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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逆行者

2020-06-24兰嘉娜黄梦怡陈小婷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20年3期
关键词:武汉新冠医院

兰嘉娜 黄梦怡 陈小婷

2020年,新冠病毒来袭,全国吹响抗疫号角,无数医护工作者主动请缨,选择逆行,奔赴武汉、舒兰、绥芬河,冲上抗疫最前线。他们不顾个人安危与时间赛跑、同病魔较量。在那一身白衣之下,他们也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也是别人的父母、女儿、丈夫、妻子。逆行和坚守,只因医者仁心、家国情怀。

钟南山:疫情中的“定海神针”

在新冠病毒蔓延的危急关头,

他建议公众“不要去武汉”,

自己则第一时间坐上赴武汉的高铁,奔向防疫第一线

始终冲在前线,始终如铁人般拼命

2020年新年伊始,武汉暴发新冠肺炎疫情。严峻的疫情下,一位84岁的老人,如同定海神针,让人们找到镇定和希望。他就是钟南山,一位集医生、院士、非典功臣等诸多身份于一身的抗疫战士。

1月18日,星期六,钟南山接到赶往武汉的紧急通知。时值春节前夕,忙碌了一年的人们陆续踏上回家的路。当天去武汉的航班已无机票,火车票也非常紧张。费尽周折,钟南山才挤上了傍晚5时多从广州南开往武汉的高铁。由于走得非常匆忙,他甚至没有准备羽绒服,只穿了一件咖啡色格子西装。

上车无座,他被安排在餐车一角。当天,钟南山在餐车小憩的照片刷屏微信朋友圈:满脸倦容,眉头紧锁,闭目养神,身前是一摞翻看的文件……这一画面感动了很多人。钟南山到达武汉的消息传开,公众焦虑的情绪得到了一些安抚。

自挂帅出征以来,钟南山始终冲在前线,始终如铁人般拼命。到达武汉的第二天,钟南山了解了疫情基本情况,立刻从武汉飞往北京参加国家卫健委会议。在会议上,他被任命为国家卫健委组织的高级别专家组组长。之后,他又赶往武汉金银潭医院和武汉疾控中心了解情况。下午5时,他又从武汉登上飞往北京的航班。到达北京后,再次赶往国家卫健委开会。回到酒店后,钟南山凌晨2时多才睡下。凌晨6时,他又起床开始看文件、准备材料,匆匆吃完早餐。一天高强度的工作又马上开始了:全国电视电话会议、新闻发布会、媒体直播连线……

“肯定人传人。”1月20日,钟南山在关键时刻发出的预警,为控制疫情在全国范围内的蔓延赢得了先机。

1月21日16时,广州。广东省政府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钟南山本色不改,再次强调:暂无特效药,要严格隔离患者、追踪密切接触者,如无必要“不去武汉、不出武汉”,大家得戴口罩自我保护,医护人员做好防护,要阻止出现“超级传播者”,否则局面会失控……

人们相信钟南山,就像17年前抗击非典疫情时一样。他的每一句话均基于翔实的一线调研、临床分析,成为疫情防控措施不断调整、优化的重要依据。1月23日,武汉采取封城措施,开始了与病毒的持久战。

在疫情严峻之时,钟南山变得容易落泪、伤感。他眼含泪水地鼓励人们:“在武汉,我们的医务人员做得非常辛苦……我的学生写了一个信息来说,在外面的街坊突然唱起国歌,说明大家的士气已经起来了。全国帮忙,武汉是能够过关的。武汉本来就是一座英雄的城市。”

1月30日,在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召开的座谈会结束后,本表示非常时期不能握手的国务院总理、中央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工作领导小组组長李克强,特意对钟南山说:“还是握一次手吧!”

“我的医学事业,其实是开始在36岁那一年”

1936年10月,钟南山出生于南京的一个医学世家。父亲钟世藩是一位医学博士、中国当时著名的儿科专家。母亲廖月琴曾担任广州肿瘤医院副院长。钟南山说自己的父亲很少讲话,但是说出口的必有证据;说母亲教会自己坚持真理,敢说真话。受家庭风气的影响,钟南山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医学家。

1955年,钟南山考入北京医学院(今北京大学医学部)。在校期间,他的体育才能被挖掘出来,接连创造了110米栏和400米栏两项学校纪录。

1956年,钟南山因体育成绩突出,作为北京医学院的运动员代表,参加了北京市高校运动会,并在运动会中摘取了400米栏的桂冠。时至今日,北京医学院还有几项由钟南山创下的运动纪录无人能破。同年,他作为北京高校“三好学生”代表受到周恩来接见。

1958年,正在读大三的钟南山被抽调到北京市体育集训队,备战将于1959年举行的第一届全国运动会,在首届全运会上,钟南山以54.02秒的成绩打破了当时男子400米栏的全国纪录!

1960年,钟南山自北京医学院毕业,北京体委希望他能够继续留在体育集训队,从事职业体育运动。考虑再三后,钟南山选择了退出体坛,留校担任北京医学院放射医学教研组助教。

尽管没能继续体育职业生涯,钟南山却一生坚持运动。年届七旬时,他还曾担任医院篮球队的主力,与年轻小伙们共同驰骋赛场。如今,84岁的钟南山仍然坚持运动,健康的体魄令许多年轻人都自愧不如。

1965年,钟南山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来到山东乳山。

1969年,学校组织下乡医疗队到河北,钟南山尽管已脱离医学将近5年,但还是报名加入。

在河北宽县,每当病人疼痛难忍时,受限于条件,只能打一针止痛药。钟南山束手无策,内心自责不已。直到1971年,他从北京调至广州第四人民医院(后改为广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才终于实现愿望,成为一名医生。因此,钟南山日后多次说:“我的医学事业,其实是开始在36岁那一年。”

由于在专业上荒废多年,钟南山跟不上医学领域的新知识,几乎变成了一个“门外汉”。尤其在工作初期,他频频出错。

一日,急诊室接到电话,说广州萝岗区(已撤销,今属广州市黄埔区)有一个大出血的患者,急需就诊。钟南山收治这名病患时,见他不断咳血,嘴角还挂着黑血。结合其病历上的结核病史记录,钟南山直接断定患者患有肺结核。因此,在做了止血的基本处理后,钟南山将病人送去了结核病防治所。第二天一早,病人被送回了广州第四人民医院,吐血状况已极其危急,这显然不是结核病的症状。通过手术,医生们发现在患者胃黏膜的小动脉处扎着一根鱼刺,这便是出血的真正原因。最终,病人得到有效救治,但此事给钟南山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和震荡。

后来,医院应钟南山的要求安排他到病房工作,和一位叫郭南山的医生对调,但病房一开始并不愿意放走那位“南山”,并放言:“此南山非彼南山也。”

这件事又一次深深地刺激了钟南山。从此,他白天工作时观察大夫如何问诊、如何查房、如何观察病患,晚上学习到深夜,进行实验研究。8个月后,其他医生评价钟南山“顶得上一个主治医生啦”。

1971年还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一年,在周恩来的号召下,由卫生部牵头,在全国开展对慢性支气管炎的群防群治工作,并展开相关科研活动,希望寻找到医治良策。为响应国家号召,广州第四人民医院成立了慢性支气管炎防治小组。不过,由于此病属于顽症,自古就有“名医不治喘,治喘不露脸”之说,许多医生不愿参与,钟南山因没有专业专长而被指派到小组工作。就这样,钟南山踏上了研究呼吸系统疾病的道路。

1976年后,在广东省卫生厅的支持下,该小组成立研究所。1978年,钟南山与同小组的侯恕合著的论文《中西医结合分型诊断和治疗慢性气管炎》获得了全国科学大会成果一等奖。不久后,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在该研究所的基础上成立,这是国内最早成立的呼吸疾病研究所之一,钟南山担任副所长。

1979年,钟南山再一次迎来职业生涯的重要转折——他考取了医院仅有的一名公派留学名额,远渡重洋到英国爱丁堡大学深造。留学期间,钟南山简直就是“拼命三郎”,完成了7项重要成果,奉献了8篇学术论文,其中有4篇在国际权威医学刊物上发表。

1981年11月18日,在一片挽留声中,钟南山毅然决然飞回祖国,此后一直在呼研所工作。在脚踏实地的历练中,他成长为中国呼吸系统疾病的知名专家。1996年,他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

“我不过是治病救人的医生”

2002年底,非典在广东暴发,逐渐蔓延到全国。2003年初,67岁的钟南山被任命为广东省非典医疗救护专家指导小组组长,全面指导广东省的非典救治工作。

成功抗击非典之后,荣誉接踵而至,钟南山回应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不过是治病救人的医生。”

随着年龄的增长,钟南山的身体也出现了一些状况:2004年得了心肌梗塞,做手术装了支架;2007年出现心房纤颤,逼得他告别篮球场;2008年得了甲状腺炎,短短两个月瘦了10斤;2009年又做了鼻窦手术……但出现在人们面前的钟南山,依然精神矍铄,说话中气十足。

2020年3月14日,钟南山百忙之中接受采访,笑称:“跟17年前不一样了,我现在比较少直接进到病房去管理新冠肺炎的重型、危重型患者了。好在现在的技术进步,可以让我比较容易通过视频技术直接了解患者的病情。再就是我们现在很多医务人员、我的学生,不允许我进去。这个也担心,那个也担心,嫌我太老了,不合适进去。其实本心上,我很乐意和患者打交道。”

记者问钟南山:“一直以来,大家认识的是一个专业、坚韧的钟南山院士,但这一次疫情中,我们发现您数次动情落泪。其实您是一个感性的人吗?哪些事情会让你变得感性起来?”钟南山有这样一段话:

我想,这个很复杂。

第一次(接受新華社采访时),就是我们当时的疫情并没有根本性的控制,疫情依然发展得非常快,当时有忧虑。再加上看到我们前线武汉医务人员的艰辛,很有感触。

第二次(悼念李文亮医生),我觉得这些说出真话的医生,当时他们说的话并没有得到重视,甚至还要被训诫,我觉得很委屈。

我必须再次重申,我国绝大多数的医务人员,从来都是白衣天使,他们从未离开过这个名称,也无从说起让白衣天使精神回归。

我们从来没变,从不同时期,不同的阶段,从我们医务人员的表现中就看得出来了。有没有沧海横流,我们的医务人员都在显英雄本色。

通过这一次新冠疫情,我希望广大的社会、公众,能够相信我们医务人员。我们中国的医生绝大多数都很尽责任、很有责任感,他们是真正献身于这个事业的一群人。

钟南山的落泪与呐喊,均源于医者的医德,它超出了一个人、一个行业、乃至一个国家的范畴。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蔓延,许多国家相继陷入紧急状态,国外多名医学专家都与钟南山进行了视频通话,钟南山向他们传授治疗的经验。

在海外视频网站上,钟南山与欧洲呼吸学会候任主席安妮塔·西蒙斯博士的视频通话被点击了数万次。一名意大利网友留言说:“我是在中国学习的一名意大利学生,中国有句古话:‘达则兼济天下。这展现了负责任的态度。”正是因为有一群“南山”的支撑,中国人民面临危难而始终屹立。

李兰娟:“这个险我是一定要冒的”

她是中国感染病学科唯一女院士;

73岁主动请缨驰援武汉;

她说,“国家的大事,自己义不容辞”

最先向国家建议,武汉必须严格地“封城”

2020年1月18日,钟南山赴武汉考察疫情的照片刷了屏。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身旁有一位女专家的身影,她就是中国工程院院士、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传染病诊治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感染性疾病诊治协同创新中心主任李兰娟。

武汉疫情暴发后,李兰娟在一线不停奔波。这也是继2003年非典、2013年H7N9后,她再战防疫最前线。

1月18日,李兰娟同钟南山等人受国务院、国家卫健委委托前往武汉。在武汉,李兰娟作为国家级专家,提出了对疫情的预判,尤其是武汉要采取“不进不出”措施、冠状病毒感染要作为乙类传染病甲类管理等重要建议。

1月20日上午,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李兰娟和钟南山列席了会议。会上,李兰娟就加强疫情防控与救治等提出具体建议。

1月22日,她向国家建议武汉必须严格地“封城”。次日,国家就采取了这一措施。

1月24日,也就是除夕当天,李兰娟飞往北京,参加科技部紧急召开的关于当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情况的科学研究部署会议,当晚又乘坐飞机赶回了浙江。

在浙江,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病人被安排在了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之江院区。李兰娟和同事们每天都要冒着被感染的风险查房、监测感染患者、开会讨论。因穿防护服不太方便,他们在长达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内不敢喝水、上厕所,工作相当辛苦。

好不容易挤出点休息时间,李兰娟还要接受媒体采访,解除公众对疫情的疑惑。

这样忙碌的日程,对一位73岁的老人来说,其实有些难以承受,可李兰娟却说自己习惯了,并向国家提出自己可以带队去支援武汉,“国家的大事,自己义不容辞”。

从“赤脚医生”到院士

虽然现在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但李兰娟的求学之路并不平坦。

1947年,李兰娟出生在浙江绍兴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父亲因患眼疾无法劳作,家中全靠母亲卖山货维持。虽然家境贫寒,但她非常刻苦,中考时以全市名列前茅的成绩考入了省重点高中——杭州第一中学(今杭州高级中学)。

高中毕业后,乡里安排李兰娟到一所中学做代课老师。她常看到周围有很多老人腰背痛,于是想去省中医院学习针灸,给乡亲们治病。

通过短短几个月的学习,李兰娟就已将经络书背得滚瓜烂熟,回乡后免费为乡亲们针灸。渐渐地,“李老师”成了“李医生”,她的针灸在当地小有名气。

后来,村里组建农村合作医疗,乡亲们都希望会针灸疗法的李兰娟去做合作医疗的“赤脚医生”。

当时,李兰娟的内心还是很矛盾的,“代课老师每个月的工资是24元,相当于每天有8毛钱,而‘赤脚医生每天只有5个工分,相当于1毛钱。收入相差甚远,家里日子又捉襟见肘了”。

但出于对医学的热爱,李兰娟最终还是选择了当“赤脚医生”。可这份工作并不好做,只要哪家有人生病,不管刮风下雨,不管深更半夜,她都要上门诊治。有一次,村里有一名产妇分娩,她甚至硬着头皮当起了临时产科医生。

1970年,首届工农兵大学生开始招生了。因为在村民中口碑良好,李兰娟被大队推荐到浙江医科大学(今浙江大学医学院)学习。

第二次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李兰娟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做个好医生。为此,她付出了比同龄人更多的努力。

大学期间,李兰娟的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畢业后被分配到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感染科工作。在这里,她终日和重症病人打交道。

