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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行动

2020-06-24王文彩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20年3期
关键词:甲肝血吸虫病

王文彩

血吸虫病、脊髓灰质炎、流行性出血热、甲肝、非典……当我国动用举国之力,拿下这一场场“战疫”的胜利后,这些流行病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渐行渐远。但预防和控制传染性疾病,是一场持久战。我国先后投入大量资金,改善公共医疗设施和应对传染性疾病。非典过后的十几年时间里,我国先后抵御了禽流感、甲型H1N1病毒、非洲埃博拉病毒等公共卫生突发事件,一批又一批的医生、科研人员,投入大量精力提升中国医疗水平。中国疾病防控也从疲于应付到从容应对,从被动迎战到主动出击,从各自为战到多方联动,覆盖全国的疾病防控、传染病救治体系现已形成。

上世纪50年代,开始防治血吸蟲病

血吸虫病是困扰中国人上千年的顽疾,流行甚久。

新中国成立前,血吸虫病疯狂肆虐,遍及12个省市,患者约1000万人,约1亿人受到感染威胁。

1955年,毛泽东指示卫生部“要把消灭血吸虫病作为当前的政治任务”

小小血吸虫病像瘟神一样威胁着国人的生存

1958年6月30日,《人民日报》以醒目标题发表了江西省余江县消灭血吸虫病的消息。江西医学院教授程崇圯说:“我在旧社会从事医务工作16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看见过哪里曾经根除了血吸虫病,在资本主义国家的文献里,根本找不到血吸虫病可以消灭这一条。如今我不仅听到了,而且亲眼看到了。”

听到余江县消灭血吸虫病的消息,毛泽东和全国人民一样,心情激动不已,即兴写下诗作《七律二首·送瘟神》。

血吸虫病是困扰中国人上千年的顽疾,流行甚久。血吸虫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灰白色线状小虫,遇着钉螺便钻入钉螺体内进行无性繁殖,生出无数的尾蚴,再从水里钻到人畜体内寄生。在我国长江沿岸及华南广大农村等江河湖沼密布地区,人们在水田耕作或日常生活中与水接触,只需十几秒便会被感染。而患者排泄物中又带有大量虫卵,成为新病源,如此循环往复扩散,蔓延极快,危害甚大。感染患者大多腹大如鼓,骨瘦如柴,被称为“大肚子病”。得了这种病,年轻人丧失劳动能力;已婚妇女大多不能生育,死亡率极高;儿童发育受影响,甚至成为侏儒。

新中国成立前,在血吸虫病的重灾区,甚至出现十室九空、田园荒芜的凋敝惨状。江西省余江县蓝田坂地区,方圆50里,在新中国成立之前的50年内,有3000多人因患血吸虫病死亡,20多个村庄完全毁灭,1.4万多亩田地变成荒野,剩下的村民面黄肌瘦,在死亡边缘挣扎。

不仅江西,那时血吸虫病在中国大地上疯狂肆虐,遍及上海、江苏、浙江、江西、安徽、湖南、湖北、广东、广西、福建、四川、云南等12个省市,患者约1000万人,约1亿人受到感染威胁。尽管历代百姓一直顽强地同血吸虫病作斗争,但始终无法降服这个疫魔。

“共产党人的任务就是要消灭危害人民健康最大的疾病,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

新中国对血吸虫的调查和防治可以上溯到1949年4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宁沪杭后,练兵备战于江苏太仓等地,不少北方战士感染发烧,造成大批非战斗性减员。同年8月,华东卫生部向当时还在上海的同济医院(中美医院)提出派人下乡调查,年仅32岁的邵丙扬(1917年—2009年,浙江省余姚,我国杰出的内科学家和内分泌学家、著名医学教育家)被特派为诊疗小组成员,带领医务人员深入太仓、南翔、嘉定等解放军驻地进行调查。

邵丙扬等人一边对症治疗一边查找原因,很快他们发现,发热的原因是战士在练习游泳时接触了血吸虫卵,经过大量的粪便检查,确诊为血吸虫病。诊疗小组当即提出:由于25%—50%以上的战士急性感染血吸虫病,必须立即扩大普查面,对血吸虫的防治迫在眉睫。

根据邵丙扬的调查诊治报告,华东卫生部积极行动,组织血防医疗大队。1950年1月3日,邵丙扬任上海市血防大队长,率领3个中队的医护人员奔赴太仓、南翔、嘉定,负责治疗驻地解放军战士。

经过3年的观察和试验,1953年《应用酒石酸锑钾3天疗法治疗血吸虫病的初步报告》首次在《中华内科学》杂志发表,“酒石酸锑钾3日疗法”迅速在全国推广。因这项技术受益的患者多达500万人,全国人民在太仓血防送走“瘟神”的壮举中,看到了希望。

在卫生防疫、疾病防治工作中,毛泽东尤其重视新中国的血吸虫病防治。1953年9月,毛泽东在给民盟中央副主席沈钧儒关于血吸虫病防治问题的回信中表示:“血吸虫病危害甚大,必须着重防治。”

1955年,毛泽东亲自视察了血吸虫病疫区。11月17日,毛泽东在杭州听取了时任卫生部副部长徐运北关于防治血吸虫病情况的汇报后指出,血吸虫病流行范围广,1000万人受害,1亿人民受威胁,要认识它的严重性。为此毛泽东指示卫生部“要把消灭血吸虫病作为当前的政治任务”。

根据毛泽东的提议,中共中央迅速成立了由中央华东局主要领导江苏、浙江、福建、江西、安徽、上海等省、市委书记以及卫生部、农业部同志参加组成的中央防治血吸虫病九人领导小组,统一领导南方12个血吸虫病流行省、市、区的工作。

11月23日至25日,中央在上海紧急召开了第一次全国防治血吸虫病的工作会议。会议上,毛泽东专门听取了关于防治血吸虫病的情况汇报,又对此作出了指示:“对血吸虫病要全面看,全面估计,它是危害人民健康最大的疾病,应估计到它的严重性。共产党人的任务就是要消灭危害人民健康最大的疾病,各级党委要挂帅,要组织有关部门协作,人人动手,大搞群众运动。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

作为重点疫区,江西省余江人大胆提出“苦战二年胜千古”的消灭血吸虫病计划:半年准备,一年战斗,半年扫尾。

1956年,3万余江蓝田坂人开始了大规模的防治血吸虫病工作。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余江百姓顽强地与“瘟神”作战,并大力兴修水利,填平沟壑,根除血吸虫的滋生地。党和政府派来医生给百姓诊病,县委第一书记到这里指挥战斗。

果然,仅用了两年时间,蓝田坂人不仅消灭了钉螺,还建立了脉络纵横的水利灌溉系统,并增加良田1500多亩,4000多名患病者得到治疗,恢复了健康。

1958年6月30日,《人民日报》发表通讯《第一面红旗——记江西余江县根本消灭血吸虫病的经过》。文中写道:“像这样临近毁灭又恢复了青春的村庄,在余江县疫区几乎每个社都有两三个,这些村庄年年增加人口,年年扩大。”

当日晚,毛泽东读到这篇通讯后,“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微风拂煦,旭日临窗,遥望南天,欣然命笔”,一气呵成写下了《七律二首·送瘟神》。

江西省余江县树起的這面旗帜,被科学家们称为“给祖国血吸虫病科学史上增添了新的一页,是史无前例的创举”,无可争辩地说明血吸虫病是可以预防,可以治疗,可以由逐步消灭到全部消灭的,大大增强了流行地区降魔的信心。

随后,各地陆续出现了许多消灭血吸虫病的乡和县。他们的经验是,坚持党组织、科学家和人民群众三者结合,首先要有科学的判断,正确认识血吸虫病的危害性和严重性;其次要有切实的行动,党委挂帅,部门合作,群众参与;第三是制订坚定的目标,树立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决心和信心,乘胜追击,坚持不懈,才能最终彻底消灭血吸虫这个人类的大敌。

