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明铺钱葬俗研究
2020-06-18葛林杰
葛林杰
(重庆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 重庆 401331)
内容提要:铺钱葬俗盛行于宋元明时期,据放置方式及钱币数量,可分为散铺类、行列类、吉语类、北斗七星类、五星类、八卦洛书类。散铺类出现最早、延续时间最长,元代中晚期至明代则以行列类、北斗七星类、五星类、吉语类等为主。各类铺钱分别具有辟除妖邪、安宁亡者、稳定墓穴风水、保佑子孙平安富贵等作用。由早及晚,行用者身份由下层官吏、平民向皇室成员及功臣后裔转变;铺钱的性质不断复杂化,逐渐成为道教信仰为主,兼具堪舆术及佛教因素的葬俗。
铺钱指的是在墓室底部、棺椁及腰坑内铺设钱币。该葬俗最早见于两汉时期,其放置方式、形态与一般墓葬中象征墓主生前财富而陪葬的流通货币不同。有学者围绕位置、铺设方式及功能对汉墓中的6例铺钱现象进行了探讨,认为汉墓中的铺钱是为了满足敛葬需求、保护尸身、实现墓主升仙及辟邪[1]。相较之下,宋元明墓葬中铺钱现象更多,流行地域更广,铺设方式多样且与两汉时期不尽相同,功能与内涵也更加复杂,但既往研究多是在讨论厌胜钱时略有涉及[2]。因此,笔者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就宋元明墓葬中铺钱的类别、流行情况、功能、性质、渊源等问题加以探讨。
一、分类与流行情况
目前考古发现的宋元明时期的铺钱有56例(个别合葬墓有多处铺钱),涉及墓葬50座,其中明墓最多,有26座32例,宋墓次之,有21座21例,元墓最少,仅见3座3例。分布地域较广,主要集中在江西、江苏、河北地区,另在辽宁、北京、河南、山东、甘肃、陕西、四川、重庆、湖南、湖北、浙江、福建有零星发现。涉及钱币种类繁多,有当时市面流通的铜钱,亦有素面或带吉语的冥钱。据放置方式及钱币数量,可分为六类,现按式别与墓葬年代介绍。
(一)散铺类
该式将钱币分散或按墓主身形铺排,钱币数量不等,发现26例,具体如下。
河南新乡市公村宋墓发现2例[3],M3、M4人骨下各置铜钱6枚,为开元通宝及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中期。
福建顺昌大坪林场宋墓发现1例[4],右棺室木棺盖里面贴附铜钱30余枚,皆为北宋铜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元丰时期。
浙江象山黄浦墓发现1例[5],墓室后部有百余枚铜钱呈十字平铺,钱币有唐开元通宝及北宋年号钱,墓主黄浦为富裕平民,墓葬年代为元祐元年(1086年)。
河北邯郸市区第一医院宋墓发现2例[6],M10出土垫背钱100枚,为唐开元通宝及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晚期;M11出土垫背钱12枚,为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晚期。
河北鹿泉西龙贵墓地发现5例[7],M84男性墓主头骨下有铜钱4枚,背部脊椎下方有铜钱5枚,腿部下有铜钱2枚,为唐开元通宝及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晚期;M100女性墓主腰部南侧有铜钱1枚,腰椎下面有4枚,男性墓主股骨旁和腰部南侧各有铜钱2枚,皆为唐开元通宝及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晚期;M123南侧墓主的人骨腰部下出铜钱4枚,腿部下有铜钱2枚,皆为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晚期;M128北侧墓主人骨的腰下有铜钱3枚,皆为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晚期;M40女性墓主盆骨下有铜钱3枚,男性人骨下方出铜钱8枚,皆为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晚期。
