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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管政治关联和企业创新投入
——基于创业板上市公司的实证研究

2020-05-22黄丽英何乐融

研究与发展管理 2020年2期
关键词:高管关联政治

黄丽英,何乐融

(福州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福州 351006)

在中国迈入经济新常态、由高速增长转为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利用创新实现企业转型升级、帮助经济发展从低端水平迈向中高端水平,对企业持续健康成长和国家产业结构升级至关重要。在过去的10年中,中国政府相继出台了一系列政策鼓励企业进行自主创新,并投入了大量资源支持企业自主创新。然而,《中国企业创新动向指数2017年报告》指出,尽管中国企业创新投入的意愿有所增强,但依然受到市场竞争秩序混乱等外部创新环境的严重制约。由于创新是一项高风险的和高不确定性的长期投资,企业进行创新投资的意愿及其成功率面临经济、技术、市场和政策等多种外部因素的制约。因此,探讨制度环境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研究意义[1-3]。

与发达经济体相比,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市场制度存在明显缺陷与不足。比如,政府而非市场掌握着企业发展所需的大量资源并在配置过程中拥有很大的决策权。另外,当前的法律制度对企业知识产权的保护还不完善,其监管过程也往往不尽人意,导致很多企业对创新能否帮助企业保持竞争优势存在疑虑。因此,很多企业把建立政治关联作为扩大市场规模和提高经营绩效的手段[4]。具体操作上,企业往往是通过聘请现任或前任政府官员或者企业高管参选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来建立或加强与政府的政治关联。现有研究认为,政治关联常常给企业带来融资便利、减税优惠、政府订单等优势[5]。尤其是在市场制度不完善的情况下,政治关联更容易被企业当作获取稀缺资源和增强竞争优势的关键替代手段。建立政治关联和开展技术创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企业战略选择,两者之间可能存在互补关系,也可能具有替代作用。

虽然现有文献探讨了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但对这种影响的方向、强度和机制仍然莫衷一是。例如,CUMMING 等[6]认为政治关联帮助民营企业获得政府创新补助,促进企业增加创新投入。LIN等[7]也发现政治关联通过给民营企业提供资源,对企业创新投入具有积极影响。然而,陈爽英等[8]发现民营企业会利用政治关联获得竞争优势,减少企业在创新上的投入。袁建国等[9]、HOU等[10]对中国上市公司的实证研究表明,政治关联通过降低市场竞争、助长过度投资等对企业技术创新的投入和产出均具有消极影响。为了解释现有研究结论的不一致性,部分学者开始从权变的视角考察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11-13]。既有研究指出,企业家人力资本、CEO过度自信、企业规模和企业年龄等内部情境因素会对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关系起调节作用。比如,WANG等[11]认为过度自信的管理者能更好地利用政治关联,当CEO过度自信时,政治关联和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负相关关系会转变成正相关关系。另外,也有学者从市场化程度这一宏观区域层面出发来考察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的关系,发现金融业的市场化和行政审批简捷程度对这一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14]。本文在现有文献的基础之上,把关注重点从高管异质性、企业异质性以及区域差异拓展到宏观制度环境和中观行业环境,考察它们对高管政治关联和企业创新投入关系的调节作用。

制度基础观认为企业的战略决策是制度和组织交互作用的结果[15-16]。正式和非正式制度的约束、企业所处的行业状况和区域特点都会对企业的战略选择和竞争优势产生影响。基于该理论,本文重点分析企业面临的3项制度环境的异质性对高管政治关联和企业创新投入关系的影响,即以国别划分的宏观制度环境的横向差异、以时间轴标示的政策环境的纵向变化以及企业所处行业环境所代表的中观制度环境的影响。具体而言,本文通过企业境内外上市地点来考察国家间制度环境的横向差异,并以中央大力开展反腐败斗争前后来研究政策环境的纵向变化,以及利用行业管理决断权来讨论行业环境与高管政治关联的交互作用。通过这一设计,本文将尝试回答的两个关键问题是:①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存在怎样的关系?②企业境外上市、反腐败斗争、行业管理决断权如何影响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的关系?

