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我国成人学习研究的文献计量分析

□ 汪雅霜，赵 畅

一、研究背景

成人学习是终身学习的核心内容和学习型社会的重要基石[1]，其重要地位和作用引起国际社会广泛关注。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代表的国际组织发布了一系列纲领性文件用以指导成人学习的发展。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2009年第六次国际成人教育大会上，发布了《利用成人学习和教育的力量与潜力走向美好未来》(简称“贝伦行动框架”，Belém Framework for Action)，指出成人学习是终身学习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应对全球教育发展与挑战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2015年组织大会第38次会议上，通过了《关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建议书》，指出了成人学习的目标体系和行动领域。

自贝伦行动框架提出推进成人学习的倡议以来，国内外开展了具有重要现实意义的相关研究。我国学术界对成人学习也开始进行大量研究，但现有研究状况及未来发展趋势仍待明晰。本研究以2009年到2018年这十年间成人学习研究领域发表的文献为研究对象，分析我国成人学习领域的热点主题、核心作者和高被引文献，以期为未来研究提供借鉴。

二、数据与方法

1.数据来源

分析数据来源于中国知网，检索主题词为“成人学习”，文献发表时间设定为2009年到2018年，所属期刊类别为核心期刊，检索时间为2019年12月。剔除信息不全以及新闻等非研究论文后，共得到用于分析的文献1 029篇，数据下载格式选择Endnote。载文量前10的期刊如表1所示。

2.研究方法

不少学者主要采取定性研究方法来了解某一领域的研究现状与发展趋势，但这种方法因很难排除主观因素的干扰，从而使研究结果的准确性受到一定影响。[2]近年来，文献计量分析(Bibliometric analysis)作为一种可以客观、量化地揭示学

表1 载文量前10的期刊情况

术研究发展规律的分析方法，已在学术研究领域中得到了广泛运用。文献计量分析强调采用数学与统计方法来考察文献的外部特征，从而描述、评价和预测某一学术领域的研究现状与发展趋势。[3]目前，学者开发出大量可用于进行文献计量分析的软件。本研究主要运用题录分析软件SATI、社会网络分析软件Ucinet和统计分析软件SPSS进行文献分析。SATI可以直接分析从知网下载的文献题录信息，无需转换数据格式，更为便捷。SATI可以抽取字段信息、统计条目频次以及构建矩阵，Ucinet可以转换关键词矩阵以便进行共现图谱分析，SPSS可以对关键词进行聚类分析。[4]本研究将应用以上3款软件分析1 029篇文献的分年度发文量、研究热点以及核心作者等内容。

三、研究结果

1.发表时间分布

将1 029篇文献按照发表时间整理制作成发文量柱状图。从图1中可以看出，除2018年外，成人学习研究的年度发文量均超过60篇，总体发文量呈现先上升再下降再上升的趋势。

图1 成人学习研究年度发文量

2.研究热点分析

“研究热点是某段时间内，有内在联系且数量相对较多的文献共同探讨的研究主题”[5]。文献的核心内容可以由关键词揭示，通过分析关键词可以获知成人学习研究领域的研究热点。

(1)关键词频次分析。在SATI中导入用于分析的1 029条数据，抽取的字段选择“Keywords”，得到关键词的频次分布。选取高频关键词的前20位，剔除“成人学习”“成人”“策略”“发展”等较为宏观的词汇后，运用Word Art软件生成高频关键词云图。字体越大，表示该关键词出现的频次越高。再将数据导入到SATI中，关键词的共现频次选择50次，共现方式选择“Co-occurrence Matrix(Valued)”，生成高频关键词的共现矩阵，将矩阵导入Ucinet中进行格式转换，再将转换好的矩阵导入Ucinet软件内部的NetDraw生成高频关键词的共现图谱。从图2和图3可以看出，“成人教育”“成人高等教育”“成人学习者”和“终身学习”等关键词出现的频次较高。

图2 高频关键词云图

其中，成人教育研究涉及国外成人教育学科建设的经验研究[6]、全球成人教育取得的进展与未来愿景研究[7]以及成人教育公共服务供给模式研究[8]等。成人高等教育将研究主题聚焦于高等教育，具体的研究内容包括成人高等教育教学中混合式教学模式的运用[9]、慕课在成人高等教育建设中的优势[10]，以及成人高等教育的现状、问题和对策研究[11]。成人学习者研究涉及远程教育过程中成人学习者进行学习生态建设存在的问题及解决措施[12]、成人学习者对移动学习的态度及政策诉求[13]等。终身学习研究包括成人学习、成人生活及终身学习的内涵及关系研究[14]，终身学习由理论到实践的演进研究[15]，国外如英国的终身学习政策解读及经验总结[16]等。