造价低廉的“防蚴衣”,在室内保存30余年,仍能防御血吸虫尾蚴侵入

在消灭血吸虫这条道路上,我国公共卫生预防医学家苏德隆(1906年—1985年,江苏南京人,医学教育家,中国流行病学奠基人之一),作出了巨大贡献。

据中国几十年的血防经验证明,消灭钉螺是消灭血吸虫病的关键。经过连续一年的试验,苏德隆掌握了钉螺的分布情况和生存条件等信息。此外,他还找到快速灭螺和个人防护的好方法。亚砒酸钙灭螺速度快,比土埋灭螺法要节省人力。在有钉螺栖息的河沟两岸一年喷洒两次,反复灭杀,钉螺的死亡率可达到70%—98%。而且这种药物价格便宜,防治机构可以自配,供应不困难,不失为一种便于推广的好方法。苏德隆还提出了下水时用茶籽饼粉撒在绑腿布上,避免血吸虫尾蚴侵入皮肤。茶籽饼产量多,价格低廉,这个方法易为农民接受。

1956年,苏德隆在《解放日报》发表文章,重点谈到粪便管理在血防中的重要性。通过大量实验,苏德隆发现了“利用人尿迅速杀灭血吸虫卵”的方法。

1957年7月7日晚,毛泽东在中苏友好大厦大厅里接见上海科技界、文艺界、教育界、工商界等36位代表人士。苏德隆是当时全国血吸虫病研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央血防九人小组办公室及血防局顾问,也应邀参与座谈。据他回忆:

那天晚上,毛主席坐在一张小圆桌边,我坐在与他邻近的圆桌对面。毛主席谈笑风生,和蔼可亲。毛主席先问我:“订了个7年之内消灭血吸虫病的计划,你的意见怎么样?”我说:“恐怕时间太短了。”毛主席又问:“12年怎么样?”我说:“12年比较好一点。”毛主席便果断地说:“那么,农业发展纲要上就改为12年吧!”

原本《农业发展试行纲要》酝酿的目标是“三年预防,五年根除”。苏德隆实事求是分析了血吸虫病防治工作的艰巨性,认为依靠中国当时的人力物力,在尚未彻底查清血吸虫疫情和钉螺的生态、血吸虫病的传播和发病机制前,短期内是不可能见效的。

1958年开始,苏德隆带领20多个年轻人到上海市青浦区开展血防试验田工作。1963年,苏德隆发表《钉螺的负二项分布》论文,这是世界上第一个全面阐述钉螺分布规律的研究成果。

这个理论提出以后,指导了灭螺和血吸虫病的治疗,帮助人们科学地认识到:消灭血吸虫病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要反复灭螺,灭一块,清一块,巩固一块。血吸虫病的治疗也要反复巩固,这样才能彻底消灭血吸虫病。

苏德隆还完成了氯硝柳胺防御血吸虫尾蚴的研究,发明了造价低廉的“防蚴衣”“防蚴笔”。他将氯硝柳胺溶于脂肪酸,制成“防蚴笔”,仅数分钱一支,但效果显著,涂擦皮肤后经泥浆磨擦8小时仍有特效,后将该溶液用作涂肤防护剂。英国剑桥大学和美国海军纷纷来函,求取配方和样品。他又将氯硝柳胺溶于碱性溶液,浸渍布料,再用适量的酸进行中和,使药物牢固结合于布料,制成裤袜,用于个体防护。这种布料经泥磨、水冲数万次,露天悬挂数月,室内保存30余年,仍能防御血吸虫尾蚴侵入。

上海是在1985年消灭血吸虫病的。估算一下,从1957年到1985年,除去“三年自然灾害”和1966到1978几乎停滞的阶段,上海确实用了大约12年的时间消灭了血吸虫病。在此期间,苏德隆还在青浦区朱家角提出“毁其居,灭其族,防止其流入”的方针,发动群众,抽干河水,铲除浅滩,喷药灭螺,重砌石岸与码头。年近六旬的他和学生、农民一起,把河里石头一块一块搬开,找出隐藏其下的钉螺,用药物杀灭之,钉螺密度与水中尾蚴立即减少,在短短的几个月内,朱家角便基本消灭了钉螺。再经坚持不懈,逐步防治,最终送走了“瘟神”。

现如今,随着医疗水平的不断提高,我国的血防工作早已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据2003年统计,与建国初期相比,全国的血吸虫病人由1160万人下降至84万人,钉螺面积由143亿平方米下降至37.9亿平方米。《“十三五”全国血吸虫病防治规划》提出,到2020年底,全国96.5%的流行县实现消除或传播阻断。《“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提出,到2030年,全国所有流行县达到消除血吸虫病标准。

上世纪50年代,攻克脊髓灰质炎之战

20世纪四五十年代,脊髓灰质炎在全世界蔓延。

该病感染性极强,一个家庭中只要有一人感染,整个家庭都会染病。

1957年,顾方舟临危受命,开始进行脊灰研究工作。2000年,中国成为无“脊灰”国家

“领导既然交给我这个任务,我就努力干”

20世纪四五十年代,脊髓灰质炎(后文简称“脊灰”)开始在全世界蔓延。该病感染性极强,一个家庭中只要有一人感染,整个家庭都会染病。

1916年第一次脊髓灰质炎大流行时,美国共有27000例病例,死亡6000例,其中大多数是儿童。孩子患病后,有些手动不了,有些腿脚变形,最严重的是不能自主呼吸,最后导致死亡。

1955年,江苏南通市暴发了大面积的脊灰疫情,1680人感染,其中466人死亡,随后疫情迅速蔓延,全国闻之色变。面对日趋严重的脊灰疫情,中国政府邀请苏联专家索科洛夫在上海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举办脊灰病毒培训班。时任卫生部微生物流行病学研究所脑炎室副主任顾方舟(1926年—2019年,浙江宁波人)与索科洛夫认识,对方便指名要顾方舟帮助他共同举办培训班,并且辅助进行研究。

后来,据顾方舟回忆:

跟脊灰结缘,说起来是组织上给我的一项使命。我临从北京到上海出发以前,当时卫生部的副部长崔义田,找我谈了一次话,谈话挺严肃的。当时咱们年轻,没见过大部长,我说,崔部长,您的意思是让我一辈子搞这个事儿?他说对,让你一辈子搞这个,要解决脊髓灰质炎的问题。我说好,领导既然交给我这个任务,我就努力干。

1957年,31岁的顾方舟临危受命,开始进行脊灰研究工作。他调查了国内几个地区脊灰患者的粪便标本,从北京、上海、天津、青岛等12处患者的粪便中分离出脊灰病毒并成功定型,还发表了《上海市脊髓灰质炎病毒的分离与定型》。这项研究,是中国首次用猴肾组织培养技术分离出病毒,并用病原学和血清学的方法证明了Ⅰ型为主的脊灰流行。

以此研究为标志,顾方舟打响了攻克脊灰的第一战。

父子试药,用一种看似残酷的执著表达着对国家、对人民、对科学的爱

1954年,美国学者J.Salk研制了脊灰灭活疫苗(俗称“死疫苗”);另一方面,苏联和美国也在联合研究减毒活疫苗(俗称“活疫苗”)。

以当时的中美关系,美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死疫苗”的关键信息透露给中国的,而苏联政府也不愿意把“活疫苗”的成果提供给中国。中国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开发成本低效果好的“活疫苗”。

这时,中苏关系彻底恶化,苏联封锁了全部资料,在苏联进修的顾方舟,凭借着个人关系要到了一些对研究疫苗意义重大的脊灰病毒减毒毒株,在同学帮助下辗转回国。

一个脊灰疫苗研究协作组随后成立,由顾方舟担任组长。中国医学科学院最后决定在云南建猿猴生物站、医学生物学研究所,主要任务之一就是疫苗的生产。

1960年,顾方舟带着7个人来到了云南昆明,他们一起面对重重困难,只用了9个月,生生地在一片荒山上为全中国的孩子们建起了生产疫苗的基地,面积达13700平方米。

当年春,周恩来在去缅甸访问途中,路过昆明,来到了疫苗生产基地。疫苗生产基地是当时云南仅有的科研机構,周恩来视察得格外仔细。

第二次见到周恩来的顾方舟,内心充满了激动。上一次见面,是在即将赴苏联留学时,距今已10年了。10年间,他不负总理期望,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学生,成长为中国病毒学界的领头人。顾方舟对正在视察疫苗的周恩来说:“周总理,我们的疫苗如果生产出来,给全国7岁以下的孩子服用,就可以消灭掉脊髓灰质炎!”

