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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盛光佛星象图的三种表现方式与“乘牛车巡视样”炽盛光佛形象来源考

2020-06-23王超

美与时代·下 2020年3期
关键词:天文学佛教

摘  要:自佛教传入中土,与之并存而来的还有来自南亚与中亚的天文、历算、医药学、绘画、雕塑等诸多知识文明,在佛教布施弘法的东传过程中,基础学科知识的传播既有利于佛法深入人心,又对世俗民众起到了科普作用,从而开启民众的真如自性,达到佛教以“五明”济世度人的目的。佛教与天文学联系密切,炽盛光佛就是宗教与科学结合的产物,宗教中的炽盛光佛具有统御九曜十二宫二十八星宿的职责。炽盛光佛星象图三种表现方式及具体功用,分析佛教中的炽盛光佛以何种造像方式表现和教化民众,再以“乘牛车巡视样”炽盛光佛为例,能够探讨“乘牛车巡视样”炽盛光佛像的来源。

关键词:乘牛车巡视样;炽盛光佛;星象图;佛教;天文学

一、炽盛光佛星象图的三种表现方式

炽盛光佛,又名炽盛光如来,梵语名Prajvalosnisah,炽盛光佛为释迦牟尼的教令轮身,其发肤毛孔放出炽盛光焰,故得此名。炽盛光佛常以忿怒相示现,为求教化民众,平息反叛,驱散灾邪。《佛说大威德金轮佛顶炽盛光佛消除一切灾难陀罗尼经》是具体论述炽盛光佛职责与供养方法的经书,亦称《消灾经》,成书于8世纪20年代至8世纪中叶前,书中具体阐释了炽盛光佛的职责,即他统御四众八部游空大天、九执七曜十二宫神、二十八星及日月诸宿,并施陀罗尼法消解灾难的职责,经书中并记陀罗尼真言及应对灾星、反叛设道场供养的方法。《大正藏》中提及炽盛光佛“首冠五佛像,二手如释迦”的形象,大抵是说炽盛光佛同样具备释迦牟尼的部分瑞相,《大圣妙吉祥菩萨说除灾教令法轮》中对释迦牟尼现身的炽盛光佛的形象描绘的更为细腻,提到其手持八辐金轮,坐于狮子座上,周身盛放百千光束,头上方悬挂伞盖等。传统佛教壁画中的炽盛光佛常与日、月、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罗睺星、计都星等九曜,东宫苍龙、南宫朱雀、西宫白虎、北宫玄武等二十八星宿,白羊、金牛、双子、巨蟹、狮子、室女、天秤、天蝎、人马、摩羯、宝瓶、双鱼等黄道十二宫一同绘制。炽盛光佛多结跏趺坐于莲花座上,莲花座置于牛拉辕车上,炽盛光佛左披僧祇支,或双手持金轮,或一手施禅定印,一手施说法印,周身散射百千光束。笔者将现存世的炽盛光佛像进行了梳理统计,现存炽盛光佛像共约19处,以地区进行划分:吐鲁番地区出土有1幅元代《炽盛光佛与九曜十二星神图》,敦煌地区出土的有5幅,分别是:原莫高窟藏经洞出土现藏于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的唐乾宁四年(897年)的《炽盛光佛与五星神图》、原莫高窟藏经洞出土现藏于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的晚唐《炽盛光佛与众星曜图》、敦煌榆林窟35窟前室西壁的晚唐《炽盛光佛与众星曜图》、敦煌莫高窟61窟甬道两侧的西夏《炽盛光佛与众星曜图》、甘肃省肃北县五个庙石窟一窟东壁的西夏《炽盛光佛与星曜宫神图》。内蒙黑水城出土现藏于俄罗斯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的有5幅,分别为:西夏《炽盛光佛与十一曜星神宫宿图》(编号:xx-2424)、西夏《炽盛光佛与十一曜星神宫宿图》(编号:xx-2431)、西夏《炽盛光佛与十一曜星神宫宿图》(编号:xx-2430)、西夏《炽盛光佛与十一曜星神宫宿图》(编号:xx-2426)、西夏《炽盛光佛与十一曜星神宫宿图》(编号:xx-2428)。宁夏地区贺兰宏佛塔出土现藏于宁夏博物馆的西夏《炽盛光佛与十一曜星神宫宿图》两幅。山西地区的有:原山西洪洞广胜寺正殿西壁现藏于美国纳尔逊博物馆的元代《炽盛光经变图》,山西应县木塔出土的辽代《炽盛光佛九曜图》。还有刻于佛经卷首扉页的版画有两幅,分别是日本奈良县上之坊藏北宋开宝五年刻《炽盛光佛顶大威德销灾吉祥陀罗尼经》中扉页一副《炽盛光佛与众星曜宫神图》、明代天顺六年智化寺本《佛說金轮佛顶大威德炽盛光佛陀罗尼经》中扉页的《炽盛光佛与众星曜宫神图》。除去绢本、纸本炽盛光佛图外,还有石刻雕塑两铺,即重庆大足北山39号龛中前蜀乾德四年刻炽盛光佛与众星曜宫神像一铺,杭州飞来峰37龛元代造金轮炽盛光佛变相一铺。