以2009—2016 年在中国深圳、中国香港和美国创业板上市的中国制造业企业为样本来开展研究。这一样本的选择具有重要的意义。一方面,作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和战略转型的中坚力量,中小企业在中国经济发展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由于中小企业创新是关系到中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能否成功实施的一个关键指标,因而以中小企业为样本来研究创新的驱动因素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另一方面,与大型企业相比,中小企业的创新战略在很大程度上是管理者个人目标的体现[17],而且内部资源的匮乏和市场竞争中的劣势地位导致中小企业对外部资源和制度环境具有极强的依赖性[18]。因此,以高科技、高成长性的中小企业为代表的创业板上市公司可以为解答本文的研究问题提供一个良好的切入点。

本文的研究贡献包括以下方面。①本研究综合宏观—微观视角,从多元的外部制度环境出发系统性地讨论了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机理。这一角度响应了管理学界致力于连接宏观和微观的研究呼吁,即集宏微观视角于一体,将多层次理论和实证相整合来开展管理研究[19]。因此,本研究不仅能够丰富当前对企业创新影响因素的探讨,还能够从制度和权变视角为现有研究中关于高管政治关联效果的结论不一致性提供系统解释。②本文拓展了以往实证研究中对企业和高管异质性的关注,将考察重点集中在多维度、多层次的制度环境[20]对高管政治关联和企业创新投入之间关系的影响。就实证角度而言,本文首次系统分析了宏观层面的制度环境在不同经济体间的横向差异(企业境外上市)和同一经济体内部的纵向变化(反腐败斗争)对高管政治关联和企业创新投入之间关系的影响。本文还引进了以往研究对中观行业环境的考察,从行业管理决断权这一角度来探索行业制度环境对企业创新投入和战略选择的制约。③本文丰富了已有文献对行业环境因素的探讨。已有关于创新的研究主要关注行业在竞争度、复杂性、丰富性和不确定性等维度上的特征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21]。考虑中小企业的管理者在企业战略决策中的主导地位[17],本文将考察重点放在行业管理决断权的差异上,以此探讨行业环境的调节效应。④就管理实践而言,本文的研究表明宏观制度环境的改善和对高管权力的制约能够有效减少中小企业高管的政治寻租行为。研究结论不仅可以为激励中小企业增加创新投入给予战略建议,也可以为中国政府实施鼓励中小企业创新的制度变革提供实证依据。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1 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

在中国转型期的背景下,关键资源的分配被政府“看得见的手”而非市场“看不见的手”所掌握。由于政府通过政策制定和资源分配直接干预企业行为,企业的成败在极大程度上受到政企关系的影响[22]。因此,高管政治关联作为企业建立和维系政企关系的一种重要手段,常常被企业用作获取稀缺资源和增强市场优势的一种竞争策略。高管政治关联创新的存续也会影响企业在资源配置和其他战略决策上的选择。就企业投入而言,高管政治关联的影响如下。

首先,拥有高管政治关联的企业能够优先获得财政补贴、税收优惠、外部融资便利等外部资源,从而有效缓解企业的内部资源约束[23-24]。LIN等[7]研究发现,CEO政治关联帮助企业获得外部资金和其他资源,从而提高企业的资源拥有量。由此,政治关联使企业能更充分地应对创新投入所需的高额资金,进而对企业的研发行为具有促进作用。但与之相反的观点认为,政治关联会给企业带来“资源诅咒”效应[9],主要原因在于企业创新是一项高风险、收益滞后的长期投资,即使企业在创新中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也可能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为了规避风险,拥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往往更倾向于通过寻租活动,而不是增加创新投入来获得竞争优势和提高企业绩效[10]。进一步地,对于面临严重内部资源约束和处于市场劣势地位的中小企业来说,即使政治关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企业面临的资源约束,但企业资源总量可能仍不足以支撑长期性、高投入的企业研发活动。这就表示中小企业有可能更倾向于利用政治关联开展短期投机行为,而相应减少创新投入。其次,高管政治关联往往建立在企业和政府之间关键资源相互交换的基础之上[25]。虽然企业可以从高管政治关联中获得相应好处,但政府也会通过政治关联向企业寻租。比如,拥有政治关联的企业会面临更大范围的政府干预,更需要迎合政府的社会目标需要。BERTRAND等[26]发现拥有高管政治关联的企业为了获得政府减税和补贴等福利,会雇佣更多人员以实现政府降低失业率的目标。ZHANG等[27]研究也指出,高管政治关联会导致企业更积极地参与社会捐赠来迎合政府的期望。因此,高管政治关联可能会导致企业将资源配置到诸多非市场化行为中,从而削弱企业对创新等市场化行为的关注,进而削减企业在创新上的投入。再次,由于政治关联的作用与管理者和政府官员的任期直接相关[28],从而与高管政治关联相伴生的政府干预也会导致管理者的短视行为[29]。鉴于创新的内在风险,短视的高管为规避风险和维护自身利益也可能会减少企业创新投入[30]。最后,对于内部资源严重短缺的中小企业而言,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消极影响可能更明显。具体而言,大型企业的内部资源积累和丰富性使企业在资源配置上具备更高的灵活性,企业可以同时选择建立政治关联和开展技术创新两种战略。但中小企业受限于内部人力、财力等资源的短缺,往往无法兼而有之,必须择一为之。那么,当高管将有限的注意力和企业资源集中投入在建立和维护政治关联时,中小企业往往不能在创新上进行更充分的投入。综上所述,提出如下假设。

