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我国老年长期照护体系构建中的性别议题研究
——基于老年自理预期寿命的实证分析

2020-05-15黄剑焜

关键词:自理寿命预期

乐 昕,黄剑焜

(1.复旦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433;2.复旦大学 城市治理研究中心,上海 200433)

一、研究背景与文献回顾

(一)问题的提出

人口老龄化是我国改革进程中面对的一大现实问题,这一问题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会产生直接的影响。在诸多影响中,老年长期照护问题尤为突出。许多家庭已切实为长期照护家中老人付出了巨大的人力、财力和物力。自2016年在全国15个城市试点实施长期护理保险之后,老百姓给予这项制度前所未有的关注和期待。但作为一项处于探索和起步阶段的制度体系,学术界对它的研究和认识还需加强。这其中,长期照护体系构建中的性别议题值得重点关注。老年长期照护问题与妇女发展问题紧密关联。妇女既是长期照护服务的主要需求者,也是长期照护服务的主要供给者。从这一角度来说,老年长期照护问题也是妇女问题。深入了解女性在老年周期中自理状况的变化,研判老年女性的长期照护需求特征,对于增强财政投入长期照护体系的合理性、提高相关公共政策的有效性、促进女性(包括家庭)的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

(二)国内外研究现状

关于长期照护问题的研究在国外学术界起步较早,有关的理论框架和研究方法较为成熟。近年来的研究内容着重于以下两大方面。一是对长期护理保险的收支模式与政策设计的讨论。从国家财政负担的角度来讲,未来长期护理开支是非常不确定的,它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未来长期护理的投入成本,而且有很大的地区性差异。(1)Hancock, R., Comas-Herrera, A., Witternberg, R., Pickard, L. Who Will Pay for Long-Term Care in the UK? Projections Linking Macro- and Micro-Simulation Models [J]. Fiscal Studies, 2003, 24 (4): 387-426.从个人负担的角度来讲,造成长期护理个人保险负担过重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供给侧市场出现了包括交易成本、不完全竞争、信息不对称以及一系列契约合同等的问题,(2)Brown J. R., Finkelstein A. The Private Market for Long-Term Care Insurance in the United States: A Review of the Evidence [J]. The Journal of Risk and Insurance, 2009, 76 (1): 5-29.但第三方支付模式可以大大降低个人所需支付的保险费用。(3)Doty, P., Nadash, P., Racco N. Long-Term Care Financing: Lessons From France [J]. The Milbank Quarterly, 2015, 93 (2): 359-391.二是围绕长期照护服务的供需问题的讨论。在应对婴儿潮一代所面临的长期护理需求时,需要对社会和公共政策提前做出调整,而不是等到这些需求已发生时再来改变社区服务的组织结构,这样就能使其提供的护理服务更便于获取。(4)Knickman, J. R., Snell, E. K. The 2030 Problem: Caring for Aging Baby Boomers [J]. Health Services Research, 2002, 37 (4): 849-884.就非正式与正式的护理而言,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冲突,长期护理保险对家庭成员的非正式护理进行的补贴与支持并不会对正式的家庭护理和机构护理的劳动力供给产生负面影响。(5)Geyer, J., Korfhage, T. Long-term Care Insurance and Carers’ Labor Supply—A Structural Model [J]. Health Economics, 2015, 24: 1178-1191.在作为非正式护理重要组成部分的子女提供家庭护理中,女儿和儿媳相比儿子和女婿是更主要的家庭护理提供者。(6)Pestieau, P., Sato, M. Long-Term Care: the State, the Market and the Family [J]. Economica, 2008, 75: 435-454.在长期照护的劳动力供给问题上,日本学者发现,日本政府对长期护理的鼓励与支持并未提高中年劳动力的供给,特别是在日本中年妇女较低的劳动参与率方面没有即刻显示出效果。(7)Kondo, A. Availability of Long-term Care Facilities and Middle-aged People’s Labor Supply in Japan [J]. Asian Economic Policy Review, 2017, 12: 95-112.

