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中归难侨的实践
——基于云南河口县的田野调查
2020-05-29邹宇灵
邹宇灵
(云南民族大学 艺术学院,云南·昆明 650504)
一、云南河口县归难侨的共同体问题提出
1978 年5月24日,国务院侨务办公室发言人向新华社记者发表谈话,指出:早在1977年初,越南方面为了所谓“净化边境地区”,就开始有计划地驱赶很早以前从中国迁居到越南边境地区的边民[1]。随后,大批越南华侨华人返回中国,被安置在云南、广西、广东、福建四省区。云南河口县共接收安置了5800多人,他们是来自越南老街省的沿边难民,包括汉族、壮族、布依族、傣族、苗族等民族,安置在南溪农场的大南溪2队、4队、5 队、6队、7队,坝洒农场南屏12队,冷水河村1队、2 队,以及岔河189队。云南河口县地处中越边境地区,归难侨集中安置的农场大多距离边境线百公里以内,与其他民族大杂居在一起。这种安置方式一是基于自然环境的考虑,华人华侨回归前后的气候与种植作物类型相近,利于他们尽快融入生产集体;二是基于文化融入的考虑,有助于归难侨与多民族交流交融,构建精神上的依赖感。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提出,中华民族是一个命运共同体,建设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积极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2]。中越归难侨安置于河口县的农场之中,与其他民族聚居,通过扩大交往交流交融,创造了共居、共学、共享、共乐的社会条件[3],使归难侨与其他族群形成手足相亲、守望相助的地域共同体。尽管地域共同体帮助归难侨很快从越南人转变成中国人的角色,但是地处边境地区的他们,同样重要的是肩负守土固边的职责,于是建构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尤为重要。滕尼斯认为,共同体是相互的占有和享受,是占有和享受共同的财产,且具有保护和捍卫的意志[4]。习总书记在多种场合提出命运共同体的概念,且针对两岸提出“血脉相连的命运共同体”,即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习总书记提出的命运共同体理念在中国国家安全工作中得到了发展,它有助于抵御外部安全压力[5]。因此,笔者在调查中提出以下问题:(1) 中越归难侨建构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基础是什么;(2) 归难侨在日常生活中是如何实践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涵。第一个问题是基于共同体的历史记忆基础的考虑,一个族群如何构建自己的历史,意味着他们如何共同存在于同质的时空中[6],这将有助于该族群建构所属的共同体。第二个问题的提出是因为共同体可以是一种想象,可以是个人一种主观的或内在化的、属于某个国家(民族) 的感受[7]。然而在笔者看来,共同体亦可以是一种实在,是成员在日常生活中的实践,因此第二个问题旨在讨论归难侨如何参与到回归后的生活中,且在社区中如何缓解自我社会边缘化[8]的问题,积极融入于中华民族的大家庭。
二、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建构的历史基础