上世纪80年代,全国重型肝炎病死率高达80%,很多年轻人突然患上重型肝炎,导致肝功能衰竭,常常熬不到一个月就死亡。在目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相继离世后,李兰娟下定决心,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一个很偶然的事件让她找到了突破口。

当时,医院收治了一名患有重症肝衰竭、昏迷不醒的病人,在经过血液过滤透析等一系列治疗后,病人竟奇迹般地苏醒并渐渐康复。

受到启发的李兰娟,义无反顾地投身到肝炎治疗的难题之中。为了完整地构建人工肝支持系统,她在1986年以“人工肝治疗肝炎”的课题申请了青年科研基金。

当年,人工肝作为一项新技术,国内外都没有现成的经验可借鉴,不少人对“人工肝治疗肝炎”这一新方法的前途表示怀疑。研究期间,科研设备换了一茬又一茬,共同做科研的同事们离开了一批又一批,唯有李兰娟一直坚守在研究室。

1996年,李兰娟及其团队终于创立出一套独特有效的人工肝支持系统。这套系统经过全国专家鉴定,被一致认为处于国内领先、国际先进水平,解决了我国肝炎治疗高病死率的难题。

然而,对这样一个独创的人工肝技术,李兰娟不但没有申请专利,还毫无保留地向同行传授,并在全国31个省区市300余家医院推广应用。如今,已有来自英、美、德、日等国家的600多名专家、教授前来浙江参观或进修,以李兰娟名字命名的“李氏人工肝系统”也成为全球医治人数最多、治疗技术最为成熟的人工肝系统。

2005年,李兰娟当选为中国工程院传染病学科院士。当同事们纷纷向她表示祝贺时,她却显得非常平静淡然:“当选为院士是一份责任和使命,我的角色永远是医生。”

研发出“李氏人工肝系统”后,李兰娟继续奋战在科研一线:揭示了重型肝炎患者肠道微生态变化规律,丰富了重型肝炎发病机制的理论;在抗击非典中,提出了系列防治措施,在浙江抗击非典取得胜利的过程中发挥了关键性作用;首创“四抗二平衡”疗法(“四抗”为抗病毒、抗低氧血症和多脏器功能衰竭、抗休克、抗继发感染,“二平衡”为维持水电解质平衡和微生态平衡),救治感染H7N9重症患者,显著降低了病死率……

“这个老太太,真的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脊梁”

2020年2月1日,李兰娟再次主动请缨带团队驰援武汉。但很多朋友、同事有担忧——李兰娟已经73岁,去抗疫一线救治危重症患者,长时间处在高危环境里,实在过于危险!但李兰娟还是决定去武汉,“我是一个传染病医生,这个险我是一定要冒的”。

2月2日凌晨4:40,李兰娟带领团队抵达武汉。她说,这一次,没考虑过什么时候回家。

自率医疗队抵汉以来,李兰娟开启了固定作息模式:赴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与其他医院会诊、回驻点撰写文字材料及远程指导实验室工作。

每天8时前,李兰娟来到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ICU病房查房,了解新冠肺炎重症患者治疗情况。

“红区”,是抗疫医院中重症隔离病房的别称。2月20日早晨,在做好防护工作后,李兰娟走进“红区”第一间病房,站在床旁,她同病患做手势沟通、给予鼓励安慰,与同事了解人工肝治疗及病人情况,并观察治疗设备显示仪。大约10分钟后,李兰娟出来再沿走廊一间间进行查房。

随着出院人数逐渐增多,李兰娟团队的诊疗效果开始显现。武大人民医院东院当时有患者700余人,其中大多为重症及危重症病患。据院长肖红军介绍,李兰娟院士团队用人工肝等技术进行积极治疗后,多例病人明显好转。李兰娟团队将应对其他疫情总结的“四抗二平衡”治疗方案应用于武汉。她说:“当前最重要是争取时间。”

脱掉防护装备,李兰娟面部的压痕清晰可见。她说,ICU集中了全院病情最严重的病人,进入“红区”查房、面对面交流是增加他们信心的一种方式。“这也有利于我直接了解他们的情况,更好地与同事们讨论、制定治疗方案。”

回到指挥中心已过中午12时,换回棉袄的李兰娟走到洗手池旁再次将双手清洗、消毒。查房完毕,她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抵达武汉后,李兰娟一刻也没停歇,听汇报、讨论诊疗方案,平均每天只睡3小时。而她却说,“没有问题,我身体蛮好的”。“70多岁的老人,真是不分昼夜,她凌晨4时下的火车,吃过早餐接着就开会,各个医院专家、基层管理者,都要见面,把她对疾病的认识告诉我们。我感觉,这个老太太,真的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脊梁。”武汉大学人民医院副院长江应安感慨。

医学狂人

李兰娟辛苦工作的背后,离不开丈夫郑树森院士的支持。他们二人更是中国科学界少有的院士伉俪。

郑树森院士是我国著名的肝胆胰外科专家、器官移植及多器官联合移植的开拓者。他在国际上首次提出肝癌肝移植受者选择的“杭州标准”,以及肝移植后乙肝复发的防治新方案,在国际医学界享有盛誉。

在外人眼中,这对院士伉俪更像是一对医学狂人。生活中,他们很少讨论家庭琐事,更多的话题是病人和工作。此前,鄭树森在担任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院长时,夫妻两人每天上午8时准时到医院,工作到深夜一两点钟回家是常事。虽然同在一家医院,他们却很少碰面,常常是一个人在台上做手术,另一个人在实验室讨论问题。

身为医生,李兰娟和郑树森挽救了一个又一个迈向死亡的生命;身为老师,他们关注中国医生的培养和发展。2012年,他们发起和设立了“树兰基金”,以奖励和扶持在医学科研和临床领域取得突破性创新成果的中国杰出科技人才。

原来,郑树森同李兰娟一样,都是靠助学金的支持完成了中学和大学的学业。所以,他们想在晚年尽自己可能回报社会。

人们在李兰娟的身上,看到了“医者仁心”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曾有记者向李兰娟提出三个问题:

一问:“幸福是什么?”

李兰娟:“对一个医生来说,幸福就是看着一个个患者恢复健康。”

二问:“科学家精神是什么?”

李兰娟:“严谨求实,开拓创新,勇攀高峰。”

三问:“院士的核心价值观是什么?”

李兰娟:“不断攻克科学难题,救死扶伤造福人民。”

也许对李兰娟来说,无论做教授还是做院士,从披上白大褂的那一刻起,挽救病人生命就已成为她一生的职责。把病人治好,才是她从医生涯里最坚定的信念。因此,在新冠疫情爆发后,她一直坚守在武汉抗疫一线。

直到2020年3月31日,李兰娟团队一行10人,才踏上返程。临走前,李兰娟仍不忘嘱咐道,武汉目前疫情“大局已定”,逐步向好,但疫情仍未结束,要继续抓好重症患者救治工作,谨防境外输入病例。

王辰:首个提出建造方舱医院

方舱医院不是“至善之策”,但是“现实之策”。

“我们应该少一点说漂亮话的科学家,

多一点真正的、更多地看到问题的科学家”

带来转折点的“生命方舟”

2020年3月10日下午3时半,随着最后一批49名患者从洪山体育馆走出,运行了35天的武汉市首个方舱医院——武昌方舱医院正式休舱。这标志着武汉16所方舱医院全部休舱。

从10小时建成一所方舱医院,到治愈1.2万余名新冠肺炎轻症患者,这些方舱医院创造了太多的奇迹。媒体评论方舱医院时提到,方舱医院是人类抗击传染病史上的创举,被称为带来转折点的“生命方舟”。

在这“关键时刻,关键之举”的背后,有无数抗疫人的努力,其中,最早提出“方舱医院”这一概念的人,就是呼吸病学与危重症专家、中国工程院副院长、北京协和医学院院校长王辰院士。

2020年2月1日,王辰随同中日医院医疗队一起到达抗击疫情的最前线——武汉。一个多月里,他救治新冠肺炎重症患者、调研防治方略、指导科研攻坚,一直坚守在一线。

实际上,很多人了解到王辰,是通过2月5日央视《新闻1+1》栏目。那一天的节目中,白岩松连线了身在武汉的王辰,面对白岩松略有些焦急的提问,王辰的声音依旧低沉理性,话语却是一针见血:“武汉形势严峻,大批患者未能及时收入医院;病毒核酸的检测能力依然不够;武汉到底有多少病人,数目并不十分清楚……”

在当时的疫情下,王辰的话如一缕强光,照进了疫情的迷雾。网友们纷纷感慨:这是最近听过的最高水平的分析,言简意赅,通俗易懂。王辰也因此圈粉无数,这位在抗疫中的关键人物,从此走进了人们的心里。

从小对“做学问”耳濡目染

1962年8月,王辰出生在山东德州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男孩,王辰是被父母和两个分别大他9岁、7岁的姐姐宠着、护着,在充满着爱的环境中长大的。王辰的父母是大学教师,家庭条件不错。父亲常常在饭桌上教育姐弟三人,以至于小王辰“特别不喜欢吃饭,一吃饭,老爹就叨叨”,“叨叨”是那时的王辰对父亲教育的第一感受。

实际上,父母对王辰的影响很大。回忆起小时候,王辰总是在凌晨两三点钟起夜时,发现父母还在台灯下备课,这让年幼的他早早就懂得了,读书、做学问是一件丝毫不能懈怠的事。

王辰从小就是能静能动的孩子,既能因为痴迷于玩航模被父亲追得抱着三合板和香蕉水到处跑,又能在图书馆里安安静静地读小说。王辰还记得自己读的第一本小说叫《绿色的远方》,是一个关于少数民族翻身解放的故事,此后,只要是当时能找得到的书他都读……长期沉浸在文学情境中,让王辰对社会人生有了间接体会,也让他更用心地去思考和体味周边的人和事。

王辰是幸运的,除了教师父母的言传身教,就连邻居也是卧虎藏龙。那时候,王辰家住在中央民族学院家属院里,每天傍晚,王辰经常看到冰心和丈夫吴文藻,手拉手穿过家属院的操场回家,而同住在一个家属院中的,还有藏学家于道泉先生、教育学家潘光旦先生等。

从小生长在学术氛围浓厚的环境中,让小王辰对“做学问”这件事耳濡目染。

参加非典防治工作为武汉战疫积累了经验

1981年,王辰考上了首都医科大学医疗系。1985年,本科毕业的他,被分配到北京红十字朝阳医院担任住院医师,开始了他的从医生涯。这一干,就是35年。

1987年,在红十字朝阳医院呆了两年之后,王辰开始师从68岁的翁心植院士,作为他的开门弟子,回到首都医科大学攻读硕士和博士。翁心植院士是我国首个将呼吸专业从大内科分离出来的人,是我国现代呼吸病学发展第二历史阶段的领军者。翁院士要求王辰他们,一周要在医院呆6天,休息时间只有周日。最多的一天王辰做了4个心肺复苏,很长时间医院都没人打破这个纪录。但是王辰说,他从不觉得辛苦,因为这一切都出于对医学的热爱。

1991年,王辰博士研究生毕业。工作第一年,就因业绩突出,29岁的他被破格晋升为当时全国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之后,在翁心植院士指导下,王辰扎根红十字朝阳医院潜心钻研医术。

2003年,时任北京朝阳医院院长的王辰,迎来了人生中一次至关重要的考验。

当年春夏之交,非典疫情席卷全国,4月8日,北京市成立了一个由5名院士和7名教授、主任医师组成的“北京防治非典专家组”,其中就有王辰和翁心植。4月15日,王辰受命担任北京市非典医疗专家组组长,国家防治非典紧急科技行动和科技攻关北京组长兼首席科学家。

在重灾区北京,王辰开始大显身手。面对一无所知的“敌人”,王辰仅用数十小时就带领团队在朝阳妇幼保健院组建了一个高标准的非典病房,给其他医院做出了范本。同时,他还主动承接了宣武医院的非典重症监护病房的任务。41岁的王辰,在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得到了极大的锻炼,也在医学界声名鹊起。更为重要的是,为他17年后在武汉战疫组建方舱医院,积累了经验。

接下来的岁月中,秉持着对治病救人的热忱,王辰一直在自己的领域中默默耕耘,虽然历任北京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长、北京医院院长等等领导职务,但他坚持没有放下自己的医术。

2013年,王辰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第二年被任命为中日友好医院院长。后又任北京协和医学院院校长、中国工程院副院长。2019年12月,王辰获得年度吴阶平医学奖,13年来只有20人得此殊荣,王辰却说了八个字:“一切过往,皆为序章”。

很快,2020年2月,王辰便放下了过往再次出征。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正是湖北武汉。

方舱医院在切断传染源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

2020年2月1日就到达武汉的王辰,目睹了武汉疫情的严峻:大量疑似病人和轻症患者因医院床位紧缺,只能居家隔离,这些患者不仅会成为疫情扩散的主要源头,更会因为得不到有效的治疗而陷入困境甚至出现生命危险。武汉最紧迫的任务,是解决病毒的社会传播和扩散问题,如何迅速地把确诊的轻症病人都收治起来,给予医疗照顾,与家庭与社会隔离,避免造成新的传播源,成为至关重要的问题。

在王辰的建议下,大空间、多床位的方舱医院在武汉迅速启用,用于收治新冠肺炎轻症患者。接受新华社、央视采访时,王辰表示,方舱医院是国家在当前关键时期的关键之举。这种大规模的方舱医院不同于战时或抗震救灾时启用的野战移动类医院,以往没有采用过,是我国公共卫生防控与医疗的一个重大举措。王辰坦言,方舱医院不是“至善之策”,但是“现实之策”。

2月5日到6日,武漢首批三所方舱医院分别在武汉国际会展中心、洪山体育馆和武汉客厅启用。

此后,从方舱医院传来的消息让人振奋:病友们在方舱医院不仅跳起广场舞,还打起太极,成立了读书会……随着所有患者出院、方舱医院休舱,事实证明,方舱医院的建立,在迅速治疗病人,切断传染源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

疫情的冲击创巨痛深,疫情之后作出针对性的变革势在必行。王辰表示,新冠肺炎疫情,是近百年来未有的大变局,会对全球形势造成重大影响。面对疫情,我们医疗卫生界、科技界,都要痛定思痛。

王辰说:“我们应该少一点说漂亮话的科学家,多一点真正的、更多地看到问题的科学家,应当多一点目光敏锐、头脑清醒、行动稳健迅捷的科学家,这是我们要做的事情。”这是一位科学家对同行的期望,也正是整个社会对科学家这一群体的期望。

