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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馆翻译项目的语言服务策略
——以民国时期日军史料翻译项目为例

2020-05-12牛菁菁

武夷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汉译语体史料

牛菁菁

(芜湖职业技术学院 应用外语学院,安徽 芜湖 41000)

2017 年7 月7 日是全民族抗战80 周年。为了纪念这一历史性事件,近两年来,全国各级档案馆在国家档案局的组织下,全面开展馆藏有关抗日战争档案的梳理、鉴定和汇编工作。在这些珍贵的档案资料中,日军的日记、信件以及各种出版物甚多,内容遍及侵略阴谋的形成和制定、战斗过程和战场实况以及民情民生,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和外交等各方面反映了日本侵华的史实。因此,在馆日军档案翻译工作极其重要。

笔者有幸参与过省、市级档案馆日军史料汉译项目的翻译及验收工作。笔者发现,因为该项工作任务重、工期短及其严肃性,各馆均以外包的方式开展了项目。但是,统筹、管理工作的力度和方式不同,最终的项目成效也有差异。项目承接方应转换传统翻译的观念,将模块分配、技术运用、进度监管和质量追踪贯穿项目始终,并以团队协作的方式提供精准的语言服务,才能满足国家档案机构史料保存与编纂工作的需求。

一、档案翻译与语言服务

档案是组织或个人在以往的社会实践活动中直接形成的清晰的、确定的、具有完整记录作用的固化信息。[1]它的原始性是后人探寻历史的线索和依据,是还原史实的一面镜子。这一特殊性,也规定着档案翻译与其它类别翻译的相异之处——它必然有一个衡量标准,即是否尊重和还原了史实。

从翻译生产的过程来看,翻译包括生产者(译者)、生产对象(原文—译文)以及生产工具(技术手段)三个要素。首先,从译者主体性的发挥这一层面来说,无论是形还是神,译者主观能动性的发挥都明显受到原文档案的制约。如果说原档案具有历史性、政治性、教育性和社会性等价值的话,档案译文也应当尽可能地没有遗失或损伤,才能保证史实记载尽少地“走样”或“失真”。其次,从生产对象的角度来看,近两年各档案部门整理、汇总的民国时期的日军史料,因年代久远、多次迁移、保存失当,有的已经字迹模糊或破损,这为识别工作带来了不少困难。因此,按时、保质完成项目绝非个人之力,也非纯粹的书面笔译工作所能胜任之事。最后,从生产工具的选择来说,档案汉译工作始于对原文的整理和归纳。而且,史料翻译的任务量通常比较大,且鉴于档案的严谨性,在翻译生产的过程中,翻译承担方必须保证措辞形式和风格的前后一致性。因此,高效、精准的汉译工作只有依靠扫描软件、文档转化软件、翻译术语库和记忆库以及各种排版、审校工具才能实现。

由此可见,档案史料汉译是翻译承接方在各种技术工具的帮助下忠实地完成语言转换,以协助史料汉译的需求方解决在档案归纳和研究过程中遇到的语言障碍。这恰恰与语言服务的宗旨不谋而合。语言服务是指通过直接提供语言信息转换服务和产品,或提供语言信息转换所需的技术、工具、知识、技能,帮助人们解决语际信息交流中出现的语言障碍的服务活动。[2]因此,档案史料翻译这项看似只涉及语言文字的工作实际上是一项跨专业、跨领域的服务型项目。

二、日军史料翻译项目面临的问题

档案馆馆藏日军史料通常量都较大,卷宗册数较多,为了寻求高质量的语言服务,档案部门多采用公开招投标的形式选择承包商,最终中标方多为非本地语言服务机构。承接方在利润空间有限的情况下,常将项目就近转包。于是,项目缺乏统筹调度和全面把控,实际承担史料翻译业务的第三方仅将其作为传统的书面翻译任务完成后交差。可是,以数字化为目标的档案归纳、整理和抢救工作需要的是措辞精准、术语统一、交际目的明确且排版规范的史料译文。因此项目因质量便会不合要求无法如期交付,甚至退修都屡遇波折。究其原因,主要是语言服务意识薄弱,服务商对于客户目标、工作方式和工作内容变化的认识不够,未能规范项目流程和职责分配,也未形成内部协作和外部支持的管理体系。

