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英语”“作为通用语的英语”与“作为国际语的英语”术语辨析
2020-05-06胡兰西
胡兰西
摘 要:“世界英语”“作为通用语的英语”“作为国际语的英语”虽然都可以用来谈论英语在世界范围内的使用和地位,但它们是不同的概念,不能混淆。文章依据社会语言学理论探究这三个语言学汉译术语背后的概念并阐述其联系和区别,令术语使用更加规范。
关键词:英语语言学术语;世界英语;作为通用语的英语;作为国际语的英语
Abstract:Although “World English” “English as a Lingua Franca” and “ English as an International Language” can be all used to talk about the use and status of English in the world, they have different concepts and can not be confused.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three linguistics terms on the basis of sociolinguistic theory, and then analyses their connections and differences in order to make the use of terms more standardized.
Keywords:terms in English linguistics; World English; English as a Lingua Franca; English as an International language
引 言
在全球化背景下,英语无疑拥有着庞大的使用和学习人群,它的广泛使用让英语已经成为全球最重要的语言。语言学家Crystal在其2008年发表的文章中估计,全球大约有20亿名非英语母语使用者[1]。这个数据表明,掌握一定英语能力的非母语者的人数已经大大超过了英语本族语者的人数,英语已经成为全球广大非母语使用者之间沟通的主要媒介。伴随着英语在世界的广泛使用,社会语言学家开始研究英语的多元化或全球英语使用的现象,相关语言学术语也由此产生,比如作为国际语的英语 (English as an International language) 、世界英语 (World Englishes)和作为通用语的英语 (English as a lingua franca,ELF)。有学者把English as a Lingua Franca 和 English as an International Language分别翻译为“英语作为通用语”和“英语作为国际语言”。考虑到汉语语法结构,笔者认为使用“作为通用语的英语”和“作为国际语的英语”的翻译较为准确。这三个语言学汉译术语看似都是描述英语在世界范围内的使用和地位,但实际上存在区别,体现着不同思想体系对英语全球化的理解。如果长期误用,会影响英语学科的发展。
“术语往往承载一个学科的基本概念,本身具有单义性、定義精确的特点。”[2] 正确使用术语有助于学科发展和交流。如果术语出自国外著作,就会涉及汉译术语的使用和理解问题。牛保义强调只有在深刻理解外文原文基础上,才能深刻理解汉译术语的概念[3]。因此,本文将依据国外社会语言学理论著作分别探究这三个语言学汉译术语背后的概念,并阐述它们之间的联系和区别。
一 “世界英语”概念解析
英语按照语法规定只能是单数形式,但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由于语言受到多元化观点的影响,人们开始给“English”加上 “es”,变成了复数形式。学者认为英语是一种国际交流工具,已经不再只属于英、美少数本族语国家,英语逐步吸收了不同国家文化和民族的特征,英语已经成为“世界英语”(World Englishes)。
一些国外知名学者分别提出不同的“世界英语”模式 ,其中以美籍印度学者Braj B. Kachru的世界英语理论模式影响最大。Kachru [4] 区分了三种主要英语使用者:英语母语使用者、英语非母语使用者、非英语的本族语者,并提出了著名的“三大轴圈模式”,将这三种英语使用者分别归在内圈(Inner Circle)、外圈(Outer Circle)和扩展圈(Expanding Circle)。 内圈包括英语本族语变体,如英国英语、美国英语;外圈是制度化的非本族语变体,如印度英语、马来西亚英语;扩展圈包括把英语作为外语的国家,如中国、俄罗斯、巴西。可以说“三大轴圈模式”展现了英语的传播方式和习得模式,在语言学领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此外,“世界英语”的概念引发了学者对于英语标准问题和英语教学的相关讨论。