周恩来听了,认真地问道:“是吗?”

“是的!”顾方舟拍着胸脯道,“我们有信心!”

周恩来开心地笑了,打趣道:“这么一来,你们不就失业了吗?”

顾方舟说道:“不会呀!这个病消灭了,我们还要研究别的病呀!”

周恩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好!要有这个志气!”

1960年夏,第一批疫苗试生产出来。顾方舟和同事们首先拿自己进行试验。但是,脊灰多发病于7岁以下的儿童,必须要在儿童身上进行试验,证明疫苗对小孩子安全才行。顾方舟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让自己刚满月的儿子参加临床试验!

他瞒着妻子,偷偷给孩子喝下了疫苗。顾方舟的大儿子就成为了中国第一个喝下疫苗的孩子。顾方舟回忆说:“他正好符合这个条件,还不到一岁,我们干这行的,我们自己生产的东西自己都不相信,那人家怎么能相信?”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方舟白天做科研就把儿子带在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夜深人静时,他守在孩子的床边,等到孩子甜甜地睡着了,才敢去睡。

纸包不住火,妻子还是得知了儿子被丈夫拿去做试验的消息。让他欣慰和感动的是,妻子不但没有怪他,还宽慰他儿子一定会平安无事。

在顾方舟的感召下,同事们也纷纷给自己的孩子服用了疫苗。这些初为人父母的年轻人,用一种看似残酷的执著表达着对国家、对人民、对科学的爱。这是新中国成立后的辉煌史诗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测试期过去了,面对着孩子们依然灿烂的笑脸,顾方舟和同事们喜极而泣、相拥庆祝:疫苗是安全的!努力没有白费,疫苗是安全的!

世界卫生组织证实,中国成为无“脊灰”国家

1963年1月17日,《人民日报》刊登了这样一则消息:小儿麻痹症有预防方法了。

面对全国日益好转的疫情,顾方舟敏锐地意识到,为了防止疫苗失去活性,需要冷藏保存。而现在,只有大城市的防疫站才有冰箱。中小城市、农村和偏远地区,仍然没有疫苗覆盖,面临着沉重的疫情压力。另一方面,疫苗是液体的,装在试剂瓶中,运输起来很不方便。加上使用前需要稀释,也很不方便。怎样才能制造出方便运输又让小孩子爱吃的疫苗呢?

顾方舟突然想到:为什么不把疫苗做成糖丸呢!经过一年多的研究测试,顾方舟等人终于成功研制出了糖丸疫苗,并通过了科学的检验。很快,糖丸疫苗问世了,一推出就受到了孩子们的喜爱。

为了让偏远地区的孩子也能吃到糖丸疫苗,顾方舟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土办法,把冷冻的糖丸放在保温瓶中。这是顾方舟颇为自豪的创意。他说:“对于这个创意,我很得意。得意在哪里呢?得意在我们虽然穷,但想出了很多土办法,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这些发明,让糖丸疫苗迅速投向祖国的每一个角落,从而打开了脊灰疫苗向农村推广的大门。

1978年,我国开始实行计划免疫,病例数继续呈波浪形下降。1983年,全国报告脊灰病例3296例。1988年达最低水平,仅报告667例。

1990年,全国消灭脊灰规划开始实施。此后几年,病例数逐年快速下降,自1994年在湖北襄阳县发现最后1例患者后,至今没有发现有本土野病毒引起的脊灰病例。

2000年10月,世界卫生组织证实,中国成为无“脊灰”国家。“中国消灭脊髓灰质炎证实报告签字仪式”上,顾方舟作为代表,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上世纪80年代,大力加强流行性出血热防治工作

中国流行性出血热始于1955年秋冬,

1986年,流行性出血热成为中国除病毒性肝炎外危害最大的病毒性疾病,

防控发展到现在,感染风险已降至相当低

为了抢救及时,医院将病房墙壁打通

中国流行性出血热始于1955年秋冬,在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与陕西秦岭北坡山区首次暴发。卫生部派专家去做流行病调查,根据此前日本发表的论文,推测是流行性出血热。

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在法国的英军部队中首次暴发流行性出血热(EHF),当时被称为“肾水肿”。上世纪30年代,该病攻击了入侵中国东北的日本军队,因发病地区被称为“孙吴热”“二道岗热”,1942年被命名为“流行性出血热”。二战期间,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服役的德国士兵也难逃厄运,得了“传染性肾衰竭”。朝鲜战争时,约3000名“联合国军”士兵染病,美国军人染病者也不少,死亡400人。这种疾病每出现一次就换个名称,这次叫“高丽出血热”。那些战壕中,无一例外都充满了老鼠。

新中国出现流行性出血热后,全国各个科研单位竞相开始病毒分离工作,但一直无果。

1956年的一天,上海华山医院传染病科收治了一名高烧不退的患者。他全身出血,肾脏衰竭,很快不治而亡。住院医师王嘉瑞和科主任、主治医师都判断患者死于重症败血症。尸体解剖后的病理结果显示,与败血症临床特征相似的流行性出血热才是其致死病因。

这是王嘉瑞第一次见到流行性出血热病例,也是上海市发现的第一例流行性出血热病例。华山医院将情况汇报给上海市卫生局后,被指定为上海市唯一出血热定点医院,华山医院传染科开始收治越来越多的流行性出血热患者。

1959年,疫情在安徽淮河水利工地上暴发。安徽省六安市霍邱县疫情严峻,这里卫生条件差,有大量从事水利工程的民工。医院专门为这些民工开办的门诊里,挤满了几百例出血热患者。应安徽省请求,上海市组织了一支医疗队前往支援,王嘉瑞是其中唯一的临床医生。

几乎每天傍晚,医院都会新增五六名患者,大多已休克。為了抢救及时,王嘉瑞建议医院将病房墙壁打通,即便如此,经常通宵达旦也抢救不过来。在治疗中,王嘉瑞参考了美国相关文献中的激素治疗法。有些病人出血严重,吐血或流鼻血不止,有时能接满一大碗血。当时只能用针灸止血,如果无效就要开刀动手术。

白天,王嘉瑞带领五六名医生组织抢救,晚上和其中一名医生值班留守。为避免突发状况,他把办公桌搬到病房里,全天候严密观察病人。由于抢救及时,死亡率降至3%以下。

上世纪50年代,全国发生病例3000多例,每年确诊几百例。王嘉瑞每年都要去安徽、江西、浙江等地的基层医院支援抢救,并展开科研,摸索治疗方案。

上世纪70年代,流行性出血热发病率继续升高,年度确诊病例上万

1964年,时任中国医学科学院流行病学微生物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汪诚信随中国医学科学院流行病学微生物学研究所医学昆虫动物室主任张宗葆奔赴安徽,做流行性出血热宿主及媒介调查。

当时,南京部队进驻安徽西部湖泊地区,兴建农场,围湖造田。这里地处淮河下游南岸,地势低洼。部队住工棚,一部分人员睡地铺,铺用在当地购买的稻草,室内和工地有大量老鼠。40多个连队中,先后有82人感染了流行性出血热。

