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中的积极解构

邵震琪

摘要：阮籍《达庄论》作为其重要思想著作有着重要的文学及史学价值。本文从阮籍的社会历史定位、思想论述特点、哲学理论建构、作品艺术力四个方面评论《达庄论》的创作。

关键词：《达庄论》;阮籍

一、社会历史的阮籍是夹缝中的阮籍

《达庄论》是阮籍重要的哲学思想作品，诞生于作者特殊的人生经历中;对它的探讨和评论应该在社会历史性的前提下进行。曹髦被杀，阮籍在这个时间节点的思想输出并不是妥协和退让的产物，应该用整体的观点来看待阮籍的選择，“隐逸哲学”是“镇痛剂”[1]。于是，一道社会历史的、心理精神的夹缝形成了，也即这样的夹缝一方面是历史的选择，一方面又是阮籍个人的选择。处在相对过去和相对未来之间，因袭的黑暗在我们的身上，同时又具有新生的光明，这是社会历史的夹缝。一方面为报国济世的情怀信仰所指导，同时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中难以自理，寻求出路;寻求一种全新的具备积极意义的精神内核及解决方案，这是心理精神的夹缝。因“天下多故”而出世[2]，一方面，夹缝本身是二元对立的，意味着现实的矛盾，意味着精神的困境;另一方面，夹缝由于其精神属性带有特定社会阶级的普适性，即试图有所作为的拥有知识的阶级和人群，意味着普遍性的个人在二元对立色彩鲜明的历史变故中需要做出选择。同样的，阮籍身处“竹林”而又为官入仕[3]，也可以作为一个例子。

二、庄学论述的个体色彩

阮旨“遥深”[4]，《达庄论》确是阮籍对庄子哲学思想的一次介绍，但更要看到在这样的论述中所体现的阮籍自己的思想。阮籍“以庄周为模则”[5]，文中“自然者无外……非殊物也”[6]段以“先生之口”对于世界阴阳天地，日月分风雷的“表相对而本同一”作出具体论述，是符合庄子思想精神的。“故曰……异者也”句开始，对庄学世界观的阐发有了明显的向个人的转向。进一步，由个体的组成生息过渡到人生欲求的是非选择，“凡耳目之嗜……恬于生而静于死”句则是全文核心论述段落的高潮和标志。阮籍尤重自然人性的思想[7]，庄学的逍遥与自然在宇宙构建和身体塑造上的规律性见解在看待欲望名利、处理是非纷扰时一样适用，尤其是断身体、作祸乱，是违背逍遥之道的。所以不管是“沆瀣之人还是采薇之士，名利开，则忠信薄;是非著，厚情烁也”。综上，第一，庄学逍遥的普适性淡化了，从方法论出发的追求是非中的自然最终落于家国君臣的关系之上;第二，庄学中用天道代人道的内核未被重视，相反，社会纲常和等级道德的“自然”展示了阮籍自己的伦理观点;第三，暗喻婉讽不一定就是阮籍“达庄”的目的，但一定在阮籍的论述中发挥重要影响，进而反作用于对庄学的提升和解释。

三、功利色彩的解构方案

个体化叙述庄学是现象，本质是夹缝中的阮籍做出了尝试。嗣宗“响逸而调远”[8]，“融合儒道”不足以概括阮籍的尝试，甚至在本义层面就有违背。融合意味有儒有道，意味着在二元对立的前提下把儒道的矛盾，也即庄学自然和名利伦理的矛盾在时间上放在一起;即用二者各自矛盾以外的，不相冲突的成分对个人的选择加以指导。阮籍的《达庄论》首先进行了一次矛盾内核的消解。首先，阮籍解构庄学“达”的服务对象;庄学之“达”达天、达道、达自然，从而实现自我与自然的平衡共生;矛盾在于个人之“不达”和自然宇宙之达的差距。阮籍《达庄论》表达了“天地生于自然，万物生于天地。自然者无外，故天地名焉。天地者有内，故万物生焉。当其无外，谁谓异乎？当其有内，谁谓殊乎？”的观点，万物生于自然，而自然内外殊异对立，把“道”和“人”结合在了一起;把“达”之对象的矛盾用认识的方法消解了;认识的主观性使得原本对“达”的认识缺少明确的依据从而个体的“达”包含在了自然的“达”中。另外，这种“解构”本身存在问题。阮籍的尝试不是彻底的解构，因为阮籍还是肯定了庄学的逍遥和自然，肯定了个体可以通过对自我的提升和精神层面的道德规范来实现理想的逍遥及协同自然的和谐。所以，阮籍的解构更像是一种具有功利色彩的尝试，即这种解构是有边界的。个体在认识自然的可能中是带着目的出发的，这种目的不仅是道德的，也是自然的;那么平衡了人道差距和现实差距的尝试就可以理解为阮籍的一个工具。阮籍操作这个工具的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达到庄学的逍遥，也并非是单纯的实现儒家观点中济世济民的入仕目标，更不是用庄学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因为刚刚论证，阮籍达庄的过程中没有儒道矛盾的阻拦。一种个体认识自然的可能性把“融合”、“兼有”、“共生”的儒道关系转换成了一种超越，即一种对可以认识的规律的探索和掌握。这一点可以同样运用于阮籍《大人先生传》中，“倚瑶厢而一顾兮，哀下土之憔悴。分是非以为行兮，又何足与比类？霓旌飘兮云旗蔼，乐游兮出天外。”这种带有功利色彩的对于工具的操作实际上反映出了认识视角的拔高，也即对于客观规律的认识。解构成立要求对自身的循环解构，我们看得到阮籍结构的边界;认识“达”的可能性解决庄学中的“二律背反”。阮籍的解构是伪解构，是一种方法，是一种夹缝中的选择，是一种功利性的超越。阮籍是积极的。

四、空间的预留和接收对象的再创作

《达庄论》有庄学的哲思，更有玄学的艺术。阮籍的抒情有独白而无倾诉[9]，浪漫主义的哲理论述通过铺陈的想象、玄幻的意象、叠组联章的详尽“逍遥”图景刻画畅快流淌，表达寄托个人情怀的同时向接受客体辐射强烈的感染力。这种感染力根本来自于阮籍在“一次创作中”预留的“空间”。包括绚丽的描述创造广阔审美空间、对话引导中的争辩塑造恬静的思考空间、道德天理交合下铸造的客体对应空间。从而接受客体可以进行充分的“再创作”。阮籍《咏怀》“可以陶性灵、发幽思”[10]、“极为高古”[11]也是这个原因。

参考文献：

[1]王晓毅·阮籍达庄论与汉魏之际庄学《史学月刊》2004

[2]房玄龄等《晋书·阮籍传》P1108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

[3]陈寿《三国志·魏书》注引《魏氏春秋》P451中华书局1999

[4]刘勰《文心雕龙》P46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

[5]陈寿《三国志·魏书》P450中华书局1999

[6]以下原文均引用自《阮籍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7]许抗生·关于玄学哲学基本特征的再研讨《中国哲学史》2000

[8]刘勰《文心雕龙》P285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

[9]葛晓音·论汉魏五言的古意《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

[10]钟嵘《诗品》P123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

[11]郭绍虞《沧浪诗话校释》P155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