(一)管理松散

项目管理指管理者在特定的组织机构内,遵循有限的时间和资源条件,科学地运用系统的理论和方法,对项目涉及的全部工作实施积极有效的管理,从而实现项目的最终目标。[3]档案馆翻译项目以招标程序选定服务方之后,中标方即应为项目的管理方。档案馆中的资料保密性较高,因此馆方通常要求项目参与人进馆封闭作业。为了节约人力、控制成本,中标方或是二次外包,或是召集自由译员进驻馆内分配任务后放任,直至项目内容全部结束才整理汇总。在这个过程中,管理方实际上并未行“管理”之实。译者们仍是以传统翻译的工作模态,单打独斗地进行着文本翻译,项目中自然存在不少隐患。这些隐患在预交付时暴露出来,项目需求方责成修改时,管理方因未跟踪监控整个流程,故难以找到问题的症结,重复劳动也就难以避免。

对于一个翻译项目而言,质量管理、时间控制和成本管理是三大核心内容。[4]为了保证工作流程、项目进度和译文风格及表述的统一,在项目启动前,服务方就应借助计算机编辑软件对源文件的难度进行评估,并根据译员的效率和优势分配翻译任务,使用术语库和记忆库等翻译管理系统帮助项目团队提升工作效率。同时,QA 工具协助下的跟踪式质量监管也必须贯穿项目全过程。规模化的翻译项目决不是“源文本—电脑输入—核查校对—定稿”的单纯的工作模式,而是项目理念、管理平台、沟通协作和语际转换的视野融合。

(二)责任模糊

市场主导下的翻译项目涉及多方干系人。外部干系人包括客户、终端用户、业务伙伴,内部干系人包括项目发起人、项目执行机构、项目经理以及项目团队。[5]目前,不少翻译服务的提供商依然存在部门组织不合理、管理不规范、专业服务能力不强、质量不稳定等问题。[6]当项目需求方在中期检查或最终验收中发现翻译项目出现问题时,内部干系人便会因项目启动之前未明确各方义务而相互推诿责任。

翻译项目的最终成果是译文文件或文本。这一最终成果只有项目经理在与内外干系人保持阶段性的有效沟通的基础上,借助翻译工具和管理平台循序渐进地推进才得以实现。多人、多平台协作的集成项目,其成果一旦出现疏误或不可控的情况,只能通过追溯已结束的项目流程寻找解决方案,这必然涉及多方,也需要各个工作平台和软件的同步配合。倘若项目经理没有明确各执行团队的分工和职责,技术保障、文件编译、格式排版、产品测试、疏误修正等各环节就无法畅通地衔接,本应随着项目推进同步改善和消化的问题也就很容易堆积到无法掩盖之时集中体现。

(三)译文标准不统一

首先是译文风格标准不统一。民国时期日军资料内容比较复杂,既有日方将已有的中文读物译成日文的地理志、讲演集、民俗文化册子等,也有日军战记、书信。无论哪一类史料,均是当时的记述,其语言风格也符合所属时代和个体的特征。民国时期是语言从文言向白话过渡的阶段,半文言色彩的表述形式在文字方面表现为多用繁体字,在句法词汇方面表现为“业已”“膳食”“此乃”等文言词和“……矣”“……也”“之”式、“者”式等句型与白话文混杂。这种时代变革期的语言生态突出地反映着民国时期的文化语境。将中文文本译为日文的史料就是一部文化语境铺陈下的语篇,无论是有本可依还是无本回译,都应尽量还原源文本所处时代的语境,而这种非语言语境也只能通过词汇和句式等语言层面的再度组织才能实现。