长期照护是我国社会发展过程中遇到的新问题,我们对此问题在学术研究和制度设计上的经验十分有限。近10年来,我国学界开展了相关研究。就内容而言,研究主要涉及以下三个主题:一是学习与借鉴性质的研究。自2010年以来,以德、美、日、韩为主要借鉴国的长期照护研究占比较重。二是针对长期护理保险制度设计和运作效果的思考与讨论。从长远看,纯粹的商业长期护理保险模式是可行的,但在现阶段,我国仍将采取社会保险为基础、商业保险为补充的制度模式。(8)荆涛,谢远涛:《我国长期护理保险制度运行模式的微观分析》,《保险研究》2014年第5期。为提高居民参与长期护理保险的意愿,我国应建立以政府为主体的强制性供给护理保险制度,政府提供适度的财政补贴,加大保险知识的宣传和普及,引导公众积极参加长期护理保险。(9)曹信邦,陈强:《中国长期护理保险需求影响因素分析》,《中国人口科学》2014年第4期。但是,有学者表示,尽管在中国实施长期护理保障制度能够实现失能人群的公平保障,但这项制度的长期收支平衡问题极具挑战性(10)陈璐:《中国长期护理成本的财政支持和公平保障》,《财经研究》2013年第5期。。此类研究已有一定规模,其成果为我国开发、制定和完善长期护理保险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支持。三是有关失能(自理)状况与长期照护需求的测算与分析。老年长期护理需求受地区、户口、教育程度、无子女、有退休金、洗澡有困难、半身不遂、女儿或女婿照料这8个因素的显著影响。(11)戴卫东:《老年长期护理需求及其影响因素分析——基于苏皖两省调查的比较研究》,《人口研究》2011年第4期。女性老人、城市老人更倾向于走上自理能力不健全的轨迹。(12)魏蒙,王红漫:《中国老年人失能轨迹的性别、城乡及队列差异》,《人口与发展》2017年第5期。而在不同失能程度的老人中间,失能程度较重的老人并非更倾向于选择正式照护(13)苏群,彭斌霞,陈杰:《我国失能老人长期照料现状及影响因素——基于城乡差异的视角》,《人口与经济》2015年第4期。。在此类研究中,分城乡的讨论较多,但分性别的研究较少。在已有的研究中,更多的是把失能状况与照护需求中的性别差异作为分类测算的结果之一呈现出来,但是直接针对性别差异(及女性特殊性)的研究是不够的。我国失能老人的长期照料有着显著的性别差异,公共政策的引导应做到“有的放矢”。(14)彭希哲,宋靓珺,黄剑焜:《中国失能老人长期照护服务使用的影响因素分析——基于安德森健康行为模型的实证研究》,《人口研究》2017年第4期。

总体而言,虽然国内研究长期照护问题形成了一定的积累,但从分性别的视角讨论长期照护问题尚有提升的空间和必要,在研究中应该更加紧密地把分析长期照护需求特征与设计长期照护制度结合起来,并且应特别重视需求侧的性别差异问题。鉴于此,本研究试图以老年自理预期寿命中的性别差异为指标,分析长期照护需求侧的性别特征,并据此研究结论来探讨构建我国老年长期照护体系的相关政策问题。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基本情况

本研究使用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CLHLS)数据,该项调查覆盖了中国23个省份,调查对象从1998年基线调查的8959位年龄80岁及以上老人逐步增加到2000年的11161位。2002年起,CLHLS受访者年龄由之前的80岁及以上扩大到65岁及以上,新增4894位65-79岁的样本。为使跨期样本具有可比性,本研究选取2002、2005、2008和2011年的追踪调查数据(样本年龄均为65岁及以上),并对选中的四个年份样本进行自理预期寿命的分性别测算。样本年龄结构与性别结构分布情况如表1所示,最终测算结果在此基础上进行加权使其具有全国代表性。