陈薇:与病毒赛跑的首席生化武器防御专家

“抗击非典,终结埃博拉”,

她说:“我们要与病毒争分夺秒地赛跑,

打赢这场疫情防抗阻击战。”

争分夺秒与病毒赛跑研制“新冠疫苗”

“由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院陈薇院士领衔的科研团队,成功研制出重组新冠疫苗!昨天,重组新冠疫苗获批启动展开临床试验。据陈薇院士介绍,按照国际的规范,国内的法规,疫苗已经做了安全、有效、质量可控、可大规模生产的前期准备工作。”2020年3月17日,央视一则新闻报道在网上刷屏了。

陈薇是我国首席生化武器防御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军事科学院研究员,女少将。在2003年抗击非典和2014年防治埃博拉病毒工作中,陈薇都起到了关键作用。作为国家传染病重大专项总体组专家,此次去往武汉,她也被寄予了研制出新冠疫苗的厚望。

2020年1月26日,因武汉疫情紧急,54岁的陈薇刚过完大年初一,便临危受命,率队进驻抗疫一线。

1月28日,由军事医学研究院与地方公司共同研制的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试剂盒通过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应急审批,获得医疗器械注册证书。

1月30日上午,陈薇所在的军队专家组紧急展开的帐篷式移动检测实验室开始运行,应用自主研发的检测试剂盒,配合核酸全自动提取技术,核酸检测时间大大缩短,加快了确诊速度。

这是该专家组深入疫区进行科研攻关取得的一项重要应用成果。

他们还深入救治一线,开展疫情传播流行规律调查研究,取得了一手数据,为疫情防控提供应对策略和科学依据。

除了实现新冠病毒快速检测,陈薇在非典时曾用于1.4万医护人员而无一例感染的“重组人干扰素ω喷雾剂”,也在发挥作用。

这种喷鼻剂,能抑制RNA病毒,还能提高免疫力,但因为技术难度大,没能大规模生产,目前还只用于部分一线医护人员。

中国人口众多,疫情影响全球,目前全世界的科学家都在快马加鞭地研发疫苗。“疫情就是军情,疫区就是战场。我们一定坚决落实主席指示,争分夺秒与病毒赛跑。我们现在无论是在人才队伍、科研条件和技术储备上,都比以往任何时候,有了更充分的准备,我们一定能打赢这场疫情防控阻击战。”陈薇坚定地说。

为国家和人民研发“生物盾牌”

陈薇1966年出生于浙江省金华市兰溪县。从小,她就是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不但容貌秀丽,还是一名成绩优异的学霸。

1984年,陈薇进入浙江大学化工系本科就读。凭借优异的成绩,大四毕业时,她获得了浙大保送清华大学的唯一资格,进入清华大学化学工程系攻读硕士。

陈薇生性活泼,在大学时代培养起了广泛的爱好。虽是一名理科生,但是她爱跳舞、爱读书、爱写作,还热衷于社会实践。

1991年,25岁的陈薇即将研究生毕业,本已决定前往深圳一家著名企业工作的她,却遇到了事业选择的机遇。因为帮老师购买实验试剂的机会,陈薇来到了位于北京海淀区的军事医学科学院。她被那里的尖端课题和科研设备所吸引,于是萌生了参军,到军事医学科学院做科研的想法。

经过一番周折,陈薇放弃了在深圳企业的工作,如愿以偿被特招入伍,怀着从军报国的理想,进入军事医学科学院,踏上了攀登医学尖端领域的漫漫征途。

“病毒是公共健康的最大杀手。”凭着职业敏感和军人的使命意识,陈薇将抗病毒药物作为主攻方向,鼠疫、炭疽、埃博拉这些恐怖的病毒,都是她的研究对象。

她的一位同事还曾在转业前劝她,少搞这些“魔鬼”课题研究,它们太危险。但陈薇却认为,各种致病微生物,在战时可能成为敌人手中的武器,而在和平时期,则可能成为大规模疫情发生的罪魁祸首,给国家和民族带来灾难。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投身其中,为国家和人民研发“生物盾牌”。

为此,她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在实验室里呆几个小时是家常便饭,中途甚至没有时间上厕所;忙的时候,大年三十晚上她都会呆在实验室;生孩子那年,她也只休了一个月产假,就回到了实验室。

在陈薇看来,用科技的力量维护国家安全,守护人民健康,把科研成果转化为战斗力,就是对她最大的褒奖。

“抗击非典,终结埃博拉”

1991年特招入伍的陈薇,曾用超过10年的时间,成功研制出首个纳入国家战略储备的重组疫苗。这一成果,让她成为“生物危害防控”国家创新团队的学术领头人。

陈薇长期致力于高致病性病原微生物新型疫苗和治疗药物研究,近年来不断在生物危害防控领域攻破世界性难题,军媒用“抗击非典,终结埃博拉”来评价她的成就。

2003年,陈薇临危受命,带领团队对非典病毒展开研究,用实验证明了干扰素ω在人体内外能有效抑制非典病毒的增殖。

整个研究过程中,陈薇的工作状态不仅是苦和累,甚至要直面危险。为采集非典病毒样本进行攻关,她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和同事南下广州。对她而言,这是她的工作所必须面对的。

由于每天都要与高浓度的非典病毒零距离接触,陈薇与团队被隔离起来,忍受着不能与家人团聚的辛酸。

這样分离的日子长达100多天,丈夫和4岁半的儿子,只能从电视中看到她。有一次,陈薇的儿子看到妈妈出现在电视里,扑上去亲吻。

最终,陈薇率领团队验证了干扰素的有效性,并在防治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包括小汤山医院在内,全国30余所非典定点医院近1.4万名预防性使用重组人干扰素ω喷鼻剂的医护人员,无一例感染。陈薇因此一战成名,名震学界。

2006年,在多数国人还不知埃博拉为何物时,陈薇就针对这一烈性病原体展开了研究,她敏锐察觉到:“埃博拉离我们也就是一个航班的距离。”

2014年,埃博拉疫情在西非塞拉利昂大规模爆发,一时间,世界谈“埃”色变。为研发重组埃博拉疫苗,陈薇主动走近未知的病毒危险,先后4次带领团队赴塞拉利昂开展临床试验。在塞拉利昂工作的间隙,她还访问了那里的一家孤儿院。“当时有48个孩子,全部都是因为埃博拉夺去了亲人生命的孤儿,这让我们想把疫苗用在全世界人身上。”

第一个2014基因型埃博拉疫苗,第一个冻干粉剂型埃博拉疫苗,一项项成果的问世,兑现了陈薇团队“立志用最短的时间、最先进的技术,做最安全的疫苗”的承诺,实现了我国自主研发疫苗境外临床试验“零”的突破,为疫区的无数生命打开了希望之门,同时向世界展示出中国军人的血性、智慧和担当。

张定宇:身患渐冻症的金银潭医院掌门人

“有困难找他,总会有办法。

现在看到他的身影,

有种踏实的感觉。”

“有什么责任我担着”

手里接打着一个又一个几乎不间断的电话,脚下步子也不停,还不忘对身边人发出一个又一个清晰的指令……这,就是武汉市金银潭医院院长张定宇给人的第一印象。

金银潭医院,老武汉人都未必熟悉的一家传染病专科医院。这里,却是这场全民抗“疫”之战最早打响的地方。张定宇在这场与病毒赛跑、与死神竞速的战事中,一直坚守在第一线。

对病人,张定宇是一种语气。

“您家莫急莫急,我马上安排人出来接。”

对下级,他是另一种态度。

“搞快点,搞快点,这个事情一点都等不得,马上就搞。”

严厉,但是镇定。

张定宇告诉大家,对呼吸道传染病不必过于恐慌,按要求做好防护就没危险。“我们要胆大心细!有什么责任有我担着。”他身后,从一个病区,到一栋楼,到三栋楼;护士从2小时交接班一次,延长到四五个小时一次;医生更是恨不得把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来用……

越来越多的同事发现,一向脚步如风的院长下楼梯脚步越来越慢。每当有人问他,腿怎么了?他都搪塞说:“我膝关节不好。”全院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一瘸一拐的脚步,缘于渐冻症的折磨。

这是一种罕见的绝症,又称肌萎缩侧索硬化,无药可治。早期,患者可能只是感到有一些无力、肉跳、容易疲劳。渐渐地,就会进展为全身肌肉萎缩和吞咽困难,直至产生呼吸衰竭。

“这个病的名字真的很形象,上下楼梯的时候,腿真的跟冻住了一样。”张定宇说,他从来不说,是因为不想影响同事,他生来乐观,不喜欢叫苦。

2017年的一天,张定宇随武汉市卫健委一行赴外地出差,被专家发现腿有异样。2018年10月,渐冻症确诊。

“多少次问他,都说膝关节动过手术。”感染科主任文丹宁说。直至这次,她和其他同事才回过神来,“为什么他脚步高低不平,上下楼一定要抓紧扶手,慢慢挪”。

北七病区护士长贾春敏却不敢相信。“他明明走得飞快!”1月21日晚腾退完病房后,正等待接收新病人,贾春敏就接到张定宇的电话:“5分钟到北7楼,看新病区还差些什么?”

放下电话,贾春敏一路小跑。“他从办公室到北7楼比我远,等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儿了。”贾春敏说,“平时他老跟不上我们,但他拼的时候,我们跟不上他。”

“有他在,医护人员、病人、家属都心里有底。”文丹宁说。

妻子感染,他只是叮嘱了一下:保重

慢和快,在张定宇身上,在疫情发生后,组成奇妙的复合体。

清早6时起床、次日凌晨1时左右睡觉,不知不觉成了常态。好几个夜晚,张定宇凌晨2时刚躺下,4时就被手机铃声叫醒。

金银潭医院收治首批病人22天后,张定宇得到消息,在武汉另一家医院工作的妻子,在工作中被感染新型冠状病毒,住进相隔10多公里的另一家医院。

妻子入院3天后,晚上11时多,张定宇赶紧跑去探望,却只呆了不到半小时。“没说太多话,都很疲惫,只是离开时叮嘱了一下:保重。”

“实在是没时间。我很内疚,我也许是个好医生,但不是个好丈夫。”这位五大三粗,和普通人眼中医生形象不太匹配的硬汉,眼圈忽然红了。“我们结婚28年了,刚开始两天她状态不好,我就怕她扛不过去。”

不能完全停下来,也不能时时刻刻在动。张定宇的渐冻病需要比别人更好掌握这个度。

几乎没时间去看患病的妻子,却又搁不下、放不了挂念,没法想象张定宇心里怎么过的这道坎。

一个多月,夜以继日,张定宇病了。躺在床上输液时,手里仍拿着各种材料数据了解病人情况、重症人数、救治进展,布置各项工作……刚刚好一点,只要可能,张定宇都会再穿上防护服,从病人通道走到隔离病房,走到重症室查房。

好在,坎过去了。妻子在入院10天后的1月29日下午,痊愈出院。这个消息让已经了解张定宇,知道了这样一位战“疫”勇士事迹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为保护这座城市尽了全力

共产党员、院长、医生,是张定宇的三重身份。“无论哪个身份,在这非常时期、危急时刻,都没理由退半步,必须坚决顶上去!”张定宇说。

57岁的张定宇,从一名普通医生起步,先后担任武汉市四医院副院长、武汉血液中心主任。

从医33年,他曾随中国医疗队出征,援助阿尔及利亚;2011年除夕,作为湖北第一位“无国界医生”,出现在巴基斯坦西北的蒂默加拉医院……

他和同事们的身影,也曾出现在重大灾害发生的现场。2008年5月14日,四川汶川地震第三天,他带领湖北省第三医疗队出现在重灾区什邡市……

“像张定宇这样的党员干部,始终冲在最前线,让大家都感觉特别有主心骨。”南三病区主任张丽说。

2月9日,已经超负荷运转43天的金银潭医院,再次接到收治一批危重症患者的紧急任务。

21个病区,每层楼都在走廊添加10至14张病床。这天晚上,这里又吃力地接纳了256名危重症患者!

那段时间,每天都是这种节奏。而调动整个医院运转的张定宇,无疑是其中最忙碌、最劳心而又最坚定的那个人。一天天在萎缩的双腿,时时疼痛,好似抽筋。最痛苦的时候,张定宇必须单腿站立,把全身重心压迫到一条腿上,连续站立半小时左右,才能缓解。满头大汗、浑身颤抖、咬紧牙关、气喘如牛。

当然,还有他的战友,这些可敬的勇士们。在那些漫长的日子里,他们有家不能回,大都寄宿在自己的汽车里。“汽车宾馆”就是他们战火中的家!

2月21日,金银潭医院收治患者13人,出院56人。出院人数首次超过入院人数。

截至战疫尾声,金银潭医院的820张病床,累计收治2220名新冠肺炎患者,其中大多数为危重症患者。而金银潭医院的勇士们,在与病魔决斗的同时,最大程度地保护了自身。作为战斗最激烈的一个主战场,这里只有9名医护人员感染,且全部治愈。这,堪称奇迹!

张定宇和他的战友,用最大努力和最小牺牲,为保护这座城市尽了全力!

3月下旬之后,近3个月没有休息的张定宇终于回归原来的节奏,可以回家了。家里,有妻子热腾腾的饭菜和甜蜜蜜的微笑。只是这样的美好和温馨,对他来说,太有限了。但是,无论如何,现在的他,已经释然,足以欣慰。因为,他问心无愧。

张思兵:火神山医院“掌舵者”

“在火神山医院,不管是干部还是战士,

从院长到每一个兵,

奋斗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要打赢这场仗”

火神山医院交付解放军,全国人民有了底气

2020年2月4日9时26分,武汉火神山医院迎來首批50位新冠肺炎患者。

在此之前,历经10个日夜的不懈奋战,2月2日,武汉火神山医院正式交付使用。950位从联勤保障部队所属医院抽调的医护人员,和第一批抵达的来自各军医大学的450位医护人员一起,承担火神山医院的医疗救治任务,备受瞩目的医院院长张思兵也正式亮相,网友们纷纷表示:火神山医院交付解放军,全国人民有了底气!

当晚,在央视《新闻联播》镜头中,张思兵说:“我们全体医务人员正在病房、药房、检查室忙碌,做好收治病人前的所有准备工作。我们有信心、有决心落实好习主席的指示要求,打赢这场防疫的阻击战!”