河南卫辉大司马墓地发现2例[8],M7棺内分两层随葬多枚铜钱,第一层18枚置于人骨底部的青灰之上,第二层23枚置于人骨盆骨之上,为唐国通宝、开元通宝及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晚期;M8墓主右股骨外侧及左胫骨下部与跗骨的内侧各出土4枚,两股骨中间出土1枚,另有1枚出自墓主左侧跗骨处的青灰中,皆为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晚期。
河北容城南阳村M6发现1例[9],墓主人骨头部和腰部随葬有铜钱6枚,皆为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末年。
江苏丹徒县韩桥宋墓发现1例[10](图一),墓室底部铺铜钱100余枚,有唐开元通宝及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末至南宋初期。
江西新建王古山M1发现1例[11],墓室底部呈人字形平铺铜钱37枚,皆宋元时期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元代早期。
辽宁鞍山崔源家族墓地发现2例[12],M8中崔胜人骨下棺底出金钱6枚、银钱20枚,崔胜妻李安人骨下棺底上有金钱3枚,银箔钱6枚,金钱有“往升仙界、背尘合觉”钱文,银钱有“往生仙界”钱文,崔胜身份为辽东都指挥佥事,下葬年代为弘治十二年(1499年),李安下葬年代为弘治七年(1494年)。
图一// 江苏丹徒韩桥宋墓散铺式铺钱
江苏泰州西郊明胡玉墓发现1例[13],墓主尸体用白布包扎置于棺中,身下散放10枚唐、宋年号铜钱,墓主为陕西布政司右参议,下葬年代为弘治十三年(1500年)。
陕西陇县阎仲宇墓发现2例[14],中室棺内墓主身下夹衣置金钱7枚,铜钱43枚,墓主为兵部尚书阎仲宇,下葬年代为正德七年(1512年);东室棺内墓主身下置铜钱7枚,墓主为阎仲宇继室袁氏,封一品太夫人,下葬年代为嘉靖二十五年(1546)。
湖北蕲春西驿M2发现1例[15],墓主胸前置“早升天界”金钱1枚,脚骨铺垫银冥钱若干,墓主为明荆国樊山五府辅国将军,下葬年代为嘉靖十八年(1539年)。
甘肃靖远县杨稍沟村明代家族墓发现1例[16],M2女棺底铺木板,板上铺丝绸,丝绸上置40枚宋代年号钱币,墓主为昭武将军、都指挥佥事之妻,墓主卒于嘉靖十三年(1534年),下葬于嘉靖十五年(1536年)。
江西南城益宣王朱翊鈏墓发现1例[17],益宣王元妃李英姑棺内垫褥上置素面银钱7枚及铜钱74枚,其中铜钱11枚为永乐通宝,其余为宣德通宝,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卒,万历三十一年(1581年)迁柩与益宣王合葬。
北京定陵发现2例[18],孝靖皇后王氏身下铺有锦褥,其下铺铜钱一层,皆为万历通宝,下葬年代为万历四十年(1612年),孝端皇后王氏身下褥子上铺100枚金钱,上有“消灾延寿”四字,下葬年代为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
(二)行列类
该式铺钱分行列呈方形或矩形放置,钱币之间有一定的间隔,但数量不等,多与墓主年龄一致或相近,共发现14例,具体如下。