(2)关键词聚类分析。在SATI中导入1 029条数据，抽取字段设置为“Keywords”，Row/Cols设置为50，共现方式选择“Co-occurrence Matrix (Dissimilarity)”生成关键词相异矩阵。将矩阵导入SPSS，使用多维尺度分析来生成高频关键词的聚类图谱，如图4所示。

图3 高频关键词共现图谱

图4 高频关键词聚类

聚类1：成人学习者如何进行成人学习研究。该聚类包含的关键词有成人学习者、学习策略、自主学习、成人转化学习等。该聚类的相关研究主要涉及开展成人学习的指导理论和个体践行成人学习的具体举措。

在成人学习的指导理论层面，相关探究主要围绕马尔科姆·诺尔斯(Malcolm Knowles)的成人教育理论展开。诺尔斯是“自我导向学习理论”(Self-directed Learning)的发展者和倡导者。在该理论中，诺尔斯强调成人学习者的中心地位，指出自我导向学习是个体主动诊断其学习需求，制定学习目标，明确学习资源，选择学习策略，评价学习结果的过程。[17]有研究以自我导向学习的特点为依据，提出以契约式学习模式为基础、强调成人学习者的积极性和主动性的培训模式。[18]

在个体践行成人学习的具体举措层面，已有研究主要聚焦于学习策略的运用和自主学习能力的培养。在学习策略使用层面，有学者依托诺尔斯提出的成人学习特点，构建了包含观念更新策略、经验审视策略、实用学习策略、社会技能策略、环境学习策略和整合学习策略的成人学习策略。[19]有研究以732名来自高校的MBA学员为研究对象，发现成人学习策略由自我导向、知识转化、人际互动和探索实践四个维度构成。[20]还有学者在提出了生活学习策略、人际互动策略、认知记忆策略、自我管理策略、借助工具策略和情绪调节策略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究发现，借助工具策略和情绪调节策略对成人大学生的学习结果没有显著影响，其余四类学习策略均显著正向影响成人大学生的学习结果。[21]有研究将成人学习的内容聚焦为英语学习，运用准实验的方法，探究学习策略的使用在成人口语学习中的效果，结果表明使用了元认知策略和情感策略的成人学习者的口语考试通过率较未使用策略者高出10%。[22]在自主学习能力培养方面，有学者指出，成人学习者应提高学习意识，端正学习态度[23]，增强学习动机[24]。还有研究表明，在网络学习环境下，可以通过动机干预策略、兴趣激发策略、观念更新策略和主动寻求帮助策略等提高成人学习者的自主学习能力。[25]此外，建构良好的认知结构，制定切合问题的目标，建立网络学习社区，注重自主学习的反馈和评价也是培养自主学习能力的策略。[26]也有学者从自主学习的过程出发，提出成人学习者可以通过建立长短期相结合的目标，积极通过各种渠道获取学习资源，在自主学习过程中运用适切学习方式并且及时评价学习结果的方式提升自主学习能力。[27]

聚类2：教师如何开展成人教育教学研究。该聚类包含的关键词有教学改革、教学策略、教学设计、教学质量和网络教育等。该聚类的相关研究从院校层面出发，探究教师如何推进成人学习。