安徽省一直是疫情重灾区,国家对这次病例的集中出现高度重视,专门邀请医科院流研所前往调查。

医科院流研所前身为卫生部流行病学研究所,成立于1952年,主要任务是做反细菌战工作和烈性传染病防控。研究所位于北京小汤山,不挂牌,双重门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成立近30年还不为当地老百姓所知(只知道这里是北京昌平“流字5号”)。1956年,该所更名为北京流行病学研究所。按照苏联模式,地方和部队都设有流行病学研究所,为了相区别,北京流行病学研究所于1957年再次更名为中国医学科学院流行病学微生物学研究所。

汪诚信说,当时对于流行性出血热的宿主和传播机制观点不一,因为尚未成功分离病毒,所以都缺乏实验证据。根据经验,基本确信与老鼠有关,是哪种老鼠却很难判断,初步怀疑是学名叫黑线姬鼠的田鼠。通过灭鼠试验发现,消灭黑线姬鼠能够降低发病率。

黑线姬鼠习惯在晚上活动,在安徽的近两个月时间里,汪诚信定期带两三个人,晚饭前出去放捕鼠夹,早上收捕鼠夹。为控制流行性出血热,灭鼠必须符合剩余密度低、处理面积大、维持时间长这三点要求。灭鼠工作做完后要布设鼠夹检查,平均100个架子打到的老鼠不超过一只才达到要求。

当时国内大部分地区都满足不了这些要求,灭鼠技术多年也没有重大突破,最多只能灭掉30%—50%的老鼠,不足以控制流行。

上世纪70年代,流行性出血热发病率继续升高,年度确诊病例上万。

农民在家里储粮,以致老鼠泛滥,家鼠型EHF因此蔓延

1976年6月,中国医学科学院流行病学微生物学研究所研究员杭长寿从乙脑病毒室调至流研所出血热室,做副教授宋干的副手。一天,出血热室收到一条内部消息称,韩国和美国合作成功分离到了流行性出血热病毒。当时国家鼓励“开门办科研”,号召到基层去,到农村去。宋干和杭长寿去了陕西省周至县终南公社卫生院,每天捕鼠和采集病人血液。

1978年,他们此前获知的内部消息被正式发表:韩国科学家李镐汪、李平佑和美国CDC特殊病原室主任合作,从韩国疫区捕获的黑线姬鼠肺组织中分离出病毒,并根据分离地点(汉坦河)将其命名为汉坦病毒。

上世纪80年代初,随着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中国农村粮食连年丰收。到1984年,中国已划时代地出现“卖粮难”的问题。

与此同时,全国流行性出血热发病率急剧升高。疫情上升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农民在家里储粮,以致老鼠泛滥,家鼠型EHF因此蔓延。

1981年后,流行性出血热的防治被卫生部列为全国重点科研项目,得到各方面的支持。

这年初夏,河南和山西沿黄河地区暴发了疑似流行性出血热。杭长寿等人赶赴疫区调查,在排除了十余种病毒性出血热的可能后,推测可能是由褐家鼠引起的一种轻型出血热。

江苏等地则暴发了由黑线姬鼠引发的疫情。12月,杭长寿从江苏丹阳捕获的黑线姬鼠第9号阳性肺标本中分离到了A9病毒株,被世界卫生组织参考中心收录,公认为中国Ⅰ型病毒代表株(又称姬鼠型病毒)。这是中国首次成功分离到流行性出血热病毒。

1982年,杭长寿又从河南提供的第22号鼠肺标本中成功分离了R22株病毒,被世界卫生组织参考中心收录,公认为中国Ⅱ型病毒代表株。杭长寿又与同事首次证明,A9和R22两种病毒是不同血清型的出血热病毒,分别为野鼠型和家鼠型。

1983年,卫生部成立了EHF专题委员会,确定建立42个全国EHF监测点。时任中国医学科学院流行病学微生物学研究所副研究员汪诚信是30多位委员之一。他说,那时邓小平办公室经常收到群众来信,反映粮食有了,但老鼠太多,请求国家支持灭鼠工作。有时,一天就收到20多封来信。

中央加强了EHF的防治工作力度。这年12月,中国医学科学院病毒學研究所、流行病学微生物学研究所等划分出来,单独成立了中国预防医学中心(1986年中心更名为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即中国疾控中心的前身)。

2001年后,新的疫苗被批准应用,实现了老百姓“打一针不得病”的期盼

1986年,流行性出血热年度确诊病例11.5万例,达到最高峰。此时,流行性出血热成为中国除病毒性肝炎外危害最大的病毒性疾病。

6月上旬,国务院在中南海召开全国灭鼠和流行性出血热防治工作会,部署在全国城乡开展全民性灭鼠活动。这次会议规格空前,时任国务院副总理万里、中央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主任廖汉生等人到会。国务院办公厅又先后两次召集有关部委开协调会,确定由中央爱卫会负责指导全国灭鼠工作。卫生部门负责疫区灭鼠工作的技术指导、患者的医疗救护等,农牧渔业、城建、商业部门做本系统的灭鼠工作,化工部门负责研制生产高效优质低毒廉价的灭鼠药物,轻工部门负责研制新型轻便、实用、价廉的捕鼠器械,国家科委组织疫苗及防治新技术的科研攻关。

灭鼠经费不足的问题也得到较好的解决。据不完全统计,1986年和1987年共筹集灭鼠经费1.72亿元,其中各级财政拨款4212.93万元,企事业单位和群众自筹1.301亿元。

汪诚信说“这次会议是分水岭”,“各地各部门全力组织工作,EHF的确诊病例和死亡病例逐年下降”。会后,群众性灭鼠高潮很快掀起。

经过灭鼠,1986年下半年的病例数比1985年同期下降12.36%。1987年,全国发病人数比1986年同期再下降46.6%。病死率也明显下降,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全国平均病死率波动在8.20%-10.50%之间,上世纪80年代以后降低到3.29%。

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流动人口的增加,以及旧城改造搬迁,鼠密度有所增加,流行性出血热出现向城市发展的趋势。20世纪90年代初期,全国流行性出血热的总体发病率与20世纪80年代后期相对持平,发病人数保持在4至6万人之间。20世纪90年代中期,部分疫区出现了发病率的增长。

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由于疫苗技术的成熟,发病率呈下降趋势。杭长寿利用从美国细胞公司进口的传代细胞,研制出了副反应更少的传代细胞双价纯化灭活疫苗,2001年后进入临床观察,并最终被批准应用,实现了老百姓“打一针不得病”的期盼。到2010年,全国发病人数9526例,死亡118人;2019年1至8月,发病数为6313例,死亡21人。

汪诚信认为,流行性出血热的防控发展到现在的水平,感染风险已降至相当低。2018年,王嘉瑞与当年一起共事的天台县医院老院长通电话,老院长告诉他,医院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出血热患者了。

1988年,扑灭甲肝大流行

1988年1月,一场突如其来的传染病暴发流行,打乱了上海的正常生活。

多管齐下,到了3月上旬,全市新发病例数明显下降。

1991年,当时世界上唯一的甲肝减毒活疫苗,从毛江森领导的实验室里问世了

有些病人为了住院,甚至自己带了折叠床,带了被褥

1988年1月,在上海市民的心里留下了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一场突如其来的传染病暴发流行,打乱了这座大都市的正常生活。空前拥挤的医院门诊,摆满病床的工厂仓库、甚至是旅馆和学校教室,还有街头关于疫情蔓延的传闻和流言……都是上海人对传染病的惨痛记忆。

上海南市区唐家湾地段医院内科医生邵影,当时只有31岁,她清楚地记得,1988年1月18号这一天,医院里开始多了一些上吐下泻的病人。

一天之后,人数迅速攀升,速度之快让医生都出乎意料。有些病人为了住院,甚至自己带了折叠床,带了被褥。

这种情形随即在上海其他医院也相继上演,而且病情几乎相似。除了大多伴有身体发热、呕吐、厌食、乏力,还有脸色发黄。

这几乎就是甲型肝炎的典型症状,它是一种由甲肝病毒(HAV)引起的,以肝脏炎症病变为主的传染病。甲肝的潜伏期非常长,要四周左右,所以当他们上吐下泻的时候,还没表现出肝炎的症状,但是他们的排泄物里,已经有很多甲肝病毒了,于是这些病毒又感染了其他人。