湖南衡阳县何家皂北宋墓发现1例[19],棺底石膏层上置4行12排48枚铜钱,有唐开元通宝、北宋钱币,据医学鉴定,墓主年龄可能在50岁左右,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北宋晚期。
江西宜春肖家牛形里宋墓发现1例[20],该墓男墓室棺外底部贴7排6行共42枚铜钱,为开元通宝及北宋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女墓室内出买地券,下葬年代为庆元五年(1199年),结合伴出器物,简报认为墓葬年代为南宋,故男墓下葬年代应在南宋中期。
福建福州黄昇墓发现1例[21],铺钱置于棺内被单上,垫于尸背下,钱币共17枚,分三行排列,皆为南北宋铜钱,墓主为孺人,享年17岁,葬于淳祐三年(1243年)。
江西德安南宋周氏墓发现1例[22],35枚铜钱夹在丝棉内置于墓主身下,除1枚为“早升冥界”冥钱外,其余皆为北宋年号钱,墓主为安人,享年35岁,葬于淳熙十年(1274年)。
山东邹县李裕庵墓发现1例[23],铺钱置于一层芦苇上,垫于尸背下,钱币共69枚,有唐代开元通宝及两宋铜钱,墓主为邹县儒学博士,葬于至正十年(1350年)。
江苏苏州吴张士诚母曹氏墓发现1例[24],该墓女棺内墓主身下第一层被褥上置“明道通宝”金钱24枚,以12枚为一行,分二行排列,第二层被褥上置“明道通宝”银钱24枚,排列方式与金钱相同,墓葬年代为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
江苏南京白马村明代仇成墓发现1例[25](图二),墓室底部平铺4排金冥钱61枚,钱文有“金玉满堂、子孙千亿、子孙兴旺、长命富贵、明道通宝、长金富贵”,墓主为明开国功臣安庆侯,下葬年代为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
山东邹城鲁荒王朱檀墓发现1例[26],棺内墓主身下被褥上铺19枚“洪武通宝”金钱,鲁荒王享年19岁,卒于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墓葬年代为明代早期。
湖北钟祥梁庄王墓发现2例[27],梁庄王棺内底部铺金钱16枚、银钱14枚;梁庄王妃魏氏棺内底部铺金钱18枚、银钱19枚,上有“世代兴隆”钱文,梁庄王享年30岁,下葬年代为正统六年(1441年),王妃享年38岁,下葬年代为景泰二年(1451年)。
图二// 江苏南京白马村明代仇成墓行列式铺钱
江苏南京江宁沐斌夫人梅氏墓发现1例[28],墓主胸部放置素面金大冥币4枚,腿部放置素面银大冥币4枚,另于棺内置素面金、银小冥币共36枚,大致按三行十一列放置,墓主为黔国太夫人,享年44岁,下葬年代为成化十一年(1475年)。
陕西西安汧阳端懿王墓发现1例[29],墓室椁底四周置35枚铜钱,每隔10厘米排列1枚,墓主为端懿王,下葬年代为弘治九年(1496年)。
江西南昌明代宁靖王夫人吴氏墓发现1例[30],墓主身下被褥上置金、银冥钱各32枚,分三排,间隔放置,墓主为宁靖王夫人,享年64岁,下葬年代为弘治十七年(1504年)。
江苏江阴承天秀墓发现1例[31],墓主身下垫一条丝绸面棉里双层寝单,其上缝82枚铜钱,皆太平通宝,墓主为承德郎,南阳府同知,享年82岁,下葬年代为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
(三)北斗七星类
该式铺钱放置呈北斗七星状,钱币数量以7枚为主,个别墓葬为6枚,共有8例,具体如下。
陕西铜川明内官监太监成敬墓发现1例[32],女性人骨下放置铜钱,皆为两宋年号钱,排列大致呈北斗七星,墓主为成敬夫人,下葬年代为景泰五年(1454年)。