在教学设计的探索层面，有研究基于自我导向学习理论，分别从教学目标、教学内容、教学过程以及教学评价四个维度提出了教学设计形式[28]；还有学者提出了适用于农村成人学生的、整合“教、学、做、考”四位一体的教学设计模式，用以激发农村成人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提升学习效果[29]。在教学策略的使用层面，有学者指出，教师应该结合成人学习者学习主动性高、经验丰富以及自我超越意识强的特点，充分运用以导师制为基础的定制式、以案例教学为主导的实践式和以打造学生执行力和创造力为目标的教学策略[30]；还有学者将研究聚焦于成人学习者的已有经验，倡导教师应为成人学生提供分享经验的机会，依据学生的已有经验调整学习内容，帮助学生消除经验的消极影响，指导其建构新经验[31]；除面向全部学习内容的教学策略外，在具体学习科目，尤其是英语学习方面，有学者认为教师应该采取正向情感激励法，帮助成人学习者树立信心，克服心理恐惧，挖掘学生的学习需求，激发其学习兴趣[32-33]。在教学质量把控层面，有研究指出，教师的教学观念、知识水平，以及教学技能、成人学习者个体基础的差异、教材的及时更新程度、课堂氛围和教学设备等软硬件条件是影响成人学习质量的内在因素，管理体制、办学方式以及管理者素养是影响成人学习质量的外在因素[34]；还有研究着眼于成人高等教育质量评价标准体系和制度保障体系建设，提出整合教学计划评价、学生自学评价、课堂教学评价、考试评价和教学反馈评价的教学质量评价标准体系，包含日常教学检查制度、过程教学督导制度、阶段性教学评估考核制度和学生评价制度的教学质量制度保障体系[35]；也有研究提出，教学质量的提高应该从办学主体树立“质量至上”的成人教育理念，管理人员和教师队伍增强效能，课程建设兼顾课程结构设置、课程内容选择、课程实施方式和课程体系编排三条途径出发[36]。

聚类3：终身学习的策略与政策研究。该聚类包含的关键词有终身教育、终身学习、成人高校、成人高等教育、移动学习和远程教育等。该聚类的研究涉及实现终身学习的策略研究和国外终身学习政策研究。

在实现终身学习的策略层面，有学者提出要围绕真实世界的问题组织学习，积极构建网络学习共同体，打造宽松的学习环境，精心设计网络课程，提高教师的教学能力和素养，建立终身学习的评估与认证方式[37]，培养成人学习者的学习能力而非仅仅关注其学习结果[38]。在国外政策研究层面，有学者通过分析韩国颁布的终身学习政策及其实施效果，提出要借鉴韩国为弱势群体提供平等参与成人学习的机会，加强数据监控以便把握成人学习政策结果等经验[39]；还有学者分析了作为欧盟国家终身学习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的“格龙维计划”(Grundtvig)产生的背景、发展、目标和主要内容，提出国内终身学习可以借鉴的经验，如制定政策保障成人教育的推进并设立专门机构进行监督，借鉴国外政策和成功经验，提供多样化学习内容，加强国际交流合作，积极吸纳老年人和移民等人群[40]；除欧洲和亚洲地区国家外，有学者对美国推进终身学习的背景原因进行了阐释，指出美国应对终身学习的实践策略包括颁布《成人教育法》等法律，开展满足多样化群体需求的类型丰富的教育服务项目，鼓励办学主体多元化，拓展教育经费来源，打造网络学习平台等[41]；还有学者以澳大利亚为案例，深入剖析了该国为推进终身学习而开展的成人学习活动周举措，指出国内成人学习活动周可以借鉴澳大利亚的经验，积极加强与国际组织的合作，开拓国际视野，吸纳他国成功经验的同时也要充分宣传我国的活动特色和成效[42]。

3.核心作者分析

(1)高发文作者分析。将数据导入SATI，抽取字段选择“Authors”，可以获得成人学习领域发文作者情况。高发文作者前10位如表2。

前10位高发文作者中，有3位来自“双一流”建设高校，有6位来自师范院校。高发文作者的研究主要涉及以下三方面：一是终身教育研究，如终身教育思想对教师教育及其发展模式提出的要求[43]，终身教育、终身学习与学习化社会理念的异同[44]；二是成人高等教育研究，如成人高等教育有效需求的内涵、现状及影响因素研究[45]，成人高等教育的内涵及特征阐释[46]；三是成人自我导向学习研究，如国外成人自我导向学习理论代表学者的思想比较研究[47]，成人自我导向学习的含义及培养方式研究[48]等。

表2 高发文作者前10位

(2)作者合作情况分析。在SATI中选择抽取的字段“Authors”，Row/Cols设置为50，共现方式选择“Co-occurrence Matrix(Valued)”，生成发文作者的共现矩阵。运用Ucinet转换该矩阵的格式，将转换后的数据导入NetDraw，生成作者共现图谱。圆圈越大，表示作者发文的次数越多。连线越粗，表示作者在成人学习领域合作发文越多。数字表示合作发文数量。

从图5可以看出，我国成人学习研究领域形成了几支颇具影响力的研究团队，其中刘奉越研究团队之间的合作最为密切。该研究团队的研究涉及以下几方面：一是国外成人学习的现状及经验研究，如全球成人学习和教育所面临的问题及解决措施[49]、欧盟终身学习计划中关照成人弱势群体的策略研究[50]等；二是成人学习的理论研究，如成人学习概念的演进[51]、我国成人学习理论研究的进展[52]，以及诺尔斯成人有效学习思想的具体内涵剖析[53]等；三是成人教育管理者队伍建设研究，如提升成人教育管理者专业化的策略研究[54]及构建成人教育管理者学习共同体的手段研究[55]等。