H1 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负相关。

(4)切割机启动后,应空载运转,检查并确认锯片运转方向正确,运转中无异常、异响,一切正常后,方可作业。

1.2 企业境外上市的调节效应

制度理论认为,企业的战略决策受其外部正式和非正式制度环境的制约[16]。制度的发展水平体现在经济活动受市场的干预程度,包括通过市场分配的资源比例、以市场为基础定价的产品比例以及市场中介和法律制度的发展等[31]。由于市场在经济活动中的地位不同,不同经济体之间存在制度发展水平的差异。在当前国际化的发展趋势下,许多中国企业出于融资或拓展海外市场的目的,选择到美国等境外市场上市。境内外上市地点的差异意味着企业将面临不同国家间相异的制度环境。鉴于企业对政治资源的依赖程度取决于企业所处的制度环境[32],不同上市地点会影响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作用。

一方面,相比美国等西方发达经济体,中国在法律法规完善程度、资本市场发达程度、投资者保护水平等正式制度方面存在不足[33]。这些制度缺陷致使中国企业的经营活动会在更大程度上依赖政治关联[34]。例如,PENG 和LUO[35]指出,在制度不发达的新兴经济体中,政治关联更容易提高企业绩效。ZHANG等[36]进一步指出当外部制度环境的不确定性较高时,政治关联可以提高企业绩效;当外部制度环境的不确定性较低时,政治关联反而会损害企业绩效。由此可知,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影响因制度环境而异,政治关联的作用对在境内上市的中国企业更加明显。同时,境内上市企业对高管政治关联的高度依赖性也可能导致企业更加注重迎合政府的社会目标需要,并进一步挤占企业在创新投入中可利用的资源。另一方面,与境内上市的中国企业相比,赴美和赴港上市的中国企业在投资者保护、信息披露以及市场监督等制度上面临更严格的约束[37]。这可能导致企业难以依靠高管政治关联来进行寻租。因此,在境外上市的中国企业可能更需要注重自身能力建设来提高竞争力。此时,创新会成为这些企业更重要的战略手段。更重要的是,境外上市不仅是企业提高公司的市场声誉、塑造国际化形象的重要途径,而且意味着企业会更多地参与国际同行业企业之间的竞争。为了扩大企业在市场上的影响力,获得国际市场中的竞争优势,加大创新投入对在境外上市的中国企业尤为关键。CHU等[38]发现在制度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企业通过增加创新投入能够创造更大的企业价值。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H2 企业境外上市会削弱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的负相关关系。

1.3 反腐败斗争的调节效应

制度环境除了存在国家间的横向差异之外,也会随时间和政策的不同而变更[39]。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央反腐败斗争的力度空前加强,政府官员和国企管理者因腐败问题接受调查的现象十分普遍。因此,中央大力开展反腐败斗争前后,企业面临的政策环境也会随之变化。鉴于企业对政治资源的依赖程度取决于企业所处的制度环境[32],反腐败斗争的开展及其带来的制度变更会影响高管政治关联和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关系。

