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疫’”形成与流行探因
2020-05-28崔璨
崔璨
今年春节以来,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一场没有硝烟的防控阻击战进入攻坚阶段。与此同时,“战‘疫”这一表达在报刊、电视、网络等各大平台上流行开来。例如:
(1)坚定信心,同心战“疫”。在加强疫情防控的同时,还要努力保持生产生活平稳有序。(《人民日报》2020年2月5日)
(2)打一场有温度的战“疫”。(《光明日报》2020年2月6日)
“疫”是一个不成词语素,本身并不能够充当句法成分。虽然加上引号后,一定程度上可以作为“疫情”的简称,充当“战”的宾语,构成述宾结构,但这里仍存在一些现象值得探讨。一方面,述宾结构是谓词性结构,但“战‘疫…在实际的使用中是否只能充当谓词性成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应运而生的临时性组合,大家为何会选择将“战”和“疫”这两个语素组合在一起,而没有选择别的语素呢?本文将探讨这两个问题。
一、“战‘疫”的句法特征
首先,我们分析战‘疫”是一个什么样的句法结构。
“战”在《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有三个义项:战争、战斗,进行战争或战斗,姓。在“战‘疫”中,其意义应为第二个义项,“进行战争或战斗”,是一个谓词性语素。“疫”在《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是“瘟疫”之义,为一个体词性语素。“战”与“疫”结合,构成一个组成成分为支配关系的述宾结构,表示“与瘟疫作战”的意思,这也是“战‘疫”从字面分析最原本、最初始的意义。述宾结构是一个谓词性结构。[1]
其次,我们分析“战‘疫”在句子中所处的句法位置。
通过搜索人民日报图文数据库及各大网络平台,我们发现“战‘疫”出现的句法位置比较多样,主要有以下几类:
1.作谓语
(3)你在一线战“疫”,我们在后方为你保障。(北京日报客户端,2020年2月7日)
(4)生活在首都的国际家庭如何战“疫”?看完太暖心。(人民网,2020年2月7日)
2.作主语或宾语
(5)这场战“疫”我们一定赢!(《人民日报》2020年2月3日)
(6)外国朋友仗义执言:这是我们共同的“战疫”!(新华社微信公众号,2020年2月5日)
3.作定语
(7)在党组织引领下,全覆盖的“战‘疫”网络已组建起来发挥作用。(《人民日报》2020年2月1日)
(8)让战“疫”指挥官对城市疫情防控心中有“数”,科学决策,下好疫情防控救治“一盘棋”.,(砍柴网,2020年2月6日)
上文提到,“战‘疫”从最原始的字面义来看,是一个谓词性结构。但在实际语料中我们发现,“战‘疫”既能出现在谓词性结构所处的位置上,也能出现在体词性结构所处的位置上,并且其意义也不完全相同。
在作谓语的例句(3)和(4)中,“战‘疫”为谓词性成分,“疫”是“战”的宾语,“战‘疫”表示“与疫情作战”之义;在作主宾语的例句(5)和(6)中,“战‘疫”则为典型的体词性成分,“战‘疫”中两个语素的意义似乎不能分开,而更适合看作是“战役”的意思;在作定语的例句(7)和(8)中,“战‘疫”既可以解释为“与疫情作战”之义,也可以解释为“战役”之义。
为何一个述宾结构既可以充当谓词性成分,又可以充当体词性成分,且表达意义不同呢?“战‘疫”与“战役”有何联系?其语言学动因是什么?下面笔者进行详细分析。
二、与“战役”的隐喻和双关关系
“战役”在《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的释义为“为达到一定的战略目的,按照统一的作战计划,在一定的方向上和一定的时间内进行的一系列战斗的总和”。战‘疫”与“战役”同音,人们在提到“战‘疫”时,往往会和“战役”的意义联系在一起。
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讲,“战‘疫”与“战役”存在语音隐喻的关系。莱考夫和约翰逊( Lakoff& Johnson)在解释结构性隐喻时指出,作隐喻转用时不仅是概念域中的单个概念,而且是一个概念域中的多个语义结构可以系统地、对应地映合到另一个概念域。[2]
“战‘疫”所涉及的概念域是人与新冠病毒的抗争,而“战役”所涉及的概念域通常是人与人的抗争。这两个概念域在一系列单个概念上形成映射,详见下表:
“战‘疫…与“战役”在一系列概念上都具备相似关系,形成了系统的映射,构成了形成隐喻关系的基础。
从修辞的角度讲,我们也可以认为,人们在使用“战‘疫…一词时,采用了谐音双关的修辞手法。利用词语音同或音近的关系构成的双关,称为谐音双关。例如“莲子心中苦,梨儿腹中酸”中,“莲子”与“怜子”谐音,“梨儿”与“离儿”谐音,表面上說的是食物,实际则是表达骨肉分离之苦[3]。“战‘疫…也是如此。谈到新冠病毒疫情,当人们用“战‘疫…来表达“与疫情作战”之义时,也包含另一层双关之义,即这也是一场战役,是人与病毒之间的战役。语音相同的特点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了一起。
在实际语料中,有时“战‘疫…使用的是其字面义,也即“与疫情作战”,这时其更偏向于是一个词组,并且是一个谓词性成分,主要作谓语,如例句(4)和(5);有时“战‘疫”通过隐喻的方式,表达“战役”之义,这时其更偏向于是一个词,并且与“战役”一样,是一个体词性成分,主要作主宾语,如例句(6)和(7);更多的时候,“战‘疫”一语双关,既表达“与疫情作战”之义,义表达“战役”之义,如例句(8)和(9)。
三、“战‘疫”的流行因素
能够产生隐喻或双关关系的词和短语有很多,“战‘疫…为何能够流行起来?笔者认为有以下三点原因。
第一,抗击新冠病毒肺炎疫情正处于关键期,相关新闻报道、社交讨论成为当前网络的主流信息。一个词的流行,往往与其所处的社会背景有着紧密的联系,抗击疫情的信息越多,“战‘疫…“出现的频率就越高,就越容易被更多人使用,变得流行起来。
第二,“战‘疫…一词简洁明了,一语双关,巧妙运用了隐喻的手法,符合当前新闻媒体的语言风格。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的消息主要通过新闻媒体来传播,而新闻语言既讲究准确精练,义追求一定的艺术性,“战‘疫”一词兼具这两个特点,故而成为许多新闻标题表达抗击疫情意义的首选。
第三,当前社交网络越来越发达,参与抗击疫情讨论的网民也越来越多,“战‘疫…这一新奇义贴切的表达,自然受到了很多人的青睐。随着众多网友的使用,“战”与“疫”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甚至在一些网站上出现了直接使用“战疫”的表达。虽然不加引号是否符合语言规范还需要进一步讨论,但这一新词的流行程度由此可见一斑。更多类似的双关表达也随之产生,例如“‘疫路同行”“‘疫夫当‘关”等。
综上所述,“战‘疫…一词通过隐喻和双关的手法,与“战役”的意义联系在一起,既能够成为一个谓词性成分表达“与疫情作战”之义,也能够成为一个体词性成分表达“战役”之义。当前的社会背景、新闻媒体的语言风格和社交网络的兴盛,让“战‘疫…这一新词在2020年初流行开来。希望这场“战‘疫”之战役能够早日结束,奋战在“战‘疫”一线的“战士”们能够早日凯旋。参考文献
[1][3]沈阳,郭锐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239,367
[2]王寅什么是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