公开报道显示,该医院不设门诊,主要救治确诊患者,编设床位1000张。这座武汉版“小汤山”医院的投用,对当时严峻的疫情防控形势有着重要意义,极大地缓解了当时武汉医疗资源吃紧的状况。

这座挡在城市和病毒之间的“堡垒”,在千万网友的“云监工”中被寄予厚望。它的“掌舵者”,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1月28日,身在北京的张思兵接到命令,要他在1月29日到武汉部队报到。张思兵出发时,火神山医院的建设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在到达武汉的第二天,张思兵就来到火神山医院的建设工地,与武汉地方政府准备医院的交接工作。

对张思兵来说,临危受命,挑战无疑是巨大的。“当时最着急的就是什么时候能建成,什么时候能交给我们使用。”张思兵表示,在火神山医院建设初期,他没有见到医院的整个设计图纸,不知道是否能满足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要求。

刚开始,火神山医院的供电方式是单路供电。但作为一个传染病医院,为满足危重症病人的救治需要,如呼吸机、监护仪等都不能停,停电会影响病人救治。后来在张思兵的要求下调整为双路供电,如果突发状况,一路电停了,另外一路电会自动接入。

曾参与抗击非典、援建小汤山医院

公开报道显示,张思兵出生于1969年,此前的身份是解放军总医院卫勤部部长。根据中华口腔医学会官网信息,张思兵是口腔医学出身的医疗保健管理专家,毕业于原第四军医大学88级口腔系,曾任原309医院口腔科医师、医疗科长,解放军总医院医疗处处长,解放军总医院海南分院医务部主任,解放军总医院医务部副主任、主任等职。

在张思兵的履历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其曾参与2003年抗击非典、援建小汤山医院等重大任务。

17年前,张思兵曾经与非典有过一次正面交锋。2003年,张思兵是解放军第309医院的医疗科科长,309医院是收治非典患者的定点医院,3个月收治220名患者,发热门诊接诊2500余例患者。但这所医院做到了三个“零感染”:一线医护人员零感染,院区官兵和家属零感染,除了非典病人以外的其他住院病人零感染。

这里需要了解的一个大背景是,2003年1月,广东非典流行初期,医务人员感染率高达48%。即使到了2003年5月中旬,该病在国内已初步得到控制,医务人员总感染率也在24%。

2003年非典疫情结束后,张思兵曾参与撰写一系列相关论文,其中多次强调科学管理的重要性。在张思兵看来,抗击非典的过程中有一个特别重要的经验,就是一定要把传染病救治流程制定好。所以,在接管火神山医院之后,张思兵从病人如何进出医院到日常的消杀治疗工作如何开展,都制定了严格的流程,所有的工作开展都按照流程办。救治流程制定好后,病人救治质量是最好的,医务人员被感染的概率也大大降低。

除了在309医院抗击非典之外,张思兵还参与了小汤山医院的援建工作。2003年,应对非典疫情的小汤山医院在7天之内建成,创下世界医院修建速度纪录。从当年5月1日第一批非典病人进住小汤山,到6月20日最后一批被治愈的患者出院,近两个月时间,这里收治了全国七分之一的非典患者,死亡率不到1.2%。1383名医护人员更无一人感染,被称为“世界医疗史上的奇迹”。

如今,张思兵又担当起火神山医院的重任。“这场疫情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场遭遇战,我们要科学地去战胜它,要用正确的策略去战胜它。”他说。

从院长到士兵,每个人都是团队的一分子

起初,火神山医院接收危重症患者时,医院被分为接诊区和指挥区两个区域,作为院长的张思兵在病人接收一线指挥,在ICU门口盯着现场。每一辆救护车来了都是先进行消杀,救护车从病房出去之前也要进行消杀。对于每个病人,医护人员都到车前一一去核对、交接,判断病人的病情,如果是重症就立即拉到病房抢救。

对极个别情况特殊的病人,医院还要作“特殊照顾”。张思兵介绍,医院前段时间收治了一个聋哑重症病患,来了以后医护人员没法和他交流。“他当时稍微有点呼吸困难,有点躁动,情绪很不稳定。”张思兵表示,在了解到病人情况后,医护人员找了一个懂手语的人,然后联系到了他的家属,通过视频逐步引导他,病人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对火神山医院来说,对危重患者的接收,既是挑战,也是医院价值和能力的真正体现。但是,作為一家临时建设的医院,火神山医院缺乏一般医院所具有的后勤保障队伍,1400名医护人员面对1000多名患者,压力巨大。

除了医护人员,在火神山医院,还有从各个联勤中心选拔抽调上来的部分战士,他们主要从事污染区收集运送各种医用垃圾和生活垃圾工作。张思兵表示,让这些战士到病区,自己也很犹豫。“他们不是医护人员,担心在这种暴露条件下出现感染的情况。”

“在火神山医院,不管是干部还是战士,从院长到每一个兵,奋斗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要打赢这场仗,每个人都是这支战斗队伍的一分子,都要为这场战斗出力。”张思兵说。

2020年2月13日,武汉火神山医院首批7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被治愈出院,这是火神山医院收治确诊新冠肺炎患者的第10天。当天在首批患者出院后,面对央视镜头,张思兵说:“救助更多的病人、救助更多的危重病人,这是我们的使命。”

“硬核医生”张文宏

“一线岗位全换上党员,没有讨价还价!”

人前妙语如吐珠,人后艰辛似吞炭。

“等疫情过去,我还是一个普通医生”

张文宏的意外走红

即使没有这些介绍: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博士生导师、上海新冠肺炎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张文宏也为绝大多数国人熟知。

疫情暴发之初,全国上下医务工作者同新冠病毒进行殊死搏斗,是公众情绪最为焦灼的时候。张文宏在大年初五时把科室所有春节前夕就开始奋战在第一线的医生都换了下来。面对媒体,他说因为“第一批都是了不起的医生,他们在对感染率、致病率、死亡率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把自己暴露在病毒前面。咱不能欺负听话的人!”“(我)把科室所有岗位的医生全部换下来,全部换成共产党员。”他自己也是一名党员,带着科室党员一起冲上去了。这段视频一夜爆红。张文宏意外“走红”、圈粉无数,成为尽人皆知的“网红医生”。

面对媒体采访时,张文宏金句频出——“一线岗位全换上党员,没有讨价还价!”“你在家里不是隔离,是在战斗啊!你觉得很闷,病毒也给你闷死啦。”“企业老板不用给我们捐东西,让员工在家里办公,隔离观察,还给人家发工资,这就是对国家作贡献了。”

张文宏的每次“硬核”发言,在网络上都会迎来一片点赞叫好之声。《中国青年报》评论:“这些称赞仅仅源自他的‘风趣幽默,话术高超吗?答案不这么简单。他的走红,偶然之中存在着必然,刷屏金句之下的支撑,是过硬的业务能力,是内行领导内行的专业素养,是领导干部冲锋在前的勇于担当。”

张文宏不按套路出牌,有记者问他上海的治疗方案,但他一句话“怼”回来:“我跟你讲你也听不懂,因为我们读的书是不一样的。你能听懂我说的每一个字,但你不懂什么意思。我可以告诉你,重症病人集中了上海最好的多学科团队治疗。治疗方案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写在病人身上的。”

由于记者对于新型冠状病毒的相关医学问题不熟悉但仍坚持提问,“硬核医生”张文宏没有继续回答而是直接反问她:“姑娘,你这些都懂吗?”在得到女记者“不懂”的回答后,张文宏接着说:“那我们怎么讨论呢?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要围绕这些问题,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相信这些医生的专业性。无论是武汉同济医院,武汉协和医院还是今天去武汉支援的各个医院,都是各个医院最厉害的医生。”张文宏直言:“你现在每天逮着采访的机会就和我一起看病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细胞的区别呢?所以我们很难探讨,这个问题到此为止。”

为何这样,张文宏说,他的话一定要老百姓听得懂。“这次疫情非常特殊,要控制好,就必须要发动公众,如果大家不理解不配合,疫情是控制不好的。所以一定要讲老百姓听得懂的话。如果只讲官话,那没人喜欢看。”

他把非典和普通流感比作老虎和猫,虽然都是猫科动物,但对人的伤害性对比一目了然。他把新冠病毒比作狼,“既厉害,又狡猾,一开始甚至会被误认为是狗,不会引起你的注意”。

有人说,张文宏之所以敢说敢做,不是因为“硬核”,而是“硬气”。张文宏是感染病防治领域不折不扣的“牛医”,但他的发言从不摆架子,不说些模棱两可、连篇累牍的正确的废话,不回避矛盾,有一说一,句句到位。

把自己看得很轻,把医学看得很重

记者问张文宏:“除了新冠疫情的书,网友鼓励您出别的书,谈育儿,谈爱情……”

他立即打断:“没有必要,这些我并不比你高明,是吧?可以肯定的是,关于新冠病毒,我比你高明。至于别的东西,你们年轻人都是专家,我是完全OUT啦!”

媒体问他“当初上大学为什么选择感染病学”,他回答:“对我个人你不要采访,我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就一个乡下人跑到上海,读完书留下来工作而已。”

在重大的公共卫生事件中,公众正需要这样的态度:把自己看得很轻,把医学看得很重。

他确实就是“乡下进城读书留下来工作”而已,张文宏1987年考入上海医科大学医学系,毕业后进入华山医院,先后在香港大学、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以及芝加哥州立大学微生物系从事访问学者以及博士后工作。他带领的华山医院感染科,连续九年位居“中国医院排行榜”中国感染病学科榜首。

张文宏身上不只是“上海感染病学会主任委员”“国家药品食品监督局药审委员会专家”等充满光环的头衔,在中国应对传染病的几场硬仗中,都能找到他的身影。2003年,张文宏就参与到了非典的救治和防疫工作中,他的老师翁心华时任上海市“非典”专家咨询组组长。在那场疫情中,上海的表现受到了多方认可,没有医护人员感染,也没有形成社区传播或群体爆发。非典结束后,张文宏协助翁心华一起主编了国内首部介绍非典的专业书籍。2013年,H7N9,他第一时间在国际上客观报道了中国案例;2014年,埃博拉,他参加了援助西非的紧急救援队。到了2020年初的新冠肺炎,他接替自己的老师,成为上海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他定下了一个目标,“上海的病人不允许出现拥挤、交叉感染,不允许让病人住不上医院”。

2020年3月26日,中国驻美大使馆邀请张文宏在線解答留学生、华人华侨抗疫问题,90分钟的直播指导,信息量满满。对谈美国留学生之后,网上有传言,说中国驻美大使给他写了信,他也要当官了。他一笑作答:来信是真,升官是假。这传言或许寓意了某种对领导干部的期待——说真话,接地气,有专业精神,有和公众沟通的能力。

30多岁被叫成“张爸”

张文宏从30多岁起就有了个外号,“张爸”。据同事说,这是因为他果敢又细心,凡事都要照顾到位,就像爸爸一样。

有记者采访张文宏归来,说起他那两个触目惊心的黑眼圈,竟是有些唏嘘。其实,全国人民,现在简直是全世界人民,都从视频中看到他日愈加重的黑眼圈。对比疫情之前意气风发的演讲视频,张文宏仿佛老了10岁。国有疫,国医挺身而出。有的舍生忘死逆行驰援湖北,有的殚精竭虑贡献良知良能,张文宏是后者的突出代表——他每天都在奔忙发声,需要他发声的场域太多太多,举其大者,便有教育、外交、各国留学人员、公共卫生、抗疫同行交流……他不光在说,还在写。上海华山医院感染科,同行中的“梦之队”,作为负责人,他在“华山感染”公号持续发了多篇论文,除了分析国内疫情,还复盘各国疫情走势,阅读量动辄过亿。张文宏的老师心疼地说,他忙起来每天只能在沙发上睡两三个小时。人前妙语如吐珠,人后艰辛似吞炭。他的权威、直率、理性和生动,给处在迷茫和紧张中的人们解答了很多疑问,带来了踏实感。

《环球人物》的记者采访他,跟着他从日到夜转了一整天,颠簸、紧凑、繁累,身心都在高速运转,是典型的战疫状态。这就是张文宏的典型一天。

2020年3月16日上午,张文宏在收治输入性病例的定点医院了解病人情况;下午3时,他在华山医院和记者匆匆打了照面,就开始跟疫情风暴中心的意大利专家进行视频会议;傍晚,他和记者同车,穿越大半个上海,到他抗疫时期的常驻地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晚上10时,他回答完记者最后一个问题,摄影师抓紧拍了几张照片。只要摄影师稍稍停顿数秒取景,他就疲惫得睁不开眼。但他牢牢记得第二天的行程:要与中国驻德国杜塞尔多夫总领事馆视频连线,解答在德华侨华人的防疫难题。即使累成这样,临别时,他还是笑着跟记者说:“你们更辛苦,從北京跑过来,回去还要居家隔离14天。”

尽管采访有别于生活,但《环球人物》记者随着张文宏从白天到黑夜颠簸、辗转了一大圈后,临别时,很有些不舍。如果现实生活中你有一个张文宏这样的朋友,隔三岔五就能见面聊聊,那你的生活一定会更加丰富、豁达、快乐。

有位媒体记者拿出手机给张文宏看了根据他形象设计的手机壳、抱枕等周边产品,他也跟着哈哈大笑,好像在看别人的热闹。张文宏不上视频网站,压根儿就不知道,现在只要是他的视频,网友激动的弹幕会密密麻麻把画面全盖住。好吧,就算知道,他也不关心。张文宏曾对媒体说,专家组的专家做到这个份儿上,没一个脾气好的。张文宏是这个专家组的组长,记者曾经设计过一个问题,就是他和脾气很大的专家们怎么相处?他怎么当好这个组长?结果,和张文宏相处了就会发现,现实生活中,你无法不喜欢他,无法对他发脾气,他是那种你整天听他不停说话也不会嫌烦的人。这一定是他能当好组长的原因之一。

新冠病毒的流行,一定会过去

以下是《环球人物》记者与张文宏的采访摘录:

《环球人物》:中国最早面对疫情,和国外同行交流时,您内心有什么感受?

张文宏:国外同行的心情,我们完全能理解。2009年,甲型H1N1流感在美国和墨西哥暴发时,我们也紧张了一段时间,然后慢慢放松下来。所以国外同行一开始也是这样看新冠肺炎疫情,以为把边境看牢、输入性病例管住,就可以了。新冠病毒,大家一开始都不了解。钟南山院士在1月去武汉一看,发现病毒传播得很厉害了,意识到我们处在一个跟以前传染病暴发时完全不一样的态势,所以国家采取了武汉封城这样的措施。对国外同行来说,一开始还是防止输入性病例,按照常态的流感那一套来做,大多数情况下这也是能管得住的,只能说这一次新冠病毒太特殊,传播性太强了,病死率到后期还不是很低。所以接下来情况究竟会怎么样?我相信各个国家都会根据防控的成果,不断调整。

《环球人物》:国外同行如何看待中国抗疫?当前全球抗疫中,有哪些“中国影子”?