表1 CLHLS样本数据的年龄与性别分布 (单位:%)

注:CLHLS样本结构为2002、2005、2008和2011四次追踪调查的累计结果,参阅http://web5.pku.edu.cn/ageing/html/detail_project_1.html#sample。其中,年龄分布是指每个年龄组占所有65岁以上人口的比重,性别分布是指各年龄组中的男女占比。

(二)指标选择与细化

本文使用自理预期寿命作为衡量长期照护需求的主要指标,是对已有研究(将失能率作为指标)的修正。自理预期寿命能够排除个体年龄长短的差异之后显示个体的健康状况,因而反映的是寿命与健康的综合指标,相比失能率而言具有更强的直观性和精确性。此外,通过进一步计算自理预期寿命占预期寿命的比重可以使结果更直观明了,更突显自理预期寿命这一指标的优势性。

本文在对自理预期寿命进行测算时,从不同残疾类型出发,分别统计因不同残疾类型而导致的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相比传统研究以日常生活活动能力(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ADL)这一指标体系进行失能测算而言,本文所采用的分残疾类型的统计方法把传统ADL指标体系细化了,覆盖到了传统ADL指标所没有覆盖到的部分失能群体,因此测算结果的有效性更强。具体而言,本文所使用的不同残疾类型参考的是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残疾标准中的五个残疾类型(视力残疾、听力残疾、肢体残疾、智力残疾和精神残疾),并将智力残疾与精神残疾统称为认知残疾。在评判各残疾类型的轻重程度与失能的关联时,本文将中度和重度残疾作为失能的范畴,包括视力全盲、听力一级障碍或听力能力严重损伤、肢体基本丧失独立生活能力,以及认知严重或中等损伤。只要符合以上任一残疾,即纳入失能范畴。最终将这四种类型的失能汇总为总体失能,并用于后续自理预期寿命的计算。

(三)多状态生命表方法与自理预期寿命测算

本文使用多状态生命表对自理预期寿命进行计算。多状态生命表是通过综合考虑自理、失能和死亡三种状态之间转变过程,进而实现对自理预期寿命进行计算的一种方法。具体包括从自理到自理、自理到失能、自理到死亡,以及失能到自理、失能到失能、失能到死亡这六种状态转换。(15)顾大男:《中国高龄老人生活自理能力多变量多状态生命表分析》,《人口与经济》2004年第4期。本文在运用多状态生命表方法进行自理预期寿命计算时,运用四期数据形成三个多状态生命表,(16)已有研究在运用多状态生命表方法时大多测算两期数据,即只形成一个多状态生命表,不利于观察自理预期寿命的跨期变动趋势。实现自理预期寿命的跨期对比,可观察其改善或恶化趋势。我们将样本按5岁间隔分为8个年龄组,最小年龄组为65-69岁,最大年龄组为100岁及以上,依次测算各年龄组的转换概率。(17)这里仅考虑期初与期末两个时点上的状态转换,不考虑这期间发生的状态转换。此外,本文没有对各年龄组的转换概率进行函数拟合修匀处理,而是保留了转换概率的原始波动。已有研究中有一部分研究对转换概率的波动进行了拟合修匀处理,如李强、汤哲(2002)使用三次函数和反函数对转换概率进行修匀,曾毅等(2007)则使用logistic函数进行修匀,其主要目的是通过对五岁组转换概率的拟合从而得到单岁组的转换概率。但就本研究而言,保留转换概率的原始波动是有意义的,有助于更直观地展现我国老年人的失能状况。多状态生命表方法将会使用到的函数变量及其计算公式有:

(1);

(2);

(3);

Lx=(lx+lx-n)×n÷2

(4);

(5);

(6);

(7);

(8);

(9);

ex=Tx/lx

(10);

(11);

