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公园景观评价体系构建研究

曾李帼，刘纯青，冯莹，王洪达

(1.泉州师范学院 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2.江西农业大学 园林与艺术学院,江西 南昌 330045；3.中景汇设计集团有限公司，辽宁 沈阳 110000)

2018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视察成都天府新区时提出“公园城市”的概念，使得城市发展理念发生了从“园在城中”到“城在园中”的根本转变[1]，这对建立和完善城市公园体系提出了更明晰的要求。而当前许多城市中心城区土地资源稀缺、无法进行大型综合公园建设，于是见缝插绿、触手可及的口袋公园便成为了城市公园系统网中一个个绿色斑块状的有力组成。

口袋公园又称袖珍公园，指规模很小的城市开放空间[2]，常呈斑块状散落或隐藏在城市结构中，它能改善城市环境，形成良好的生态系统，并且能随时随地为市民提供亲切宜人的休憩休闲空间。对于整个城市景观体系来说，口袋公园只是一个小点，可是对于市民来说，它却是城市生活的“主角”。目前全国各地口袋公园的建设如火如荼，但仍存在规划设计与街头绿地同质化、公园开放性不够、空间利用率不高、场所归属感不强等问题。这些问题的根本原因在于缺乏全面系统的口袋公园景观评价体系对其引导和完善。

景观评价始于20世纪60年代欧美国家的景观资源保护运动[3]，发展至今更多地运用在对自然资源、植物景观的评价上，具体人工城市景观涉及较少。如对口袋公园景观评价的研究，目前仅有李丹丹等[4]及兰悦等[5]以相关公园为例进行使用后评价(POE)，这种侧重于“观”的公众偏好法[6]重点在对建成环境的行为研究，忽视了口袋公园美学生态、社会文化等其他价值，且缺乏权重，无法得到客观量化的评价结果。因此，对于口袋公园这种具有美学、社会经济、文化哲学甚至政治意义[7]的综合的城市人工景观，宜采用“景”“观”并重的量化综合法，将专家、公众的定性分析与利用数学方法的定量分析法结合，对定性指标进行评价，有助于获得较为全面、科学的评价指标体系。

层次分析法(analytical hierarohy process，以下简称AHP)是目前景观评价领域应用较多的一种定性与定量结合的方法，基本步骤是将评价目标分解成若干层次(若干定性指标)，用模糊量化方法进行各指标间重要性比较评价，从而算出层次单排序(权数)和总排序。为减少研究者确定研究指标的主观性，本文将运用SPSS-AMOS软件和相关统计分析的方法，建立初选体系量表，并通过对量表进行信效度分析，在此基础上筛选指标，从而保证结果的客观性。

1 研究方法

1.1 文献研究与专家讨论法：指标初步选取

本着系统、全面、科学、典型等原则，对101篇文献中提及的口袋公园景观评价指标进行统计和分析。对提及频次较多的指标予以保留，提及频次较少的指标暂时留存，与专家讨论后再决定删除或者保留，从而确定涵盖4个指标构成维度的29项指标因子的初选体系指标集，建立李克特五点式初选体系量表。

1.2 统计学方法：基于信效度分析的指标筛选和验证

采用问卷调查的方式，应用SPSS-AMOS软件基于问卷结果对量表进行信度和效度分析，遴选出更具有操作性、代表性且最优的口袋公园景观评价指标。

1.调查问卷的发放与分析

问卷以风景园林专家学者、学生、景观设计业内人士、部分热心市民为调查对象，通过一对一见面问询及网络答卷(问卷网)的方式，要求被访者根据李克特5点计量法(即非常重要、重要、不确定、不重要、非常不重要)依次对初选体系中每个指标作重要性判断。此次调查问卷共发放150份，回收142份，回收率达94.67%，去除作答时间在2 min以下的11份问卷，有效问卷为131份，有效问卷的回收率为87.3%。