二、炽盛光佛星象图的功用探讨

现存炽盛光佛图像自唐始,于明代结束,贯穿唐、北宋、西夏、辽、元、明几个朝代,大体可划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类是乘牛车巡视像,此类多见于唐末宋初,炽盛光佛侧身趺坐于牛车车斗中莲花座之上,一手施禅定印,一手施说法印,手中不持法器,牛车上饰有宝伞、旌旗,车斗前方方形台几上放置若干供养,五星神手中持各色法器,分列牛车周围,护卫牛车云间巡视。画面中佛与众星神的比例大小均衡,并未刻意放大或凸显炽盛光佛。第二类是静坐说法像,以西夏时留存居多,至辽、元时皆有体现,这类图像中炽盛光佛所乘坐的牛车已经消失不见了,炽盛光佛由侧身像转变成为正身像,表现为九曜、十一曜星神簇拥炽盛光佛说法像,此时的画面中有意遵循“主大从小,尊大卑小”的人物表现原则,炽盛光佛的身躯被有意拉长夸大,占据画面中较大篇幅,其次稍小一些的是众曜神,再次是黄道十二宫神与二十四星宿神。第三类为由“一佛二菩萨”所组成的“佛三尊”式炽盛光佛像,具体表现为炽盛光佛居于画幅中央,两侧各有一位胁侍菩萨,另外有八位供养菩萨穿插在其中,供养菩萨的外侧为十一曜星神与护法天王、力士、供养童子等。

由最初的“侧身御车像”逐渐过渡为“正身说法像”,从早期的“主仆比例均等”到刻意夸大炽盛光佛的形象,这种表现方式的变化不是一蹴而就的。这种表现方式的变化恰恰见证了以炽盛光佛为代表的星象信仰从初步建立到成熟完善,炽盛光佛由高高在上的消灾施福的星象统领者到聆听百姓诉求、护佑信徒平安的世俗守护神,世俗民众对炽盛光佛的信仰从初步认识到走向狂热化崇拜,并最终走向世俗化。

乘车巡视像与静坐说法像的炽盛光佛与众星神图像一般绘制在丝绸、布帛等较轻的材料上制成的陀罗尼经卷上,方便供养者私人随身携带及随时供养。绘制在经卷上的的炽盛光佛图像具有象征佛教曼荼罗道场的含义,如北宋瑞光寺塔地宫中出土的大随求陀罗尼咒经卷中就绘制有炽盛光佛与众星神图像,这种绘制在丝帛之上的经卷不仅要求信徒生时随身携带,就连死后都要求逝者将经咒带入墓葬之中。炽盛光佛与众星神的图像绘制在经卷的中央,外侧是黄道十二宫神,象征二十四星宿的神灵则放置在了经卷的最外侧,这种表现方式组合成了等级森严,层次合理的曼荼罗道场。绘制于寺院壁画中的“佛三尊式”炽盛光佛图像与真人的比例大小相当,“佛三尊式”炽盛光佛更多地是接受百姓黎庶供奉的供养神,此类造像中的炽盛光佛充当起地域守护神的角色,造像者有意将佛与星曜神灵绘制得与真人同等比例大小,可以更好地为信徒营造出庄严的祭祀环境以及浓郁的宗教氛围,使供奉者能够身临其境,在祭祀祈祷时能够直接与神灵进行沟通,从而达到祈福禳祸的目的。而那些錾刻在佛经版画中的炽盛光佛图像一方面是方便供养者更加直观了解炽盛光佛的形象,另一方面仪轨森严的星象图像可以为陀罗尼经卷加持能量,为持卷颂经者增添福祉,攘除灾祸。

