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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建构与时空渗透:论博物馆文化传播的媒介技术逻辑*

2020-06-18王夏歌林迅

艺术百家 2020年5期
关键词:时空媒介建构

王夏歌,林迅

(1.上海交通大学 媒体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40;2.上海交通大学 设计学院,上海 200240)

博物馆通过收藏、保护、研究等实践活动来完成为人“报告过去”的任务。[1]308-323因此,博物馆文化传播活动逐渐从“以物为中心”转向对“物”与“人”关系的关注,它已然不能满足于保藏与展示“人类环境见证物”①之物理属性的基本功能,更多地在文化传播的实践过程中尝试从教育、娱乐、传播等方面拓宽自身的功能边界,逐渐成为传播“人类环境见证物”之文化价值的重要公共文化空间,而传播媒介是影响博物馆文化传播的重要因素。建筑、博物馆设施、展陈布置、导览工具等传播媒介在博物馆文化传播过程中构成媒介表达。[2]22-27

近年来,互联网及计算机技术的发展使得新媒介对社会的影响日益扩大,这种影响也延续到博物馆中,使博物馆文化传播活动呈现出新面貌,即运用数字媒介技术进行藏品管理、保护与展示,建立数字博物馆为受众提供更多参观渠道,使用社交媒体与受众进行分享与交流,等等。许多博物馆一改往日只负责展示实物的传统而对新媒体环境的营造青睐有加。[3]63-80博物馆以“人类环境见证物”为原动力,应用具有不同特点的媒介技术,形成琳琅满目的文化表达,来吸引受众参与到博物馆的知识学习、环境探索、文化感受、观点交流等传播活动中。那么,如何有效地利用传播媒介将博物馆文化资源中蕴含的文化信息展示并传递给受众成为博物馆关注的重要议题。从媒介时空观的研究视角出发,对媒介技术介入下的博物馆文化传播活动进行分析,有助于厘清当下博物馆文化传播实践的媒介技术逻辑,为优化博物馆文化传播实践提供借鉴。

一、媒介时空观下的博物馆媒介类型

时空观念的研究大致可划分出哲学时空观和物理时空观两条线索:哲学时空观源头能溯源至古希腊哲学家提出的“相对的、有限的空间”“绝对空间”“无限空间”等观点;物理时空观表现在物理学研究中,牛顿的“绝对时间”和“绝对空间”将时间与空间割裂开来,爱因斯坦的“相对时空观”将时空再次联系起来。[4]80-83对时间与空间的探索是人类把握自身与生存环境之间关系的重要途径之一。

传播学视角下的媒介时空观最早可追溯到马克思提出的“用时间消灭空间”[4]80-83[5]110[6]37-42观点:“资本按其本性来说,力求超越一切空间界限。因此,创造交换的物质条件——交通运输工具——对资本来说是极其必要的:用时间去消灭空间。”[7]16物质生产和交换方面的变化也刺激了精神交往的发展,[5]110通过用时间消灭空间,人们得以感知更加遥远的陌生世界。尽管马克思在此谈论的是经济学问题,但已意识到交往工具作为传播媒介对时间与空间产生的影响。[4]80-83明确的媒介时空观由加拿大传播学者哈罗德·英尼斯提出,在“传播偏向论”中,他认为:“传播媒介的性质往往在文明中产生一种偏向,这种偏向或有利于时间观念,或有利于空间观念。”[8]53-54由此英尼斯将媒介分为“时间偏向媒介”和“空间偏向媒介”两种。前者如口语和石刻文字,不适宜在空间中的运输和转移,但具有耐久性且便于长久保存,因而具有控制时间跨度的特点;后者如莎草纸和纸张,虽难以保存以产生时间上的流传,但轻巧且便于远距离运送,因而具有控制空间跨度的特点。同时,英尼斯还揭露出媒介技术的时空偏向性质不仅影响人们对时间与空间的认知和平衡,也与社会发展有密切联系。随后,麦克卢汉提出“媒介是人的延伸”[9]50和“地球村”[9]22理论观点。前者指出媒介影响人的感知,其中包括了人对时间与空间的感知;后者直接显示出媒介具有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能力,电子媒介使人与人之间的时空距离缩短,整个世界收缩为“地球村”。美国传播学者詹姆斯·凯瑞根据偏向时间的媒介概念,提出了空间束缚性文化;根据偏向空间的媒介概念,提出了时间束缚型文化。[10]125在这里,他认同英尼斯的观点:传播媒介的变迁通过利益结构(思考对象)的变更、符号体系(用来思考的事物)的改变、社会性质(思想得以发展的场所)的变化而影响文化。此外,波兹曼、梅洛维茨、莱文森等媒介研究学者在对电视、电子媒介等媒介进行分析时也就媒介时空偏向为人们时空感知带来的影响进行了讨论。随着“数字化浪潮”的掀起,各种“新新媒介”的发展使得社会复杂性在时间和空间纬度上同时剧增,[11]345-356媒介在对时间和空间的表达上也出现了新的面貌。传统上,媒介表达更具“偏向性”,它或是善于对时间延展性进行建构,或是擅长对空间跨跃性进行建构。然而数字媒介的出现使得媒介的时空偏向性朝着时空一体性方向发展,[12]3一些“新新媒介”在控制时间跨度的同时也表现出对空间跨度的控制能力。例如,在使用移动终端媒介进行交流时,人们可以在无需考虑地理空间的情况下即时发送消息,将发送人与接收人的时间缩短为“瞬时时间”[13]186-189。这种可以同时对时间和空间进行建构的媒介“新面貌”打破了我们讨论媒介的时间偏向或空间偏向的二元方式,增加了对媒介技术分析的视角。