(12)。

三、结果与分析

基于上述数据与方法,我们得到三个时期分性别、分年龄的老年预期寿命、老年自理预期寿命及两者之比(见表2与图1),并分析得出以下三点结果。

表2 分年龄分性别老年预期寿命、自理预期寿命及两者之比 (单位:岁、%)

(一)老年女性自理预期寿命状况整体不如老年男性

我们从两个维度来观察判断老年自理预期寿命的总体状况,一是预期寿命中自理年数所占比重,二是超高龄阶段的自理预期寿命。

首先,老年女性预期寿命中自理年数的占比低于男性。测算结果显示,女性预期寿命中自理年数占比在各个年龄组均落后于男性。并且预期寿命中自理年数占比的性别差距随着年龄增加而逐渐拉大,最高年龄组(100岁及以上)男性自理预期寿命占比高出女性将近10%。这表明女性虽活得较长,但生命质量却不如男性。老年男性一旦进入失能、半失能或疾病状态,其死亡率高于老年女性,而能够存活下来的老年男性往往身体状况较好,能够自理的比重较高。而老年女性则与之不同,即便进入失能或疾病状态之后仍然能够存活较长时间,导致一方面老年女性的预期寿命很长(在一些城市女性平均预期寿命高出男性将近5岁),而另一方面老年女性的预期寿命中自理年数占比却较低。

其次,超高龄老年女性的自理预期寿命低于男性。有关预期寿命的性别差异,学术界的基本共识是老年男性的预期寿命在各个年龄段均低于老年女性。然而自理预期寿命的结果却有所不同,测算结果显示95岁及以上男性的自理预期寿命超过了同龄组的女性,意味着超高龄阶段的老年男性其预期寿命超过女性。这一发现打破了原有认知,对我们重新理解预期寿命是有重大意义的。

(二)低龄老年女性在自理预期寿命的改善方面略有优势

老年女性相比老年男性在自理预期寿命的改善方面有微弱的优势,低龄老年女性的稳步好转迹象明显。具体而言:老年女性呈现低中高三个年龄段不同的变化路径:65-74岁组的老年女性在三个时期中预期寿命中自理年数占比提高幅度虽不大,但稳步提高。75-94岁组的老年女性的这一占比则呈现“先恶化后好转”的变化路径,期末水平超越期初水平,总体表现为好转。而95岁及以上的老年女性虽也表现为“先恶化后好转”的态势,但期末水平仍落后于期初。老年男性的变化路径有所不同,65-79岁的老年男性,预期寿命中自理年数的占比在三个时期中持续下降。这是与同龄老年女性最显著的不同之处,而80岁以上的中高龄老年男性则表现出与同龄老年女性相类似的变化态势。

以上测算结果表明:第一,在老龄化进程(预期寿命延长)和社会经济发展(健康状况与医疗水平提升)的共同作用下,老年人预期寿命中自理年数占比的提高之路是波折与艰难的。低龄老年女性之外的老年人的自理预期寿命不仅未有明显改善,甚至倒退,这充分提示我们未来长期护理的需求与挑战。第二,低龄老年女性在这一指标中的跨期稳步改善对制度设计有启示意义,低龄老年女性人力资源的利用价值从中突显出来。

(三)老年女性自理状况的人群队列差异始于更早年龄段

分年龄别预期寿命中自理年数所占比重在老年男女中均有跨期动态变化,但老年女性出现显著跨期波动的年龄段早于男性:女性从80岁开始就已表现出跨期差异,男性则到90岁以后才有显著差异。这表明不同时代出生的女性依次步入老年阶段后的自理状况发展轨迹具有人群队列差异,且老年女性自理状况的人群队列差异相比男性始于更早年龄段。