2.信度分析和效度分析

为通过调查问卷筛选出最优指标，首先需要确保调查问卷收集结果的真实性和有效性，而这可以通过信度分析和效度分析来检验。信度和效度是问卷量表的两个特有属性，信度是指量表所有题项的一致性，即量表的所有题项是否是针对自己调研主题而设置的题项，可以检验问卷结果的稳定性和可靠性；效度是指每一题有没有能效性，即检验问卷能否正确表现出研究人员想要了解的内容。

信度分析目前主要采用克朗巴哈(Cronbach)α系数[8]，将问卷结果输入SPSS22.0软件通过测量评价项目相关系数矩阵均值来得出，计算公式为：

α=wr/(1+(w-1)r)[9]

w代表量表题目数量，r代表每个指标之间的相关系数，其值介于0～1间，且越接近1，表示量表内在信度越高；实践中对α系数在0.7以上的指标认为其信度良好，予以保留。

效度分析包括内容效度和结构效度。本研究采用的问卷题项是在全面吸收前人研究成果上、与专家充分讨论后进一步完善和改进的成果，其内容效度应是符合要求的。所以在本研究中，因维度已知，故采用验证性因子分析(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CFA)检验来证明量表的结构有效性。验证性因子分析就是通过样本数据来验证分析者假设的评价模型结构(量表题项与潜在变量的对应关系，潜在变量之间的关系)是否与实际情况一致：29个指标设置成具体的量表题项，即测量变量；4个指标构成维度需通过测量变量来得知结果，即潜在变量。

采用AMOS22.0软件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计算各指标因子载荷量λ，即潜在变量到测量变化的标准化回归系数。因子载荷量越大，代表潜在变量对测量变量的解释能力越强，可以接受的范围是0.5～0.95。据此修正模型，筛选指标。

对修正后的模型进行适配度检验，通过检验则表明模型与实际情况相符、结构有效，可用于进行下一步的AHP权重计算。检验指标包括：模型基本适配指标，整体模型适配指标[10-11](模型外在质量评估)，模型内在结构适配度评估(模型内在质量的检验)。

1.3 层次分析法(AHP法)：指标权重计算与排序

用通过筛选的指标构建口袋公园景观评价体系，采用AHP法计算口袋公园景观评价指标权重结果及排序。

2 结果与分析

2.1 指标初选结果

基于文献研究与专家讨论法，最终形成以美学、生态、行为心理、社会文化为准则层(包含29项指标)的口袋公园景观初选指标合集，具体内容详见表1，较为全面地涵盖了口袋公园的特征和个性。

2.2 指标筛选及验证结果

将问卷数据导入SPSS22.0，得到量表总体α值为0.896；美学、生态、行为心理、社会文化4个维度α值分别为0.752、0.719、0.763、0.807；均大于0.7，表明问卷内部一致性较好，可信度较高。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前要先进行因子分析的可行性检验，测得量表检验统计量(Kaiser-Meyer-Olkin，KMO)=0.784>0.7，巴特利球形检验值显著Sig.=0.000<0.001，说明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适合做因子分析。

将SPSS文件数据导入Amos22.0,建立修正模型Ⅰ，删除因子载荷量λ小于0.5的I1、I5、I8、I12、I15、I16、I18、I19、I20；建立修正模型Ⅱ，删除因子载荷量λ小于0.5的I4、I9、I11、I24；建立修正模型Ⅲ，删除因子载荷量λ小于0.5的I23；得到修正模型Ⅳ，即最后修正量表(如图1)，因子载荷量均在0.5以上。同时看到被删除的因子载荷量低多是因为与其他因子题项内容重叠且解释度不如其他。

图1 修正量表的验证性因子分析模型Fig.1 CFA for the modified scale

对修正模型Ⅳ(修正量表)进行配适度检验，具体内容如下。

(1)模型基本适配度。

结果显示，模型估计参数中无负误差方差出现；各参数估计值t检验均达到显著性水平(C.R.大于1.96，P小于0.05)；模型各参数估计值的标准误较小；潜在变量与其测量变量间的因子载荷量在0.5～0.95之间。这几项均符合Bogozzi和Yi提出的模型基本适配指标检验准则，因此该模型基本适配度良好。