江西南城益宣王朱翊鈏墓发现1例[33],朱翊鈏棺内笭板透雕七孔,呈北斗七星状,孔内镶嵌金、银钱,其中金钱1枚,正面有八卦图像,银钱6枚,正面铸有一“丁”字,下葬年代为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
江西南城益庄王朱厚烨夫妇墓发现3例[34],朱厚烨棺木中出土7枚金币,以金丝焊成卦象,王妃王氏棺中出土金钱7枚,继妃万氏棺中出土金、银币各7枚,银币垫于金币之下,三例铺钱皆呈北斗七星状,益庄王及王氏下葬年代为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万氏下葬年代为万历十九年(1591年)。
福建福州新店祝廷玉墓发现1例[35],墓室棺内草木灰上一字排开6枚铜钱,有2枚与其余钱币不在一条直线上,似呈北斗七星状,钱币锈蚀严重,年号不识,墓主曾任江苏高淳县和广东恩平县知县,下葬年代为万历十一年(1583年)。
江西南城益定王次妃墓发现1例[36],次妃王氏棺底笭板铺金钱,呈北斗七星状,其中4枚钱文作“径上西天”,3枚作“金光接引”,下葬年代为崇祯七年(1634年)。
甘肃靖远县杨稍沟村明代家族墓发现1例[37],M1女性人骨下从头至脚共置铜钱7枚,为宋明年号钱,墓主身份不详,墓葬年代为明代晚期。
图三// 虞公著墓出土吉语式铺钱
(四)吉语类
该式铺钱放置呈吉祥词语,钱币数量不等,发现4例,具体如下。
四川彭山县虞公著夫妇合葬墓发现1例[38](图三),东室底部腰坑前用115枚铜钱排列“千年万岁”四字,铜钱为唐开元通宝及北宋铜钱,墓主为仁寿县开国男中奉大夫知渠州军事兼管内劝农使,下葬年代为宝庆二年(1226年)。
江苏武进明代王洛家族墓M1发现1例[39],a号棺底部棉被上有50枚冥钱缝钉“天下太平”四字,墓主为昭勇将军镇江卫指挥使,下葬年代为明正德七年(1512年)。
江苏江阴明代薛鏊夫人陈氏墓发现1例[40],棺内垫被上置81枚铜钱,组成三组“太平”二字,铜钱皆为太平通宝,墓主为孺人,墓葬年代为明代中晚期。
江苏扬州生态体育公园明墓发现1例[41],棺内墓主人骨下由52枚万历通宝排列组成“太平”二字,墓主为平民,墓葬年代为明代晚期。
图四// 梁庄王墓出土五星类铺钱
(五)五星类
该式铺钱是在棺外底部填土或棺内铺垫被服的中央和四角各置1枚钱币,发现3例,具体如下。
湖北钟祥梁庄王墓发现1例[42](图四),王妃棺床填土内中央和四角各置银钱1枚,上有“世代兴隆”钱文,王妃下葬年代为景泰二年(1451年)。
江苏淮安王镇墓发现1例[43],王镇墓有5枚金厌胜钱分别钉于棺内四合云绸面棉被的正中和四角,钱文有“千秋古老”四字,墓主为富裕平民,下葬年代为弘治九年(1496年)。
江苏泰州徐藩夫妇墓发现1例[44],墓主贴身素绸棉背心后部外侧缝5枚铜厌胜钱,钱文分别为“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极乐潇(逍)遥、早升仙界”,墓主为徐藩妻淑人张氏,下葬年代为嘉靖十二年(1533年)。
(六)八卦洛书类
该式放置呈八卦洛书状,仅四川华蓥安丙家族墓M4发现1例[45](图五),M4棺台中部下方腰坑内有石槽,槽内置“金玉满堂”“加官进禄”“子孙荣贵”“万事大吉”金银钱108枚,中央放置5枚,其中中间1枚,四角对称分布各1枚,其余按东震、西兑、南离、北坎卦象放置;槽前沿放“嘉定元宝”1枚,后沿放9枚银币;槽外放置112枚“嘉定元宝”“折十”大铜钱,其中正南放置3枚,正北放7枚,其余铜钱在四角上按乾西北、巽东南、坤西南、艮东北的卦象方位放置,除八卦外,其余钱币为“戴九、履一、左三、右七”的洛书图形,该墓主为安丙夫人,宜人郑氏,卒于宋理宗景定五年(1264年),下葬于宋度宗咸淳元年(1265年)。