造成人群队列性别差异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我国女性生育模式和生育条件的变化是不可忽视的因素之一。样本中三个时期的老年女性,正是经历了新中国成立前后生育模式和生育条件发生巨大转变的人群队列。经历不同生育模式和生育条件的女性,其老年时期自理状况的发展轨迹会有所不同。这是女性相比男性更早出现人群队列差异的可能原因之一。当然,新中国成立前后女性经济、社会和家庭地位的提高也会影响老年时期自理状况的发展轨迹。

需要指出的是,随着老年女性群体的代际更迭,未来因生育和经济等因素而引起的老年女性自理状况人群队列差异会趋于缩小(亦或推迟出现),但当前这些现象已能够给我们一定启发:一是,通过优化女性生育模式和经济社会状况来减轻未来长期照护负担有一定依据;二是,依托外部政策来改善老年女性自理状况应始于较早年龄段,而不是只关注高龄女性。

四、思考与建议

(一)应充分考虑老年女性的需求特征

1.充分认识老年女性是长期照护服务的最主要需求者

老年女性是长期照护服务的最主要需求者。老年夫妻之间本身具有生活上相互照料、精神上相互扶持的互动关系。在多数情况下,老年男性的长期照护需求可以被家庭成员(特别是老伴)的照料护理所覆盖,这就削弱了老年男性从外部购买长期照护服务的需求。当夫妻中一方离世,另一方(绝大多数是老年女性)的长期照护需求就会伴随其自理能力的逐步退化而增加。从全社会范围来看,具有照护需求的无老伴女性数量就会逐步累积增多。而从个体需求年限来看,女性在更长的生命周期中自理年数所占比重却较小,意味着老年女性的长期照护需求时间更长、类别更多、难度更大、情况更复杂。充分认识老年女性是长期照护服务的主要需求群体,是提升长期照护的制度效率和优化资源配置的基本前提,应在制度设计与实施过程中充分体现。

2.应把握老年女性对长期照护服务的种类与质量相较于男性之不同

首先,长期照护服务应注意到老年女性的心理照护需求。从生理需求种类来说,老年男女均以吃(做饭、喂饭、喂水)、穿(穿衣、脱衣、起卧床)、便(大小便)、洗(洗澡、洗衣)为主。但在心理需求方面,老年女性对情感上的交流沟通、倾听倾诉的需求显著多于男性。女性的这一心理需求从年轻时就比男性突出,在进入老年阶段(特别是孤寡独居老年女性)表现得更加强烈。因而面向老年女性的长期照护服务应关注这一点。其次,老年女性对长期照护服务的质量要求与男性不尽相同。女性在有长期照护需求之前,往往是家庭中承担家务和照料家人的角色。正因此,当女性自己成为被照料对象时,她对长期照护服务的质量与要求通常要比男性高,也会拿自己的家务与照料标准来衡量长期照护服务。

3.应特别关注城乡老年妇女对待长期照护服务的观念认识与习惯做法的差异

农村老年女性的养老金水平与城市退休职工相比十分有限,大多数农村老年女性不愿意请(也承担不起)10元/时的钟点工,对于外请长期照护人员或入住护理院更是望尘莫及之事。长期照护体系构建应充分考虑我国现阶段城乡之间的现实差异,在解决农村老年女性的长期照护问题中体现出政策设计的针对性与可操作性。

4.应在制度设计中明确体现女性长期照护需求的代际变化

当前需要长期照护的老年女性,她们子女数量很多,但自身经济独立性较低,对丈夫的依附性较强,长期照护体系的构建应考虑到这一人群特征。而当长期照护体系面向的群体逐步转变为未来即将步入中高龄阶段的老年女性时,就应考虑到其子女数量不如当前老人多,与子女同住的比例降低,但自身经济独立性提高,且有一定的社会资本积累等特征。更长远而言,未来老年女性的人群特征会趋于多元化,长期照护体系的构建也应与时俱进、与不同代际女性相适宜。

