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归化与异化看武侠人物称号的翻译

张晓一 隋桂岚

内容摘要：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大背景下，武侠小说作为中国文学史上标新立异的一面旗帜，体现出浓厚的中国文化气息。武侠小说中的人名和称号作为人物形象的的标记和身份的象征，更是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本文从异化和归化的角度，分析《射雕英雄传》中人物称号的英译，认为翻译应兼顾异化与归化两个方面，以便最大限度地传达武侠小说中人物称号所承载的信息。

关键词：归化 异化 《射雕英雄传》 人物称号 英译

一.引言

近年来，武侠小说掀起一股“海外热”，先后被翻译成日文、韩文、泰文、越南文等。作为金庸武侠小说“射雕三部曲”的第一部，《射雕英雄传》（以下简称《射雕》）的翻译引发着国内外的密切关注。2018年2月22日，英国麦克莱霍斯出版社（MacLehose Press）面向全球发行由瑞典姑娘安娜·霍姆伍德（英文名：Anna Holmwood，中文名：郝玉青）翻译的《射雕》第一卷《英雄诞生》（A Hero Born），英文版的宣传称这是中国版的《魔戒》（Lord of the Rings），这是这部金庸经典作品首次被译成英文出版。《射雕》中蕴藏着丰富的文化信息，人物外号众多且很多称号带有特殊含义。霍姆伍德译《射雕》第一卷《英雄诞生》中人名英译可以说有得有失，本文从归化和异化理论视角对其英译方法进行分析，希望对中国文化走出去具有借鉴意义。

二.归化与异化

自20世纪70年代以后，翻译研究呈现多元化趋势，迎来“文化转向”的热潮。翻译不局限于传统的语言层面，而是以文化作为翻译单位，尽量在目标语文化中找到与原语文化对等的功能。由于原语与译语文化上的差异，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很难做到忠实地再现原文的文化内涵。面对这种文化差异，译者大多会兼顾异化与归化两种翻译策略。

美国著名学者劳伦斯·韦努蒂（Lawrence Venuti）于1995年在《译者的隐身》一书中提出“归化”（domestication）与“异化”（foreignization）概念，其本质是意译与直译的延伸。

1.归化

“归化”是指在翻译时以目标语文化为中心，顺应目标语文化的主流价值观和表达风格，采用透明、流畅的风格，最大限度地淡化原文的陌生感，使译文向目标语读者靠拢。译者这种迎合本土的翻译策略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译文，增强译文的可读性和欣赏性。所以，考虑到读者的接受能力，一些译者采取归化的翻译方法。

2.异化

“异化”是“译者尽可能不去打扰作者，让读者向作者靠拢”。翻译时以源语文化为中心，迁就外来文化的语言特点，吸纳外语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这种保留异域民族特征和语言风格的翻译方法，能让读者更好地感受到文化的差异性，为读者保留异国情调。

三.译法比较

中國传统称谓体系本就复杂，译界公认的人名翻译原则“明从主人”和“约定俗成”无法完全体现武侠作家命名的良苦用心，故武侠小说人物称谓的翻译是一大难题（洪捷，2014）。金庸笔下的人物血肉丰满，人物称号的翻译会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响读者对人物形象的想象，如果翻译不好会导致混乱，也会直接影响译本的接受度和中国文化的传播。所以，译者要翻译这些具有鲜明特点的人物称号绝非易事，翻译策略的选择也就尤为重要。

1.归化翻译

对于国外受众而言，统一音译无法体现角色中内涵的民族属性和情感特征。所以，对于带有人物性格特点的名称，译者采用了归化的翻译方法，多是音译加意译，便于读者阅读理解。

（1）黄蓉

译：Lotus Huang

“蓉”在此处指的是“芙蓉”，也就是莲花。在中国文化中，莲花因其外形美丽，所以常用来比喻面容姣好、美丽善良的女子。黄蓉容色绝丽、聪明伶俐，与这一形象非常符合。“Lotus”的释义为“莲花”，在古希腊传说中有“忘忧果”之意，食后感到梦幻般的快乐轻松。黄蓉古灵精怪，性格活泼，能给众人带来许多乐趣，这与“Lotus”这一意象也很吻合。此外，黄蓉这一角色是在《射雕》的第七章“比武招亲”时首次出现，当时她是女扮男装，如果直接音译为“Huang Rong”，受众读者将无法确定她的性别，而我们作为源语读者，通过“蓉”字就能辨别出她的女性身份，所以直接音译会导致意义上的缺失。

（2）杨铁心

译：Ironheart Yang

郭啸天

译：Skyfury Guo

杨铁心在《射雕》中的形象正如名字可见，终其一生寻找失散的朋友家眷，铁汉形象跃然纸上。“铁心”指的是不屈不挠，坚韧不拔的人物性格，“Ironheart”翻译为“钢铁之心”、“铁胆雄心”，与人物形象所契合。郭啸天和杨铁心是结义兄弟，两人都是铮铮铁骨的男子汉形象。“Skyfury”翻译为”怒天”，保留了其符号意义，如果音译则体现不出男人的阳刚之气。