其次是术语不统一。日军史料中的术语涉及各领域。比如地方志中,涉及来华外国技术专家的姓名。这些外国人名以片假名的形式出现在源文本中,也无任何具体备注,确定其原名及中文译名只得通过查询史料所得。如果没有术语库或记忆库的辅助,不同的译者很难求得统一。又如在日军战记中,“突破する”“突破戦”出现的频度较高。在项目交付前的译本中,“(地名)を突破する”有“突破……”“拿下……”“占领……”等多种译法,“突破戦”也有“突袭战”“攻击战”“突围战”等不同的转换方式。术语不统一,不仅是翻译领域内的疏漏,也不利于档案馆数字化之后各领域研究的开展。

(四)翻译策略不熟练

档案翻译,以保证史实的真实面貌为首要准则。从“信达雅”的侧重来说,档案翻译要注重“信”,还原历史原貌,在“达”上下功夫,过于强调“雅”有助于译文的美观,但弄不好可能造成“失真”的境地。[7]追求“达”,就要在读透源语的基础上,讲求翻译策略。在译界,一直以来“归化”和“异化”、“直译”和“意译”、“顺译”和“倒译”、“加译”与“简译”等翻译策略都是研究和争论的焦点。档案翻译不同于文学翻译,无需在翻译方法和效果方面过分修饰,但如何巧妙地运用各种翻译策略,必然关乎到“信”与“达”的效果。试以下例说明。

例1、運河は黄河以北、揚子江以南にもあり、ともに一運河をなすも之等は淮域に関係がない。

上例选自日军编写的淮河流域地理资料。在校审过程中发现,此句的初译稿为“运河也位于黄河以北、扬子江以南,一起构成一条运河,其与淮河流域无关。”从形式上看,译语的确尊重了源语,译者似乎希望通过利用中日文字的相似性保持句子结构,以此实现译文的“信”与“达”。但细读全句,却难以理解其意。在通读前文之后,校审方将译文改为“黄河以北、长江以南也各有运河,共成一体,均与淮河流域的水系无关。”首先,从体例方面看,源语全书为精炼的说明文,修饰描写少,记述议论多。因此,译文也使用了凝练的短句,力求从语言风格上还原原文。其次,初译稿对源语的理解过于僵化,碎片式的理解割裂了语境,没有从全句乃至全段的整体性出发还原源语内涵。日本人习惯称“长江”为“扬子江”,但在中文译文中,还是需要还原为中国人习惯的表述方式,不能照搬原文。除了这种归化的翻译策略,改后译文还采用了意译和加译的方式,多种翻译策略并用,使得译文更忠实。

三、日军档案翻译的语言服务策略

(一)树立语言服务意识,规范项目流程

语言服务是在数字化和人工智能发展的大时代下,经由传统翻译发展而来的业界形态。伴随着信息化的深入,市场分工日益精细化,专业领域亦逐步高标准化。对象文本早已不限于纸面,而是涉及软件、网站、产品手册、联机帮助、电子学习资料等众多的超文本形态。[8]这也就意味着语言已不仅仅是单纯的口头或纸面上传递信息的手段,它必须通过各种技术载体才能体现出其原本的指陈价值。档案汉译项目的产品必须顺应档案信息全域甚至是全国融合的趋势,满足普通查阅、专业研究及特定搜索等各种需求,成为档案数据库中的有效语言资产。它也必须和其它档案资料一样成为元数据,以供围绕某一主题开展的编研工作识别和分析。

基于大数据时代对档案史料信息化建设的要求以及档案汉译主要出现的问题,我们可以看出,档案汉译项目必须依赖项目管理方案和流程、借助现代技术手段才能顺利实施。关于翻译项目管理,王华伟、王华树将其分为启动、计划、实施、收尾四个阶段,并认为项目执行与项目监控不可分割[9];同样从工作流程的角度,吕乐、闫栗丽将其分为译前(项目启动、规划制定和文件准备)、译中(任务派发、稿件回收和排版)、译后(项目提交、评估和总结)三步[10];而王传英则以工作模块为切入点,从质量管理、时间管理和成本管理三个方面探讨了翻译项目管理的核心内容。档案馆史料汉译是由政府部门主导、有保存价值及特定目标读者群的翻译项目,其语言生产的成果必须最大限度地忠实于源语以及在文本内部保持风格、表述的前后一致性。翻译服务供应商应在项目竞标、项目筹备、项目实施和项目总结各阶段,从人力、流程、技术等各方面统筹管理和安排。具体环节如图1 所示。