(二)尽快开展面向低龄老年女性的“医、养、教”相结合的健康计划

上文测算结果表明,低龄老年女性在自理预期寿命的改善方面相比男性有优势,且老年女性自理状况的人群队列差异相比男性始于更早年龄段。由此可知,依托外部政策来改善老年女性的自理状况,不仅可能相比男性更有更大的政策效果。这给公共政策指明了引导的方向。第一,紧密依托健康中国战略,开展女性全生命周期的健康计划,通过改善女性在未老时的健康状况(特别重视“围产期”、“围更期”的健康保健)来延长女性在老年阶段的自理年数,强调医防结合。第二,面向低龄老年女性(50-65岁)开展大健康知识普及。普及内容包括健康养生知识、老年病预防、老年急救知识、老年长期护理技能等。健康与护理知识的普及,既能够让低龄老年女性自身受益,同时也能够向家庭成员辐射。第三,面向女性开展科学养老观的宣传教育,包括法律知识、观念意识等,帮助女性充分认识到自身在高龄阶段将产生庞大的长期照护需求及其相应开支。其中,科学养老观的宣传教育应包含教会女性合理支配家庭财富的意识与能力,特别在当老伴去世之后,合理支配家庭财富对女性安度高龄生活是重要的经济保障。

(三)探索以女性互助为理念的长期照护人力资源供给模式

在人口老龄化与高龄化迅速发展的趋势下,我国长期照护体系的构建面临巨大的劳动力短缺问题。长期照护服务的需求增长迅猛,而长期照护服务的劳动力供给(如专业的养老护理员)却已成为我国应对老龄化过程中的棘手问题。本文数据分析中所获得的结论(特别是低龄老年女性的自理状况在跨期变化过程中有更好的改善趋势),为应对这一棘手问题提供了相关启发。解决长期照护服务供给的劳动力缺口问题,就可以考虑借助女性自身的力量来予以应对。首先,我们应认识到,在大多数家庭中,女性是“是否请照护人员、请怎样的照护人员”的决策者,老年女性通常倾向于选择女性照护人员为自己和老伴提供照护服务;其次,女性在提供长期照护服务方面具有性别优势,长期照护服务的主要项目均为女性所擅长。在实际生活中,护理院护工和家政照护人员都以女性为主。基于此,我们认为,探索以女性互助为理念的长期照护人力资源供给模式具有现实意义和可操作性。

1.盘活社区居家养老服务资源,重点设计女性互助与长期照护体系的对接整合

长期照护服务的提供者和需求者均以女性为主,因此调动女性的积极性尤为重要。应鼓励在条件允许的城市试点开发女性互助项目与长期照护体系的对接整合。如在社区层面建立女性互助帮扶项目,借鉴“时间银行”的机制,把帮扶时间、内容、质量记录下来,可用于兑换相应的照护服务、享受长期护理保险的某些优惠、个人或子女享受某些税收优惠、获得物质回报等等。盘活社区女性资源,开发社区女性互助项目,并使其在政府统一规划与安排之下与长期照护体系相融合,将大大激发参与者的积极性,形成双赢格局。西方先期老龄化国家在这一方面的做法是很好的“他山之石”,如德国、新加坡、韩国等,在鼓励老年人以社区和居家为长期照护主要阵地的同时,将财政转移支付和财政优惠政策也下沉到社区和家庭,保证长期照护服务能够依托社区和家庭的力量。

2.面向女性提供有关长期照护的知识与技能培训,为家庭内部的代际照护和开发“自用工”护理院入住模式打下基础

在家庭内部代际之间、社区或邻里之间,以及家政保姆市场中,女性都是主要的非正式照护服务提供者。非正式照护服务提供者的照护知识与技能往往十分有限,家庭中一旦出现需要长期照护的家人,家庭成员通常更倾向送往正式照护机构。应对需求强而供给弱的现实困境,有必要向女性提供有关长期照护的知识与技能培训,使得诸如家庭内部代际之间的非正式照护服务能够在更大的程度上替代正式机构照护服务。同时,开发“自用工”护理院入住模式,即老人居住在护理院,但照护工作主要由自己的家人(子女、配偶或自家保姆等)承担,护理院的专门护理人员作为夜间或节假日的顶替,利用被照护者家庭成员的人力资源缓解护理机构护工短缺的困境。