云南河口县的归难侨长期以来在网络信息中被称之为难民,然而笔者在调查中发现,他们大部分人不接受难民的称谓,而认为自己是归侨,因为他们的祖辈讲述家族历史时,强调自己是从中国边境地区移居至越南的华人。青觉等人提出,所谓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基于彼此生存发展的共性条件与历史基础[9]。河口县归难侨对于祖先南下越南的历史记忆可以追溯到五代之前,也就是中国的清代末年,大多数人离乡是为了谋生。新中国成立以前,封建政府的腐败导致平民社会民不聊生,边民依靠地理上的优势,开始向适合生存的地区迁移,大部分边民成为越南北部的移民,其他则迁居至其他东南亚国家,少量边民还迁徙到欧美地区。189队的报道人(FL,1970年生,访谈时间:2018年6月30日,访谈地点:云南河口县岔河189队) 口述家族史时提到,祖上开荒的土地不足以养活后代,因此成年人开始另辟出路。以农耕为主的家户,一般成年男子婚后从父母处划分土地,成立核心家庭,通过劳作来维持自己家庭的生活。分家的坏处是,家户的土地财产在不断分割中变得越来越少,直到土地少至无法供养家庭成员时,一些成年男子考虑带着自己的核心家庭迁徙至他处,然后通过开荒以获得更多的土地资源来满足家庭对于粮食的需求。1977年始被越南政府驱逐的北部边民,很多都是为了谋生的中国移民。然而在历史上,越南方面曾经为了扩大兵源强迫这些移民脱离中国国籍,且片面颁布法令强迫华侨“归化”。当时,越南当局强迫华侨归化的措施引起整个越南华侨界的反对和恐慌,据不完全估计,这项法令剥夺约50万华侨的中国国籍[10]。河口的归难侨最初以难民身份被中国政府接收,大多是因为这些人持越南国籍,且是由于战争而被迫离开越南。尽管如此,在调查过程中,他们始终强调自己是中国人。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指出,中国人是依恋乡土的族群[11],所以当他们遇到困难时,选择了回归祖国。回归的难侨对于祖先的历史记忆使他们坚定自己是中华民族一分子的身份认同。有的归难侨安居于河口县后,甚至开始了寻祖的旅程。AZ(AZ,1966 年生,访谈时间:2018年6月17日,访谈地点:云南河口县南溪农场2队) 告诉笔者,2016年春节,他跟随同姓氏的兄弟到了广西防城港寻亲,且回了一趟越南原住村庄,与老人们核对信息,计算自己家庭的辈分等。河口县安置的归难侨,从家族的历史来追溯自己中国人的身份,足以证明其对于中国的归属感。
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以后,越南完全忘记之前强迫华侨“归化”的政策,反而认为越南北部的边民是危险的敌人,对其进行各种手段的迫害。笔者在南溪农场找到当年被迫害的老人JF(JF,1944 年生,访谈时间:2018年6月14日,访谈地点:云南河口县南溪农场2队),据他回忆,1977年中国政府担心战争的爆发危及越南北部的壮族边民,劝说他们赶紧回国。越南方面知道这个消息后,认为回归中国的边民会使战争的局势对越南不利,于是对沿边的壮族青年展开枪杀行动。1977 年JF所在的整个村子并没有归国,原因是当时临近农作物收割期,村民们生活艰苦,舍不得还未到收割期的水稻。结果战争爆发,村民们没有办法只能往山上跑,且居住在山地里。JF介绍道,当时越南公安打败仗后也往山上逃跑,不巧与他们相遇,越南公安以杀牛分肉给村民哄骗青年人随他们离开。由于全村人逃难在山上,老弱病残孕均饱受饥饿之苦,于是青年人便跟着越南公安走了。据JF回忆,离开村民们的视线,越南公安就把他们捆绑起来带到一片空地上,直接向他们开枪射击,当时和他一起的村民都被打死了。JF 也中枪了,只是由于子弹偏离要害,所以活了下来。第二日中国军人发现了山上的他们,劝他们下来,由于前一天被害经历,大家无动于衷。中国部队马上找来河口县的壮族,用壮语说明来意,他们才相信,JF也因此被送往中国救治,活了下来。从此,他们只相信中国的军人。据河口县政府工作人员介绍,战争结束后,越南政府曾经以越南公民的理由提出让这批河口难民返回越南的请求,中国政府尊重这些民众的选择,当时无一人愿意返回越南。至此,这批归难侨已经在中国边境地区生活了40余年。HH(HH,1973年生,访谈时间:2018年7月2日,访谈地点:云南河口县南屏12队) 告诉笔者,不仅他们不愿意回去,现在越南的亲人看到他生活得那么好,都想到中国来,还时常向他打听入中国籍的政策。不论是战争刚结束还是40多年后的今天,河口县归难侨只相信中国政府,具有强烈的国家认同感。笔者在后来的调查中了解到,归难侨不满越南政府对亲朋好友的迫害,部分青年归难侨组织游击队且参与了对越自卫反击战。
