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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鲁番地区先秦两汉时期的萨满墓葬研究

2020-07-04王列成

中国民族博览 2020年5期
关键词:两汉先秦萨满

【摘要】从先秦至两汉时期,吐鲁番地区社会不断发展,在这个过程中该地区的萨满法师形象的基本特征未发生改变;萨满法师的职能则随着社会需要的变化而变化。在这一千多年的演变过程中体现了萨满教的适应性、继承性和跨时空性,这些特点为吐鲁番地区早期国家的形成提供了巨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关键词】先秦;两汉;吐鲁番;萨满

【中图分类号】K29 【文献标识码】A

吐鲁番位于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部,理位置优越,地处亚欧大陆腹地,是乌鲁木齐的门户,也是丝绸之路和亚欧大陆桥的重要交通枢纽。吐鲁番盆地成为古代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中转站,向东经哈密盆地、河西走廊连接中原地区,向西沿天山北麓通往欧亚草原或者沿天山南麓抵达中亚和南亚。萨满教作为人类早期信奉的原始宗教,萨满在史前先民的精神生活中起着重要作用。近年来关于新疆萨满教遗存的研究层出不穷,如刘学堂、吕恩国和张永兵、张志尧、韩建业等学者都对新疆地区的史前萨满遗存进行了不同角度的研究。本文拟通过整理近年来发掘的吐番地区春秋时期至两汉时期与萨满有关的墓地资料,对史前吐鲁番地区萨满的形象和职能进行研究。

一、先秦时期(公元前7-前3世纪)

苏贝希墓地[1],地处横亘于吐鲁番盆地东北部火焰山中段腹地的吐峪沟北口,苏贝希为维吾尔语,汉意为水的源头,隶属都善县吐峪沟乡,年代约为公元前5-公元前3世纪,大致相当于洋海墓地第二期晚段,该墓地的萨满墓葬ⅠM11和ⅢM6、ⅢM8。M6是墓地中最大的一座,墓底则为老年男女合葬,可能是夫妻。女性墓主人装扮比较特别,他头戴的冠饰牛角状黑毡盘于头侧,以发卷绕其上,外套发网,呈圆盘形,顶部有一圆锥状毡棒。外披装饰性长袖皮大衣,下身着毛布裤,外套红、黄、绿、白四色宽条毛布裙,并用彩色粗毛线带扎系,手戴皮手套。ⅠM11中成年女性戴厚皮筒状双尖帽,上身穿长袖皮衣,下身穿彩色毛裙,脚穿短靿皮靴,仅左手戴一只皮手套。由此可见,早期铁器时代所发现的头戴冠饰的萨满法师主要为成年女性,她们的随葬品丰富,皆身着五彩斑斓的衣物和特殊的木冠饰。

这些有女性担任的萨满法师的随葬品主要为生活用品,其他具有萨满标识的法器少有发。但是在这一时期的墓葬中发现了大量的萨满法师在部族中驱邪、医病的实物证据。洋海墓地M2042中出土了一具在颅额骨处有人工穿孔痕的男性头骨。[2]洋海墓地M2042这个男性头骨除有人工穿孔以外,还有钝器伤和锐器伤,说明该男子生前参加了激烈的争斗,并对头部造成了不可逆的创伤。此处的人工穿孔应该萨满为治疗头部致命创伤而进行的“交感巫术”。至早期铁器时代萨满已经学会伤口缝合这种外科手术式的巫术,其目的在于帮助伤者伤口加速愈合。苏贝希墓地ⅢM3墓主人的胸部和两肋可见三条伤口,最长者5厘米,均以马鬃为线缝合,但都未能愈合。萨满在部族中进行驱邪治病,不仅依靠宗教仪式,还要依靠植物性或者矿物性药物。随着吐鲁番先民对各种植物功效的认识不断丰富,吐鲁番地区的萨满法师已经学会利用特殊植物的功效达到治病祛邪的目的。大麻籽叶中含有麻醉致幻物质,可以缓解疼痛。洋海墓地ⅠM90出土了装满大麻籽叶的草编篓和加工大麻籽叶的木钵。萨满首先用木钵和石杵将这些大麻籽叶加工成粉末,贮存于草编篓中,为了缓解病痛赠予病患口服。到了早期铁器时代,萨满已经将加工好的大麻或者雄黄等具有特殊功效的药物当作藥品直接给予伤患;苏贝希Ⅲ号墓地M3死者生前受伤严重,不仅缝合了伤口,而且随身两个皮袋,其一内装褐色半透明状物,疑为雄黄;另一个内装黄绿色粉状物可能是麻黄末。法国著名人类学家列维布留尔认为:“由于原始意识不是关心事物中的客观特征和属性,而是关心它里面的神秘力量(事物本身就是神秘力量的媒介)。”[3]随着吐鲁番地区的萨满法师对世界认识的不断加深,具有特殊功效的药物经过萨满法师的加工处理,将其中的“神秘力量”传递给病患。

由于春秋战国时期吐鲁番地区人口增多,部族之间的冲突十分激烈。这一时期洋海墓地发现大量损伤的头骨,阿拉沟发现的竖穴石室墓也发现部分尸骨的肢骨不全或者头骨、肢骨上有明显的刀砍痕迹。各部落之间的斗争十分激烈,萨满法师的随葬品中具有特殊功效的药品和萨满法师对伤者施法时留下的痕迹都有增多,这一时期的萨满法师多由中老年女性担任,成年男性担任军事首领,负责保卫家园。

二、两汉时期(约公元前2-公元2世纪)