它强调英语的多元标准观,研究内圈、外圈和扩展圈英语的使用特点,不再把和英语本族语者不一致的英语使用当作错误。不同的英语变体使英语语言从形式到功能都发生了改变。然而“世界英语”也面临一些负面评价,很多学者认为“世界英语”主要还是研究外圈英语变体,很少关注扩展圈的英语变体,而现在越来越多的扩展圈里的英语使用者使用英语来和内圈与外圈的人交流。鉴于当今世界英语的使用状况,Jenkins [5]指出使用三层模式已经很难描述说话者的英语水平。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英语使用者的英语能力并不一定意味着低水平,然而该模式并没有体现出变化。此外还有一些学者认为传统的以地理划分英语过于笼统,忽视了每层内部差异,而且三层模式没有显示出世界各变体英语的平等地位。比如Pennycook[6]认为“世界英语”理论框架以“民族主义为核心”,而他认为英语的使用应该趋于多元,并提出“多元英语”的概念。
在今天这样一个多元化世界,扩展圈和外圈的边界也会越来越模糊。面对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关于Kachru的世界英语模型是否适用于21世纪也引起学者的讨论,由于语言具有不稳定的特征,“世界英语”研究固定的变体英语特征忽视了英语语言的动态性。Bruthiaux[7] 觉得Kachru的“世界英语”理论的提出,在当时符合时代特征,但是现在已经过时。此外,一些扩展圈的英语变体并没有真正被当成一种英语变体。
二 “作为通用语的英语” 概念解析
“作为通用语的英语”的概念在1996年由Firth[8]提出,但他当时并没有直接使用这一术语。他把“作为通用语的英语”定义成不同母语和文化的人所使用的一种“接触语言”,对这些人来讲英语是在交际中所使用的一种外语。当时Firth并没有把英语本族语者包含在定义范围内,他主要是研究非英语母语者之间的交流问题。
21世纪学者对通用语的研究更加深入,其理论一直处在发展完善中,特别是在2010年之后,越来越多的学者、博士生开始研究该领域。主流研究者相继对“作为通用语的英语”进行定义,Seidlhofer将其解释为“不同母语者使用英语来相互交流,他们使用英语作为交流媒介,而且英语是大家的唯一选择” [9]。从这一解释可以看出这个概念包含了英语本族语者和非英语母语者,并没有把英语本族语者排除在外。对于非英语母语者的人数已经大大超过了英语本族语者的现象,Jenkins[5]指出“英语本族语者所提供语言学参考功能在减弱,非英语母语者英语的使用越来越被重视”。由于绝大多数的英语使用者都具备除英语以外的一种或以上语言的能力,他们会使用多语言资源来达成交流目的。由于ELF交流场景中也具有多语言属性,后来学者开始把ELF看成一种多语言现象。Jenkins[10]在2015年延伸了“作为通用语的英语”的概念,认为通用语交际是一种多语交流,英语可以被看作人们交流使用的语言,但不一定仅限英语,交流者在交际中也可以使用其他语言辅助交流。
虽然“世界英语”与“作为通用语的英语”在概念上都受到全球化的影响,且都强调英语使用者不需要以英美本族语者为模仿标准,但二者理论框架存在差异。“作为通用语的英语”理论强调英语使用的动态性和变化性,重点研究语言交流中的功能和过程,语言使用者需要在交流过程中不断协商,不断调整自己的英语,共建一个双方都可以理解的环境。它更加强调英语在使用中的流动性和动态性,一些传统的语言学概念,如语言接触、标准和言语社区等都不再适用。在“作为通用语的英语”理论下,交际的效率似乎比语言的准确性更为重要,语码转换被看成非英语母语者的一种非常重要的交流能力。在“作为通用语的英语”理论影响下的英语教学,教师会更多关注英语使用者如何使用语言及交际策略进行交流的能力。
在中国,英语学习一直都是以英、美本族语者变体为唯一标准,可以说“作为通用语的英语”理论具有变革性,这也引发了一些学者的质疑,比如,高一虹[11]认为它“似乎不是或者尚不是一个清晰一致、可以被直接应用于语言教学的理论模式,也还未成为具有整套独立理论和方法的成熟研究范式。但它是一种明确的视角、态度、信念”。还有一些学者认为该理论在操作层面尚存在一些问题,但是“作为通用语的英语”为广大研究者提供了一个反思英语全球化和英语学习的方式,该理念不再要求英语使用者必须以英语本族语者的英语使用为标准。
三 “作为国际语的英语”概念解析
“作为国际语的英语”(English as an international language) 简称“英语国际语”,用来描述人們在国际交流中使用英语来当作共同语言,在英语文献中已被广泛使用 [12-15]。和另外两个术语相比,“作为国际语的英语”更像一个通用术语。
