依然努力推动包括开放视频资源库在内的在线教学资源分类建设。中国高校当前的精品课程建设，以政府或者高校项目外在驱动较为普遍，教师基于专业成长与人才培养、面向市场开发优质课程资源的内在动力不足。当每位专任教师能够将网络精品课程建设作为提升教学技能、强化教学效果以及打造教学品牌的自觉追求，中国高校的精品课程建设以及网络资源库建设必然实现真正的繁荣，由此顺理成章地带动在线教育迈入新的发展阶段。当国家正在推进的“破五唯”治理工作安全平稳着陆、教师真正摆脱“工分制”学术业绩管理模式桎梏之后，全力精心打造课程资源并在此基础上建设高水平的网络课程就能成为每位专业教师履行岗位职责的自觉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