张文宏:在这次疫情中,中国医生的站位是比较好的。原因是什么?国家高度重视。以前我们都觉得好像中国的医疗没有国外发达,对吧?特别是和一些发达的欧美国家比。我前两天和美国几百个临床医生进行网络沟通,近期和意大利、法国,还有东南亚一些专家沟通,发现中国在诊断、治疗方面,已经站在了国际非常前列的位置。当有些国家诊断试剂都没有普及的时候,我们已经做到了普遍筛查、应收尽收,而且有足够多的呼吸机,甚至人工肺。这一次,中国在医疗资源方面,反而成为世界上最充足的。所以很多世界同行都在问:中国经验是什么?

现在,不论是美国、意大利还是德国,他们在病人的筛查、诊断和隔离方面都比前一阶段明显加快了速度。美国从实施公共卫生紧急状态后,除了社区联防联控,我认为其他做法已经与中国十分接近了。这些都是中国经验对世界的影响。

《环球人物》:您曾说“人类从来没有在任何一种病毒和细菌面前失败过,我们最终是能够胜利的”,为何人类总能胜利?

张文宏:因为我们总能找到造成疾病的原因,这次我们也找到了病毒,最终也会发明药物和疫苗,或者采用最简单的隔离办法战胜它,这是其一。其二,人类还会不惜付出极大的代价获胜,比如1918年大流感,几乎是把全球给感染个遍,死了5000万到1亿人,那时全球只有18亿人啊!但即便如此,病毒最后也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原因是什么呢?病毒如果感染了大多数人,这个时候人类也会建立自己的免疫。所以有专家提出来,我们是不是用群体免疫的方法来对抗新冠病毒?这个理论上也是可以的,但代价蛮大的啊!

新冠病毒的流行,一定会过去。只是,我们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有的国家不愿意采取经济停摆、封城的措施,觉得那样经济停摆了,国家垮掉了,死掉的人会更多。每个国家国情不同,现在不好说,只有等未来回过头再评估。

《环球人物》:这次中国的表现,将会为世界抗疫史留下哪些经验吗?

张文宏:我们有很多地方值得去记录。首先是中国科研的支撑。去年12月疫情在武汉暴发,今年1月初国家一些科研团队就前往武汉,一个星期就把病毒序列全部鉴定出来,速度相当快。序列公布后,新加坡、日本、美国、中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马上开始研制诊断试剂。

武汉早期病死率很高。我们就举全国之力投入进去,创造性地建立了方舱医院,在短时间实现应收尽收、隔离救治,这也是抗疫史上非常重要的一笔。

这次疫情除了武汉以外,其他地方都是输入性病例,两个月的时间,全国人民采取了一个“闷”的战术。这么大的国家,居然通过这样一个简单的方法,让整个工作生活节奏放慢,把病毒找出来,然后隔离掉,最后治疗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活活把病毒“闷”死了。这在人类传染病历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将来一定会被反复拿出来学习。

《环球人物》:您和所在团队参加了多次抗疫,以往的经验对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有哪些帮助?

张文宏:对,华山医院感染科团队从最早建科开始,在感染性疾病里,一直保持平战结合的状态,保持对疑难传染病的诊断,实验室的鉴定做得非常前沿。我的导师翁心华是感染科前主任,他的几位学生负责了上海市各个阶段传染病临床救治工作。

新冠肺炎疫情给我们的教训是:无论在哪个城市,都要有一支感染科常规的、常驻的部队,每个医院都要有从事公共卫生工作的临床医生存在,这样才能保证国家安全。

“每个人都是战士,都是英雄,这才是真正的群体免疫”

在突发的危机中,社会心理总是会寻求一个拯救型的公众偶像;更何况在信息时代,“人人都能成名15分钟”。一个张文宏横空出世,公众如此喜欢他,就难免会塑造他、捧杀他,但好在张文宏坚持做自己,极力把自己往人间拽,不走“高大上”的路子。

“国内对疫情的控制已经好到让人不相信的程度。”张文宏在接受专访时表示,现在中国疫情控制得越好,民众的问题和争议反而更多了,国外也存在一些质疑,还有媒体上的一些假信息,尤其是挂着他的名字的帖子,让他感到担心。

“我跟国外的医生交流,我说传染病的特点就是藏不住,如果没控制住,我敢不戴口罩吗?武汉敢恢复秩序吗?我觉得将来要多宣传我们是如何控制住疫情的。”张文宏说。他提醒民众,现在社会上有很多信息和谣言,需要民众自己分析。“很多信息假借我的名字传播出去,对大众造成困扰。我可能会开一个华山感染的微博,如果有假的信息,我就贴出来辟谣。”

2020年5月16日,张文宏开通微博,一天就有了20多万粉丝。在首条微博中,张文宏提到,是无数的抗疫民众组成的免疫屏障,阻挡了疾病的蔓延。“每个人都是战士,都是英雄,这才是真正的群体免疫。”

“我不是很喜欢被称为“网红”,还是叫我文宏医生吧。”张文宏在接受《人民日报》采访时表示,自己不喜欢被叫做网红,等疫情过去,他还是一个普通医生。

中医院士:让中医药瑰宝惠及世界

中西医结合,是中国此次抗疫的一大特色。

“三千年我们打了五百多次抗疫战争,这次也不例外”,

医学不是简单的科学,而是有着温度、需要“共情”的人学

仝小林:“到了宾馆后,我就去体验了武汉的气候环境——在小雨中走了一个多小时”

2020年4月17日,上海市新冠肺炎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张文宏在上海市新冠肺炎中西医协同救治新闻通气会上表示,目前,上海本地逾92%患者接受中醫药治疗,患者治愈率高达97.5%,“治愈率非常高”。张文宏坦言,在新冠肺炎救治中,中西医发挥了不同的作用,中医威力不断显现。

中西医结合,是中国此次抗疫的一大特色。抗疫前线经常可见中医院士和医生的身影。

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中医科学院首席研究员仝小林于1月24日大年三十到达武汉,临危受命担任新冠肺炎国家中医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到达武汉后,他与专家组成员到定点医院给病人看诊、开方。根据疫情形势,提出将防线向社区前移的思路,并拟定“寒湿疫方(武汉抗疫方)”,给社区内的发热、疑似、轻症、普通型患者大范围使用,在改善轻症症状、减少轻症转重症方面发挥了作用。

在救治的同时,仝小林和他的团队结合中医药的特点,将科研的思维应用到临床,推进多项科研课题。2020年4月2日,刚刚从武汉回京不久的仝小林接受了《南方人物周刊》的连线采访,以下是他的自述:

我是1月24日下午6时左右到达武汉的,一下火车我就感到非常湿冷。中医讲求人体内在环境和外部环境的平衡,出于职业习惯,到了宾馆后,我就去体验了武汉的气候环境——在小雨中走了一个多小时。当晚睡觉时,我也特意没开空调,同时打开窗户,体验当地百姓家庭的气温环境。我还让团队查看近两个月武汉的天气情况,结论是与往年有非常明显的差异,今年是暖冬,雪一直没下来,但雨水非常多,我记得是到1月26日的时候,1月有16天都在下小雨。总的来说,气候特点是湿冷。

作为中医专家组组长,我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去实地考察病人,并组织专家确定中医药诊疗方案,不断修订方案。来武汉前,我就通过网络看了一些新冠病人的舌苔,普遍有厚、密、白的特点,一看就是寒湿的状态,当时已经有了初步的感觉和基本的判断。

到达武汉第二天(1月25日),我和团队就去金银潭医院查看住院病人,以普通型、重症为主。为了对新冠肺炎的整个病程有更全面的了解,第三天,我们又去武汉第一医院的发热门诊,查看发热病人和急诊留观病人,并开了中药方。当时医院发热门诊的情况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病人在阴冷的环境下排着长队等候,有的从早上5时一直等到中午都没看上病,发热门诊人满为患。

通过在一线的诊疗,我发现这个病同时引起人体两个系统的问题,一个是呼吸系统,中医讲是肺的病,症状有咳嗽和发热;另一个是消化系统,很多病人表现为食欲非常不好,一个星期都不想吃东西,有的出现乏力、腹泻、恶心呕吐等症状。中医讲,食欲不振、恶心呕吐——病在胃,腹泻——病在肠。而肠胃的问题都属于脾。于是对新冠肺炎有了两个明确的定位,一个病位在肺,一个病位在脾。

中医讲求阴阳调和,武汉当时气候的寒湿是“阴邪”,而肺和脾都属“阴藏”,内外双重的寒湿状态破坏了人体内环境的平衡。所以从中医的角度讲,新冠肺炎是一个阴性的病,阴病走的是伤阳的路线。据此,我从中医的角度,给新冠肺炎命名为“寒湿疫”。

当时迫在眉睫的任务是救人。病人数量急剧增加,导致了医疗资源的挤兑,很多轻症病人无法及时住院治疗,错过了早期的黄金治疗期。我们到武汉的最初几天,在急诊看诊完,已经是中午了,门诊大厅依然挤满了人,病人看到我们走过,就拿着片子让我们看,有时还拽着我们的衣袖不让走。

我当时就感到事态非常严峻,这些门诊的病人都来自社区,如果控制不住社区这个源头,将会出现更严重的医疗挤兑。于是1月29日,我们和武昌区政府、武汉新冠肺炎医疗救治组、湖北省中医院一起商议决定在社区给发热、疑似、轻症、普通型病人大面积发中药,从源头做起,从小火苗扑起,控制住疫情的发展。大家一拍即合。

2月2日,武汉市医疗救治组正式颁布红头文件,以通知的形式推荐社区使用中药协定方,这应该是我国有史以来第一次从政府的角度自上而下地大范围推广、分发中药通治方。2月3日开始,武昌社区开始发药。截止到3月20日,“寒湿疫方(武汉抗疫方)”共发放给5万人,超过72万副。

给这么多人同时发药,药方是关键。此前,我们针对早期病人制定了一个中医治疗方案——通过宣肺和祛湿来改善患者整体的内环境。中医讲“体内自有大药”,中医治病的原理实际上是通过改善人体内环境,使其恢复到一种平衡的状态,然后靠自身的力量来清除病毒,也就是调动人体的免疫功能。特别是在短时间内中西医都没有特效药和疫苗的情况下,自身免疫力至关重要。

“寒湿疫方(武汉抗疫方)”,是我根据看诊的经验并与众多湖北、武汉当地一线专家充分讨论交流后,亲自拟定的通治方。大的原则就是宣肺、化湿、解毒和通络。以这个大原则做主方。还包括九种加减情况,后来浓缩到四加减——在主方的基础上,分别对发热、咳喘、消化系统症状、乏力这四种症状设计了对应的四加减方。

中医在面对这样一场大瘟疫时,首先要抓住它共性的东西——是什么定性、什么病机、怎样的传变过程,然后就可以根据核心病机来确定一个核心治疗的处方。

此外,中医还讲求辨证论治,一人一方,但现实不可能给每个病人摸脉、看舌,我们就根据主要的症状,归纳出了四个类型,基本上涵盖了绝大多数的症状。这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最贴近于辨证论治、一人一方的做法。

在正式得到药效反馈前,我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尽管我对流行病的中医诊疗有一定经验——从上世纪80年代就跟我的导师周仲瑛治疗流行性出血热,2003年非典时我在定点医院中日友好医院参与救治,担任中医组、中西医结合组组长。但这次这么大范围的发药,一旦整个病性判断错了,病方用错了,那是人命关天的事儿,所以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

不过有两个基础让我对药效有了预判:一是我当时给急诊留观的病人使用了这个方子,让主管医生每天反馈,结果病人症状改善得很不错。这个小范围的经验证明这个方子基本对路;第二是在确定方子前,我跟武汉当地各医院的中医专家多次讨论,得到了认同。

发药后,我们定的三天一个周期看效果,统计数据显示,三天后的反馈效果非常好,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决定大范围发药后,迫切需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要借助网络技术手段及时得到患者服药后的反馈;二是当时武汉当地的医生已经不堪重负,所以急需全国其他地区的中医师线上处理这些反馈,受理咨询。

这时,中国中医科学院刘保延教授和他的团队提供了大力支持,他们团队多年做科研资料的大数据统计和分析,有非常好的网络平台和资源。他们连夜开发APP软件,使病人在发药的时候扫码就可以在线反馈,每天在APP上填写症状的变化。后来这些记录都做成了详尽的数据分析。

反馈数据显示:3698位发热、疑似和确诊病人服用寒湿疫方后,90%以上第三天发热、咳嗽、咳痰、乏力、气短、情绪紧张、纳差、腹泻等八大症状就已经消失。单纯服用一号方的977人中发烧患者共有318人,服药后发烧消退平均天数是1.74天。

发药的同时,刘教授又马上组织后台医生,在全国一共召集了680多名中医师线上处理反馈和咨询。网络和人员到位后,各种各样的咨询问题都来了:比如问怀孕的,做透析的,有高血压、心脏病等基础性疾病的患者能不能服药,特别是一些患者的心理压力非常大。我们专家组针对这些常见问题对受理咨询的中医师进行了统一指导,可以说既减轻了一线医务人员的压力,又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患者的恐慌情绪。

当时之所以选择武昌区开始试点,主要考虑到这里的互联网覆盖率高,而且社区医疗系统相对完善:125万常住人口,144个社区,18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中医的适宜技术(火罐、刮痧、药浴、足浴等)在社区已经得到普及,群众对中医药的接受度较高。

刚开始发药时,社区当中观望或拒绝领药的人不在少数。但很快,随着药效的显现,那些之前观望的人看到其他人症状减轻,就开始领药了,领药的人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广。

张伯礼:“把胆留在武汉”

2020年4月16日上午,72岁的中央指导组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张伯礼乘坐高铁回天津,离开了他苦战82天的武汉。自大年初三奔赴武汉,他日夜奔忙在抗疫一线。

劳累致胆囊炎发作,他自己签字手术,笑称“把胆留在了武汉,更与武汉‘肝胆相照了”;胆囊炎后双腿出现血栓,医生让张伯礼卧床休息两周,他卻说“我肯定乖乖听话,但最多只能一周”,要尽快回“前线”指挥战斗,不想动摇军心;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中央指导组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相关领导多次要求他返回天津休养,他少有地没有服从组织安排,“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怎么能离开,身体上的困难能克服”。

最难的是一开始。“我们刚到武汉时看到的场景确实很混乱,发热门诊排长队,医院人满为患,确诊病人、疑似病人、密切接触者和陪护人员全都混杂在一起,一时不知从哪下手。”张伯礼坦陈。