河口县归难侨所具有的家族历史记忆,促使他们不断强调中国根源,这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基因基础。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被中国军人救助、与中国军队一起参与战争等历史是国护家,家卫国的事实。鲍曼提出的“共同行动”是共同体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12]。历史上的战争虽然已经消逝,然而战争过程中共同面对敌人,彼此形成了“共命运”的共享历史记忆,同时使中越归难侨与中国军人铸成了牢不可破的关系,为边境地区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建构奠定了基础。
三、日常生活中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实践
目前归难侨在河口县安居乐业,笔者在与河口县政府工作人员访谈过程中了解到,40年还是经历了诸多不易才形成今日的局面。报道人X(X,1972 年生,访谈时间:2018年7月6日,访谈地点:云南河口县亚洲主题酒店大堂) 告诉笔者,河口县为了解决这5000多人的吃住行问题,依据相关法律法规做了一些工作。首先,1978年陆续回来的华侨登记在册,且给每家分配粮食与肉制品、乳制品。其次,由于战争时期批量回归,政府集中建造房屋免费提供住处。第三,出行是河口这批归难侨最困难的事情,因为户籍问题解决得比较晚,当时为他们办理的是临时身份证明。此外,政府专门给他们设立了学校,供适龄儿童受教育。政府的一系列措施,使这些归难侨在被迫害后感受到了祖国的温情。归难侨在中国边境地区生活的40年里,在日常生活中实践着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价值观。
(一) 成为中国公民:归属感实践
互联网上关于这批河口县归难侨的报道,流传最多的是“难民”“国籍困扰”等词汇,甚至有的文章很煽情地说这些在中国居住了几十年的难民没有获取户口和身份证,引发社会与学界的普遍关注。笔者针对这些信息访谈了政府有关工作人员得知,河口县民政局难民办已经完全解决了这批归难侨的户籍问题,只是区别对待第一、二代难民及其后代。第一,对于出生在越南的一代、二代难民,这部分人目前在世的只有400-500人,由于国籍归属是越南,他们的户口簿上不写国籍及出生地两栏,但他们可以享受中国公民待遇,只是不具有选举与被选举权,不能加入中国共产党。第二,这些一代、二代难民的后代,只要在中国出生的均视为中国公民,国籍归属是中国,出生地一栏写上现居地,享受中国公民的一切权利与义务。笔者第一次到南溪农场6队调查的时候,AM(AM,1963年生,访谈时间:2018年6月16 日,访谈地点:云南河口县南溪农场6队)拿出自家的户口簿、身份证,及他本人的护照,欣喜地告诉笔者,他是中国公民。虽然他的户口簿上籍贯一栏曾经是空白,然而在2015年,政府通知他们可以办理中国护照,AM是第一批去办理的,且在籍贯上填写了现居住地。在他看来,只要持有中国护照,那么在中国境外就是受中国政府保护的。AM坦言,当年因为被迫害而来到中国,一直不敢回去探亲,害怕被越南公安抓捕,自从拿到中国护照,专门到越南去旅行了一趟,感觉自己有靠山了,很安全。