图1 档案馆汉译项目具体环节Fig.1 The specific link of the Chinese translation project in the archives

(二)提升语言服务效率,善用技术工具

现代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深刻地影响着翻译环境,翻译方式和流程也随之发生着改变。在档案汉译项目实施的过程中,无论是哪个环节,都离不开技术工具。

一个或多个高效便捷的项目管理工具不仅能够可视化地辅助项目负责人分派、跟踪项目任务,掌握工作流模态,还能使项目流程自动化,借助并发访问,加快工作速度。Gantt chart、Projetex、SDL、Pert 等项目管理工具可根据档案史料项目的规模和难度、译者的数量和素养以及客户的需求酌情选用。

涉及到主要项目对象即档案文本方面。在译前阶段,为了满足档案数字化建设的需求,手写的日文原始资料必须输入成数字化形式以便于保存和查找,Tegaki 等专门处理手写日文的OCR 识别软件便可代替人工录入,能够大幅减省手工录入和验证的劳力以及物理存储所浪费的资源。如果是图片文字,则可以用日文识别效果较好的e.typist,或者是微软office 自带的Office documents。Abbyy、Fine Reader 等文本格式转换工具则可将PDF、JPG 等格式的源文本转换成便于翻译生产的各种格式;idoc 等文档管理工具用以归集、统筹繁冗的档案文件,并通过设置权限保证档案文档的安全性。在译中阶段,SDL MultiTerm Extract可全文搜索生成词表、统计词频后,将高词频作为术语处理,以保证档案史料中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的高度统一;DéjàVu、SDL Trados、Kilgray memoQ 等翻译记忆工具可以借助文件过滤和句段切分的功能生成翻译记忆库,通过回收和抽取高频表达,减少高强度下译员的重复劳动;Apsic Xbench、D.O.GErrorSpy、Trados QA Checker 等质保工具则可以和翻译记忆(TM)、术语库一起时时跟踪检测表述的一致性。在语言生产过程中,还会遇到因时代差异造成的语言陌生化的现象,这就需要在境内外网站的相互配合下,找到准确的语际转换方式。知之(吱吱)加速、蓝灯(Landern)、赛风(Psiphon)等开源搜索工具便可快速帮助项目参与者寻找语源。最关键的译中过程还包括随翻译生产同步开展的进度跟踪和译文审校等质保环节。QA Distiller 和ApSIC Xbench 都是支持中日双语的QA 工具,这些技术与已建成的翻译记忆库相配合,可对正在进行中的翻译作业跟踪审校,及时去除语言生产中的形式错误(如表1)。校对人员、编辑人员以及语言工程操作人员的工作量就会明显减少。

表1 档案汉译项目中的常见疏误Tab.1 Common mistakes in the Chinese translation project in archives

译后流程主要包括项目交付前的绩效审核和项目交付后的成果满意度分析总结两部分。此阶段的审核已经不是纯粹的译文校检,而是对实时质量跟踪、监管下完成的语言生产过程的反思,是对动态管理过程下项目开展成效的总结。以规范化管理模式推进的语言服务项目,自始至终都离不开与客户的沟通,客户的意见可能参与到人员安排、时间调整、译文表达、格式编辑等各方面,也会随着工作流的进展发生改变。这些随时变化中的沟通意见应用项目管理工具及时记录下来,作为项目顺利推进的保障。此外,在译文表述方面,服务方应听取馆方意见,术语管理工作要得到客户的确认,翻译记忆库的更新也应做好版本管理。绩效审核的另一方面是针对下级供应商。档案馆多要求在馆作业,所以项目承包方往往就近委托别家语言服务供应商承担实际工作。在项目交付前,承包方与质检方共同通过CAT 工具和项目管理平台从项目进度和译文质量等方面对其执行力抽样检验,也是提升语言服务能力的有效途径。