中央指导组及时决策,按照专家们的意见实行集中隔离,分类管理。此时,张伯礼等中医专家力主让集中隔离的患者全部吃上中药。

当时有很多质疑声:中医药能在这种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发挥作用,还是只是个安慰剂?张伯礼决定用事实来说话。经中央指导组同意后,张伯礼等人组建了一支中医医疗队,由天津、江苏、河南、湖南、陕西的209位中医专家,进驻了主要采用中医药综合治疗的江夏方舱医院。在这里,张伯礼等人确定了总体治疗方案,即对舱内大多数病人用协定的以清肺排毒汤和宣肺败毒方为主的通治方,辅以太极、八段锦和穴位贴敷的综合治疗康复措施。

江夏方舱医院26天运营中收治的新冠肺炎轻症和普通型患者564人,没有1例从轻症转向重症,而按照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新冠肺炎轻症患者中约有6%到10%转成重症。“更显著的证据是,出院病人的淋巴细胞数、白细胞数等血液生化指标发生了明显改善。”张伯礼说。

江夏方舱医院的探索迅速推广到其他方舱医院。在武汉的方舱医院中,中药使用率超过90%。中医药的出色表现,成为新冠肺炎治疗“中国方案”的重要组成部分。

除了临床救治,张伯礼也一直奋战在科研一线。在发挥中医药临床救治过程中,他指导的科研工作也在加速推进,成为支撑临床救治决策的后援力量。

很多重症患者出院后依然有心悸、乏力等症状,部分病人的肺功能、脏器功能受到损害。江夏方舱医院休舱后,张伯礼的工作重心转移到出院病人的康复治疗上。

张伯礼在接受采访时说:“三千年我们打了五百多次抗疫战争,这次也不例外(能胜利)。”

黃璐琦:“我选择解封之前4小时回到北京,一个人把事情做好了,就应该往后站”

2020年4月8日一大早,中国工程院院士黄璐琦打开电视,收看实时报道武汉解封的新闻。“想起我们大年初一刚到的时候,路上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我真的很想留下来,留下来见证这一时刻,见证解封,见证复苏,见证武汉人的雀跃心情。”

但实际上,“我选择解封之前4小时回到北京,一个人把事情做好了,就应该往后站”。

黄璐琦1968年生于江西婺源,27岁获北京大学医学部(原北京医科大学)博士学位,31岁任博士生导师,38岁成为国家973计划项目首席科学家,47岁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现为中国中医科学院院长,主要从事中药资源学和分子生药学研究,在栝楼属植物方面的研究(抗癌、抗艾滋病方面)领先于国际水平。

1月25日,大年初一,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中医科学院院长黄璐琦率领第一支国家中医医疗队,乘高铁驰援武汉。黄璐琦的母亲已经84岁了,是江西婺源当地的中医,得知儿子到武汉,很担心他的健康安全。黄璐琦的姐姐给母亲发了一条短信:“他是您的儿子,也是人民的医生,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职责必须要这样做,怎么可以逃避呢?多多理解他,战斗在一线的医护人员,也是父母的宝贝孩子,他们更危险更辛苦。只希望大家共同努力,早日战胜这个病魔,平安回来,还世界一个安宁。”这是姐姐宽慰母亲的话,也道出了黄璐琦的心声。

出发那天,正巧是医疗队队员陈盈盈的29岁生日。没有提前准备礼物,大家在高铁上送了她一个口罩,祝福她能够平安凯旋。黄璐琦说:“抵达前,坦率地说医疗队员还是有些担心、害怕,但到达武汉后,看到街头空旷无人,来往的只有疾驰的救护车,那时我们就知道,已经踏上了‘战场,大家就都变得勇敢无畏起来,责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

金银潭医院是抗疫的最前沿和主战场之一。在该院坚持中西医结合,推动中医药全面参与治疗,搭建一个中医药的保障平台,积极完善中西医结合诊疗方案,对于抗击疫情有着重要作用。国家中医医疗队1月29日接管金银潭医院南一区后,给第一批患者服用中药,第二天就有患者反映:睡眠好转,咳喘、乏力症状减轻。

除了住院病人,社区居家观察者也是黄璐琦关注的对象,他针对性提出“医学观察期”。黄璐琦认为,通过及早干预,及早分层,可以减轻医院压力和居民的恐慌,也避免在医院交叉感染。

抵达武汉之初,黄璐琦等专家就同步成立了中国中医科学院科研攻关组。为了更好地获得第一手病例相关信息,他还带领团队成员,紧急设计开发了患者舌诊图像采集APP和社区诊疗数据采集系统。每天前方医疗队会将临床数据传给科研攻关组,待分析数据后,定时反馈给前方,同时依据临床数据,优化治疗方案。

攻关组很快获得新方药——化湿败毒方。3月3日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中,该方被列入重症患者推荐用药处方。

当前疫情在多国蔓延,黄璐琦希望以此为契机,深化疫情防控中的中医药国际合作。“让中医药瑰宝惠及世界,这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必然要求,也是我国作为负责任大国的担当,更是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体现。”

当被问到“医者”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时,黄璐琦回答:“‘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美国医生特鲁多的墓志铭道出了医学的本质。医学不是简单的科学,而是有着温度、需要‘共情的人学,需要注重人文关怀,给予患者必要的尊重和理解,设身处地为患者着想,温暖患者同时温暖着医生自己,不能只见病不见人,要坚持爱心与技术同等并行。”“我的老家江西婺源,是新安医学学派的发源地之一,这个中医学派对明清时期中医学说的演变有深刻的影响。母亲是新安医学学派的传承人,是家乡当地有名的中医。儿时在母亲诊所里玩耍,最常用的玩具是‘处方纸,最爱吃的‘零食是酵母片,我会常常学着母亲的样子‘开药方。我家所在的县城不大,跟着母亲在街上走时,所有人见到母亲都称呼‘金医生,患者到家里来看病,不管母亲在忙什么,她都会马上放下手里的事专心问诊,有时赶上饭点,母亲还会请患者一起吃。那时候,我觉得医生很崇高,我为母亲是一名中医感到自豪。可以说,她言传身教的‘立德和仁爱一直陪伴着我。”

乔杰:以温柔坚韧护佑生命

在武汉战“疫”66天,

特别为所有孕妈送来了“定心丸”,

“医者仁心是一辈子要努力做的事”

“女性医护工作者一直努力地在一线充分发光发热,她们许多已为人母,远离家人,把温柔与细腻带到病房。”这是5月7日乔杰在全国妇联召开的座谈会上做的分享。

在这次战“疫”中,全国共有4.26万名医务人员驰援湖北,其中三分之二以上为女性。此外,还有更多女性坚守在全国各地的疫情防控与救治战线上。

作为北京大学援鄂医疗队领导组组长,乔杰带领北医三院第二批支援湖北医疗队在武汉连续奋战了66天。

同时,作为一名拥有30多年临床经验的妇产科专家,她在疫情期间调查研究母婴垂直传播风险性,总结出孕产妇、儿童新冠肺炎患者临床表现和治疗经验,被纳入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中。

乔杰对生命的意义有了更真切的体会,因为“每一个生命都值得期待”。

带着“军令”驰援武汉

“我来。”

2月1日中午,接到通知要前往武汉时,乔杰没有丝毫犹豫,3个小时后就率领北医三院第二批援鄂国家队赶赴武汉,第二天进驻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组建危重症病房。

“很多危重症的患者住不进来医院,确实是感受到整体的紧张气氛,感觉这个任务确实是挺艰巨的。”带着“提高治愈率,降低病死率”的“军令”来到武汉,乔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到达武汉后,为了满足病床需求,乔杰团队马上着手扩建危重症病房,并与兄弟医院、当地医院协作,仅用了30多个小时就完成了将普通病房用作危重症传染病病房的改建。为了改建一步到位,这期间她打了数不清的电话,进行联络协调。“那时并不清楚病人到底有多大的量,就知道有重症病人确实很需要被收治,我们必须要跟时间赛跑。”乔杰说,“因为病人一旦住进去,就不能再做任何改造了。”

以温柔坚韧护佑生命

作为国家产科质控中心专家委员会主任,乔杰一直格外关注孕产妇的安全和防治情况。危重症病房的工作有序开展后,乔杰便把部分精力转移到了孕产妇的感染和救治情况的调研上。

在抗击疫情的紧要关头,新生命的平安降生对于一个母亲、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国家来说,都意味着希望和力量。为此,乔杰多次到产科儿科病房,为妇儿医生、孕产妇送上“强心剂”。

到武汉不久,一条“出生仅36小时婴儿咽拭子病毒核酸检测呈阳性”的新闻引发关注,很多孕产妇和家庭也感到焦虑,“孕妇不幸感染病毒是否要终止妊娠”也一度成为焦点话题。

2月6日,乔杰便在“战疫情特别报道”直播中为所有孕妈送来了定心丸:“目前所得检测数据不确定存在母婴传播”。

乔杰还应邀在国际著名医学杂志《柳叶刀》发表述评,指出“尚缺乏能够有效支持新型冠状病毒存在母婴垂直传播的可靠证据”,并将经验通过国新办英文发布会或讲座的形式分享至国际,為妇幼医护工作者提供了重要的临床参考。

“人性的光辉闪现得特别充分”

“做医疗队的领队刚一开始压力很大”,在北医三院137人的医疗队中,有75名是“90后”,乔杰说,“带着这么多年轻人,而且大家都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传染病加危重症,即便是2003年的SARS,也只有少数的医院只有少数的人进到病房。”

然而,虽然很多年轻队员没有过危重症病房救治的经验,但是在工作当中却经受住了考验,让乔杰刮目相看。

“这一次我们‘90后的护士党员表现得非常优秀,因为他们要给病人吸痰,要给病人喂饭,要给病人清理大小便,这些工作的危险性是最大的。但是他们真的就像病人的亲人一样,叫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我来帮你们,你们放心,有我。”

“90后”党员展现的精神风貌和创造性也让乔杰感慨,“当党性原则具体到这样的一件件小事上的时候,我就觉得人性的光辉真的是闪现得特别充分”。

而年轻队员们身上的乐观也感动着乔杰。由于医院离队员们住的酒店比较远,他们便一路带着小音箱,放些音乐给大家鼓劲儿。从医院回酒店时,队员们基本都会在车上睡一会儿,但他们还是会非常细心互相看看有谁没披外套就睡着了,免得冻着……

“这些点点滴滴他们都做得非常好,真的是成熟了!”在国家需要的时候,他们会挺身而出,他们扛得住,乔杰觉得“特别的踏实”。

“医者仁心是一辈子要努力做的事”

很多队员都是临时接到通知前往武汉的,都没来得及理发,头发长了就戴不住防护服的帽子。为了降低感染风险,乔杰就说“我给你们理吧”,就此开创了业界首家“院士理发店”。

虽然后来有了专业的志愿者来为医护人员理发,但“院士理发店”的故事仍传为美谈。

“那个时候最重要的不是理发理得好不好,就把它剪短了,这样就能保证工作的相对安全性。”

在武汉的每一天,乔杰除了睡觉的时间几乎都在工作,不仅要关注前线情况,还要线上指挥后方北医三院的管理工作,“作为一家大型医院,现在逐渐恢复正常诊疗,这个时候医院管理、感控等都很重要。”除了医院的事务,乔杰也开始了对自己研究生的指导工作。

这种忙碌的工作状态也是乔杰多年工作的常态。乔杰的儿子从小就习惯了她的工作状态,偶尔有一个周末没去上班,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妈,你生病了吗”,在儿子的世界里,大概永远是睁开眼睛的时候,乔杰就已经去工作了。

从事妇产科临床的三十多年来,乔杰通过自己的双手迎接了一个又一个新生命,也通过自己的临床研究帮助了很多女性圆了做母亲的梦。

战“疫”归来,乔杰对自己正在奋斗并将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有了新的感触,她说,“医学确实是一个需要奉献的行业,而且要不断地学习,医者仁心是一辈子要努力做的事”。

护理团队:也是战“疫”中坚力量

“现在都在歌颂我们的医生,

但是,应该是比较完整的说法是医护人员!

医生有多重要,我们的护理姐妹们就有多重要”

“医生有多重要,我们的护理姐妹们就有多重要”

2020年5月11日,在国际护士节到来之际,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代表党中央,向全国广大护士致以节日的祝贺和诚挚的慰问!习近平指出,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广大护士义无反顾、逆行出征,白衣执甲、不负重托,英勇无畏冲向国内国外疫情防控斗争第一线,为打赢中国疫情防控阻击战、保障各国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作出重要贡献,用实际行动践行了敬佑生命、救死扶伤、甘于奉献、大爱无疆的崇高精神。

上海市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这样评价护理的作用:“有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团队,就是我们的护理团队。现在都在歌颂我们的医生,但是,应该是比较完整的说法,是医护人员!医生有多重要,我们的护理姐妹们就有多重要。”

确实,在这场疫情中,很多人看到了医生所做出的贡献,但是作为护理人员,同样也是冲在疫情最前线,甚至是和患者相处时间最长的群体。虽然他们内心也恐惧,但却丝毫没有退缩,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贡献自己的力量。5月24日,武汉市肺科医院护士朱凌因新冠肺炎疫情,长达120天左右没有回家。在结束隔离回到家中后,朱凌惊奇发现两个儿子变化都特别大。小儿子突然长胖了,而大儿子从离家前的1米73猛窜到了1米8的个头,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不少网友看到后表示心酸,五味杂陈。

一封护士家书

以下是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神经内科光谷病区沈继迎护士写给自己父母的信,读完这封信,也许你就能读懂护理人员在这场疫情中,也拥着战士般的信念和责任。

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有太多的话想要跟你们说,离家得太匆忙,都没有来得及说。一言一语,我每天都攒着,不知道怎么去跟你们表达,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跟你们写的第一封信。这里没有笔和纸,条件有限,邮件也寄不出去,我只能通过电子文档的方式来跟你们写这封信。其中有太多电话和视频里面我讲不出来的话,我都要说给你们听——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活着,人才会学会珍惜。

年前我就报名支援光谷院区发热门诊,一直没有跟你们讲,是怕你们担心。

我知道我是你们来之不易的孩子,你们失去了已经12岁的哥哥,好不容易才有的我,从小到大,即使当时家里条件不好,我也依然是你们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苦自己也不会苛刻了我。过完除夕我就25岁了,你们也快要年过七旬。现在,你们越来越依赖我,就像是我成了父母,你们成了孩子一般,一天也不能离开我。