综上可见,媒介时空观相关理论指出,不同的媒介技术构成不同的传播特点,媒介的特点有赖于他们对时间与空间关系的表达及转换能力。[14]34-42博物馆文化资源具有显著的跨时空特征,从博物馆藏品中文化信息的存储,到以博物馆文化资源为基础的信息生产,再到将文化信息传递给受众,每一个环节都离不开传播媒介的作用,且每一种媒介在这一过程中都以特定的方式“操控”时空。因而在媒介时空观的认识框架下,依据“时空偏向”理论范式,可将博物馆中偏向对时间进行控制与表达的媒介称为“时间偏向型媒介”,同理将偏向对空间进行控制与表达的媒介称为“空间偏向型媒介”。此外,根据“新新媒介”的传播特征,将可以同时对时间与空间进行控制与表达的媒介称为“混合型媒介”(表1)。

表1 媒介时空观下的博物馆媒介技术类型

二、时间建构:重构博物馆文化叙事的时间序列

博物馆保藏大量“人类环境见证物”,将这些文化资源留存下来是博物馆的原初使命。在媒介技术的辅助下,博物馆得以跨越时间的即时性和不可存储性,[15]27-32将文化资源所蕴藏的历史时间序列存储下来,为人类留住遥远的文化记忆,帮助人类透过文化记忆认识自身发展脉络。在这一文化传播过程中,时间偏向型媒介发挥着重要作用。以藏品管理系统为例,博物馆正是通过藏品分类、登记、编目、入库、统计、建档等一系列步骤,记录下藏品性状、年代、质地、重量、尺寸等基本信息以及藏品所附带的历史渊源、科学文化内涵等文化信息。[16]102在留住藏品历史时序的基础上,藏品管理系统又以科学记录的方法重构时序,建构出符合科学存储与研究的博物馆专业化时间序列,从而进一步推动博物馆发挥研究、展示、教育、传播等功能。例如,甘肃博物馆馆藏青铜器“执矛铜骑士”出土自武威市雷台汉墓,基本藏品存储信息记录如下:

汉代

武威市雷台汉墓出土

马高39厘米,长33.5厘米;俑高27.7厘米。由骑士、矛、马、鞍组成。

骑士跨鞍骑于马背,右手持矛。骑士的五官、马的眼、耳、口、鼻和鬃毛,均以朱红、粉白和墨线点绘。马仰首翘尾,四足伫立呈嘶鸣状。

甘肃博物馆将这尊铜骑士从库房中提出,并安排在馆内基本陈列“甘肃丝绸之路文明展”中,与一同出土的38匹铜马、1头铜牛、17个手持矛戟的武士俑、28个奴婢俑以及各式铜车组合展出,以融入该展览展示丝绸之路东西交往的时间序列中。2018年,山西博物院向甘肃博物馆借用了这尊骑士及另一尊“执戟铜骑士”,将两件借展文物共同展出于临时展览“碰撞·融合——长城文化展”中,以融入该展览展现“长城是历史上中国各民族追求共同发展,构建文明秩序的保障,是两大文明交流融合的重要枢纽”②的时间序列中。在藏品管理系统保存的历史时序的基础上,博物馆以这种专业化的方式重构了文化叙事的时间序列。