(四)制定优先针对女性的“全周期、多支柱”扶持政策

我们应充分认识到:仅仅凭借单一的制度或政策、仅仅依托政府、社会或家庭的一方之力、仅仅将老年人作为政策服务对象均不足以应对老龄化社会的长期照护挑战,也不足以形成周全而长效的应对效果。长期照护是一个涉及诸多要素的复杂问题。应对这一问题,不仅要求现有的公共政策为适应老龄社会的种种需求而改变(18)乐昕,彭希哲:《老年消费新认识及其公共政策思考》,《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而且需要建立一套全周期、多支柱的涉老公共政策系统。在矛盾激烈而资源有限的现阶段,我们可以优先针对女性开发“全周期、多支柱”的扶持政策。这对于迅速缓解矛盾是有利的,减免许多被动情况,为我们在应对老龄化挑战中争取更多思考与规划的时间。

家庭政策是“全周期、多支柱”扶持政策的典型,它本身具备全周期、多方位的治理属性,同时也可与其它政策相配合实现综合治理效果。家庭政策在长期照护体系中有它不可替代的作用路径和作用效果。老年女性在先前生命周期中已相比男性有经济劣势(包括工作年限短、职位低、工资水平低等),而在老年阶段需要照护的生命时间却较长,所需开支相应较多,使得从整个生命周期的收支平衡来看,女性的收支负担较重、生活质量较低。由此可见,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家庭分工模式不利于女性为其生命周期后半程的照护需求提供有力支撑。在新形势下,要处理好这一现实问题,就要对人口老龄化背景下的妇女发展有新的思考和定位,就要及时对一些已不再符合当今社会发展规律的传统观念和传统模式进行修正和升级,就要探索新的制度安排和政策方案。家庭政策正是帮助个体实现工作—家庭平衡的支柱型政策安排(19)彭希哲,胡湛:《当代中国家庭变迁与家庭政策重构》,《中国社会科学》2015年第12期。。以开发弹性工作制为例,女性在生育(产假)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可以以非全日制的弹性工作形式受雇于原用人单位。以此,既可以有固定时间在家照顾小孩,省去老人的“全日制”代劳,也可与单位保持雇佣关系,对工作既在跟进也有延续,便于日后全面回归。当然,社区托幼服务也是家庭政策中实现女性工作与家庭平衡的重要工具。这一类家庭政策的目的是让低龄老人可以从照顾孙子女的“事业”中抽身,回归自己父母家庭,为长期照护提供来自家庭内部的人力资源。在长期照护体系构建中,家庭政策正是通过这样的作用路径发挥它的积极效应。针对女性的扶持政策,既要明确女性政策的角色、定位及功能,也要兼顾女性政策与其它人群之间的利益关系,还要兼顾新制度与已有制度之间的统筹关系,才能实现有力而长效的整体性治理效果。

总之,在应对种种难题与挑战时,我们应突破传统的、短期的和单个的政策设计思维模式,在不断突破对人口老龄化过分担忧与恐惧的传统观念基础上,更加全面地掌握我国老龄社会的具体情况、更加深入地理解老龄社会的妇女发展状况,以更积极的态度和更长远的眼光,开拓新资源、借助新力量来开展老龄社会的整体性治理。

猜你喜欢

自理寿命预期
人类寿命极限应在120~150岁之间
仓鼠的寿命知多少
马烈光养生之悟 自静其心延寿命
《我是自理小能手》说课稿
笑到生活不能自理
人类正常寿命为175岁
我会“自理”啦
分析师一致预期
分析师一致预期
分析师一致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