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非闇、陈之佛工笔花鸟画比较研究
2020-05-29钱凯一
钱凯一
摘 要:于非闇与陈之佛是20世纪初中国画坛涌现的两位杰出的工笔花鸟画大家,他们的艺术实践为中国当代工笔花鸟画从传统走向现代开辟了道路。文章对两位画家所处的社会背景、艺术理念与创作特点进行比较研究,为当代工笔花鸟画的传承与发展奠定理论基础。
关键词:于非闇;陈之佛;工笔花鸟画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9年江苏省教育厅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工匠精神视野下高校非遗美育文化传承途径研究——以常州高校为例”(11130100119024)的部分研究成果;2019年常州大学高等职业教育研究院研究项目“文化自信视域下高职院校‘工匠精神培养途径研究——以常州非遗民间工艺美术进校园为例”(11830400219004)的部分研究成果;常州工程职业技术学院2018年专业教学团队“视觉传播设计与制作专业教学团队”(常工职院人[2019] 1号)的部分研究成果;常州工程职业技术学院2017年优秀课程教学团队立项团队“民间工艺美术”(常工职院人[2017]31号)的部分研究成果。
于非闇、陈之佛作为近现代中国画坛上具有突出成就的两位工笔花鸟画巨匠,对中国工笔花鸟画从传统走向现代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们的艺术实践改变了中国工笔花鸟画从清末以来长期衰败的局面,为工笔花鸟画如何继承传统、开拓创新指出了借鉴的方向,极大地丰富了花鸟画艺术宝库。纵观于非闇(以下简称“于”)、陈之佛(以下简称“陈”)的艺术,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
一、于、陈工笔花鸟画的相同之处
(一)所处的社会背景相同
于出生于1889年,陈出生于1896年,两人相差仅7岁。二位都活跃于旧社会与新社会的过渡阶段。
(二)所处的画坛背景相同
于、陈所处的中国画坛,是清末民初文人画当道、写意画盛行的时代。花鸟画经隋、唐、五代至宋、元、明、清历代经典的传承,可供借鉴的学习资源非常丰富。但就整个清代绘画而言,工笔花鸟画继清末陈洪绶、恽南田开创了著名的“常州画派”之后,再无代表性的画家及作品出现。
(三)同具深厚的文艺理论、书画功底
于非闇除绘画外兼善书法(尤攻瘦金书)、篆刻,将书法用笔与工笔白描巧妙地结合起来,共同构成其独特的风格,功力深厚。陈之佛早年赴日留学,学贯东西,是图案学、色彩学的开创者和美术教育专家。在几十年的艺术创作生涯中,他们初期都兼擅山水、花鸟、人物,能工能写,多方面的文化艺术修养,为他们日后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打下扎实基础。于、陈二人都是高产的画家,他们在各自的艺术生涯中留下了众多精品。
(四)继承传统、推陈出新
于、陳二人皆能在传统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在他们早年的作品能清晰地反映这一点。于非闇的绘画传承脉络由清末陈洪绶始,他对宋、元到五代的经典悉心研究,对宋代宫廷院体画用功尤深。他曾多次临摹黄筌、崔白、赵昌、宋徽宗赵佶等名家的传世名作,使自己的传统功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同时,他也从宋代缂丝、刺绣及民间艺术中汲取营养。在于非闇的画中,处处能发现两宋院体画及宋缂丝的痕迹,那些刚劲挺秀的线条、雍容华贵的色彩,流露着宫廷院体的审美格调。如于非闇在1938年所作的《梅雀图》(北京画院藏),即由南宋沈子蕃《梅雀图》缂丝临创而来。于非闇还临摹了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御鹰图》《浴鸽图》《杏花鹦鹉图》等,其晚年巨制借用这些传统技法并结合写生创作而成。陈之佛学习工笔花鸟画同样是从对传统经典的临摹学习开始的。如早期作品《仿宋雀图》(南京博物院藏)为陈之佛借鉴宋代小品的临古之作。再如1947年创作的《海棠绣眼图》,其将一些宋画中的传统经典题材巧妙地“移植”到自己的作品中,但这种“移植”绝不是生搬硬套,而是吸收后的再创作。此图是将宋人《果熟来禽图》拆散后添加鸟、果及枝叶,构图由斗方变为立轴。该作品实现了由粉本到生活再到艺术的巧妙转换。陈之佛中期至晚期之作,一方面将自然写生与古法相融合,形成新的意境,另一方面运用日本绘画中的装饰图案技法,主要表现在用撞粉撞水法绘制树枝树干,这种表现手法在1958年创作的《樱花小鸟图》、1949年创作的《白梅图》等作品中得到充分运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于、陈从文人孤芳自赏的审美状态迅速转化为积极接受新时代、新思想,此时他们的心境非常明快开朗,在绘画创作上开始追求精致、雄健大气的画风,画面明快清新、活泼丰满,色调热烈明快,具有生机勃勃的审美基调。画幅尺寸也进一步扩大,如于非闇的《牡丹双鸽图》、陈之佛的《和平之春》《梅鹤迎春》等。我们可以从这些作品中看出于、陈工笔花鸟画晚年追求的是一种雅俗共赏的正大气象。