媒介还通过结合各种文本,形成时间维度上的表达,这为媒介赋予了内容生产能力。正如邵培仁和黄庆所提示的:“人类新的时间观念正是电子媒介技术和媒介内容共同作用的结果。”[17]21-24围绕博物馆文化资源,媒介技术与文本“合作”,以文本逻辑、视觉逻辑、听觉逻辑重塑历史时序,在文化资源的历史背景中嵌入文本叙事时序,组合创造出多样的博物馆时间序列,为受众提供丰富多元的文化内容。例如,藏品标签、墙面展板、语音讲解器和博物馆出版物等时间偏向型媒介往往与文字、图像、声音等文本结合,融合成多样的时间轴线,将静态展品背后的历史脉络和文化价值阐释性地呈现出来。上海龙美术馆2019年的“先驱之路:留法艺术家与中国现代美术”展览中使用了可加载于手机移动端的语音讲解器。通过微信扫码参观者可获得一段与展品《凤凰山》相关的语音讲解,文本内容描述到:“这是吴作人先生创作于1941年的作品……作品的名字叫凤凰山,位于重庆磻溪一带”,从而交代了展品的创作年代。又通过细节描述,加入了历史时序:“这个房子(左二)就是当时徐悲鸿住的房子……旁边的一座以及山坡上的一些房子里,分别住着秦宣夫、吕斯百、王临乙夫妇、吴作人先生和她的第一任太太。他的第一任太太燕妮就是在这里难产去世的,所以吴作人先生一度崩溃,大家都陪伴他度过了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之后联系现实时间进行评论:“可以说凤凰山一带是酝酿当时国立北平艺专特别重要的一批大师的地方。也可以说,凤凰山是中央美术学院的来源之一。”③参观者单独面对这副绘画作品时,很难获取深入的文化信息,然而聆听一段语音讲解,可以启动受众倾听行为来引领其感受抽象化的时间脉络,体会战争时期美术教育遇到的重重困难、历史对于中国艺术家的历练,并生发出在珍惜当下的同时为自己未来努力奋斗的情绪。媒介技术与文本结合,通过增加展品时间维度的文化信息重构时序,并引导受众投入注意力和行动力,将文化资源与受众连接起来,形成特定的文化记忆,从而提高博物馆文化信息传达的有效性。

此外,混合型媒介也具备重构时序的能力,借此建构出“多结构、多层次”的时间集合,[18]315丰富博物馆受众在时间维度上的文化体验。例如,模拟场景利用景观复原手段,对与展品相关的背景、人物、时间或自然生态环境概括和凝练,使用实物及声光电材料,将展品存在的历史场景或原生态环境场景在展厅中具体的空间区域还原。[19]55当参观者走入这种具有拟真性的模拟场景中时,会产生历史时间与现实时间的交错感,为受众带来一场“时光旅行”。传播媒介的介入使得博物馆能够将过去、现在和未来连接起来,由此形成了博物馆文化传播的时间逻辑:只有充分地认识过去,才能把握当下,从而更好地掌控未来。

三、空间建构:形塑博物馆多样化文化空间

博物馆借助媒介技术为受众创造多元时间体验,而空间建构的媒介逻辑则为受众经历这些时间体验提供“容器”,并进而形成特定的空间体验。遵循这一逻辑,博物馆建构出功能多样的文化空间。传播媒介利用观众视觉的、听觉的、触觉的感官特征深刻介入博物馆空间维度的建构与表达中,通过空间布局、空间情境营造及空间叙事等方式弥合了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为受众提供不同文化空间体验的场域,从而达到博物馆的文化传播效果。如建筑作为一种空间偏向型媒介,具有生产实体空间的特质,是表征博物馆空间的重要传播媒介。博物馆建筑内部建构出仓库、修复室、仓储式展区等空间区域,以确保博物馆能够在存储与保护功能的基础上进行文化传播。博物馆建筑也是博物馆文化传播活动开展的物理空间,其内部被划分为多种形态,如展览区域、馆前广场、博物馆商店、餐厅、休息区域、活动区域、图书馆等,在关注文化资源的保护、存储、展示等需求的同时,操纵、引导和指挥参观者以不同方式通过博物馆空间,[20]98推动空间发挥相应功能,为受众提供多元空间体验。