时任上海市卫生局局长王道民心里有这样一本账:1月19日,全市一天大约发病134人,之后的患者人数便成倍增加,至1月底,有时一天新增的甲肝病人甚至达到一万例左右,2月1日那天的新增病例数则高达1.9万例。

尽管甲肝是上海过去的常见病,在每年的冬春交接,特别是在春节前后,上海甲肝的发病数都会比平时略高一些,但这样的态势,显然并不正常。

据上海市卫生防疫站疫情统计:1988年全市甲肝报告发病数为34万例,创出了世界甲肝流行新的历史纪录。那年,上海各大医院都是一片因拥挤过度,而显得乱糟糟的局面。有人排队排到一半,就晕了过去,“咕咚”一声栽倒下来。这种大面积的疫情,让上海人闻之色变。原上海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院长俞顺章,对当时的一些特殊镜头,多年后还记忆犹新:

在上海的公交车上,几乎人人都带着纸巾或戴纱布手套,以免沾染扶手上可能带有的病毒;最极端的是,飞机上一些标有“上海制造”的食品,都会被乘客当垃圾扔掉,唯恐避之不及。

生吃毛蚶,要付出健康乃至生命的代价

俞顺章曾参加过消灭血吸虫病及除害无病工作,又在1972年的启东一带肝癌高发时,被任命为上海赴启东肝癌防治科研小分队负责人之一,最终找到黄曲霉毒素和饮水不洁是当地感染肝癌的主要环境危险因素,并提出了“管水、改粮、防肝炎”七字预防肝癌方针。

这一次,也正是他最早判断毛蚶可能是这次甲肝爆发的主要原因。

因为在上海人的餐桌上,此时正密集地端上毛蚶。毛蚶,生长在河口和海湾泥沙中,本身是一种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的高蛋白食品。其壳入药,中医又叫瓦楞子,有制酸止痛的作用,可以治疗反流性食管炎。但是,和制药时需高温煅烧不同,上海人看上毛蚶,主要是为了生吃。

它们被买回家之后,一般会被放在水里浸泡两小时,吐出泥沙之后,再简单地用开水过一下,配上酱油、姜丝以及醋,就成了上海人的下酒菜。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将它煮熟,因为一熟就没了口感。这种吃法有好有坏,好处是图个鲜嫩,但坏处在于,万一毛蚶不干净,吃了要闹肚子。

上海的甲肝大流行,则证明生吃毛蚶,还要付出健康乃至生命的代价。

1月初,王道民和分管医疗卫生的上海市副市长谢丽娟走访了好几家医院。通过医疗登记本发现,这些腹泻病人的饮食史中,绝大多数都吃过毛蚶。

与此同时,凡吃毛蚶时还饮过白酒的人,症状就相对较轻。由于甲肝有两到六周的潜伏期,菌痢则很短,这让他们意识到,痢疾的流行,也许是甲肝流行的先兆。

果不其然,1988年1月中下旬,甲肝迎来了大暴发。

多管齐下,让甲肝在短期内得到了有效控制

在意识到出现问题后,上海有关方面立即将毛蚶送检,检测其是否携带甲肝病毒。

俞顺章因此再赴启东,带领科研人员去毛蚶原产地调查,很快,他们就在毛蚶体内找到了甲肝病毒,以直接证据证实了毛蚶就是甲肝的罪魁祸首。这也帮助上海从源头上有的放矢地控制疫情。

首当其冲的,是禁止了毛蚶的经营、运输、销售等行为,市场上的所有毛蚶,不仅不许再售卖,还必须作为垃圾处理。另一方面,也是当务之急的,尽可能地收治现症病人。

当时上海所有医院(包括妇产医院)共5.5万张病床,即使全腾出来,也根本没办法集中安置这么多甲肝病人。

1月24日,上海市政府召开由各区县长、各区县卫生局长、防疫站长、市政府各委办局负责人参加的紧急会议。会议要求大家必须统一认识,克服困难,想尽一切办法增加收治点,尽一切可能收治病人。

随后,各级医院尽可能增加床位,收治重症患者,病情较轻的患者由地段医院收治。另外,沪上一些大中型企业也腾出仓库,开办临时隔离病房,收住本企业的甲肝病人。同时,中小学校借放寒假之机,把部分学校的教室办成病房,一些小旅馆也空出客房接收病人。

与此同时,上海还建立了大约2.9万多张家庭病床,轻症患者就在家中進行隔离和治疗,避免交叉感染。这样不仅有利于病员的治疗和康复,而且对减少新发病例起到了关键作用。

多管齐下,让甲肝在短期内得到了有效控制,到了3月上旬,全市新发病例数明显下降,没有出现第二个发病高峰。

1月29日至3月21日甲肝发病共计292301例,死亡31例,直接死于甲肝并发症(急性及亚急性黄色肝萎缩)的只有11例。

“甲肝克星”

提到甲肝,就会让人联想到毛江森,这位被誉为“甲肝克星”的老人。在上海甲肝大流行的10年前就开始研究甲肝病毒,凭借着10年的积累,在上海甲肝大流行暴发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成功培育出甲肝减毒活疫苗,给人们带来了希望。

1934年,毛江森出生于浙江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高中时,毛江森最喜欢物理和数学,本想大学报考数理专业,但父母的一封信使他改变了志愿。信中说:“你从小体弱多病,把你带大实属不易,你还是学医吧。”想起儿时的经历,以及当时农村无医无药,生存不易的现状,毛江森决定学医,做一名人民的健康卫士。

1951年,高中还未毕业的毛江森考上国立上海医学院(后来的上海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6年的学医生涯,毛江森明白了“医学走的是一条奉献之路”,也在心里深埋下了“行医救人”的种子。

虽然毛江森学医的初衷是成为一名医生,想通过行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但当时新成立的中国医学科学院更需要一批新生力量。于是,毕业后的他被分配到中国医学科学院病毒系,从事病毒学研究。

这期间,毛江森凭借工作中严谨的科学态度和对科研的一片热忱,受到所在病毒系主任——我国医学病毒学奠基人、中科院学部委员黄祯祥教授的青睐,被提为助手,共同开展干扰素的研究工作。

干扰素是一种具有抑制细胞分裂、调节免疫、抗病毒、抗肿瘤等多种作用的细胞因子。它能诱导细胞对病毒感染产生抗性,通过干扰病毒基因转录或病毒蛋白组分的翻译,阻止或限制病毒感染。

经过两年多的努力与探索,他们发现乙型脑炎病毒——鸡胚细胞系统是良好的干扰素产生系统,并较全面地研究了高滴度干扰素產生的影响因素,开创了我国干扰素研究的新领域。

1978年,45岁的毛江森回到杭州,在浙江省医学科学院开展病毒学相关研究工作。当时,他已在病毒学研究领域耕耘了20多年,对肠道病毒、麻疹病毒、脊髓灰质炎等病毒的研究都有建树。

回到杭州后,毛江森没有立即开展科研工作,而是花了近一年时间,一趟趟地去宁波、绍兴、扬州等地,走村串户搞调查,看看什么病最严重。经过近一年的病毒病调查,他惊讶地发现,当时甲肝流行十分严重,居传染病的首位。

“我记得当时杭州郊区有个村子近一半村民都患了黄疸肝炎,有的一家五口全部倒下,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看到甲肝肆虐,人民受苦,毛江森几度落泪,暗下决心,“一定要消灭甲肝病毒”。

自此,他开始将甲肝病毒研究作为自己新的科研方向,和助手奔走在杭州、绍兴等地,收集黄疸肝炎患者的粪便并带回实验室进行病毒提取、组织培养,一趟趟下来,实验室的两只冰箱里塞满了粪便。

“有一次装粪便的塑料包装袋包扎得不够严实,乘车时臭味散发出来,一车的乘客都对我颇为不满。但这些粪便是研究病毒的基础,再难也要坚持。”毛江森说。

当时的省医科院没有电镜设备,为了观察甲肝病毒是否被分离出来,除夕夜,毛江森和助手赶到河北医学院借用电镜室做实验观察病毒,当甲肝病毒图像在电镜下被分离出来时,毛江森欣喜若狂,终于找到了甲肝致病元凶!