如前文所述,拥有政治关联的企业能够优先获得财政补贴、税收优惠、外部融资便利等资源,并借此获得竞争优势。然而,随着中央反腐力度的增强,企业面临的政治生态环境会发生较大改变。相应地,企业利用政治关联获取收益的不确定性会大幅提高[40]。陈德球等[39]指出,地方政府官员的更替能够引发公司所处融资环境的不确定性,降低企业的政府补助和银行借款。WANG等[41]研究表明,拥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在反腐败斗争开展后,企业绩效显著下降。因此,反腐败斗争会降低高管政治关联的有效性,致使企业难以利用政治关联获得绩效提升。为了不被市场淘汰,企业可能会转而依赖创新来提高绩效。比如,党力等[42]、王健忠和高明华[43]一致发现反腐败会增加企业寻租的成本和难度,并对企业创新具有促进作用。另外,腐败程度会影响企业的外部和内部公司治理环境。在政府腐败程度高的情境下,法律不能得到有效执行,从而会削弱对投资者的保护并加剧企业的代理问题[44]。换言之,如果中央大力开展的反腐败斗争能大幅度减少政府官员的腐败行为,那么企业的公司治理水平也会相应提高。公司治理水平的提高能减少企业高管的短视行为,并促使高管更加关注企业的长期收益,从而重视企业创新这一长期投资行为,摒弃政治关联这一短期投机行为。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H3 中央开展的反腐败斗争会削弱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的负相关关系。

1.4 行业管理决断权的调节效应

企业面临制度环境的差别也体现在中观的行业环境差异上[45-46]。管理决断权作为行业环境的一个重要指标,衡量管理者在制订或执行战略过程中所具备的行为能力和自由度。它与行业的丰富性、复杂性和动态性高度相关,当行业丰富性、复杂性和动态性提高时,管理决断权会相应提高[47]。管理决断权越高,高管对企业的影响程度越高,反之,高管对企业的影响能力越小[48]。行业管理决断权对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首先,对产品差异度高、市场增长率高、产品和服务需求变动性强的高管理决断权行业而言,行业内企业面临巨大的不确定性和经营风险[48]。考虑中国政府控制着行业准入和行业所需关键资源的获取渠道,这些行业内的企业高管往往会利用政治关联来获得特权,以此减少企业经营过程中的不确定性和规避风险。在一定意义上,对于行业管理决断权较高的企业而言,高管政治关联更有可能成为企业创新的替代战略。其次,高管理决断权行业中的企业相比于低管理决断权行业中的企业,面临着更加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鉴于利用高管政治关联获取的政府订单或政府项目能够有效缓解企业面临的市场竞争压力,理性且短视的企业管理者从维护自身利益出发,更有可能投入企业资源和个人精力去建立和维系政治关联以提高企业的市场占有率。此时,高管政治关联和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负相关关系更为明显。最后,高行业管理决断权意味着高管决策的自由度更大,可能导致高管自利行为的危害更大。例如,夏芸[49]指出管理者权力会弱化股权激励对企业研发投资的促进作用。考虑上市公司普遍存在委托代理问题,那么,伴随高管决策的自由度提升,对于拥有高管政治关联的企业,高管利用政治关联获取私利、减少企业创新投入的行为可能也会随之加剧。综上所述,提出如下假设。

H4 行业管理决断权会强化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的负相关关系。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择我国2009—2016年在中国深圳、中国香港和美国创业板市场上市的制造业企业为研究样本。剔除财务数据不全的公司,共获取423家样本企业(共计1 933个观测值)。关于上市公司的特征数据、创新投入数据、高管政治关联数据均来自同花顺数据库。通过香港证券交易所网站(www.hkgem.com/statistics)和美国证监会网站(https://www.sec.gov/)获取境外上市企业年报等信息。最后,利用国泰安上市公司人物特征研究数据库、上市公司网站核对所获取数据信息。为了排除异常值对检验结果的影响,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在1%和99%的水平上进行Winsorize处理。

2.2 变量定义与模型设计

被解释变量为企业创新投入的连续变量(R&D),采用企业研发投入与营业收入的比值衡量。解释变量为高管政治关联(PCDUM)。不同于西方国家,中国企业的董事长通常会参与公司的日常决策,且对企业决策的影响要大于CEO。比如,MA等[50]研究发现董事长的政治关联对上市公司隧道行为(tunneling)的影响显著强于CEO的政治关联。鉴于此,本文的高管政治关联特指董事长政治关联。从而,高管政治关联的定义为:若企业董事长是前任或现任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或曾经或现在于政府及军队任职,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