图5 作者共现图谱

4.高被引文献分析

在中国知网中，将用于分析的1 029条文献数据按照被引频次排序，排名前10位的文献如表3所示。排名前10的高被引文献中有3篇被引次数在40次以上，有1篇被引次数在30次以上，其他6篇被引次数在20次以上。高被引文献的研究内容涉及三方面，分别是成人学习理论研究、成人学习路径研究和成人学习心理研究。成人学习理论研究包括国外自我导向学习研究的历史演进和未来展望[56]，以及基于库伯经验学习模式的教师成人教育举措研究[57]等。成人学习路径研究涉及微型学习应用于成人教育的建议[58]及社区成人学习共同体的培育策略研究[59]等。成人学习心理研究包括成人学习者的心理特点研究[60]及成人学习动机的特点和影响因素探究[61]等。

表3 高被引文献前10位

续表

四、研究结论

1.我国成人学习研究领域有待构建本土化理论

对近十年我国成人学习研究的文献进行分析可知，我国成人学习研究的理论依据主要来源于诺尔斯的成人教育理论，缺少本土化理论。诺尔斯被誉为“成人学习之父”，他提出了成人学习理论的4个基本论点，即随着个体成熟，其自我概念会从依赖型人格转化为独立型人格；成人积累的经验为成人学习提供了丰富的资源；成人学习与其所扮演的社会角色紧密相关；成人学习的主要目的是解决现实问题。[62]在关键词聚类部分涉及的文献中，有研究基于诺尔斯的成人学习理论，提出我国教师教育培训应该提高教师对培训的主观需求度，激发其学习动机，调动学习积极性，同时还要以教师为中心，重视个体学习需求。[63]还有研究结合诺尔斯的成人教育学理论，从培训目标、培训课程、培训策略和培训流程几个方面，提出了适用于成人学习的中小学校长培训模式。[64]未来，基于我国成人学习情境，构建出本土化成人学习理论，是这一研究领域的学者需要肩负的重大使命。

2.我国成人学习研究领域缺乏相关的实证研究

“教育研究方法是决定教育研究质量的关键因素”[65]，参照姚计海和王雪喜对近十年来我国教育研究方法的分类，本研究将成人学习研究运用的研究方法分为思辨研究、量化研究、质性研究和混合研究[66]。国内成人学习领域高发文作者发表的有关成人学习主题的76篇文献中，88.16%运用的研究方法为思辨研究，量化研究、质性研究和混合研究分别占比10.53%、1.32%和0%。前10篇高被引文献中，9篇文献运用的研究方法是思辨研究，1篇运用的是混合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国内成人学习领域的主要研究方法为思辨研究，量化研究和质性研究等方法应用较少。量化研究、质性研究与混合研究统属实证研究，作为西方教育研究的主流，实证研究已经成为西方项目研究和论文撰写等的主要范式。[67]教育研究方法的多样性有利于解决更为复杂的教育研究问题[68]，因此，我国成人学习研究的学者在开展思辨研究的同时也应该积极开展实证研究，拓展应用于该领域的研究方法，提升研究质量。

3.我国成人学习研究领域尚未形成学术影响力

我国成人学习研究领域尚未形成学术影响力主要体现在以下四方面。一是发文期刊质量相对较低：从载文量的分析来看，该研究领域发文前10位的期刊中，只有《中国远程教育》和《开放教育研究》是CSSCI来源期刊。二是“双一流”建设高校科研人员参与度低：从排名前10位高发文作者的单位来看，该研究领域的高发文作者中仅3位来自“双一流”建设高校。三是缺少高水平的科研团队：从作者合作图谱可知，该领域只形成了一支规模较大的研究团队。四是论文引用率低：从高被引文献的分析可知，排名前10的高被引文献引用率较低，没有被引次数超于50次以上的文献。高水平的期刊、学术队伍学术论文对于一个学科的发展至关重要，但文献计量分析结果表明我国成人学习研究领域在这几方面都有待提升。未来，如何在高水平的期刊上发表论文，如何培育高水平的科研团队，如何提升学术成果的影响力，这都是我国成人学习研究领域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