经过一年多的调查研究,分离甲肝病毒终于获得了成功,但毛江森并不满足于此,尽早研制出甲肝减毒活疫苗,造福深受疾病困扰的人民,实现我国大面积预防甲肝,是毛江森最大的心愿。

经过一次次研究,毛江森和助手们发现了红面猴和恒河猴对甲肝病毒有感染与免疫反应,由此建立动物模型,证明甲肝有隐性感染,并且还发现了甲肝病毒在组织培养细胞内质网中的增殖现象。

4年研究甲肝病毒、4年培育毒种、4年研究工艺,毛江森用了12年的时间成功研制出甲肝减毒活疫苗。

1991年,世界上唯一的甲肝减毒活疫苗,从他领导的实验室里问世了。

临床使用表明,毛江森主持研制的甲肝减毒活疫苗安全有效,居国际领先地位。1992年,国家卫生部批准批量生产和大规模使用该疫苗,使我国甲肝发病率以年均20%的速度下降,中国甲肝疫情得到有效控制,该疫苗也成为我国第一株出口的疫苗。

毛江森也由此成为名副其实的“甲肝克星”。

2003年,抗击SARS

2003年的那个春节,成了病毒疯狂的“蔓延之旅”。

2003年6月20日,最后一批18名非典患者康复走出小汤山医院。

北京街头恢复了以往的人头攒动,一名售货员激动地贴出一张庆祝标语:“北京真牛!”

中国上报的第一例非典患者

“高烧近40度、咳嗽到几乎无法说话、呼吸困难、肺部出现感染。”2002年12月15日,36岁的黄杏初被乡镇医院紧急送到广东省河源市人民医院的急诊室,接诊的医生叶钧强作出上述诊断记录。

黄杏初在深圳一家酒楼工作,10天前,他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浑身没有力气。他以为自己得了感冒,睡一觉就好了。但奇怪的是,他吃了几天感冒药,在乡镇医院输了液,病情却没有丝毫好转,甚至逐渐恶化。送到河源人民医院急诊室时,平时身强体壮的他,只能在家人的搀扶下勉强走动。

退烧药、抗生素……叶钧强用多种手段治疗后,黄杏初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更为奇怪的是,叶钧强一直无法查出黄杏初的病原。为了不耽误病人的治疗,叶钧强建议将他送往广州军区总医院。

接诊的广州军区总医院呼吸内科主任黄文杰回忆:“送来时,黄杏初已经呼吸衰竭,X光显示肺部大片感染,出现‘白肺,生命岌岌可危。”

叶钧强将黄杏初送往广州后,连夜返回河源市,到家已经凌晨3时。没睡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刚上班不久,他又发现一名与黄杏初症状相同的患者。经过交流后,这名郭姓患者并不认识黄杏初,也没有过接触史。

叶钧强觉得奇怪,向呼吸科年过花甲的谢教授请教,对方表示也不清楚。当晚,谢教授返回家中后与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的一个同学取得联系,随后决定将病人送往广州。

两次赴广州回来后,叶钧强发现自己也开始出现全身无力、高烧、咳嗽的症状。连同和他一起患病的,还有最初接触过黄杏初的11名医护人员。河源市紧急将情况上报给广东省卫生厅。

随后,卫生厅派出包括黄文杰在内的5名传染病专家前往河源市,经过一段时间的检查,他们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不知道发病原因、没有采到病原体、得到的唯一结论为:这可能是一种病毒性肺炎,具有传染性。

到了2003年初,疫情的消息不断传出,疾病的蔓延越来越快。河源市之外的广州、顺德、江门、中山等城市,相继出现“怪病”患者,其中62.9%患者找不到直接传染源。

截至2003年1月20日,疫情最重的中山市,确诊了28例相同病情的患者。第二天,省卫生厅组织多位专家再次前往调研。1月21日下午,中国工程院院士、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长钟南山正在中山市出差,听到情况后,他立即参加了专家组的会诊调查。1月22日,汇集多方意见,他和相关工作人员很快完成《省专家组关于中山市不明原因肺炎调查报告》。这是中国第一份关于“怪病”诊断、流行病学特点、临床表现和治疗原则的文件。在这份文件里,专家正式提出“非典型肺炎”(以下简称非典)这个名称。

黄杏初为中国上报的第一例非典患者。

一个病区的所有医护人员几乎全部倒下

2003年的那个春节,成了病毒疯狂的“蔓延之旅”。当春运开始紧张有序地进行时,在广州市的各大医院里,医生和护士也乱作一团。

2003年2月15日,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护士长张积慧正在商场给儿子买衣服,突然接到通知,让她火速回到医院,筹备非典病區。当天是星期六,而上级通知,下周一就会有大批患者入住。

非典病区的选址,是医院一座原本打算废弃的旧楼。病人入住前,医护人员要完成大到病床、呼吸机,小到一个针头、一瓶药的搬运。并且病房都要全部清洁完成,时间仅剩36个小时。

几乎是36个小时不眠不休,他们在周一清晨,完成了这项任务。等到病人开始陆续入住时,领导在楼下喊护士运送病人,但十几个护士一直没有走出大楼。

张积慧很着急,她气冲冲地走上楼,发现十几个护士全部累倒在地,无法站立。更令她们震惊的是,当病人最终完成入住之后,经过询问发现,近百名患者全部为中山市医务人员。

据病人介绍,其中最为严重的广东省中山市中山三院,一个病区的所有医护人员几乎全部倒下。即便广东省的疫情已经严峻至此,但当时城市和城市之间、省份和省份之间的疫情通报机制,并没有公开。这在很大程度上,给了非典可乘之机。

2003年春节刚过,一名27岁的山西女商人,即将前往广东多地出差。临出发前,她打电话给广东同行询问广东“怪病”的传闻,对方却满怀信心地告诉她:“都是谣言,不要相信。”随后她欣然前往。

但2月22日,在深圳开往广州的列车上,她突然感到身体不适、浑身发冷。23日回到山西后,她的体温已经高达38.8摄氏度。随后她来到北京301医院就诊,成为北京市第一例上报非典患者。接诊她的大夫,是当时北京301医院的年轻医师佘丹阳。据他介绍,病人主动向他讲述自己曾经去过广东,会不会得了传说中的肺炎。

佘丹阳询问对方,在山西治病期间吃过什么药后,浑身打了一个寒颤。“都是好药,最先进的抗生素,但为何治疗这么长时间,几乎毫无效果?”他在心里暗暗发问。

随后几天,患者的父亲和母亲也被送到北京301医院,三者症状完全相同。不久之后,301医院多名医护人员感染。伴随着人口的流动,各地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非典病人。到了2003年4月,非典开始在全国范围逐步扩散。

为了弄清楚究竟多少人得了非典,卫生部派专人走访北京175家医院,逐个核对调查

2003年2月23日,广东省中山二院急救车司机范信德不幸因非典去世,他是全国第一位殉职的医务人员。2003年大年初一,范信德替同事值班,运送一名重症病人到中山三院。医院通知说病人有一定的传染性,并且为他准备了三个口罩。范信德穿好制服,戴好口罩,完成任务后返回。当晚11时45分,医院保卫科工作人员清楚地记得,范信德将车开回医院之后,脱下制服、手套、口罩说:“这病传染,我得好好洗洗车,免得把别人传染了。”

因为当时病人一路呕吐,车上全是呕吐物。范信德洗得很仔细,甚至拆下车上的坐垫,换下座椅套等。但他不知道,自己接触的这名重症患者,是日后被人们称为“毒王”的周姓患者。随后的转院过程中,他又相继传染多名医护人员。

3月25日晚,出租车司机王某来到三里屯附近的北京武警总队医院就诊,随后被确诊为非典。三天后,武警北京总队医院出现一批医护人员感染,其中内二科主任医生李晓红,于2003年4月26日凌晨去世,她成为北京市第一个因抗击非典以身殉职的医生。

非典袭击各大城市,是一场全方位的突袭。

到了2003年4月12日,疫情逐渐加重,各种民间谣言四处流传,人心惶惶。同一天,广东呼吸疾病研究院召开发布会,钟南山认为:“摸不清楚状况的人们如果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疫情将会更加控制不住。”发言结束后,有记者站起来追问:“现在的疫情是不是已经得到控制?”