（3）包惜弱

译：Charity Bao

包惜弱是杨铁心的妻子，属于知识分子阶级，生得容颜秀美，又心慈无比。“惜弱”体现了人物善良软弱的特点，而“Charity”有“仁慈，宽厚”的意思，与原文人物性格和命运相呼应，使英文读者更好地理解之后的故事情节。

（4）韩宝驹

译：Ryder Han

韩宝驹是江南七怪之一，外号“马王神”，擅长鞭法及马术。“驹”的释义为“少壮的马”，由此可见，金庸在人物名字的选取上也是煞费苦心。“Ryder”其实是“rider”的变体，在古英语中意为马术师，骑士之意，与擅长骑马的人这一形象非常匹配。

（5）李萍

译：Lily Li

穆念慈

译：Mercy Mu

李萍是一位伟大的母亲，独自将郭靖带大成人。穆念慈本性善良、外柔内刚、为人正直。在英文中，“Lily”和“Mercy”都是常用名，读起来朗朗上口，对于英文读者更是熟悉和亲切，同时这两个单词又具有意译功能，达到了一举两得的效果。

（6）段天德

译：Justice Duan

“天德”本是一个褒义词，意为“上天化育万物的恩泽”、“自然之德”，指最高的德行。但在《射雕》中段天德是一个心狠手辣，欺压百姓，阴险狡诈的小人。“Justice”一词的运用，不但简单好记，而且达到了金庸原著中对此角色的反讽效果，给读者带来阅读上的乐趣。

（7）沙通天

译：Hector Sha

侯通海

译：Browbeater Hou

沙通天在小说中是个助纣为虐，帮助金人残害大宋武林豪杰的形象。侯通海和沙通天是同门师兄弟，两人武功高超，但他做事鲁莽。“通天”和“通海”表达的是人物对武功高超的期望，希望自己的武功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英文中，“Hector”和“Browbeater”的翻译都是“威吓、欺凌”，表现了人物性格，但却丢失了名字本身的含义。

（8）陈玄风

译：Hurricane Chen

梅超风

译：Cyclone Mei

陈玄风和梅超风不只是同门师兄妹，后来还成为了夫妻。虽然“Hurricane”和“Cyclone”在意义上没有区别，都是“龙卷风、飓风”，但是传递出了这对夫妻名字的搭配感，并与他们来去无踪的绝世武功形成呼应。

2.异化翻译

在人名翻译中，音译是译者常用的翻译方法。针对部分主角以及金人，译者采用中文音译的翻译方法;对于蒙古族人物，译者采用蒙古语音译的方法。

（1）郭靖

译：Guo Jing

杨康

译：Yang Kang

郭靖和杨康是《射雕》中的两位主要人物，译者对两人直接采用音译来指代。因其名字简短，对于英文读者不会造成太大的阅读障碍，所以此处音译是可以接受的。对于名字中包含的文化意义，译者在名字第一次出现时作了进一步解释。

例：丘处机微一沉吟，说道：“郭大哥的孩子就叫郭靖，杨二哥的孩子叫作杨康，不论男女，都可用这两个名字。”郭啸天道：“好，道长的意思是叫他们不忘靖康之耻，要记得二帝被虏之辱。”

译：Qiu Chuji sipped from his bowl of rice wine and thought for a while.“For Master Guos child I suggest Guo Jing， meaning‘Serenity， and for Master Yangs child， Yang Kang， meaning‘Vitality.This will remind them of the humiliation of the year Jingkang， when Kaifeng was sacked and the Emperor captured by the Jin.These names can be used for girls just as well as boys.”（p.23）

“靖康”是宋钦宗的第一个年号，也是北宋的最后一个年号。“靖”的释义为平安、安静、平定，译者将其译为“Serenity（宁静）”，恰当地表达出了“靖”的内涵。“康”的释义为安宁、健康，译者将其解释为“Vitality（活力）”，不免在意思上有些欠缺，但在形式上与“Serenity”相对应，且避免了与“靖”的重复。此外，译者还总结性的交代了“靖康之耻”的历史背景，从而让读者明白丘处机所取姓名的深层含义以及原因。此处的改动可以使英文读者了解中國历史和文化。

（2）完颜洪烈

译：Wanyan Honglie

完颜洪烈虽然是《射雕》里的一个配角，但整个故事的起源却是因他的一己私欲，看中包惜弱，并杀害郭啸天、杨铁心二人而起。他性格强干精明，野心勃勃，一心想吞并宋朝，分裂蒙古，让金国成为天下的共主。完颜洪烈的历史人物原型是完颜忒邻，对其音译可以真实的反映历史事实，体现中华文化的源远流长与博大精深。

（3）成吉思汗铁木真

译：The Great Khan Temujin

华筝

译：Khojin

托雷

译：Tolui

铁木真、华筝、托雷都是蒙古族，他们姓名的翻译都用音译的方法来靠近蒙古语的发音。同时，他们还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有自己的英文名体系，西方读者应该有所耳闻。对于这些人名，译者直接采用了约定俗成的方法。这样的音译巧妙地再现了原著中对汉人和蒙古人不同族群的区分。