结合各类铺钱的类别、年代、所用钱币、行用者身份等情况可知,散铺类铺钱出现的时代最早、数量最多、延续时代最长,八卦洛书类仅见于南宋时期,行列类、北斗七星类、五星类、吉语类等铺钱主要流行于元代中晚期至明代。使用的钱币既有自唐宋以来的年号钱,亦有带有吉语或佛道用语的金银钱。流行地域从华北地区向东南地区转移。行用者在两宋至元代早期多为平民或下层官吏,元代中晚期至明代则多为勋贵大臣、藩王、宗室成员甚至皇帝,并逐渐成为自下而上各阶层流行的葬俗。
二、性质与功能
如前所述,宋元明墓葬中铺钱的放置方式、位置、数量等情况十分复杂。结合文献考察,可知各类铺钱分别与堪舆术、佛道信仰有关,且密切程度各有不同,部分类别的性质、功能在不同时期亦有嬗变。
散铺类铺钱发现最多,出现最早,延续时间最长,其放置方式与汉墓铺钱的主要形式大致相同。有学者提出汉墓铺钱具有满足敛葬需求、保护尸身、实现墓主升仙及辟邪等功能[46],虽然宋元明铺钱与之时隔甚远,但不排除二者可能存在一定的联系。部分简报则称该类铺钱为“垫背钱”,认为其取“背”与“辈”之谐音,寓意“后辈有钱财”[47]。又成书于北宋初年的《地理新书》卷十五中“禳险镇厌”记载:“厌人呼,用生铁一斤、铜钱四十九文安柩中”[48],故早期散铺类铺钱属于堪舆术中厌胜器的可能性更大。
图五// 华蓥安丙墓出土八卦洛书式铺钱
元代中晚期至明代,散铺式铺钱依然流行,不同的是所用钱币出现了金银钱。《明史》卷一百八十二载:“先是中官陈喜、方士邓常恩荧惑宪宗,于岳镇海渎诸庙皆置石函,周以符篆,中贮金书、道经、金银钱、诸色宝石及五谷为厌胜具”[49],可见在明代金银钱也被当作道教的厌胜具。此外,个别墓葬中散铺式铺钱使用带有如“背尘合觉”等佛教用语的冥钱,而明万历皇帝的孝端皇后王氏身下所用冥钱有“消灾延寿”钱文,其所谓“消灾延寿”的目的应非针对死去的墓主,可能更多是对生人后辈阳寿的期许。由此可知,该时期散铺式铺钱融入了道教、佛教信仰的元素,增加了保佑生人后辈寿命的功能,既往学者所提及“垫背钱”寓意“后辈有钱财”的观念可能也是在这一时期由“消灾延寿”功能衍生出来并逐渐形成的。
流行年代较长的还有行列类铺钱,值得注意的是该类铺钱所用钱币数量多与墓主年龄相近甚至一致,其中黄昇、德安周氏、明鲁荒王、明梁庄王、沐斌夫人梅氏、宁靖王夫人吴氏、江阴承天秀等年龄皆与钱数相符,衡阳县何家皂北宋墓墓主年龄约在50岁左右,与钱数相近,李裕庵墓简报作者亦推测墓主生卒年数与铺钱数吻合,不难推测其他个别墓主年龄不详而使用行列类铺钱者,也应与上述情况相同。由此观之,行列类铺钱可能与应其人之年数而施予钱财的随年钱习俗[50]有关。该习俗在宋代十分流行,且多受佛教影响。浙江平阳宝胜寺东塔出土乾德三年(965年)的《清河弟子造塔记录》中就提到“诸般珍宝、宝盖、宝镜、金银随年钱,发愿文□,永□镇塔供养”[51],又《武林旧事》记载宋宫廷除岁时“后妃诸阁,又各进岁轴儿……并随年金钱一百二十文,旋亦分赐亲王贵邸、宰臣巨珰”[52]。而将行列类铺钱与随年钱直接联系起来的是北斗本命信仰,唐宋时期的密宗经典《梵天火罗九曜》有载:“灾害殃咎迷塞涩。皆由不敬星像………祭本命元神日,一年有六日。但至心本命日,用好纸剪随年钱,用茶果三叠净床一铺,焚香虔心面视北斗………本命日谨奉银钱仙果,供养于北斗辰星并本命神形。将长是生益寿无诸横祸,神魂为安,元神自在”[53]。成书于元末明初的《道法会元》在神霄金火天丁大法中则提到:“凡人家多生灾害,破财失丧,合行匦,盖可保一年平善,永无灾害,仍要诵经,安奉本命,先奏神霄北斗,申本命牒,天丁及帖城隍社令,选日建之,不用五死空亡日,至日,如仪,供养净坛行水,奏申牒帖先行发遣,至期,备齐供酒果如法,香花上献,步斗请圣召将,建立就辰巳安之。如不用随年钱,只用三魂七魄钱共十文,如法排于绢内,如用随年钱,可用红绢包之。”[54]因此,行列类铺钱在北宋至元代早期可能更多具有佛教因素,元代中晚期至明代,逐渐成为融合佛道北斗本命信仰的产物,其功能在各时期无明显的变化,皆是在丧葬中助死者安神魂、生者辟灾祸。