再如展柜作为博物馆空间偏向型媒介,是博物馆进行空间划分最常见的实物媒介。在展柜排列方式的影响下,博物馆通常采用线型模式、回溯型模式、辐射型模式、开放型模式这四类基本方法[21]43形成相应的展厅空间形态、空间风格或参观动线,为观众带来不同的空间体验。展柜不仅建构出适宜存储与保护藏品的文化空间,更与其他媒介一同建构出功能性与审美性兼具的藏品展示空间。例如,山西博物院的常设展览“佛风雅韵”展区由一系列特殊形式的展柜组成。这些展柜形似佛龛,一尊尊不同年代的佛像静静地安放在佛龛展柜中,大小各异的展柜沿着墙面依次排开,配合以幽暗的主题灯光和定点射灯,整个展区被建构成类似石窟的文化空间,观众可以在展厅空间中感受到古老、幽静、神秘的佛教文化氛围。色彩与照明系统利用人类视觉感知对空间进行表达,为观众营造出或是具有平面感、或是具有立体感、或是具有宽敞感、或是具有狭长感的空间体验。媒介技术借助空间建构能力,为“物”与“人”的感知与交流提供支持。此外,具有标识性的博物馆建筑外观满足了受众对博物馆的空间想象,往往是吸引观众前来参观的动因之一。随着博物馆建筑形式独特性和表达性的增强,特定博物馆建筑通过独特的造型和风格,形成了对博物馆性质和精神的表达,从而促使博物馆以文化景观的形式映射出博物馆自身、所在区域乃至城市的文化空间。

混合型媒介也使用空间建构的媒介逻辑影响着博物馆文化传播活动。模拟场景通过实景搭建,配合以灯光效果、新媒体技术等形式模拟出历史场景,形塑具有可进入性和高仿真性的博物馆文化空间,创造出博物馆空间维度独特的叙事方式。在山西博物院常设展览“明清晋商”展区内有一处展示区域,模拟搭建了平遥古城日升昌票号的大门立面和票号柜面场景。这一模拟场景很具吸引力,参观者在日升昌牌匾下踏过门槛,步入柜面空间,触摸着栅栏向内望去,可以看到柜面摆放着各式票号器具,掌柜的和伙计们的模型仿佛运动起来,吆喝着招呼来往的商旅。模拟场景媒介建构出能够激发参观者多种感知的文化空间,将观众带入到高仿真性的模拟情境中,在空间维度沉浸式地讲述晋商文化故事,满足受众的空间想象。

互联网发展推动博物馆空间从展厅空间、建筑空间等物理空间扩展出数字博物馆、数据库等虚拟空间,使博物馆文化空间逐渐走向多元化。一些混合型媒介以互联网和计算机技术为依托,建构出各式博物馆虚拟空间。网络媒介技术将原先依靠空间距离、空间大小、空间氛围等感受博物馆物理空间的受众代入到依靠数字化图示、数字化界面、数字化操作等辨析出博物馆虚拟空间的状态中,以此完成对博物馆虚拟空间的建构。比如多媒体导览通过数字化分区和定位将博物馆场馆空间虚拟化,受众在博物馆进行参观时,可以使用手机终端登入相应软件完成自我空间定位、游览路线安排、馆内功能区域搜索等任务。此外,数字博物馆媒介提供的展馆漫游服务也是典型的空间建构。博物馆使用数字化技术全景记录物理展览空间,受众可在接入互联网后通过旋转、缩放、前进、后退等操作漫游在相应的虚拟展馆中获取文化信息。混合型媒介建构出虚拟展览空间,在虚拟空间维度中讲述博物馆文化故事。