我想让你们知道,我很爱很爱你们,我在这里很好很健康,你们不要挂念。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我们的城市武汉,有一天会病成这样,可能是它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包容,让我们忘记了,它也需要我们的关心。现在这座我们从小生活和爱的城市生病了,我们的同胞陷入无尽的恐慌和疾病的折磨中。

我觉得,我作为一个武汉人、一名医务工作者、一个党员,即使害怕,也不能后退,如果大家都后退,那谁能够冲在前面呢?我相信出于民族大义,你们会支持我,但是为人父母,作为子女的我,不敢跟你们说。

腊月二十九上完病房最后一个白班,我被临时通知去光谷发热门诊上中班,我不知道怎么打电话告诉你们我晚上不能回家,拼命压抑住哽咽的语调,我只是跟你们讲因为封城很多老师不能回来上班,我要顶替她们。你们相信了我说的所有,也就不再过问,只是嘱咐我早点回家,我们一起过除夕,一起给我过生日。

但是事情总是瞒不住的,后来我只好告诉你们,因为我来医院上班就不能回家,要减少交叉感染的风险,党员在这个时候就要支援发热门诊。电话里的你们特别的沉默,过了良久,妈妈才嘱咐我一定要注意防护,电话挂了之后我一度情绪失控,埋头大哭,在群里跟我的小姐妹说,如果我出了问题,请她们一定要帮我照顾你们,时不时地去看看你们……2020年,我们真难。

这场新冠肺炎疫情来势汹汹,情况比我想象中的严重太多。第一个夜班就有一个年轻的肺炎患者走了,他很痛苦,用手紧紧地按住罩在他脸上的呼吸机面罩,拼命地呼吸,但血氧饱和度依然就只有65%,他抓住我的手,我也紧紧地握住他,“坚持住,坚持住,想一想你的老婆孩子”。我多么希望我的手可以传递给他力量,可以缓解他的痛苦、抚平他的眉头。急救时,我们一刻都不松懈,不断帮他从嘴巴里吸出痰液——白色还带着血丝,这在寻常人看来或许严重觉得肮脏、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们都愿意去做,只要可以救活他。

但他还是走了,那么年轻鲜活的生命,即使我们在没有三级防护,却依然奋力抢救的情况下,还是救不了他。

这个夜班从12点上到第二天上午10点。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吗?我好累,但是我的心更累。

那天,我在朋友圈里看到大家在家唱国歌,大喊武汉加油。医院里没有人唱歌,但也能听到隔壁寝室传来的“我和我的祖国”的音乐声,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我一个人坐在寝室,小声哼唱着国歌。武汉加油,武汉人绝对不会低头,同舟共济,我们共克时艰!

这事情过去的几天里,我一个人呆着老是觉得胸闷难受。后来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就天天打电话催我去檢查,我心烦意乱,还吼了你们。对不起!虽然这话我在电话里没有说出口,但我还是听你们的话去做了CT。

我跟护士长说明了情况,她不停地安慰我,立马联系护理部的老师,跟我去检查。徐蓉主任亲自带我去做了CT,又把片子发给呼吸内科的教授帮忙看,结果没问题,我知道后也马上打电话告诉你们了。

徐老师跟我聊了很多,她知道我作为一个年轻的护士,突然经历这么多,心理上会承受不了。她当时说的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她说:“你要知道这个肺炎不是你的错,患者病情这么重也不是你的错。”

是的,我们对自己的期望值太高了,医护也是血肉之躯,也是普通人。我们奋力冲在前面,但也扛不住所有。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能做的,无愧于武汉,无愧于这份职业。在往后的工作里,每天工作量依然很疯狂,手套、口罩、护目镜取下来之后我们一个个都伤痕累累,彼此都见过对方最丑、最狼狈的样子!

但是,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吗?我觉得很光荣、很开心,我跟我的战友们共同奋斗,我们都有同样的经历、共同的目标。我想跟你说一说我的战友们,我们四个人一个组,大家一起倒班,每天都在一起并肩作战。神经内科、康复科、消化内科、泌尿外科,我们来自不同的科室,但是现在我们属于一个科室——同济医院光谷院区发热门诊……

爸爸妈妈,我想告诉你们,我的战友都很给力,我能够感受到他们对我的照顾。虽然我是最小的,但是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做最差的,我会跟他们好好学习,我们这个抗毒小组也一定会取得胜利的。有一天,武汉一定会回到原来的武汉,甚至更好,我们要无愧于那些在危难之中向我们伸出援手的人!

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在家好好宅着,务必不要外出,好好照顾自己,希望我们早日“渡劫”成功。你们放心,我一定做好防护,早日凯旋,跟你们团聚。

永远爱你们的迎迎书

“我们并不是要来当英雄,但如果不来,我心里会不安和愧疚”

这是一篇援鄂护师的口述:

还没等我们去适应,战斗就打响了。

我是广医三院重症医学科护师。2月7日,作为广东援鄂医疗队成员,来武汉协和医院支援。

这家医院定点收治新冠肺炎危重患者,而我值守的西院区ICU,集中收治其中最危重的患者。

这里的ICU病房,有部分还是第一批收治的危重症患者,几乎每个人都上了呼吸机。

转眼来武汉20天了。一墙内外,我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

一个世界,是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的城市,清冷寂静。每天和医疗队同事坐车前往医院,一路车声寥寥、人影难寻,像在梦境中。

另一个世界,是如同战场一般的医院。灯火通明,白衣疾行,汗透襟衫,紧张到没有一分钟能闲下来。

我是瞒着父母来武汉的。从报名到出发,都没敢跟家里人提半句。

我甚至想一直瞒着,等到疫情结束回到广州,再和爸妈说。但没有瞒住,被老家一位朋友知道了。

到达武汉第二天,我给家里打了电话。母亲虽然有点生气,却不停地叮嘱我保护好自己,安心在武汉工作,每天给家里报个平安。

报到当天,上午培训,下午就穿防护服进ICU,三个人管五张床。

协和西院区医护人员太紧缺了。我们来之前,本院医生已连续工作了一个多月,身心俱疲。我们的到来,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刚开始时,陌生的环境让我很不习惯。ICU里的同事,来自全国各地。大家工作习惯不太一样,刚开始找个药品都要“打转转”。

我经常产生错觉,“我现在在哪里?”好在时间一长,大家磨合得越来越好了。

说到防护服,即便穿了半个多月,还是感觉太过“酸爽”。上班是标准的三级防护,手术衣、防护服、隔离衣三层,里里外外裹得严严实实。套在里面有种窒息感,连走路都变慢了。护目镜时间一长就起雾,看东西模模糊糊。

护理工作包括血液净化、用药、雾化、吸痰、翻身等,穿上这身厚重的装备后,同样的工作,要用平时三倍的时间才能完成。

有几次憋得难受、呼吸不过来,就不得不挪到病毒载量少一点的地方,休息一小会儿,缓过来再继续工作。也有队员撑不住的,直接在防护服里就吐了。

虽然是6小时工作制,但我们住在30公里开外。有时晚上8点下班,回到宿舍冲完凉已是11点。经常中午11点吃午饭,晚上11点才吃晚饭。

从医院回来,我感觉全身都是脏的。每次都想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洗几遍,使劲地搓手,巴不得里三层外三层地消毒。

跟我同一批来的副主任医师高元妹,是我们医疗小组组长。她的工作时间更长,每天早上不到五点起床,晚上七八点才回来。

来武汉前,我对病毒“杀伤力”的认知,来自累计增长的死亡数字。亲身进入战场才知道,在疫情面前,生命是多么脆弱。

刚到时,差不多每天都有人死亡,最多时一天5人死亡,这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压抑。

对于那些意识清醒的患者,看着同病房的病友,在自己眼前搶救、死去,压力可想而知。

有一天晚班,有位危重患者抢救无效死亡。他对床是一位意识还清醒的阿叔。

虽然抢救过程中我们用一个屏风挡住他的视线,但抢救结束后我去看那位阿叔时,只见他两眼发直,眼睛里满是恐惧。

有人问我,这么苦,这么累,后悔来武汉吗?

其实支援的消息还没出来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来。我是党员,又没成家,经验也比较丰富,挺合适的。支援的消息一出来,我就报名了。

如果你们问我怕不怕,我肯定是怕的。我也有家人朋友,也怕死。从疫情发生到赴武汉前,我也有过焦虑,睡不好觉,每天盯着新闻看。

当时我们医院有疑似病例,有同事连家都不敢回,怕传染给家人。

春节在家时,我悄悄试探了一下父母的口风。他们担心我的安全,并不太赞同我去武汉。

在武汉,偶尔和医疗队其他队员闲聊,发现家人支持的并不多。

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毕竟来此,可能就面临生死,但我们还是来了。

在协和医院重症医学科的一张桌子上,我看到一首手写的《凉州词》。

我猜这是曾在这里奋战的某位同仁,为了激励自己和同事而写下的。

在我们到来之前,本院医护人员连续作战一个多月,在疫情最恐怖之时苦苦支撑,我能想象到那种心情。

我们并不是要来当英雄,但做了这份工作,这就是我们的使命,要对得起这身白衣。如果不来,我心里会不安和愧疚。

我选择医护专业,说来不怕你们笑话,其实是“误打误撞”。那时候觉得军人特别酷,就想考军校,但没考上。

我和同桌关系很好,填志愿的时候我就抄了她的,后来我俩又成了医学院的同班同学。

在武汉这段时间,当看到交警日夜守城查岗,酒店人员尽心尽力做好后勤,志愿者用心帮我们理发,我就觉得只要每个人站好自己的岗,难熬的日子一定会过去。

春天来了,武汉渐渐变暖了,好消息也渐渐多了。就在刚才,又一名患者拔管了。

这意味着我们从死神手里,又夺回一条生命,也意味着我们回家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希望能有一张纪念证书,证明我参加过战斗

2019年12月29日,首批7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转入金银潭医院。4天后,该院正式开辟专门病区。此后,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成为全院不分科室、不分领域的共同战役。

1月4日,金银潭医院护士祝朦加入战斗,成为最早投入战役的医护人员之一。祝朦此前在好几个部门轮岗,颇有些“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气概。2019年底,原本在呼吸内科的祝朦一夜之间转科室去了儿科,“那阵子小儿流感大暴发,很多小孩得了流感”。

在疫情暴发之初,祝朦和同事们认为会很快过去,“就像流感一样,一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谁想到会持续这么长时间”。仿佛是在一夜之间疫情如山洪暴发一般裹挟而来,病人被救护车源源不断地拉入医院,医生面对重症患者束手无措……这一切让她和同事充满无助感。祝朦说,有阵子特别害怕看到救护车,害怕听到呼吸机的报警,那或许是另一个即将离开的生命,祝朦害怕自己坚持不住,害怕自己倒下去。

1月25日解放军医疗队进驻金银潭医院,这对祝朦和她的同事而言是新年最好的礼物。随后,上海、河北、福建、安徽医疗团队陆续进驻,加上武汉当地各医院的救援,金银潭医院这个团队从600多人壮大到1400多人。

也是从这个时刻开始,祝朦越来越多看到希望与力量。祝朦用两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情:“感激、感恩!”她说,“国家队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当时只有我们是新冠肺炎定点医院,所有的病床都住满了,感觉我们随时都会撑不住,他们的到来给了我们希望。”

24岁的祝朦依旧有一颗童心,在疫情暴发之初,她听说在路上拦车只要提及是去金银潭医院的就会被拒绝。“我试了试,结果真的没有司机愿意载我,好绝望。”这样让祝朦委屈的事情在疫情初期有很多,让她眼中的世界变得灰暗。但到后期,随着各种救援力量到来,祝朦开始改变心态,变换角度来看待发生的一切,“有志愿者司机每天接送我们上下班,他们送给我方便面、可乐、煮鸡蛋等,很温暖”。与此同时,瓜果蔬菜、秋衣棉袄从祖国的大江南北源源不断地送到医护人员手中。祝朦的父母在老家也受到了照顾,村里送去了蔬菜、粮食,解了祝朦的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工作。

祝朦发现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小确幸,“后来发现接送自己上下班的志愿者曾经是同小区的邻居,城市瞬间变小。有位患者是我们医院插管后活下来的第二个病人,等到康复出院的时候,才发现和主治医生是老乡。”这让祝朦感慨世界上人和人之间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更为深刻地感受到爱和希望的力量。经历过此生最艰苦的岁月,祝朦却并不想离开医院,“这是我拼过命的地方”。祝朦很幸运,在一个团结向上的集体中工作、生活。更为幸运的是,医院还有一位优秀的领队人——院长张定宇,祝朦私下称其为“超人院长”,“张院长带着我们向前冲,总感觉天大事情发生,前面也有人帮我们顶着”。

祝朦还记得2019年11月底,单位组织一次长跑活动,那时候张定宇患渐冻症的消息还没对外公开。“张院长说是腿不好,髋关节有问题,我们就把一瘸一拐当成了他的常态,大家就放慢步子陪他,于是跑步变成了快走。其实张院长对我们很严格,性子很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雷厉风行。”

祝朦也敬佩自己的同事,一位同事的父亲在疫情期间去世,但她一直坚守在抗疫一线,照顾着别人的爸爸妈妈。

未来,祝朦想成为一个更好的护士。她对疫情期间援鄂的国家队老师印象深刻,他们是重症护理团队,非常专业,呼吸机、透析机等所有重症病人需要用到的机器都会使用,“我自己也要好好学习,提高急重症的急救和护理能力。”

2020年5月12日是第109个国际护士节,今年的节日气氛尤其浓厚,除了医院准备的鲜花还有社会人士赠送的,“被花海包围着”。祝朦还希望能有一张纪念证书,“这对我意义重大,证明我上过一线,以后可以隨时拿出来给子孙后代看,当年我参加过2020年新冠肺炎的抗疫战斗!”