洋海墓地中发现的萨满墓葬有ⅢM18,墓室内并排置三具人骨,人骨A为男性约45岁,人骨B为男性约25岁,人骨C为女性,年龄约12-15岁。男性A头顶有木冠饰,内插木棍,棍一端绕缠毛线,头枕皮枕,身着皮衣,脚穿皮靴,并且有金饰和漆盘随葬。ⅢM18中出土的木冠饰,通高61.6厘米。由薄木板粘合而成。尖锥形体,底部近方形,在整体四个面中一面直口都有小孔,其余三面向外先鼓出以后又收细。半圆面上方镶装有三角形翼,薄木片制,通体黑色,尖顶残留纺织物。出土时底部内插一根方木条,木条顶缠毛线绳,内有人的毛发,另一端亦缠有线绳。同样形制的木冠饰在这一时期的墓地共发现7件。[4]

胜金店墓地[5],位于新疆吐鲁番市胜金店水库与火焰山之间的坡地上,年代为距今2200-2050年,大约相当于洋海墓地第三期。该墓地M13为一处夫妻合葬墓,东侧为男性尸体左耳戴金耳环,下挂珊瑚饰,身着皮衣、靴裤,腰部有皮带,靴裤另系有皮带,屈肢下抵高尖状冠饰,脚着皮靴。西侧为女性覆面与衣服相连。棺床下右耳部位发现金耳环,挂珊瑚饰。脚穿皮靴,左脚皮靴发掘时位于棺床外。还出土了两件木冠饰,其中男性墓主人所用木冠饰形制与洋海墓地ⅢM18男性墓主人相似;另一木冠饰为女性墓主人所用,由三部分组成,扣于头上的部分为圆筒形,由圆木掏挖而成,敞口腹部内收,口沿上有对称的一对凸起。镶有,腹部内收,口沿上有对称的一对凸起。镶有圆形顶盖,用木钉固定,盖上钻有两个半圆形孔,便于发辫穿出。墓葬中还发现有一幅皮画,整幅画用红黑二色,边沿为黑色绘出“回”字形,内外框间有黑红两色二方连续分布的近圆形图案。内框以框线为地,有二方连续分布的黑色图案。皮鼓有2个,其中在随葬品中发现的皮鼓,由圆木掏挖而成,底部涂黑,一张宽大的牛皮从口蒙至底,口部扎紧,口径15、底径15.3、高16.4厘米。带柄铜镜由三角形青铜镜残片和带柄木框组成,背部有钮,穿以皮绳,木柄上粗下细,端部为桃形。皮鼓、皮画、铜镜,这些器物可作为萨满法师的法器。

这一时期吐鲁番地区已经出现了早期的国家,即《史记》《汉书》等史料中记载的“车师国”,木冠饰已经不仅仅是萨满的身份标识,而是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吐鲁番地区萨满木冠饰的演变经历了一个由简至繁的过程。即从先秦时期的单独缠裹黑色细毛毡的木棍发展到早期铁器时代早段成为将头发盘起并在其中固定一个圆锥状毡棒或者双尖状冠饰,到早期铁器时代晚段变成由薄木板粘合而成,高约50-60厘米左右的尖锥形体,并且出现了双尖状冠饰;双尖状冠饰到两汉时期演变为双角状,穿戴更加方便,而且成为女性特有的装饰。各种礼仪性的冠饰是吐鲁番地区青铜时代至早期铁器时代在重要祭典活动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装饰之一。在车师国的社会结构中,车师贵族阶层的身份标识可能由各式各样的饰品以及殉马的数量来表示,木冠饰并未出现在车师贵族的墓葬中。有木冠饰的墓葬出土的随葬品比普通墓葬的丰富,墓主人的衣着也比普通墓葬鲜艳华丽。萨满继续承担承担着部族宗教首领之职,但是头戴木冠饰可能已经成为车师国中层贵族阶层的身份标识,而不是萨满特有的标志。

三、結语

萨满教作为作为人类最古老的宗教文化形态,是特定群体的社会意识,具有跨文化性、跨时空性的特点。萨满作为萨满教的宗教领袖,在史前社会发展进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萨满的形象和职能,随着历史的发展和不同阶段社会需要的发展而变化。通过梳理上述吐鲁番地区迄今发现的史前萨满墓地资料,笔者发现萨满的形象具有继承性。从先秦时期至两汉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吐鲁番地区的萨满衣着鲜艳华丽,头戴高高的木冠饰的形象一直连续不断地发展;随葬品中除日常生活所用器具之外,还有普通墓葬中不具备的铜铃、竖琴、皮鼓、铜镜等法器。清人笔记中“降神之巫”的形象与吐鲁番地区史前萨满相似。由此可见,萨满形象传统一直延续几千年,高冠饰及色彩斑斓的服饰的身份标识基本没有发生变化。但是萨满的职能则随着社会背景的变化而变化。萨满教在史前吐鲁番地区复杂的人群组成条件下增强了各群体的凝聚力,并在最终建立统一国家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参考文献:

[1]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吐鲁番地区博物馆.新疆鄯善县苏贝希遗址及墓地[J].考古,2002(6):42-57.

[2]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吐鲁番地区文物局.鄯善县洋海二号墓地发掘简报[J].新疆文物,2004(1):28-49.

[3](法)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4]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吐鲁番地区博物馆. 鄯善县洋海三号墓地发掘简报[J].新疆文物,2004(1):50-68.

[5]吐鲁番学研究院.新疆吐鲁番市胜金店墓地发掘简报[J].考古,2013(2):29-55.

作者简介:王列成(1993-),男,汉族,山东潍坊人,重庆师范大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新疆史前社会生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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