四、时空渗透:营造博物馆体验性文化场景

媒介技术的时空渗透能力将自然时间观中的时空统一性[15]27-32打破,聚焦于时间与空间的“互相渗透”[9]190。这大致符合爱因斯坦的相对时空观,时空渗透的过程正是时间和空间互相纳入彼此维度的过程。以电子媒介为代表的各种新媒介的出现带来了时空渗透的现象,打破了“物理空间和社会场景的传统关系”,“行为与物理环境及其观众相匹配”变得不确定,媒介所创造的“信息场景”[22]7出现。场景是一种包含人、时间、空间、媒介元素的时空关系集合概念。[15]27-32如果说时空建构的媒介技术逻辑偏重于对时间与空间的塑造能力的话,那么时空渗透的媒介技术逻辑则在此基础上增添了受众认知视角。媒介技术影响着人们对时间空间的建构与认知,[23]215这与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把时间和空间都解释为知识的先验形式有着联系,“事物不仅与客观世界有关,也与主体的认知方式有关”[24]182。博物馆媒介发挥时空渗透能力也必然驱动受众认知,从而在重组时间轴线和空间方位关系的同时,为受众带来可感知到的文化场景体验。

在博物馆的文化传播活动中,一些媒介技术通过压缩空间来重新形塑时空关系,将在场和不在场的限制条件打破,创造出多种线上参观、交流、体验的文化场景。随着社交媒体功能的不断完善,通过浏览和使用博物馆社交媒体,受众可以在缺席中接收到博物馆时间轴上的历史与文化信息,也可与处于不同空间的博物馆专业人员或其他博物馆受众进行交流。例如,南京博物院的社交媒体微信公众号2019年9月20日推出一篇名为《设计师告诉你展览的背后》的文章。该文章是“金色阿富汗”特展展览主创设计师对展览布局及视觉设计的说明,旨在回应受众对展厅设计和展览背后故事的疑问。设计师以交流的口吻首先从建筑设计及文化背景的角度分析展柜结构:“一方面,正六角形状密合度最高、所需材料最简、可使用空间最大;另一方面,该形状也象征着阿富汗文明组合交织、延伸发展的状态”。接着揭示颜色使用的深意:“主题金色代表阿富汗在欧亚古文明十字路口上闪耀的地位,金色、紫色、绿色相结合的海报色从阿富汗当地居民服装色彩中提取”。最后阐释了本次设计的目的:“想要通过利用展览规划让观众在展厅停留时间更长,同时也让观众更好地沉浸在展览之中,发现展品之美”。文后,来自不同地域的观众通过微信这一社交媒体获得了与设计师交流的机会,博物馆的微信用户作了如下留言:

“原来展览背后还有这么多良苦用心!真的很好看,海报也好看,展厅也好看!下次去看展览,我会多关注一下布展的!”

“逛了几十个博物馆,南博仍然是我心中的NO.1,就是这美丽的小姐姐所在部门设计的布展吗?太美了!终于找到源头了!”

“正好明天去看展,临时补功课!”

由以上留言不难发现,对于已观看过展览的受众来说,通过设计师的讲述,不仅能学习到布展方面的知识还能展开记忆空间,回顾观展经历。对于还未观展的受众来说,讲述信息满足了他们对展览的空间想象,更重要的是有可能激发这些观众的观展行为。社交媒体作为混合型博物馆媒介,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为博物馆及其工作人员与受众提供了交流空间的同时也满足了受众对博物馆的空间想象和对藏品文化信息的获取,从而提升博物馆文化传播的效果。

一些媒介技术介入博物馆的文化传播活动中,将现场参观与虚拟体验联系在一起,突破了纵向时间与横向空间[9]190的传统关系,用时间与空间的多种组合方式重塑时空关系,创造出多样化的博物馆文化场景,丰富受众文化体验。例如,博物馆数字化媒介便是充分利用计算机、互联网技术对时间与空间的控制和表达能力,介入博物馆藏品的信息存储和知识挖掘,为观众提供互动体验等博物馆实践活动。这类媒介技术通过打破时空的桎梏塑造出现实场域和虚拟场域,使观众在沉浸式地互动中穿梭于真实时空和虚拟时空当中,为观众提供丰盛的观感和体验。2011年台北故宫博物院“山水合璧——黄公望与富春山居图新媒体艺术展”中将动画、拼贴、光影、魔幻剧场、音乐声效等元素结合起来制作出新媒体互动装置,充分调动观众的视觉、听觉、触觉等综合感官,为受众建构出创造力十足的虚拟空间。受众畅游于虚拟空间、体会经典绘画作品的古朴意蕴的同时,还被引导出观看、触摸、对话、思考等互动行为,以此得以在虚拟时空和现实时空的切换中加深对绘画、画家、所处年代等文化信息的理解与学习。