这本应是一场谨慎发言的发布会,但钟南山没忍住,厉声回答道:“现在病原不知道,怎么预防不清楚,怎么治疗也还没有很好的办法,病情还在传染,怎么能说是控制了?我们顶多叫遏制,不叫控制!”

此话一说出口,举国哗然。但又像黑夜里,有人点燃了火把,照出一道亮光,指明了方向。

2003年4月20日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公开信息显示,截至4月18日,全国累计报告非典型肺炎病例1807例,其中北京339例。

为了弄清楚究竟多少人得了非典,卫生部派专人在一周的时间内,走访北京175家医院,逐个核对调查,最终才得到一个准确的数字。

“没有施工图纸,就请设计院的专家到现场边施工边设计,就连ICU病房都是在地面上用树枝划出来的”

在4月20日的转折之后,疫情较重的北京,开始了一场和非典的正面较量。

首当其冲的是隔离制度。北京市开通10条非典热线,一旦发现自己可能患有非典,需立即拨打电话呼救,会有救护车将患者送往医院。据北京市急救中心党委书记汤旗介绍,一天的时间,他们接到的电话多达7000个,是平时北京120接通量的20倍。还有北京市政府指定6家医院为非典医院,将北京所有患者转移到这几家医院集中隔离治疗。

为了防止新增病例的持续提升,一旦有非典病人确诊之后,马上就有流行病学的专家,调查与他有过密切接触者的信息,当天就会有人前往这些人的家中,采取隔离措施。

同时,在北京多地,社区和村庄也被动员起来,人们相继开始自我隔离小区和村庄。4月27日,北京市开始全面实施非典患者社会救助机制,暂停北京市所有娱乐场所经营,并开始每天公布疫情。截至4月27日,北京市累计收治2474例,确诊1199例,死亡59例。病人迅速将6大医院占满,为了缓解这一情况,早在5天前,北京市政府已经有了预见性。

2003年4月22日,北京市召开防治非典的联席会议,会上多位专家建议,医院不够用可以考虑征用疗养院,比如条件比较好的小汤山疗养院。将所有病人隔离集中治疗,是抗击非典中至关重要的一项措施。

就在讨论完小汤山医院的建设之后,建院85年的北大人民医院因非典疫情过于惨重,历史上第一次关门停诊。从这时开始,作为非典疫情最重的北京市,将焦点全部转移到了小汤山医院。

从一开始,小汤山医院就没有按照一座完整的医院来设计,从某种意义上,它最重要的功能只有两个:防疫和治疗。

2003年4月22日晚,北京市国资委下属的住总、城乡、市政、建工和城建等部门的负责人,齐聚北京市建委会议室开会。随后时任市建委主任刘永富宣布了市委的决定:30日晚上22时前,修建一所1000张床位的传染病医院,同时能够保障1400名医务人员的居住。

听到消息后,所有人为之震惊。通常,建设一所相同规模的传染病医院所需要的时间是2年,而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7天。来不及思考,他们投入到紧张的建设中。

次日清晨,当中建一局40多人带着58个活动板房抵达小汤山现场时,他们当场傻了眼:总面积68亩的工地上人山人海,等到晚上,参与施工的人数超过了4000人,数百台挖掘机设备集体开动。小汤山医院副院长邓传福提起当年说:“没有施工图纸,就请设计院的专家到现场边施工边设计,就连ICU病房都是我们在地面上用树枝划出来的。”

让工程顺利如约推进的,是当时7000多名工人。一名叫李爱华的工人回忆:“现场感觉就是活很紧,人很疲劳,机器声和人声混杂在一起,很嘈杂,说话都得吼。”4月28日,一名叫做赵志刚的工人,累到实在不能动,抱着被子找地方睡觉,不小心一脚踏空跌进沟里,居然在沟里顺势睡着了。北京六建总经理助理郝建华回忆,他从23日中午到30日,7天没闭一下眼。每次开会,他都把腿肚子露出来,贴到冰凉的水泥地上,才能保证自己不睡着。

4月29日晚,小汤山医院大体成型。4月30日下午6时,在所有设备调试安装完毕后,随着驻守军方戒严令的发出,所有施工工人全部撤出工地,军方正式接管北京小汤山医院。

至此,中国人与非典的战斗,开始进入反击阶段。

“把重症病人都送到我这里来”

就在小汤山施工工地白天黑夜人声鼎沸的时候,很多医务人员,也做好了立即奔赴小汤山医院的准备。关于人员的选拔标准,除了专业要求之外,只有四个字:精兵强将。

很多医生回忆,听到自己即将奔赴小汤山医院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万一回不来怎么办?”但即便冒着死亡的危险,1400名医护人员还是在4月30日傍晚,第一时间进驻了小汤山医院。当时在非典病人病房里,一名记者采访一位护士长:“您知道有(被传染)这种可能,为什么还要报名来?”那位护士长沉默几秒后,给出了非常简单的回答:“因为病人需要我去治疗,我想我能够去做。如果我们都不来了,病人应该怎么办?”

5月1日晚,680名北京各大医院的非典患者被紧急转运到北京小汤山医院,转运的过程秘密而谨慎。但在当时,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病人,很多都不相信这是快速建成的医院。一名40多岁的女患者下了车就靠着墙哭:“这里是不是‘死亡集中营?你们是不是要拿我们做实验?”

病人进入以后,在这工作的医护人员,被严格管理进出。所有人身穿三层隔离衣,一旦进入不能轻易出来,长达几个小时的时间,不能喝水、上厕所。当时5月份的北京,气温已经升高到将近30度,在医生走出病房时,常常最里面的一层衣服已被汗水浸透。很多医护人员白天黑夜颠倒,还要照顾到病人的情绪,安抚他们的心灵。

北京在与非典展开殊死搏斗,广东也开始了与非典的决战。

3月17日,广东省累计报告病例突破了1000例。各大医院也开始筹备建设专属的非典隔离病房。当年4月,是广东非典最为严酷的时段,用于接纳非典病人的医院不堪重负,一批又一批医务人员累倒。最危难的时候,钟南山说出了那句至今仍被铭记的话:“把重症病人都送到我这里来!”

经媒体报道之后,源源不断的病人被送到钟南山这里,很多病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钟南山叮嘱所有医务人员:“早诊断、早隔离、早治疗,尽全力保证不能前脚送来,后脚就抬出去。”

在这场和疾病的战争中,钟南山身边很多同事倒了下去,他非常难过,却也激起了斗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牵头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降低了患者死亡率,且明显缩短了治疗时间。这套方案很快被全国的医院采用,成为通用治疗方案。

小汤山医院投入使用29天后,在各级部门严防死守下,2003年5月29日,北京市非典新增病例首现零纪录。北京的非典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

同时在广州,非典病人数量也不再增长,越来越多的病人被治愈,走出隔离病区。

2003年6月20日,最后一批18名非典患者康复走出小汤山医院。此时,距离小汤山医院正式接收治疗病人,只过去50天。50天的时间,小汤山医院共计收治680名病人,672人康复出院,参与治疗和护理的医护人员没有一人被感染。

3天后,小汤山医院首批900名医疗队员,从北京撤离。1天后,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北京从非典疫区的名单中删除。北京街头恢复了以往的人头攒动,在王府井百货大楼门前,一名售货员激动地贴出一张庆祝标语:“北京真牛!”