归难侨成为中国公民后,如上文所提及,可以参与政治生活,政治生活的参与程度反映移民在迁入地融入的积极性,也体现其对迁入社区的认同[13]。南溪农场和坝洒农场的管理模式是农场大管理下的各生产队小社区管理,归难侨安置的生产队由他们自行管理,主要原因有两方面,一是自主管理可以让他们有主人翁的感觉,不会产生低于当地居民的想法;二是归难侨语言相通、同样受越南文化的影响,所以彼此沟通较容易。据南溪农场和坝洒农场归难侨所在的队长、岔河189 队的队长介绍,当时大批人回到中国,先是进行登记,由于大家都不会汉语,只能说越南语或少数民族语言,所以一些归难侨参与了政府的登记工作。完成登记后便给大家安排住处,起初集中安置在简易房中,集中安置期间,政府采集信息或分发食物会联系几位归难侨帮忙,当时没有正式任命管理者的说法。大约1-2年后才分配到现在的居住地,以生产队的形式管理,一直以来都是归难侨任队长,所以队里有什么事情,都是大家一起商量,从来没有被管着的感觉。几位访谈者是现任队长,他们主要的工作是传达农场的工作安排与宣传文件等,且负责农场总部与生产队的人信息沟通。据他们介绍,平时到农场总部开会,从来没有受到区别对待,日常也会和其他本地生产队的队长来往,基本都是朋友关系。从社区管理的角度来看,归难侨自回归中国开始,充分实现了自我管理,使他们体会到与本地居民具有平等的社会地位。成为中国公民后,归难侨不仅可以管理社区,还能参与其他的政治生活。2018 年南溪农场2队的第一名大学生毕业,调查期间了解到她已经参与了公务员考试,希望成为国家公务员服务社会。
尽管政府从各方面帮助归难侨适应生活,然而在土地问题上他们仍有他乡的感觉。报道人YC(YC,1974 年生,访谈时间:2018年6月15日,访谈地点:云南河口县南溪农场2队) 告诉笔者,现在种植每亩地每年给农场交30多元的费用,在他们看来,国家现在对于当地农民有政策补贴,而他们不仅没有补贴,还需要交费,这一点与本地人有差距,他们希望能进一步解决土地租用费用的事情。据X介绍,由于南溪农场属于国营农场,土地国有,所以当初在农场里安置难民,是以租用生产用地的形式进行农业生产。但是,被安置的归难侨有了中国公民身份后,政府考虑让他们在村落里享有集体土地权利,且拥有宅基地建房子。这样归难侨就一步一步地拥有国籍、土地,使他们有归属感。
成为中国公民既是河口县归难侨的意愿,也是政府努力了数十年的结果。直至2010年,全部归难侨户籍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归难侨真正成为中国公民,带来了生活上与心理上的变化。在生活上,归难侨以中国公民的身份故地重游,且以此身份为傲。在心理上,他们从此有了强烈的安全感,认为中国就是他们的依靠。中国公民身份给归难侨群体带来的变化,正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归属感实践。
(二) 发展经济生活:社会网络融入
有的学者认为命运共同的提出是缘于古代“丝绸之路”的经贸与人文互动经验[14]。习总书记在提出命运共同体的时候也强调了经济问题,河口县归难侨的经济生活在回归前后发生一些变化,使他们的生活条件比回归前好,更坚定了他们在中国生活下去的决定。据AM介绍,他们的家庭在越南的时候主要种植水稻、糯米、木薯、玉米、花生,除了自用,很少有剩余的粮食售卖。因此,虽然生产的粮食能自给自足,但是却没有经济收入。自1979年到河口县以来,种植作物以食用为主,但是在两年后,便开始种植经济作物,与原来在越南的种植情况相比,农业收入要高很多。种植作物的变化,也是这个人群经济步步上升的过程。有的人在这个过程中发家致富,有资本让他们的孩子到河口县城做生意,或送到学校里受更多的教育。
种植作物的变化同时带来了社会关系网络的变化。首先是归难侨从社区内的交往发展到与不同民族间的交往。以南溪农场为例,归难侨大多是壮族,比邻而居的是同民族的同胞。壮族生活在坝子地区,以种植水稻等食用植物为主,过去种植量少使用家庭劳动力便可以完成收割运输。然而自从种植经济作物后,为了增加经济收益,归难侨在山上大面积种植作物,收割的时候便出现运输的问题。HM告诉笔者,壮族没有养育马的习惯,但是附近山上的瑶族和苗族村落每家都养了1-2 匹马,所以当自家地里的菠萝成熟后,先请生产队里的人帮忙收割,然后再请马帮来驮菠萝下山。HM家请的马帮主要是茅草寨和小田寨的人,所谓马帮是指一位联络人牵头,集合全村寨的马来接活。