(2)模型整体适配度。

采用卡方自由度比(CMIN/DF)、残差均方和平方根(RMR，root mean square residual)、渐进残差均方和平方根(RMSEA，root mean square error of approximation)、适配度指数(GFI，goodness-of-fitindex)、调整后适配度指数(AGFI，adjusted goodness-of-fit index)、增殖拟合指数(IFI,incremental fit index)、Tucker-Lewis 指数(TLI，Tucker-Lewis index)、比较拟合指数(CFI，comparative-fit index)等指标进行整体模型配适度检验。结果见表2，表明除AGFI外，其他指标均达适配标准。但Schermellehengel等[12]认为AGFI>0.85也是可以接受的。因此，模型整体适配度良好，外在质量佳。

表2 量表的验证性因子分析模型整体配适度检验表

(3)模型内在结构适配度。这主要通过检验模型的收敛效度来达到，观察收敛效度的指标为平均方差抽取量AVE。AVE值越大，潜在变量能够同时解释它所对应的测量变量的能力就越强，反过来，测量变量表现潜在变量性质的能力也越强(收敛于一点)，收敛效度越好。理想上标准值须大于0.5，0.36～0.5为可接受门槛。可以看到如表3所示，模型AVE值均在可接受范围内。另外，组合信度(CR)用于评价各维度(测量变量)内潜在构面指标的一致性，CR值愈高，表示潜在变量内部一致性程度越高，收敛效果越强。0.5以上可接受，0.9以上为最佳。该模型CR值在0.65～0.81之间，为适中偏理想。因此，模型收敛效度较理想，内在质量佳。

表3 收敛效度的分析结果

综上，修正模型Ⅳ(修正量表)通过信效度检验，适配度佳，与实际情况相符，可作为下一步各指标权重确定的基础。

2.3 指标权重结果分析

根据十位专家赋值进行权重、排序计算，结果如表4。另据上文层次分析法结果的一致性检验方法，矩阵A、A1、A2、A3、A4的一致性比率CR值分别为0.026 6、0.030 4、0.051 6、0.045 4，均小于0.1；说明构建的5个判断矩阵满足一致性检验的要求，具有较好的一致性。

1.准则层指标权重分析

准则层权重排序结果为：社会文化>行为心理>美学>生态。口袋公园面积小、选址灵活，投资少、管理简单，因此它微小、便捷、无处不在，成为城市开放空间中使用频率最高的部分，为缓解高强度的工作和生活压力提供场所，被学者称为“高密度城市的绿色解药”[13]。从这个角度说，口袋公园的社会文化价值是远远大于它的美学意义和生态价值的。

口袋公园最初取自“Vest-pocket(内衣口袋)”，“内衣”二字体现了它是我们身边能随时感受体温、安全感和秘密感的一个场所。人们使用口袋公园是基于对口袋公园这种开放空间主观感受的认知，由此评估自己的需求是否会得到满足并决定是否使用[14]。因此“以人为本”是其重要设计原则，行为心理评价相较美学与生态也更重要。

口袋公园因面积小、绿地率较之其他类型绿地也小，因此其在自然保护方面的生态价值一度受到质疑，不过在城市中通过口袋公园建立小生态区更切实可行[15]。而口袋公园在装点街景、美化城市、丰富城市空间层次和提升城市形象上具有十分重要的美学作用。因此口袋公园美学价值权重略高于生态价值。

2.美学评价指标权重分析

风格明晰且与周边环境统一有利于强化城市特色、提升城市形象，因此排序最前。空间简洁流畅与风格统一同样是对口袋公园美学形象上最首要、整体的要求，排序第二。区别于城市公园，口袋公园的景观材料，不管是硬质铺装还是植物等软质材料，人们不只是远远地观赏和感受，更多的是零距离的接触，因此景观材料质地美排序第三。景观小品是口袋公园的点睛之笔，可用于点明设计主题，但相较于其他因子的基础作用，景观小品造型美重要性就稍低一些，排序最末。