项目交付后,在分阶段付款期间,使用方可能就项目成果的不完善之处提出意见。服务商可同步使用Crowdback 等软件对档案馆馆方和档案使用者实施满意度调查分析,不仅能够检验项目产品的质量,还能积极地配合客户做好语言产品的售后和维护(如图2)。

图2 档案汉译项目过程中的技术手段Fig.2 Technical means in the process of the Chinese translation project in archives

(三)聚焦语言服务核心,关注产品质量

无论语言处理技术如何发展,语言服务的内容和模态如何丰富,语言的精准度都是语言生产业态永恒的核心问题。从实际需求来看,有些档案馆仅需要单纯的语言转换,后续作业由馆方在数字化过程中自行组织实施。有些档案馆则以建立开源平台或图书出版为目标,服务商就必须从文本格式、译文内容到设计排版都高标准严要求。但无论项目目标是什么,档案载体如何变化,翻译最本质的任务——语际转换都是档案史料汉译项目的中心内容。语言符号是档案存在的物质形式,这种物质形式通过形、音、义的综合作用,向档案利用者传达出共同的社会记忆。[11]

民国时期的日军档案史料文体多样,以某一文体为主的文本中常又出现其它别类的体裁形式。比如,日记、书信中有诗歌,特辑专刊中记叙体、论说体、抒情体等各种修辞混杂。因此,我们无法以特定的某一类文学形式的翻译原则或方法去处理档案史料汉译工作。但档案的历史再现性决定着必须以保证译文忠实为第一位。早在20 年前,长期从事外文档案翻译的赵南就精辟地总结出,外文史料汉译要遵循“辞取达意为止,不以富丽为工”“言之有据、重在考证”以及“尽量适应当时的语言,保留历史性功能”三大原则。[12]在此基础上,我们结合民国日军档案史料的具体内容,归纳出规范这一特定时期档案汉译译文的方法,从而为其它不同时期、不同语际的档案汉译项目提供借鉴。

1.文体统一,意义空间对等

文体是指特定语境下,特定人物出于特定目的对语言的使用方式。[13]文体即是文本采用的一种语言风格,或者说是书面语言的体裁形式,包括散文体、诗歌体、书信体等。[14]从广义上说,文体还包括比喻、排比等修辞手法。因此,这里所说的“文体统一”,不仅指档案译本的语言风格需与源文本保持统一,更严格地说,还应尽力保持修辞手法的统一,这样才能兼顾档案史料信息传递的目的和信息传递的效果。

比如有些特辑汇编或地理志,本身已有序或绪言,也有的两者兼有。日军在日译的过程中,又在刊前加入了对原作者、正文内容和相关情况以及编译方用意等方面进行阐述的“解说”,是独立于原书之外的附加部分。从体裁形式来看,这部分的“解说”表达凝练、无感情渲染,是中规中矩的说明文文体。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原中文刊物中已存在的序文带有个人感情,尤其是他序,多叙议结合,不乏对刊物及原作者的褒赞,个人感情难以掩饰,属记叙文或议论文文体。因此,在汉译过程中,为了追求语言的等效,应区别对待。例如在某地理志中,日军追加的“解说”、原书序以及各自的译文如下。

例2、日文原文:筆者の宗受于は、地理学専攻の学者で、…民国元年以来、導淮問題を提唱し、建設行省の議長として、民福増進の為に協力し来たことは、原書序文の示すが如くである。(解说)

中文译文:作者宗受于,系地理学学者,……民国元年以来,主张导淮问题,作为建设行省的总督,致力于提升人民福祉,这些在原著序文中均有涉及。

例3、日文原文:受于氏は若年にして科挙に合格し、後に中外の地理を学専門に研究され、…創設した学校で自ら教師を兼ねられること十年。(序文)