时空渗透的媒介技术逻辑不仅聚焦于媒介技术对时间与空间的操控能力,还关注受众感知力在时间和空间上的流动性,进而突破传统时空关系的限制,为受众提供丰富的文化体验。如上海艺仓美术馆在“时尚印记:从毕加索到安迪沃霍尔”展览中使用微信小程序进行多媒体导览。展品《雄鸡》是一块由毕加索与面料公司合作的时装印花面料。观众可扫描二维码在手机上获取一段嵌入在微信小程序中的时长为2分37秒的详细介绍视频(图1)。讲解视频使用动画纪录片作为视听呈现形式,在展品介绍中观众除了可以获取展品背景信息外还可对毕加索的创作方法、风格、理念有更进一步的了解。此外,视频图像阐释风格轻松愉悦,语音讲解抛出问题以带动观众思考从而与观众互动:“毕加索究竟是怎么样像孩子那样画画的呢?”“为什么毕加索要画鸡这种家禽?”将介绍文本嵌入手机微信是多媒体导览媒介技术的一种应用形式,在整个体验过程中观众的思维在展览作品和移动终端视频中跳跃,再加上时间的维度,历史知识被激发,物理空间、媒介空间、记忆空间与时间维度共同促成了这种时空渗透的文化体验。

图1 “时尚印记:从毕加索到安迪沃霍尔”展览展品《雄鸡》二维码链接视频截图④

五、结论与启示

在媒介“时空偏向”理论范式下,博物馆文化传播过程中的媒介技术类型,可分为三类:时间型媒介、空间型媒介、混合型媒介。此外,媒介技术借助时空建构和时空渗透的媒介技术逻辑介入到博物馆文化传播过程中:(1)时间建构:媒介技术跨越时间即时性和不可存储性束缚,将历史时间序列转化为专业化时间序列存储下来,同时与文本合作,嵌入文本叙事的时间序列,重构出多样的博物馆时间序列。(2)空间建构:媒介技术通过空间布局、空间情境营造及空间叙事等方式建构出功能多样的博物馆物理空间和虚拟空间,为受众提供不同文化空间体验的场域。(3)时空渗透:媒介技术用时间与空间的多种组合方式重塑时空关系,将时间和空间互相纳入彼此维度,并联动受众认知,营造出多样化的文化场景,丰富受众文化体验。

媒介技术在博物馆的应用推动着博物馆文化传播进程,借助不同媒介的特质以及时空建构与时空渗透两种媒介技术逻辑为博物馆观众提供多元文化信息的同时,也提供了具有吸引力、参与性和启发性的文化体验。这些研究发现为促进博物馆文化传播带来启发:(1)认清媒介特性,正确投入实践。在博物馆文化传播实践中,应对不同媒介技术特性有全方位的了解后再使用媒介技术,以正确发挥不同媒介的相应媒介功能。(2)结合资源特征,切忌形式主义。在博物馆文化传播实践中使用媒介技术,还需紧密结合博物馆及其文化资源特征,注意技术的局限性与反作用,降低形式主义带来的文化折扣。(3)关注人的需求,提高媒介效果。在博物馆文化传播过程中使用媒介技术,始终要以人的需求为最终落脚点,以需求为导向才能最大化媒介功能,从而提高观众对博物馆所展示文化的认同。

① 引自1974年第11届国际博物馆协会会议章程对博物馆的定义:“博物馆是一个不追求营利、为社会和社会发展服务的公开的永久性机构。它把收藏、保存、研究有关人类及其环境见证物当作自己的基本职责,以便展出,公诸于众,提供学习、教育、欣赏的机会。”

② 引自山西博物院官网:http://www.shanximuseum.com/exhibtion/detail/125.html。

③ 转录自上海龙美术馆2019年《先驱之路:留法艺术家与中国现代美术》展览中的微信语音讲解。

④ 图片来源:作者拍摄/手机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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