调节变量分别是企业境外上市(IPO)、反腐败斗争(ANTICORR)、行业管理决断权(MD)。①2003—2012年,厅局级干部腐败查处人数年均约为30人,2013年为186人。数据来源于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147596716300646。企业境外上市:中国香港或美国创业板上市企业,IPO赋值为1;中国深圳创业板上市企业,赋值为0。②反腐败斗争:党的十八大以来,厅局级干部被查处数量飙升①,本文以2013年为时间节点,处于2013年及以后,取值为1;处于2013 年之前取值为0。③行业管理决断权:JING 等[51]借鉴HAMBRICK 和ABRAHAMSON[52]的研究并考虑中国情境将行业划分为管理决断权高、中、低3组。本文依据JING等[51]的研究结论,将行业管理决断权定义为:若企业处在高管理决断权的行业,MD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

参考现有文献[10-13],本文控制了一系列可能影响企业创新投入的因素,包括:区域经济发展水平(RGDP),利用地区人均GDP的自然对数衡量;股权集中度(LARSH),利用第一大股东持股数与总股数的比值衡量;独立董事比例(OUT),利用独立董事人数与董事会人数的比值衡量;高新技术企业(HIGHTECH),如果企业为高新技术企业取值为1,否则为0;企业年龄(AGE),采用企业成立的年数来衡量;企业规模(SIZE),利用企业总资产的对数值衡量;资产负债率(DEBT),利用总负债和总资产的比值衡量;企业绩效(ROA),利用滞后一期净利润与总资产的比值衡量;企业性质(SOE),如果企业实际控制人是国有性质取值为1,否则为0。

基于研究假设和变量定义,本文将待估计方程设定如下。

其中:i表示企业,t表示时间;μi代表企业固定效应,控制难以观测且不随时间变化的影响因素;εi,t为时变误差,控制因时间而变的不可观测的影响因素;β和γ为待估计的回归系数,自变量PCDUM的系数β1用于检验H1,其和IPO、ANTICORR、MD交互项的系数β2、β3、β4分别用于检验H2、H3、H4。

3 实证结果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表1 报告了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的结果。企业创新投入的均值为6.223%,标准差为4.993%,说明创业板上市企业总体上的创新投入水平较高,但企业之间存在较大差异。高管政治关联(PCDUM)的均值为0.426,说明样本中大约有42.6%的企业建立了政治关联。企业年龄(AGE)、企业规模(SIZE)和股权集中度(LARSH)的均值分别为13.999、20.880和33.4%,体现了创业板上市公司年轻化、小规模和股权高度集中的特点。同时,资产负债率(DEBT)的均值为25.2%,标准差为0.158,企业绩效(ROA)的均值为8.800,标准差为7.933,意味着尽管创业板上市公司的盈利能力尚可,但大多企业的筹资能力较弱,而且各公司的发展也不均衡。此外,表1显示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的相关系数显著为负,初步验证了H1。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较小,意味着模型中变量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方差膨胀因子检验的结果显示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的VIF值远小于阈值10,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结论。这就说明本文的变量选择较为合理,为接下来的回归分析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Tab.1 Descriptive data and Pearson correlation coefficients of the variables

3.2 回归分析

本文采用混合OLS模型进行估计,同时利用随机效应模型来控制企业个体效应,表2汇报了回归结果。模型(1)用于检验H1,即PCDUM和R&D之间的因果关系。模型(2)、模型(3)和模型(4)分别加入交互项PCDUM×IPO、PCDUM×ANTICORR、PCDUM×MD来依次检验H2、H3、H4。模型(5)是加入所有交互项的混合OLS回归结果。与之对应,模型(6)~模型(10)是采用随机效应模型进行估计的结果。

表2 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的回归结果Tab.2 Regression results of executive political connection and firms'innovation investment

表2 中,模型(1)的结果表明高管政治关联和企业创新投入显著负相关(β=-0.593,p <0.01),支持H1。模型(2)中高管政治关联与境外上市交互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5.234,p <0.01),表明对于境外上市的中国企业而言,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负相关关系会减弱,支持H2。模型(3)中高管政治关联与反腐败斗争交互项的回归系数并不显著,不支持H3。可能的原因是反腐败斗争的效果会受到企业性质等其他因素的干扰[53]。