中文译文:受于君早年登科举,后专研中外地理学,……在其自创设的学校里亲兼地理教授者十年。

以上两例是某地理学刊中位于卷首的日方解说和原书序文中的内容,均是对作者的介绍。从源文文体来看,前者显然是编者以中立的立场,介绍其编译刊物作者的说明文。故而汉译时也应袭用源文本客观陈述的遣词风格。相比之下,后者则是带有褒美之情的他序,两人关系也可见一斑。因此,从称谓开始,汉语译文就注意保留了源文本中第二人称的视角,配合着句型结构和措辞选用,尽量还原了源文本的意义空间。

除了这种常见的不同文体间的交叉,还有更考验项目组成员双语水平的文体处理问题。例如,随军记者在报道战况时,引用了某军官所赋诗歌:

该诗出现在宣扬日军战绩的报道中,是日军军官为开战两周年创作的若干诗歌中的一首。这些现代诗虽然韵律和修辞手法相较于和歌、俳句等日本传统的诗歌形式要简单,但仍需花功夫琢磨推敲方能还原其意义和韵味。或许正是因为诗歌汉译颇费心思,而翻译项目又有明确的时间限制,项目组刻意回避或以现代文释义的情况不在少数。于是这种漏译或误译,在质检及验收时便无法通过。此类非文学类的诗歌在创作方面并无严格的讲究,汉译时首先在格式上遵循诗歌整齐的格式,在意义方面忠实于源文,传达出源文本的内涵,在此基础上,尽可能地从字词选择上“制造留白、传达诗韵”。[15]这样,就能够在形式上保持文体统一,在传达效果方面保持意义空间对等了。

2.语体规范,符合时代语境

语体是指全民语言在不同交际领域和交际范围进行功能分化的言语变体,[16]是人们为了满足交际而使用的语言手段。[17]按照交际领域,常见的语体可分为文学语体、科技语体、公文语体、政论语体、新闻语体、广告语体等;按照交际方式,又可大体分为书面语体、口语语体和声像语体。[18]与侧重于叙述视角、引语的使用、修辞手段的文体分析不同,语体分析更侧重于词、句、段、篇的结构。[19]档案史料种类复杂,既有大众演说类的政论语体、上传下达的公文文体,又有宣传报道类的新闻语体和史志、地理志类的科技语体。而且,各种语体并非完全独立开来,语体相互渗透的情况比较多见。比如公文语体框架中夹杂家书、新闻语体中引用政府公告等。译者在翻译生产时,把握语体风格,并遵循语体规范重构译文,是实现双语等效的关键。

例如新闻稿特刊中,正文之前大多精炼地交代了发稿人、发稿地及发稿时间,图片说明也多简明地记载了拍摄人、拍摄地及拍摄时间。如【〇〇陸上にて川安、幾野特遣員十月二十日発】,被十分“忠实”地译成了【在〇〇陸上 川安、几野特派员十月二十日发】。虽然信息基本得以保留,但译文体现不出新闻稿的风格,语体特征不明显,信息传达的效果不佳。如果译为【川安、几野特派员十月十二日〇〇陸上报道】,会更符合语体规范。新闻稿正文中此类问题也屡见不鲜,最常见的就是书面语体和口语语体交混,以及多用形象化描述导致难以让人有阅读报道之感。在依据语体规范修改之后,多处译文明显更上口、精炼,客观叙述的感觉更强烈,其词、句的感知性和音韵美也更贴近新闻通讯文本的语体需求。

在选词用句方面,除了留意语体,还需兼顾档案所处时代的语境。如上述例3,虽然日文源文本的表述方式与现代日语并无不同,但是日文译自中文原版,从源文本对中文版原著的介绍可以得知原刊成书于民国22 年。因此,我们在回译时,要抓住源语传达出的信息并将其以所处时代下的目的语语体再现出来。

例4、百说不如一见,说明得再多也没有照片来的有说服力。

上例是某档案汉译文本中的内容。虽然传递出了源文所有的信息,但表达有失规范、现代语口语特征过于明显,因此难以让读者感受到档案的真实性和可信度。依据源文,我们将其修改为“比起千言万语的冗述,这一张张图片更有说服力。”可见,在选词用字方面以简约凝练代替随意通俗,才能尽可能地贴近民国时期的时代语境。