3.归化与异化相结合

对于大多数的人物称号，译者主要采用归化与异化相结合的翻译策略。

（1）江南七怪

译：the Seven Freaks of the South

江南七怪自小义结金兰，感情深厚。他们重情重义，性格古怪。译文中的“Freak”有“怪人、怪胎”的意思，与江南七怪人物性格特点非常贴切。

（2）黑风双煞

译：Twice Foul Dark Wind

黑风双煞指的是陈玄风和梅超风夫妻二人，因功夫阴狠毒辣而名动江湖。黑风直译为“Dark Wind”，“Dark”除了“黑色的”之外，还有“（眼神或话语）阴险的，邪恶的，不祥的”的意思，符合原著对于人物形象的设定。“双”在译文中译为“Twice”，两次的意思。但是“双”也可以是“两个”，黑风双煞在这里应该指的是两个人。“Foul”的解释为“易怒的，暴躁的”，而“煞”是指“煞气，凶神”，意义上比较匹配和对等。

（3）飞天蝙蝠柯镇恶

译：Flying Bat Master Ke Zhene，Suppressor of Evil

柯镇恶是江南七怪中的老大，在与黑风双煞的混战中瞎了双眼，所以得此称号，说明他与蝙蝠相同，具有不用视觉，听风辨音的特性。在西方，蝙蝠是一种可怕的夜间动物，而译者采取直译的方法，尊重了中国文化，有效地塑造出一个丰满的人物形象。“Suppressor of Evil”作为对柯镇恶的解释，说明了他光明磊落的形象。

（4）千手人屠彭连虎

译：Tiger Peng the Outlaw，Butcher of a Thousand Hands

彭连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千手”是指他精于使用暗器，手上的功夫快;“人屠”则是因为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译者将“千手人屠”译为“Butcher of a Thousand Hands”，“Butcher”有“刽子手，杀人狂”的意思，符合彭连虎的人物形象。“Outlaw”也表明了彭连虎的土匪身份。

（5）笑弥陀张阿生

译：Laughing Buddha Zhang Asheng

张阿生在江南七怪排行老五，是一个粗糙豪迈的大汉，身材粗壮，整天又是嘻嘻哈哈大笑的形象，所以得此外号。“Laughing”传递出张阿生憨态可掬的形象特点。

（6）大手印灵智上人

译：Lama Supreme Wisdom Lobsang Choden Rinpoche，from Kokonor，now known as Qinghai.He is famed for his Five-Finger Blade kung fu

灵智上人是西藏密宗高手，以“大手印”武功驰名西南。译者将灵智上人译为“Lama Supreme Wisdom Lobsang Choden Rinpoche”，先是意译成“Lama Supreme Wisdom（喇嘛高手、西藏密宗）”，然后音譯为“Lobsang Choden Rinpoche”，“仁波切”是藏文“Rinpoche”的音译，意指“珍宝”或“宝贝”，是一种尊称。此处意译加音译的翻译方式略显累赘，但是其后对人物的解释说明对读者理解人物形象，了解中华文化起到帮助作用。

四.翻译策略探究

对于归化翻译，即对于带有明显人物性格特点的人名，英译本中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再现了金庸笔下人物的灵动性，翻译恰当且巧妙。但对于“梅超风、陈玄风”和“沙通天、侯通海”的翻译不能体现人物原本的关系，致使人物翻译的区别不大，读者在阅读时可能会产生混淆。

异化翻译中的人名翻译主要是音译，音译可以有效解决英语和汉语语音系统不对应的问题，翻译不容易出现偏离。译者对于部分主角的翻译比较简短且对于保留文化色彩起到积极作用。但是对所有人物名称全部音译则无法体现人物的形象特点，译者的处理还是恰当的。

在对人物绰号的翻译中，译者可能没有分析清楚，导致翻译有些偏颇。如“黑风双煞”的“双”应该理解为“两人”的意思，而不是“两次”的意思。此外，一些人物绰号的翻译比较繁琐，可能会对读者阅读造成障碍。如“大手印灵智上人（Lama Supreme Wisdom Lobsang Choden Rinpoche）”采用意译加音译的方法比较累赘。

武侠小说人物众多，要区分这些人物本就不易，而且对于西方读者而言这些人物本就很陌生。简化人名以及加以注释的方式可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人物，译者在翻译时要兼顾读者感受与传递文化信息两方面，兼顾归化与异化，在充分理解原文的基础上进行翻译，避免误译。对于极具中国文化特色的称号最好采用异化的翻译原则。

五.结语

归化和异化两种翻译原则各有优缺点，译者不能将两者完全割裂。在翻译人物称号时，译者将归化与异化相互结合，最大限度地再现了金庸笔下人物的形象特征。小说中的人名绰号复杂，且受文化限制，译者在对作品及文化全面理解的基础上，考虑读者感受，运用恰当的翻译方法，力求将这部著作独特的文化韵味准确地表现出来。《射雕》的成功传播，首先得益于作品的优秀，但译者灵活得当的翻译策略也是必不可少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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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大连海事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