从HM家的种植来看,帮工主要存在于归难侨之间,他们认为当年被安置于一个生产队的人都是“亲戚”,且同一个生产队,才有更多的机会相互帮忙。但是现在外出务工的人逐渐增多,有时候别人家的作物成熟时,自己没有时间回来帮工的情况时有发生,他们就采取雇人做帮工的形式回馈自家当初接受的帮助。然而雇佣马队运输的情况与帮工不同,纯属经济交易,主要发生在归难侨与附近的少数民族中。HM认为,虽然与马帮的关系不似亲人,但是如果没有这些少数民族的马队,她的经济作物就会烂在地里,不会产生任何收益,因此附近的山地民族对于她而言非常重要。人际交往可以帮助移民更好地适应移民社区的新社会角色[15]。归难侨生计方式的变迁扩展了他们社交圈,归难侨从过去生产队之间的交往发展成为跨民族跨社区交往,使他们很好地融入到当地多民族社区的生活中。
第二,经济作物的生产促进了归难侨与外界生意人的交往。归难侨在笔者调查过程中多次提及他们现在生活经济条件比越南亲戚好,是因为在中国可以种植经济作物。前文提及,为了使归难侨更快适应生活,河口县安置区大多与他们原来生活的地区较接近,生活环境基本相同,那么为什么越南不能种植经济作物呢?HM告诉笔者,在越南种植经济作物没有途径销售,于是笔者找到南溪农场2队联系销售渠道的AZ。笔者通过他了解到,AZ很小的时候就随父亲到过中国,且与河口县的一个同姓家庭认了干亲,回归中国前每年都与那家人来往。1979年一家人回到河口县南溪农场生活,与他们交往甚密,也因此认识了更多的朋友。归难侨开始种植经济作物后,他也是通过这些认识的朋友联系到需要货源的老板。开始的时候,外界生意人还亲自到农场收货,后来与AZ 交往多了,觉得他值得信任,便把相关事务都委托给他。据AZ介绍,他把自己相识的老板也介绍给了其他生产队,其他队的作物销售也没有问题。通过经济作物的销售,归难侨与远在他乡的生意人,来拉货的货车司机等都结交了朋友,有益于扩展他们的社交圈。
表1-1 种植作物的变迁情况
经济生活是归难侨日常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归难侨种植作物的变迁,除了有益于提高收入,也无形中使他们与周边族群、国家经济链紧密关联在一起,互嵌式的关系结构特征突显出来。从生产到收割,归难侨的社会关系从个体发展到归难侨社区群体,进而是与周边少数民族村落的更大空间的融合。从销售到运输的过程是归难侨与全国经济体的连接,归难侨离不开外来的商人与运输团队,全国的经济作物产业也少不了归难侨的生产,彼此相互依存。由此可见,归难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至中华民族的大家庭里。
四、结语
中华民族共同体在中越归难侨的实践研究具有时代意义与现实意义。归难侨聚居社区中,由于共同的异国出生、成长境遇,使他们亲如一家人,因此归难侨共同体不容置疑,但也曾经令人担忧,有的人认为归难侨在心理上与边境地区本地居民存在一系列差异性,因此文化与社会融入会出现问题。但是笔者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归难侨并不强调自己异国出生的身份,反而追溯自己祖先作为中国人以及中国人帮助他们回归的历史。归难侨回归中国后不仅渴望“中国人”的身份,也践行中华民族共同体一员的身份。命运共同体是一个宏大的理念,大多学者从理论来源、内涵特征及意义等方面关注,然而对于普通民众而言,不外乎是日复一日的实践。中越归难侨归国40年来的经济生活形成了自我群体与周边社群、全国商业群体的相互依赖、相互依存的关系。归难侨长期以来形成了强烈的中国国家认同,回归后积极参与社区的管理,在经济上与其他民族的密切交往等,其与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内涵达成一致,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新路径与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