三、“乘牛车巡视样”炽盛光佛形象来源考

“乘牛车巡视样”炽盛光佛星象图现存共计七幅,唐代有两幅,即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的乾宁四年本和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的晚唐本。北宋时存两幅,一为奈良上之坊藏开宝五年刻本,另一件为苏州瑞光寺塔出土的梵文经咒中的刻本。西夏时期的存两幅,为莫高窟61窟中甬道两壁的两幅图像,其中以南壁存像较为完整,明代有智化寺藏《佛说炽盛光如来消灾陀罗尼经》卷首版画一幅。纵览这些描绘有乘牛车巡视的炽盛光佛星象图,唐代的画面主要由三部分构成,处于中心人物的炽盛光佛位于画面的中央,与牛车组合在一起,占据画面中的主要位置,五星神分散于牛车的两侧及正前方,护卫牛车徐徐前行,云气纹样包裹在众星神的外侧,意在突出了特定的故事情境是位于天界之中。北宋时的两张星象图画面的层次较前者又有增加,在众星、曜神的外侧又增添了黄道十二宫,黄道十二宫也被云气纹样环绕,最外层的是二十八星宿,每位星宿的一侧都有与之对应的人物形象出现。西夏时的两幅星象图与明刻本的星象图不再象前者那样自内而外的划分层次,改分为上中下三层,位于画面中下层正中位置的一般为乘牛车的炽盛光佛,众星神与护法天王等位于牛车的左右两侧,中上层为黄道十二宫与二十八星宿。

乘牛车是炽盛光佛区别于其他佛教神灵的一个重要特征。自上古时代起,牛在农耕社会中就占有极高地位,牛车是国家礼制体系下车舆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社会等级权利的化身。《史记·平淮书》中曾提到将相或乘牛车,列卿士大夫乘牛车,牛车有载重大,行步安稳等优点,受上层社会人士推崇,并且墓室壁画中的天子出行中也常有牛车出现,且斗为帝车,“乘牛车的现象”对车上所载人物的身份有了初步的限定。牛车后方的旌旗亦是皇帝身份的象征之一,中古时反叛者在反叛时,为减少阻力,也曾自建天子旌旗,从而获得政治上的合法地位,如恒玄曾“矫制加其冕十有二旒,(自)建天子旌旗”,且供奉炽盛光佛具有应对反叛、灾星等作用。所以,笔者推测炽盛光佛或为皇帝的化身,而插置旌旗的牛车应为征讨反叛的战车,乘坐牛车的炽盛光佛是征讨叛乱的王权的象征和体现。有几位学者认为乘牛车巡视样的炽盛光佛星象图是受了道教中北斗大帝的影响,诚然,唐初时李唐政权就曾提倡三教并尊,以道为大。道教得到了政府的扶持,北斗信仰自然也随之发展得愈发完善。但道教神灵的北斗大帝虽也乘车,但乘坐的是马车,且北斗也是王权的象征。自汉代起即有“天人感应”说,认为位于天心的北斗与人间的最高统治者有着密切且神秘的感应,所以笔者认为乘牛车巡视样的炽盛光佛的确是吸收了道教中的北斗信仰,图像中的炽盛光本身应是皇权的化身。另有学者提出“乘牛车巡视样”炽盛光佛可能受印度神灵摩醯首罗天的形象,摩醯首罗天也称为大自在天,传入中国的摩醯首罗天表现形式发生了较大的改变,摩醯首罗天在佛教中的地位也不高,有八臂三眼,骑白牛的形象出现,也有的绘画作品中是以青牛(莫高窟西魏285窟的摩醯首罗天)或金色牛(英藏唐-五代时期彩色纸本Ch.xvii.002中的摩醯首罗天)的形象出现。虽然佛教的确发源于印度,很多佛教造像中的仪轨皆承袭于印度,摩醯首罗天更是效仿了婆罗门教中的创世神湿婆天,但一般摩醯首罗天是以游戏坐的方式直接坐在侧卧的牛背上的,并未有乘车的形象出现,故将炽盛光佛乘牛车现象定义为来自于印度的摩醯首罗天,略有牵强。虽然图像的组成有模仿道教神灵北极大帝的嫌疑,但作为星象图中的最高统御者的炽盛光佛实则是被赋予了与帝王相同的地位,与北极大帝和摩醯首罗天的身份、地位存在着较大的差异。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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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黄璜.《消灾经》考[J].敦煌研究,2018(5):77-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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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廖旸.明智化寺本《佛说金轮佛顶大威德炽盛光如来陀罗尼经》图像研究[J].藏学学刊,2014(9):120-149.

[6]廖旸.炽盛光佛构图中星曜的演变[J].敦煌研究,2004(8):71-79.

作者简介:王超,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美术史论专业佛教美术方向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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