“非典使中国医疗卫生系统蓬勃发展起来”

非典之后,中国公共卫生领域以飞快速度进步。时任中国疾病防控中心的主任冯志坚说:“非典使中国医疗卫生系统蓬勃发展起来。”值得一提的是,非典疫情波及全国六省市后,为了快速监测报告疫情,卫生部以最快的速度将非典列入法定传染病之列。

世界卫生组织专家、英国传染病专家艾文斯·梅瑞恩对此印象颇深。他说,在与卫生部官员的交流中得知,在非典型肺炎尚未被正式列为法定传染病前,中國已采取法定传染病中乙类传染病的标准对非典型肺炎进行管理。卫生部向各省下达的文件长达9页,从汇报办法、治疗措施、医护人员防治、隔离措施、社区防治措施等五方面进行规定或给予建议,管理办法非常详细。据悉,文件中规定,非典一旦在省里被发现,省相关部门要在同一天报告卫生部,卫生部也要当天报告世界卫生组织。

1989年,我国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将35种传染病分甲、乙、丙三类进行管理。该法规定甲类传染病一经发现,城镇于6小时内、农村于12小时内向当地卫生防疫机构报告;乙类传染病的管理标准相对调低一些,最迟24小时内报告;丙类传染病则属法定监测传染病。甲类传染病、《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实施办法》中规定的乙类及丙类传染病中部分传染病要进行隔离治疗,除此之外的传染病则根据病情,采取必要的治疗和控制传播措施。

此外,某传染病一旦被列入法定传染病,其暴发、流行时,当地政府经报告后可以采取紧急措施,包括限制或者停止集市、集会、影剧院演出或者其他人群聚集的活动;停工、停业、停课;临时征用房屋、交通工具以及封闭被传染病病原体污染的公共饮用水源。

在目前法定传染病中,鼠疫、霍乱为甲类传染病;艾滋病、炭疽病等为乙类传染病,结核病、流行性感冒等为丙类。国务院可以根据情况,增加或者减少甲类传染病病种;卫生行政部门可以根据情况,增加或者减少乙类、丙类传染病病种。

一名离休的卫生部高级官员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改《传染病法》是史无前例的。从2003年到2006年,中国先后投入257亿元人民币,改善公共医疗设施和应对传染性疾病。2006年,卫生部宣布基本建立疾病预防和控制系统,而传染性疾病的通报体系覆盖全国95%以上面积的区域。

此后的十几年时间里,我国先后抵御了禽流感、甲型H1N1病毒、非洲埃博拉病毒等公共卫生突发事件,一批又一批的医生、科研人员,前赴后继地提升中国医疗水平。中国疾病防控也从疲于应付到从容应对,从被动迎战到主动出击,从各自为战到多方联动,覆盖全国的疾病防控、传染病救治体系现已形成。

(参考资料:《<送瘟神>诗中的毛泽东为民情怀》,《学习时报》2019年第33期、《苏德隆和上海公共卫生往事》《文汇报》2020年4月3日、《一生一事——顾方舟口述史》商务印书馆2018年5月第1版、《使命的召唤——顾方舟传》江苏人民出版社2016年6月第1版、《顾方舟:此一生做一事,没遗憾》《新民晚报》2019年1月9日、《糖丸爷爷的艰苦战争》《中国青年报》2019年1月16日7版、《1988年上海甲肝大流行始末》《新民晚报》2008年12月25日、《“甲肝克星”毛江森院士一生与传染病毒作战》《都市快报》2019年9月16日、《非典十年祭:回望小汤山》凤凰网2013年4月22日、《看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1月1日、《SARS十年,就这样改变了中国》《青年参考》2013年2月27日第28版、《非典十年:SARS改变的中国》《三联生活周刊》2013年3月8日、《非典经验:中国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对标准与变化》《华西都市报》2020年3月8日等;作者:罗元生、任思蕴、范瑞婷、徐源、聂俊文、江山、谢丽娟、金晶、王玥云、王得格、柴静、张慧、叶依等)

从除“四害”到拒野味:公共卫生观念70年之变

每年的4月7日是世界卫生日。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除四害”到今天更加强调大健康、分餐制、拒野味,公共卫生概念在70年间不断变化,不变的,是党和政府始终把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的信念。

2019年,四川凉山大山深处的普格县特兹乡,一场“厕所革命”给人们生活带来了新的变化。

在这个曾饱受血吸虫病折磨的地方,当地政府工作人员介绍:“卫生厕所和沼气池建设在村中普及率基本达到90%,使用率达到95%,有效控制了传染源。”让人难以想象的是,十几年前,普格县特兹乡被确定为血吸虫病综合治理试点地区时,整个县只有一个公共厕所,脏到无从下脚。

建厕所需要过程,习惯用厕所更需要过程。到2015年,普格县全县达到血吸虫病阻断标准。如今,“厕所革命”不仅促使了基础设施和环境卫生的改善,更改变了凉山深处大部分村民的旧有观念。

不仅是凉山,新中国成立以来,爱国卫生运动伴随了几代人的成长。除“四害”“五讲四美三热爱”“三讲一树”、卫生城镇创建、厕所革命、垃圾分类、坚决杜绝食用野生动物的陋习、倡导树立文明健康绿色环保的生活方式……公共卫生概念的变化,承载着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新中国成立初期,卫生机构和卫生设施少,天花、鼠疫、血吸虫病等地方病、传染病严重威胁着人民特别是广大农民的健康。为尽快改善卫生状况,控制疫病流行,以“除四害,讲卫生,消灭疾病,振奋精神,移风易俗,改造国家”为任务的爱国卫生运动在全国开展起来,“以卫生为光荣,以不卫生为耻辱”的观念蔚然成风。

没有全民健康,就没有全面小康。从“提高人民健康水平”写入十八大报告,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推进健康中国建设”,到十九大报告对“实施健康中国战略”作出全面部署。如果说上世纪的中国更注重公共卫生基础设施等硬件完善,普及的多是基本卫生常识,那么今天,公共卫生建设则从注重治疗流行病,上升为更加关注全民健康,注重健康观念的培养、环保生活方式的养成。公共卫生的概念不断革新。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对“野味的危害”的搜索一度达到历史峰值,越来越多的人呼吁拒绝食用野生动物。从公共卫生安全角度来说,吃野味无疑存在巨大的健康隐患。然而一些人存在“猎奇”“炫耀”“野味滋补”等畸形消费观念,不惜以身犯险。

2020年2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从源头上有力防范和打击非法野生动物交易、滥食野生动物行为。各级市场监管部门也严厉打击野生动物违法违规交易。截至2020年3月,全国已停业整顿野生动物市场及经营户1.1万家,电商平台下架信息20.7万条。

公共衛生建设需要国家、社会、团体和民众的广泛参与,共同努力。“勤洗手、戴口罩、常通风”“不随地吐痰、不乱倒垃圾,咳嗽、打喷嚏时用纸巾或肘袖遮掩口鼻”“推广分餐公筷,拒食野生动物”……全国爱卫办、中央文明办等9部门日前在动员广大群众积极参与爱国卫生运动时,对全国人民发出了以上倡议。

“更加强调个人对于健康中国建设、社会文明风尚的责任担当,贯穿着生态文明思想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中国健康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李玲说。解决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不能只是卫生防疫部门的单打独斗,需要更多部门、广大人民群众的协作配合。这一观点,已经成为越来越多人的共识。

(责编:陈毓婧;来源:《从除四害到拒野味 公共卫生概念70年之变》新华网2020年4月7日;作者:周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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