吉语类铺钱发现有4例,排列成的吉语有“千年万岁”“天下太平”“太平”三种,从字面看,表达了墓室千年稳固或墓主、生人永享太平的愿望,其中前期的虞公著夫妇墓铺钱置于东室底部腰坑前,而宋明时期墓葬腰坑的性质已有学者做出了判断,认为与唐、五代墓葬腰坑相比较,虽然放置的器物有所变化,但其道教性质是一脉相承的[55]。由此可知,吉语类铺钱在前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道教因素,而后期的3例,其性质可能是在前期的基础上又有所延伸。
相较之下,八卦洛书类仅见1例,但其道教属性更加明确,道书文献多有涉及河图、洛书在不同科仪法术中的运用,其中《玄精碧匣灵宝聚玄经》的“雷霆风雨部”“天地山泽部”皆提及河图洛书、八卦作埋葬之术的使用[56],张勋燎先生更是在对河图洛书材料的系统梳理后,明确地提出墓葬出土带有八卦的河图洛书象数材料是道教与堪舆术结合的产物,其根本上是受道教的影响,而河洛象数与八卦等配合变换,按照天地阴阳、五行生克的原理选择墓葬方向位置,可以达到趋吉避凶、去祸来福的目的[57]。因此,八卦洛书类铺钱本质上是用于稳定墓葬方位风水,达到转祸为福效果的道教葬仪。
五星类、北斗七星类铺钱仅见于元代中晚期至明代,但二者的渊源皆可追溯至唐宋以前,且与道教信仰最为密切。
五星类铺钱的五枚钱币摆放的形象与河西晋墓出土木棺上的五星图形[58]基本一致,也与前文论述的八卦洛书类铺钱的中心五枚钱币摆放相同,因此五星类铺钱很可能是河图洛书的简化体或变体,代表了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且与五方、五帝对应,分别命名为太白、岁星、辰星、荧惑、镇(填)星[59]。至宋代,五星已与葬仪结合,《地理新书》卷十五的“镇墓法”记载:“五星入北,神精保佑。岁星居左,太白居右。荧惑在前,辰星立后。镇星守中,避除殃咎。妖异灾变,五星摄受。亡人安宁,生者福寿。急急如律令。”[60]可知,明代3例五星类铺钱可能与八卦洛书类铺钱的功能一致,亦可能是继承了宋代的镇墓习俗,以达到亡人安宁、生者福寿的目的。
与五星类铺钱的摆放不同,北斗七星类铺钱是将钱币放置为北斗七星的形状,其中江西南城益宣王朱翊鈏墓铺钱放置在笭板上的北斗七星孔内,表明北斗七星式铺钱可能是源于承尸的七星板。从考古材料看,宋元明墓葬中发现有大量的七星板实物,包括江西永新北宋刘沆墓[61]、江苏苏州吴张士诚母曹氏墓[62]、山东邹城鲁荒王朱檀墓[63]、福建南平延平区大横M1[64](图七)、江苏南京徐俌妻朱氏墓[65]、浙江嘉兴王店李家坟明墓M1、M2[66]、江西南昌市江联小区明墓[67]、四川剑阁赵炳然墓[68](图八)、重庆市巴南区石马湾明墓[69](图九),其中前四者的年代皆早于北斗七星类铺钱,其余墓葬出土七星板则在明代中晚期,年代多与北斗七星类铺钱相近。
此外,历史文献亦多有提及,《性理大全书》卷二十“治棺”记载:“护丧命匠择木为棺,油杉为上,柏次之,土杉为下,其制方直,头大足小,仅取容身,勿令高大,及为虚檐高足,内外皆用灰漆,内仍用沥青溶泄,厚半寸以上,以炼熟秫米灰铺其底,厚四寸许,加七星板,底四隅各钉大铁环,动则以大索贯而举之”[70],《读礼通考》卷四十一“棺具”记载:“七星板用板一片,其长广棺,中可容者,凿为七孔。”[71]而关于七星板的渊源,清人徐珂的《清稗类钞》记载:“七星板,丧用之具,以杉木板,度棺内可容之尺寸,凿七孔,大如钱,斜凿枧槽一道,使七孔相联贯,名七星板。大敛時,奠于棺中。盖始于隋、唐时也”[72],杜佑《通典》则证实了唐代皇帝大敛时有“加七星版于梓宫内,其合施于版下者,并先置之,乃加席褥于版上”[73]的葬俗,又《颜氏家训》卷二十云:“吾当松棺二寸,衣帽以外,一不得自随,床上唯施七星板,至如蜡弩牙、玉豚、锡人之属,并须停省,粮瓦明器,故不得营,碑志旒旐,弥在言外。”[74]可见七星板是源于南北朝时期,流行至元明时期,并衍生出北斗七星类铺钱。
