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踵

文 | 丘雪

《麦克白》2015

导演： 贾斯汀·库泽尔

编剧： 托德·路易斯/雅各布·科斯考夫迈克尔·莱斯利/莎士比亚

主演： 迈克尔·法斯宾德/玛丽昂·歌迪亚帕迪·康斯戴恩/西恩·哈里斯

从古希腊的神话、史诗开始，命运就以一个绝对的文学母题存在，它仿佛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漂浮在人类的头顶，彰显着人们对生命和存在的困惑。

电影《麦克白》就是一部在欲望战场上出演的命运悲剧，它精妙地平衡戏剧美学和电影美学，让莎士比亚的经典悲剧在忠于原著时也呈现新质。它不是以我们熟悉的女巫开场，而是以麦克白夫妇孩子的葬礼作为开端，阴郁的色调是电影风格化摄影的集中表现。空阔的苏格兰高地让镜头美感波澜壮阔而又神秘缭绕，仿佛置身于中古战场，在昏黄的慢镜头中麦克白挥起剑来似乎沉重无比，而画面一转是在领地等待消息的国王林肯，他们发出祈祷，“胜负未定时，战争就如两个筋疲力尽的泳者纠缠在一起，无法一展身手。”

命运潜伏着，而麦克白为其所捕捉。三女巫出现在麦克白征战告捷返乡路上的一片白雾中，他和随从班柯被女巫们闪烁其词的话语所笼罩，“万福，麦克白! 祝福你，葛莱密斯爵士!万福，麦克白! 祝福你，考特爵士! 万福，麦克白，未来的君王!”这隐绰的预示让麦克白不禁发出“这是祝福还是诅咒”的疑虑。但他想要进一步问询时，三个女巫却仿佛化为空气，融在风中。

他写信对麦克白夫人诉说这一诡异的征兆——前两个预言已接连应验。而麦克白夫人已然动心，她跪下祈祷，“让我用三寸不烂之舌把阻挡你得到金王冠的阻障全部消除”。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国王林肯为感激麦克白的效忠，提出去麦克白领地做客的愿望，这是以示信任，在麦克白的领地他必然会被保护。但在夫人的鼓动下，麦克白的欲望已然决堤，他在深夜潜入帐篷，一刀刀刺入林肯的胸膛，消灭自己为王之路上的障碍。

女巫的预言果然全部实现。仿佛没有周旋的余地，麦克白踏上了女巫为其安排的命运，但女巫确是麦克白的命运主宰者么？让我们踏上每一条路的是天意，还是自己的心灵？每次选择都通往不同的道路，直至一种结局的出现，这才是命运，选择必须由人做出。命运看似是一种注定的结果,但它的实现却是要通过人自身的行动,使得预言落地，变成现实。女巫的话语只是麦克白心理的外显，他的权力欲望借由女巫道破而试图合理化。密集的心理独白赋予电影一种强大的张力，麦克白的喃喃自语仿佛对着我们，天地，和自己。

同样听到预言自己后代为王的班柯，采取了不为所动的应对方式，因为他的内心没有像麦克白一样被女巫唤起激情。麦克白夫人分享着丈夫对权力的渴望，她是麦克白的助力、同伴和帮凶，与他一并被欲望吞噬。她帮麦克白坚定行动的决心，清理刀子的血污，遮掩其因幻觉而出现的不当举止。但犯下罪行的麦克白夫人却发现脏污无法洗清，“谁知道这老头会有这么多的血，所有阿拉伯香料都熏不香这双手。”麦克白夫人穿着白色睡衣神经质地游荡，最终精神崩溃而死。

杀掉宅心仁厚的国王林肯和战场的厮杀并不一样，因为担心班柯高贵的品性会使他的杀人罪行暴露，麦克白又接着杀掉班柯。但灵魂上的又一笔债使他难以承受，他颤栗着，在宴会上看到了班柯的鬼魂。此时流言四起，麦克白众叛亲离，他把女巫的话当作最后的稻草，而女巫给出了新的预言，“没有一个妇人所生下的人可以伤害麦克白；麦克白永远不会被人打败，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树林会向邓西嫩高山移动”。这使麦克白重获信心。但战争最后，士兵手持勃南树枝移向邓西嫩高山，使树林移动这一离奇果然实现。然而麦克白还是坚信第二个预言的坚不可摧，最后却得知迈克特夫是剖腹而产，非妇人所生。这使得麦克白在战斗前就心慌意乱，继而被砍下头颅，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王位。

麦克白明白弑君的后果，“人生在世只能看眼前，顾不上来世了，可在这种事上，我们往往摆脱不了现世的审判”。麦克白不是什么暴徒，而是被欲望冲动打败的普通人，所以王冠在头顶轻轻落下，麦克白的泪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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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k：《影》

导演：张艺谋 2018

编剧：李威/张艺谋

主演：邓超/孙俪/郑恺/王千源/胡军 /关晓彤/吴磊

又名：三国·荆州/ 荆州保卫战/ Shadow

张艺谋的《影》 是一部关于权谋的水墨画风格影片，它不仅致敬了黑泽明的《影子武士》，也是莎氏悲剧式的故事。从都督到主公，沛国的男性人物都是权欲的裙下之臣。如果说境州作为秘密囚禁的替身，其初始命运是不可选择的，那结尾时成为“子虞”却是他身份意识觉醒后的自我选择。都督曾感慨“只恨我这一生醉心于权谋与征伐，从未领略天下之美”，这也许是麦克白式的片刻悔恨，但他的悲剧却早在杀沛公取而代之的欲望燃起时就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