3.以史为据,保持档案原貌

档案是再现历史真实面貌的原始文献。无论它的表现形式是文字、图片,还是影像、录音,都是对历史的记载和描述,具有查考价值。当下,大数据技术的广泛应用使信息环境不断变化,档案史料已不仅仅是阅读、常识普及的对象,人们关注更多的是“如何从繁杂的信息环境中捕获和析取解决问题所需的信息内容,并将这些信息融合重组为相应的知识或解决方案”[20]。档案数字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使得档案信息服务平台建设成为必然趋势。这种基于信息利用和知识共享为一体的服务平台应该能满足不同主体对史料价值的不同需求以及主体间的交流需求,发挥出知识分享和文化教育的社会作用。因此,在提供语言服务的过程中,不仅要追求服务本身的显性价值即经济价值,还必须要兼顾服务对象即档案史料在时代变化中延伸的文化价值、社会价值等隐性价值。要想让档案信息成为不同使用主体间知识、学术畅通交流的信息载体,就要保证档案的真实、客观。从表述方面来说,就是要做到保留时代原貌,还要关注同一表述的前后一致性和类似表述的前后相关性,以便用户在千万卷宗中高效地搜索查询以及比较研究。

以例2 源文本中“議長”一词译法为例。译员未将该词做任何形式处理译为了“议长”。“议长”指资本主义国家国会、议会的主持人。而我国历史上并未使用过这一称谓。该词涉及的主体并非名人,很难通过网络查询确切身份,我们只能由该词之前的“建設行省”入手寻找该词所指。通过查询文献我们得知,清朝将内地分为两个直辖府和十八个行省,行省设总督和巡抚为地方军事行政长官,统管辖区事务,另设有非地方长官而专办某项事务的总督,如漕运总督、河道总督等。[21]根据上下文对宗氏的说明,我们可以判断此人应为水运建设的领导人物。因此,在与官方工作人员商讨之后,我们将该词改译为“总督”。

此外,还需注意术语前后一致。术语的统一和规范是应用翻译,特别是大规模翻译项目中首先要解决的问题。[22]民国时期的日军档案大多涉及侵略,其中不乏作战相关的术语。比如“町”“突破する”“奇襲”“陥落”等日文源文频繁出现,汉译本中的译法却形式、风格各异。日文“町”是长度单位,1 町约109 米。在中文译本中,既要保留日文档案的真实性,又要传递出信息内容,因此异化+标注的译法即“一町(约109米)半”为佳。“突破”“奇襲”“陥落”等词被原样搬至中译本,似是而非地传递出了源文本的部分信息,意义空间却没有得到完整地还原。对于此类多次出现的档案术语,应结合不同的语境,确定其统一的译法,以此通过保持语篇的上下互文性,从而在译语文本中再现史实原貌。

四、结语

信息技术的日新月异使翻译产业朝着技术化、职业化和项目化的方向加速发展。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几十年,翻译服务还将会结合具体服务的领域,呈现出集约化、个性化的特征。这种多业态交织的翻译产业模式,实际上就是语言服务。日军档案汉译只是档案整编过程中的一个环节,却是保证异语档案在经过语际转换之后客观、真实地进入档案数据库或公布与众的关键工序。项目承包商只有认识到档案信息化建设的这一使命,秉持语言服务的理念,结合馆方需求和项目实际,制定出项目管理方案,并借助技术工具以人机合作的方式推进项目实施,才能让“档案、资料、事实、当事人证词等各种人证、物证来说话”[23]。另一方面,高效的语言服务也会反哺服务商。比如可以将在不断地实践摸索中建成、丰富的术语库商品化,实现档案翻译领域资源互通。这不仅能够提升同行业内部语言服务的成效,更为有技术实力的语言服务企业增加了差异化竞争的实力,有益于其提升翻译生产的效率,最终也必将促进档案行业资源的优化配置,维护档案事业语言资产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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