烈士忠贞为国酬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有生死的战斗,

这几十位抗疫英雄陨落,化作了14亿中国人民的守护星,

这些名字就是历史,就是未来,就是纪念碑

2020年5月26日,年仅27岁的鄂护士梁晓霞因抢救无效身亡,在抗击新冠肺炎的战场上,又一位白衣天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2月28日上午,广西南宁第六人民医院护士梁小霞在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区隔离病区工作时突然晕倒在抗疫一线,经全力抢救后虽保住了性命,但一直昏迷不醒,后转回南宁继续治疗。噩耗传来后,网友们纷纷表示哀悼,“天使回家了”“一路走好”“你是我们的骄傲”。

2020年4月6日,山东省第一批支援湖北医疗队队员、山东大学齐鲁医院护士张静静,完成支援任务后随医疗队返回济南,因心脏骤停抢救无效逝世。她的丈夫因在非洲工作而未能见爱妻最后一面。

国家卫生健康委新闻发言人米锋4月7日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说,人民会会永远感激和铭记所有医务工作者所作出的贡献。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有生死的战斗。新冠病毒肺炎暴发至本刊发刊前,3000多名医务人员被感染,有的甚至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让我们一起铭记、缅怀,让我们记住他们的名字。

2020年1月23日,江苏省泰州市人民医院感染科医生姜继军在赴发热门诊查房时,因心脏骤停抢救无效逝世,卒年51岁。

1月25日,大年初一,福建蒲城县仙阳镇中心卫生院副院长毛样洪,前往高速路口的检测站为过往司机做体温检测。当晚9时许,一辆轿车途经此地看到信号,误将油门当刹车,致车辆失控。毛样洪被车撞倒,最终经抢救无效死亡,卒年51岁。当天晚上,毛样洪甚至没能好好吃上一顿晚饭。就在事发前一个小时,他才终于得闲,在检测站打开了一盒泡面。

1月25日,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新华医院)耳鼻喉科医生梁武东因感染新冠肺炎去世,卒年62岁。

1月27日,内蒙古科右前旗察尔森镇沙力根嘎查的村医包长命,突发脑出血后去世,卒年50岁。

1月31日,云南省保山市隆阳区青华街道太平社区卫生室医生宋云花,在防疫工作中因车祸去世,卒年46岁。

2月3日,衡山县东湖镇马迹卫生院药剂组副组长宋英杰,因劳累过度引发心源性猝死,卒年28岁。

2月4日,河南省郏县冢头镇北街村村医姚留记,突然晕倒后经抢救无效去世,卒年68岁。

2月7日,南京市中医院副院长徐辉,因突发疾病抢救无效不幸逝世,卒年51岁。

2月7日,武汉市中心医院眼科医生李文亮,于1月8日感染新冠肺炎,卒年34岁。李文亮在治疗期间曾接受记者采访,他的一段话让人记忆深刻。“恢复以后还是要上一线,疫情还在扩散,不想当逃兵!”

2月8日,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普外科医生肖俊因感染新冠肺炎去世,卒年50岁。

2月9日,黄冈市疾控中心预防医学门诊部副主任张军浩工作中突发心肌梗塞,不幸牺牲,卒年57岁。

2月10日,河南省长葛市董村镇新王庄村村医王土成,因劳累过度突发急性心肌梗死,卒年37岁。

2月10日,湖北省襄陽市龙王镇肖集村村医魏安君,因过度疲劳抢救无效去世,卒年67岁。

2月12日,云南昭通彝良县村医陈建,在下乡对居家对象进行体温测量途中发生交通事故,卒年26岁。

2月13日,长春市南关区疾控中心工作人员李谦(本将于2020年11月退休),突发心脏病,牺牲在工作岗位上。

2月13日,鄂州市中医医院明塘分院原院长、中医主任医师许德甫因感染新冠肺炎去世,卒年63岁。

2月14日,武汉市武昌医院护士柳帆因感染新冠肺炎去世,卒年59岁。

2月15日,湖北随州广水市太平镇群联村卫生室村医左汉文突发心脏病去世,卒年46岁。

2月18日,武汉市武昌医院院长刘智明因感染新冠肺炎去世,卒年51岁。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对刘智明的去世表示哀悼:“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时,刘智明医生感动也挽救了无数生命。”

疫情突袭,刘智明的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一刻也顾不上休息。生命最后一个月,即使从院长变成了病人,刘智明也从未放下工作。病床上,他依然在不停地接打电话、回复微信。

武昌医院消化内科主任王珣回忆,当时说话都很困难的刘院长还在叮嘱,一定要确认有没有同事被感染。

刘智明的妻子作为护士长在兼顾工作之余也要关注丈夫动态,接连收到丈夫情况不乐观的消息。虽然妻子多次在微信中表明要照顾他,但是担心肺炎感染他人,刘智明拒绝并一再鼓励妻子坚守岗位,甚至叮嘱主治医生万一自己不行了也不要插管抢救。

同日,湖北荆州荆州区城南高新园卫健办主任董李会,因突发急性心力衰竭,在桌子前猝然倒下。董李会同事回忆,她前一分钟还在跟同事在沟通工作,后一分钟就直接从椅子上倒下了。这一刻,距董李会40岁生日只过了30天。

2月22日,启东市南阳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病房组长朱峥嵘,全身多脏器功能衰竭抢救无效离世,卒年48岁。朱峥嵘曾先后获得启东市卫生健康系统“十佳医生”“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称号,正处于事业巅峰期。毕业于镇江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的他,原本可以在大城市找一份既体面又安稳的工作,可他却选择了去最基层的乡镇卫生院。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年前就查出大动脉炎的朱峥嵘默默地把住院通知书藏了起来,带领病房组全体医务人员投入到紧张的防疫战斗中。20多天,他始终坚守在疫情防控一线。2月15日,结束了一天的值班后,他再无法坚持。在同事们的一再坚持下,他才勉强放下工作去住院,可躺在病床上,他还是放心不下工作。“现在只有三个人值班了,不知他们能忙得过来吗?”面对来看望他的同事,他第一句话谈的不是病情依然是工作。

2月16日,他的病情迅速恶化,出现了全身多脏器功能衰竭。在昏迷前,他仍坦然微笑安慰家人:“放心,一切都会好的,我很快就能回去上班的。”

“有事叫我,我来。”这句话,是武汉市蔡甸区人民医院医生夏思思的口头禅。无论谁有什么急事,一个电话,她总会及时出现。

1月的一天,值完夜班的夏思思听说有位70多岁老人病情加重,马上返回医院参与救治。“当时这位病人已高度怀疑是新冠肺炎患者,思思也知道,可她依然选择回来。”医院消化内科主任邱海华哽咽道。

1月19日,夏思思突感乏力并出现发热症状,住院治疗的她却还牵挂着医院的情况,想早日重返岗位。2月23日凌晨,与病魔顽强抗争了一个多月的夏思思,在29岁的年纪,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2月20日,武汉市江夏区第一人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医生,年仅29岁的彭银华因感染新冠肺炎不幸去世。如果没有疫情发生,他与妻子原计划于2月1日补办婚礼。2017年11月领证后,由于工作和经济等各方面原因,他们一直没有举办婚礼仪式。彭银华有时一直记挂着,要为妻子补上一场婚礼。这场迟到的婚礼原计划在今年的2月1日、大年初八举行。然而,妻子还是没能等到一场婚礼。

2月23日,海南省琼中黎族苗族自治县阳江农场医院医生杜显圣去世,他于1月25日被确诊感染,卒年55岁。

2月23日,湖北省孝感市中心医院呼吸内科副主任医师黄文军因感染新冠肺炎去世,卒年42岁。

2月28日,广西贺州市八步区灵峰镇卫生院副院长钟进杏,因日夜奋战在抗疫一线,劳累过度猝死在卫生院宿舍,卒年32岁。

3月1日,武汉市中心医院甲状腺乳腺科主任医师江学庆,“中国医师奖”获得者,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工作中被感染,经全力抢救无效,不幸离世,卒年55岁。

国家在用切实行动保护这些前线的战士。

2020年2月20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发布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新闻发言人、宣传司副司长米锋表示,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广大医务人员夜以继日、连续奋战,弘扬着敬佑生命、救死扶伤、甘于奉献、大爱无疆的崇高精神,是战疫中最坚强的中坚力量,他们任务重、压力大、风险高,他们这些白衣战士就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

国家卫健委积极与有关部门协调沟通,短期之内快速出台了一系列待遇保障的政策:一是出台了工伤认定政策,明确医务人员因履行工作职责而感染新冠肺炎的应认定为工伤;二是落实医务人员待遇政策,向一线医务人员发放临时工作补助;三是申请提高卫生防疫津贴标准,此项津贴标准已由国务院批准,将于近日下发;四是向承担疫情防治任务的医疗机构核增绩效工资总额,允许医疗卫生机构向一线的医务人员额外发放工作补助。

早在2020年2月17日,退伍军人事务部和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联合印发了《关于妥善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牺牲人员烈士褒扬工作的通知》,国家卫健委研究了卫生健康系统医务人员烈士申报的工作,并给各地提出四点要求:①各地卫生健康主要负责人要负总责,第一时间推动落实相关工作;②要了解本地医务人员相关情况,督促牺牲人员单位,及时向退休军人事务部申报烈士;③对牺牲人员家属进行慰问,了解并解决实际困难,做好心理疏导;④做好牺牲人员先进事迹宣传。

据新华社报道,湖北省人民政府根据《烈士褒扬条例》和《退役军人事务部、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关于妥善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犧牲人员烈士褒扬工作的通知》精神,评定王兵、冯效林、江学庆、刘智明、李文亮、张抗美、肖俊、吴涌、柳帆、夏思思、黄文军、梅仲明、彭银华、廖建军等14名(按姓氏笔画排序)牺牲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一线人员为首批烈士。

2020年6月1日上午,烈士彭银华的妻子诞下一名女婴,母女平安。在胎教的过程中,她尝试和宝宝讲父亲彭银华的经历,反反复复告诉孩子:“你有一位英雄父亲,是一名医生。”

这些名字就是历史,就是未来,就是纪念碑。

历史将记住那些为我们而牺牲的英雄。

致敬英雄。

(参考资料:《勇敢战士:钟南山传奇》经济日报出版社2003年6月第1版、《李兰娟院士:不惧疫情,73岁再战一线》人民网2020年3月5日、《王辰院士意见值得倾听,战疫决胜最终要靠科技》《中国青年报》2020年4月7日、《当代花木兰:首席生化武器防御专家陈薇少将抗击疫情》《解放军报》2020年2月2日、《铁人张定宇》《人民日报》2020年4月1日、《张定宇:用渐冻的生命托起信心与希望》《人民周刊》2020年第3期、《张文宏:一夜爆红成全民偶像,却极力把自己往人间拽》《环球人物》2020年第7期、《张文宏:硬核圈粉不只是因为幽默》《中国青年报》2020年3月12日、《院士,也是战士》《人民日报》2020年3月17日、《张伯礼代表:战疫时刻,激发中医药深厚内力》《科技日报》2020年3月30日、《中国工程院院士黄璐琦:基于临床疗效事实不担心西方病人接受中医》《环球时报》2020年3月23日、《仝小林:中医要冲在抗疫一线》《中国日报》2020年3月28日、《中国工程院院士、北京大学第三医院院长乔杰:必须跟时间赛跑》《健康报》2020年3月13日、《武汉市武昌医院院长刘智明:用生命完成最后的坚守》新华网2020年2月21日;作者:魏东海、吴禄婵、王湛、唐晓安、李默、古泉、钱彤、黎昌政、杨欢、谢陶、程晓玲、杨学义、白晶晶、唐小丽、申少铁、鲜敢、代小佩、张赫、吴勇、廖君、侯文坤等)

山河有你,幸得无恙

2016年,一张医生睡倒在手术室墙边的照片曾“蹿红”朋友圈。照片的主人就是于铁夫。那天,于铁夫刚值完夜班,来了一个外伤患者需要做手术,可上午还有一台手术,一夜没合眼的于铁夫只能连轴转。趁着两台手术之间手术区待消毒的间隙,他坐在地上靠墙打了个盹,这一幕刚好被同事拍了下来。

2020年6月1日,儿童节,齐齐哈尔第一医院普外一科支援绥芬河抗疫医生于铁夫,早已准备好送给5岁女儿的节日礼物。还在牡丹江时,他曾跟援绥队队友们提过,很想女儿,如今距离他结束隔离回家只有一步之遥了。不幸发生得很突然,上午9时许,于铁夫突发呼吸困难、心脏骤停,经抢救无效于12时许不幸去世,年仅42岁。

意外发生的半小时前,于铁夫还曾给科里的护士打电话询问过医院的近况,同事们对于他的去世都表示“太突然了,完全无法相信”。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很多患者也难以接受。一名患者留言道:

此刻,我感到十分震惊和难过,2017年端午节的时候,我爱人在市第一医院做甲状腺结节手术,主刀大夫就是于铁夫医生,手术很成功,几次复查都很好。我们在医院与于医生相处了10天,他人很随和,但也看到他的工作很忙,晚上值班遇到急诊手术的时候,第二天也不能及时休息,他太累了!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敬业精神、时刻随叫随到的状态。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于铁夫连续多日奋战在防控救治一线,“我先来”“干就完了”成为他的口头禅。4月25日,医院紧急选派126名医护人员组成医疗队奔赴牡丹江,于铁夫就是其中一员。援绥队队长张伟回忆,医疗队成立核酸采集小组时,第一个报名的就是于铁夫。每次有任务,只要不在值班,于铁夫一定会进病房采集核酸标本。虽然组内实行轮班制,但一个人能完成的操作,于铁夫绝对不会再叫其他人,因为他觉得“这个事危险,能少一个人去,就少一个人”。

间隔不到一天,悲剧再次上演。6月2日5时45分,武汉中心医院泌尿外科医生胡卫锋抢救无效不幸离世。

胡卫锋去世后,武汉中心医院急诊科主任艾芬发文纪念:“自1月17日开始发热,到6月2日终于离开。其间转运多次,抢救多次,希望多次,失望多次。他所承受的痛苦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更是常人无法想象。”

自1月确诊感染以来,胡卫锋的病情一直备受公众关心。治疗过程中,胡卫锋和同院医生易凡都曾面容变黑,中日医院外科重症医学科副主任段军在解释“黑脸”原因时表示,因感染太重,治疗中使用了多粘菌素B,从而导致皮肤色素沉淀,但这种黑色素会慢慢消退。

4月,参与救治胡卫锋的北京中日友好医院医疗队即将撤离武汉之际,胡卫锋虽然还不能开口说话,但已经可以用眼神和握手等方式给予回应,甚至执笔写下“医学史上的奇迹”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但不久,他又出现了脑出血的状况。

身为武汉中心医院泌尿外科的绝对主力,同事和患者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在人生的最后4个多月里,病床上的胡卫锋脱下了白衣,但在同事眼里,胡卫锋作为一名医者温良的模样一直没有淡去。

没有轰轰烈烈的语言,只有实实在在的行动。这些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中华儿女,是这场战“疫”当之无愧的英雄。祖国和人民不会忘记,他们平凡而又伟大的人生。

英雄走好!

(责编:陈毓婧;参考资料:《支援绥芬河医生于铁夫去世:曾36个小时“不合眼”的他永远闭上了双眼》人民网2020年6月1日;《“黑脸”医生胡卫锋离世:妻子曾想等他康复后去拍全家福》《北京青年报》2020年6月2日;作者:韩谦、郭慧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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