表4 评价指标权重结果及排序

3.生态评价指标权重分析

良好微气候带来的舒适度提高是口袋公园给予生活在钢筋水泥丛林城市居民最显著的改变，是人们最直接的感官体验。同时良好的微气候可以鼓励使用者频繁使用，它是生态各要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因此排序第一。可持续的绿色材料及建造方式，主要指采用透水铺装、植草沟、雨水花园、下沉绿地等材料及方式可使口袋公园“海绵化”，是提高口袋公园生态舒适度极其重要且易于实现的方法，因此排序第二。合理的植物群落结构是各类园林绿地的基本要求，排序最末，但“小而精”是口袋公园植物配置的原则。

4.行为心理评价指标权重分析

口袋公园最大的困境就是场地面积小，难以提供足够的活动空间，这时惟有提高场所的空间利用率，才能满足人们或静或动的活动需求，让口袋公园在人们心理感知上由“小”变“大”。因此，较高的空间利用率是满足人们行为活动的首要条件，在行为心理评价指标权重中排序第一。口袋公园近些年之所以逐渐取代传统街头绿地，就在于其迥别于传统街头绿地的闭塞而能为人们提供大量的开放空间，因此空间开放性排序第二。可达性[16]包括交通可达和心理可达，交通可达是指口袋公园选址要合理、方便人们到达；心理可达指口袋公园对人们要有吸引力、愿意到达。因此，在满足空间利用率高、空间开放性高等基本、首要需求后，要考虑通过提升口袋公园景观魅力来增加可达性，故可达性排名第三。口袋公园中使用者的活动多以日常、高频率的活动为主，这要求口袋公园内各种设施要符合人们日常使用的尺度习惯，同时亲切的尺度也利于人们缓解压力，因亲切的尺度只需在设计时稍加留意便易于达到，故排名最末。

5.社会文化评价指标权重分析

口袋公园人流主要来自周围街道和社区，其景观设计不仅要赋予场所地缘的引力，吸引人们积极地参与，更重要的是引导人们在长期、往复的使用和交往中，培养对场所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从而产生适应感、安全感和落实感，缓解都市生活压力，这是其最大的社会意义。因此，场所认同感及归属感在社会文化评价层中占比最重。融入街道生活方式有助于促进居民之间亲密的交流活动，故在社会文化评价层中排序第二。通过营造宜人的空间环境激发街道活力有助于人们幸福感的提升，排序第三。体现地域文化及城市特色更侧重的是文化意义，于口袋公园而言，社会意义在文化意义之上，因此该因子在社会文化评价指标层中排序最后。

3 结论

在此次口袋公园评价体系构建研究中，运用统计学方法筛选出的15项指标能够科学、客观、全面地衡量口袋公园的景观质量；运用AHP法进行的指标权重计算，与先前学者的研究基本契合；四项准则层下属的指标之间相互独立、易于测得、能效性大、权重合理，能为当下口袋公园景观评价和建设提供一定的应用参考。作为首次将口袋公园景观评价系统量化的研究，随着口袋公园建设进一步深入，指标还应该进一步修正。

因此在口袋公园景观设计中，要尤其考虑人的行为心理特点、注重社会文化价值的实现：第一，在设计之初对口袋公园所处社区进行充分调研，在设计中融入街道生活方式、提升街道活力，公园整体风格应明晰且与街道和谐，通过景观材料、景观小品的设计体现地域文化和城市特色，增强场所认同感和归属感；第二，在具体场地设计中，要运用亲切的尺度，多设置开放空间，提高可达性，多措并举增加空间利用率，采用可持续建造方式营造舒适微气候，使口袋公园成为老百姓的活动中心、交流中心、健康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