二、于、陈工笔花鸟画之异
(一)线条骨法
相对于写意画而言,工笔画需要较高的白描功夫。于非闇的线描综合了高古游丝描之细劲、铁线描之圆润,又融合了钉头鼠尾描的变化,为其工笔花鸟画奠定了笔力遒劲的美学基础。就笔法而言,他初以赵子固、陈老莲白描为本,兼得圆硬尖瘦之趣,后又以赵佶瘦金书笔法入画。学习书法与临摹古画,使笔道有了粗细、软硬、顿挫、回旋的变化,也使线条具有表现质感、体积感、空间感的多种功能。如其1954年所作的《梅竹锦鸡图》,在描绘老梅苍劲有力的枝干时,用笔多顿挫,纵横互用,再点以结疤;勾叶则以铁线描,起笔重,收笔虚,气惯而脉连;画石则多用斧劈皴,以枯笔表现其质感。
陈之佛的线条与于非闇相比较为纤弱,整幅画在刻画物象时,线条仅仅满足造型之勾勒,并不追求太多的艺术变化,常常不露痕迹,这是于、陈两家在线条运用上的很大的区别。如陈之佛1947年创作的《飞鸟迎春》(南京博物院藏),线条细腻柔和,尤其是树枝,与于非闇的《暗香疏影》(20世纪40年代作,北京画院藏)形成鲜明对比,于非闇的线条更加劲健,更加强调转折处的变化。
(二)色彩处理
于、陈在画面色彩的处理上有相似点,也有很大的区别。于非闇早期的画作曾表现出对文人花鸟画的浓厚兴趣,但很快借鉴宋画色彩愈变得浓郁艳丽,喜用明度、纯度较高的矿物质颜料作画,色彩对比明显,画面视觉冲击强烈,尤其是其晚年作品,题材愈加符合大众审美,雅俗共赏,画面的色调更加鲜艳、明丽,饱含富贵之气。
陈之佛的作品,前期后期色彩变化很大,主要因为其艺术思想的转变。正如陈之佛在总结其花鸟画研学之路时所说:“作画从个人兴趣出发,尤其浓厚的清高思想支配了我的艺术态度。由于这种思想指导创作,我选择题材多是‘寒梅冻雀‘寒汀孤雁‘月下孤雁‘秋荷白鷺‘秋塘清趣这一类的东西,设色则尚清淡、雅洁,追求所谓‘明洁清丽,纤尘不染的意趣。”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在党的领导下祖国各项事业蓬勃发展,这使得陈之佛改变了画风,从表现个人的主观感受转变为烘托伟大祖国的新时代气息,画面逐渐变得明快、开朗,颜色的运用也更加丰富大胆,能给观众以乐观的情绪与强烈的美的感受。如陈之佛晚期的代表作《鹤寿图》(南京博物院藏)、《松龄鹤寿图》(南京博物院藏)、《和平之春》(南京博物院藏)、《梅鹤迎春》(南京博物院藏),这些作品打破了过去宋代传统院体画的折枝小品图式,尺寸巨大,画面色彩朝气蓬勃,颜色对比非常强烈,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受到社会各界的一致好评。
(三)题材选择
从画面题材选择来说,于与陈有相似也有不同。相似在于后期的作品中,于、陈都大量选取锦鸡、孔雀、仙鹤、松树、牡丹、鸽子、鸳鸯等吉祥题材来表现富丽、祥和的画面氛围。在早期作品中,于非闇从写意花鸟步入工笔花鸟,故其写意花鸟逸笔草草,与其他写意画家作品并无二致。其工笔画主要学习宋、元、明、清之经典,尤其以赵佶院体用功最深。除了借鉴古人外,于非闇还从宋缂丝、刺绣等民间美术中得到启发,将民间美术中富丽的装饰风格融入创作中,形成华贵、明艳的审美效果。如其1938年所作的《梅鹊图》,即以南宋《梅鹊图》为粉本。再如1940年所作的《浴鸽图》,除主体三只鸽子以外,其他部分均用墨色作底,以金色瘦金书落款,整张画面显得极有古意。又如作于1958年的《直上青霄》,底色部分均用花青平涂,使画作产生很强烈的装饰效果,这种装饰性画面效果来自宋代缂丝的启发,在过去的古画中没有出现过。陈之佛的作品则受日本艺术及图案装饰手法的影响,注重不同表现技法的融合。在陈之佛后期的作品中,树枝的画法均采用撞水撞粉法绘制,产生一种水墨交融的装饰性效果。画面元素的表现更趋于平面化,平面构成感强烈。1958年所作的《樱花小鸟》图最为典型,此画具有三个方面的特点:一是重底色效果,灰色的暖色调使画面顿生春日之感;二是樱花的图案般的分布,“平”却极尽变化的小花,在小鸟主体作用下增加春天的氛围;三是积水法,也是陈之佛的创新,水晕流动的肌理效果是画面生动的关键,能生出滋润的含蓄感。
(四)意境的区别
纵观于、陈的作品,两者的意境有很大不同。于非闇的作品充满“富贵、精妙”的皇家贵气,而陈之佛的作品则“清雅文气”,如同江南女子般含蓄而不失精致,给人留下很多回味的空间。
综上所述,“南陈北于”,于非闇和陈之佛的工笔花鸟画就像两座高峰,是矗立在20世纪中国花鸟画历史上的丰碑,他们继承了传统工笔画的精髓,同时也开启了当代工笔花鸟画的新纪元。
参考文献:
[1]北京画院.妙于陈馨:于非闇、陈之佛绘画艺术研究[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13.
[2]于非闇.我怎样画工笔花鸟画[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10.
[3]岑其.艺术人生:走近大师 陈之佛[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07.
[4]刘轶.秾姿贵彩 娟净葳蕤:于非闇、陈之佛工笔花鸟画的比较研究[D].内蒙古大学,2013.
作者单位:
常州工程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