北斗七星功能的阐释则出现得更早,其中道教认为,北斗主人之生死吉凶。早在东汉时期,道经《太上老君中经》就提到:“璇玑者,北斗君也,天之候王也,主制万二千神,持人命籍。”[75]东晋时,北斗七星又增加了“辟山川百鬼万精、虎狼虫毒”[76]的功能,并逐渐确定了北斗七星的延生、保命、度厄、消灾、扶衰、散祸、益算等职责[77]。元代徐道龄的《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注》卷二云:“凡夫在世,迷谬者多,不知身属北斗,命由天府。有灾有患,不知解谢之门;延福延生,莫晓皈真之路,致使鬼魂被系,祸患来缠。或重病不痊,或邪妖克害,连年困笃,累岁迍邅。冢讼征呼,先亡复连,或上天谴责,或下鬼诉诬。若有此危厄,如何解救?急须报告北斗,醮谢真君……方获安泰,以致康荣。”[78]不难发现,北斗七星的功能广泛,生人死者皆受其管制,因此,宋元明时期棺内垫七星板乃至北斗七星类铺钱,其功能也较为繁杂,然考虑到与丧葬有关,故笔者认为其功能当为辟妖邪、毒虫,防止亡者复连生人。
图七// 南平延平区大横M1出土七星板
图八// 赵炳然墓出土七星板
图九// 重庆巴南区石马湾明墓出土七星板
综上所述,北宋至元代早期流行的铺钱除吉语类、八卦洛书类具有明显的道教属性,散铺类和行列类更多地是受到了堪舆术及佛教的影响;元代中晚期至明代流行的铺钱则更多地具有道教信仰的因素。由早及晚,铺钱的性质不断复杂化,逐渐成为道教信仰为主,兼具堪舆术及佛教因素的葬俗。各式铺钱则分别具有辟除妖邪、毒虫,安宁墓主,防止复连生人,稳定墓葬方位风水,保佑子孙后辈平安、富贵的作用。
三、余论
宋元明墓葬铺钱的类别繁杂多样,功能随着时代变迁不断衍生与发展,性质不断复杂化,融合了道教、佛教及堪舆风水术的因素,这应是宋元明时期儒释道三教合一、佛道仪轨相互借鉴、佛道信仰进一步世俗化的体现。铺钱的性质逐渐转变为以道教为主,且流行地域从华北地区向东南地区转移,则可能与宋(金)元时期,华北地区流行全真道,而符箓道派在南方地区更为盛行有关[79]。从行用者的身份等级看,前期多为平民或下层官吏,后期多为帝、妃、藩王、功臣及后裔,但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本人及明初功臣多出身贫寒,行用行列类铺钱的曹氏之子张士诚起兵称王前是“操舟运盐为业”的商人[80],可知铺钱葬俗由下至上的传播并不是下层人士透过观念和行为影响上层,而是宋元至明代,社会结构尤其是上层统治集团人员变更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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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四川省博物馆、剑阁县文化馆:《明兵部尚书赵炳然夫妇合葬墓》,《文物》198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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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隋·颜之推撰、王利器校注:《颜氏家训》卷二十,中华书局,第601—60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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