本文仅采用时间虚拟变量来衡量反腐败斗争,可能忽视了同期发生的其他事件对反腐败斗争作用的干扰。模型(4)中高管政治关联与管理决断权交互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β=-1.722,p <0.01),说明行业管理决断权会增强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作用,支持H4。与模型(1)~模型(4)逐一对应,在控制了个体效应后,模型(6)~模型(9)的回归结果也支持以上结论。

此外,模型(1)和模型(6)中的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一致表明,股权集中度越高、资产负债率越高以及前期绩效越好的企业,其创新投入的水平反而更低。这一发现与HOU等[10]的研究发现存在差异,可能的原因为企业在创业板上市带来的资本膨胀导致企业高管过于追求短期收益,而忽视了企业的长期存续和发展[54]。因此,当样本企业的股权集中度较高、前期绩效较好的时候,企业往往不愿意投入大量的资源开展高风险性的创新行为。另外,反腐败斗争对企业的创新投入具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与党力等[42]的研究结论一致。

3.3 稳健性检验

本文借鉴HE 等[55]的研究,通过加总董事长政治关联的4 种形式来衡量高管政治关联的强度(PCSUM),进而对式(1)进行重新回归分析。表3简要汇报了估计结果。结果显示主要变量的回归系数与前文基本一致,说明本文研究结论具有稳健性。

表3 稳健性分析结果Tab.3 Results of the robust analysis

3.4 内生性问题分析及处理

高管政治关联、企业境外上市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在从事创新活动的企业中,高管为缓解企业内部资源约束会倾向建立政治关联来获取优势创新资源。同时,企业也可能为了保护技术创新的成果,去寻求政治关联以获得政府庇护。此外,由于中小企业在国内面临着外部融资歧视,从事创新活动的中小企业为有效缓解融资约束,也更有可能通过境外上市来获取海外融资渠道。因此,企业创新也许会影响企业建立政治关联和境外上市的意愿。

为了解决上述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选择工具变量来展开拓展分析。微观企业层面的行为容易受到区域、行业层面因素的影响,而单一企业行为难以反向作用于区域和行业的行为。本文选择企业总部所在地区和所在行业高管政治关联的平均数和境外上市的平均数分别作为高管政治关联和企业境外上市的工具变量,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进行回归,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高管政治关联、企业境外上市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可能存在的逆向因果关系。关于模型的交互项,参照Stata关于内生交互项2SLS 的处理方式②具体可参考Stata软件交流学习网站中的相关内容,网址为https://www.stata.com/stata/istlarchive/2011-03/msg00188.html。进行处理。具体而言,将高管政治关联对工具变量进行Probit 回归得到拟合值,再利用拟合值构造交互项的工具变量进入估计方程。

表4简要汇报了2SLS的回归结果。模型(1)~模型(5)与表2逐一对应。模型(1)中PCDUM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β=-2.370,p <0.01),模型(2)中PCDUM×IPO 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5.240,p <0.01),以及模型(4)中PCDUM×MD 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β=-4.689,p <0.01)。这些结果同样支持H1、H2、H4,验证了上文结果的稳健性。同时,与表2的结果对比发现,表4中主要变量的回归系数绝对值更大,意味着解决内生性问题可以更准确地评估高管政治关联的作用效果。但与上文结论不同的是,模型3中高管政治关联与反腐败斗争交互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β=-1.579,p <0.1),说明反腐败斗争会强化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的负相关关系。对此可能的解释是企业性质的差异会影响反腐败斗争的效果[53]。具体而言,国有企业的董事长通常由政府任命,这种与政府之间的天然联系使得企业不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就能获取政治关联。相反,非国有企业则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甚至违背企业的经济目标来建立政治关联[27]。当大力反腐败斗争有效压制了腐败滋生的寻租行为时,企业难以利用政治关联获得竞争优势。因此,曾经付出大量成本建立政治关联的非国有企业可能会面临更加严峻的资源约束,使得企业创新投入更加不足。为验证这一解释,本文按企业性质划分国企和非国企两个子样本来检验反腐败斗争的调节效应,结果见模型(6)和模型(7)。可以看出,模型(7)中高管政治关联与反腐败斗争交互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β=-1.606,p<0.1)。这意味着对非国有企业而言,中央开展大力反腐败斗争后,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负相关关系明显增强。

表4 内生性处理的回归结果Tab.4 Results of endogenously processed regression

4 结论与启示

4.1 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制度基础观,结合中国制度环境的独特性,从制度环境的宏观、中观、微观的多层次视角,选择企业境外上市、反腐败斗争和行业管理决断权作为调节变量考察高管政治关联的作用边界。研究发现:①高管政治关联削弱了企业在创新上的投入;②具体可参考Stata软件交流学习网站中的相关内容,网址为https://www.stata.com/stata/istlarchive/2011-03/msg00188.html。企业境外上市会弱化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消极影响;③对非国有企业而言,反腐败斗争会加剧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作用;④高行业管理决断权会加剧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负面影响。

4.2 实践启示

在全球竞争加剧和中国经济转型发展的大背景下,创新是中小企业持续健康发展和维持市场竞争力的必然途径。如何设计有效的制度体系以鼓励面临资源劣势和制度劣势的中小企业更好地从事创新活动,是政策制定者亟须关注并解决的重要战略任务。本文结合当前中国特定的情境特点,探讨了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作用机理,以及宏观和中观制度环境的调节作用。这一探索性研究为政府制定有利于改善和促进中小企业创新环境的政策法规奠定了实证基础,也为中小企业决策者选择企业发展战略提供了管理实践启示。①拥有高管政治关联的企业会减少对创新的投入。主要原因在于政府对资源配置的干预会抑制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的创新积极性。因此,政府应该减少对市场行为的干预,创造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以此来削弱中小企业的高管通过政治关联进行寻租的动机,引导中小企业将有限的资源运用在创新活动中来提升企业长期竞争力。②境外上市可以削弱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负面影响。这主要归因于境外市场更加完善的制度环境能够减少中国企业对高管政治关联的依赖,并迫使企业更加关注能力建设。因此,政府可以在当前“一带一路”倡议的指导下,进一步推出并完善鼓励企业境外融资等促进企业国际化的政策法规,为企业走出国门提供制度便利和政策支持。③对于非国有企业而言,反腐败斗争会加剧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负面影响。这就要求国家在大力反腐的同时,更要注重加强制度建设,从而为中小企业公正地获取资源并保护企业的创新成果提供良好的制度保障。④高行业管理决断权强化了高管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的负相关关系。鉴于企业高管过大的决策自由度会加剧高管自利行为,中小企业更加需要探索建立合理的权力约束机制,以实现对高管权力的有效制衡,从而有效地抑制高管的政治寻租行为,并将企业资源更多地投放于技术创新等积极的企业发展战略中。

4.3 研究局限与展望

本研究尚存在如下不足。①尽管实证结果较好地验证了本文的研究假设,但这些观点的普适性还有待在其他样本中检验。未来可以在本文的基础上将样本扩大到其他上市公司或非上市的民营企业中,以验证本文的主要结论。②SHIN等[56]利用韩国企业数据进行的研究表明,独立董事的政治关联会影响企业绩效和风险。董事会在公司治理机制中具有重要作用,更全面地考察包括董事长在内的董事会成员的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也可作为拓展高管政治关联研究的方向。③采用时间虚拟变量来衡量反腐败斗争会忽视同期发生的其他事件对反腐败效果的干扰。为了更客观地评估反腐败斗争的调节效应,后续研究可以采用各省公职人员犯罪立案数[43]等其他指标来衡量这一变量,以进一步讨论高管政治关联的边界条件。

总而言之,本文结合宏观和微观视角,在制度基础观的分析框架下系统探讨了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机理,以及国家制度环境的横向差异、政策改变引起的纵向变化、行业环境的异质性对这两者关系的调节作用。本研究采用了近年来被国内外管理学界大力提倡的连接宏观和微观的前沿方法,研究出现对深入探讨制度环境对企业战略决策的影响有所贡献,为深化制度理论研究、发展战略管理理论添砖加瓦,同时也为推进我国企业有效创新并获得世界范围内的竞争优势提供实践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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