Mckay [15]把“英语作为国际语”描述成英语用于国际以及在多语种社区交流的语言。很多“作为通用语的英语”的学者认为通用语术语可以更加全面地描述全球化英语的使用[16-17]。他们认为“国际”一词有一定程度的误导,很多时候人们直接使用“国际英语”这一术语。正如Seidlhofer[17]指出的,“国际英语”意味着只有一种被区分的、被编码的单一英语变体,然而现实肯定不是这样。另外,Jenkins[16]认为“国际英语”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人们常常认为“国际英语”等同于英、美本族语变体。少数学者如Trudgill和Hannah [18]认为 “国际英语”即包含英、美本族语变体和非本族语英语变体,但是他们也并不把外圈英语包含在内。可以看出“作为国际语的英语”虽然包含“国际”一词,却并没有就英语的动态性、可理解性展开深入研究,而是保持英语本族语者的英语标准。由此可以看出,“国际英语”所引发的歧义和其局限性都说明它暗含着该术语已经不适合描述当代英语在世界范围的使用。
四 三者的联系与认识偏差
三个术语都反映了英语在世界范围内的作用,决定人们是否愿意以开放和包容的心态去看待英语语言的多元化。尽管三个术语的概念在侧重点上还存在一些差异,但是它们顺应了全球政治、经济与文化的变化和需求,鼓励人们以多维的语言和文化态度对待全球化发展。“作为通用语的英语”与“世界英语”都在一定程度上挑战了长期以来英语本族语的权威地位,质疑了人们以英语本族语为唯一标准的恰当性,也引发了英语使用者对英语多样性的思考。外圈和扩展圈的英语使用者是否可以和英语本族语者拥有平等的关系?虽然这种“平等”的具体界定有所不同,但是在英语多元论影响下,倡导英语交际双方拥有平等关系的理念值得我们思考。
由于英语的快速发展,对大部分英语非母语者来说,是否使用英国或美国的语言标准或许并不重要,而用英语达到快速有效的交流是关键。从这个角度来看,“作为通用语的英语”这一术语更适合用来描述全球英语的使用,主要原因有三点。
第一,从目前应用语言学的研究方向看,“作为通用语的英语”越来越受关注,已经成为应用语言学领域的一个研究热点。在最新的文献中,学者似乎越来越多地开始使用“作为通用语的英语”。该定义比起“世界英语”和“作为国际语的英语”更为全面并且更加符合时代特点。不同于“世界英语”,“作为通用语的英语”强调语言的动态性、灵活性、互动性和英语标准的多样性,英语使用者更加注意语言的相互可理解性和意义的协商,而不再一味地强调把英美英语当作圣典,交流者可以不用过多担心自己的语言表达是否依照英语本族语的语言标准。对英语本土化和多元化思想的认识,有助于英语学习者加强自我能力认同,减少不必要的焦虑。这些理念也为我国英语教学的改革提供了借鉴,在英语教学中可能需要更多地评价学生英语的可理解性、有效性和得体性。
第二,该术语的内涵更适合培养具有全球视野的跨文化人才,也更符合新时代背景下我国社会经济的发展需求。“一带一路”倡议对中国和世界都有深远影响,中国沿线国家和地区的交流合作也会更加紧密。英语将继续发挥其沟通工具的作用,更好地服务“一带一路”建设和文化走出去。中国学生需要具备用英语同沿线国家进行跨文化交际的能力。
第三,在经济全球化的世界,英语通常被当成一种工具,使用英语进行有效的沟通才是重点,而且在一些通用语的语言实践中,英语的使用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了英语本族语规范。对于大部分英语学习者来说,未来英语使用更多的是和英语非母语者进行交流,一些帮助说话双方交流的通融技能就显得特别重要。
现阶段国内学者对这三个术语的认识还有偏差,许多人依然混淆这几个术语,把“作为通用语的英语”内涵等同于英语作为国际交流的工具,认为三个术语可以相互替换。例如,李文新[19]认为“世界英语”“作为通用语的英语”和“全球英语”这几个术语依然把英语看作单一实体。这种表述是不准确的,早期的“作为通用语的英语”研究者把它作为单个实体描述,但是随着研究的深入,“作为通用语的英语”已不再将英语当作单一实体。汪静静和汪源[20]试图说明英国作为国际通用语的军事研究价值。虽然他们整篇文章使用“英国作为国际通用语”的术语字样,但并没有使用该术语的内涵,可以看出混淆了“作为通用语的英语”和“作为国际语的英语”的概念,以为两者描述的是同一现象。杨辉[21]虽然宣称他是在英语通用语背景下研究语言和文化的关系的,但是他并没有借助或引用“作为通用语的英语”的概念,对这一术语的理解也还停留在强调英语在世界范围的广泛使用。
五 结 语
随着经济与文化全球化的日益加快,英语的重要地位将会进一步巩固。全球英语使用者人数的增加在一定程度上也会改变英语。英语语言多元化和平等化的理念将进一步被关注,也是未来研究的发展趋势。本文提及的三个术语都反映了英语在当今世界的使用情况,其理念都具有变革性意义,引发了对英语一元标准论的讨论与质疑,一定程度上挑战了传统的英语本族语权威地位。但是它们在内涵上还存在差异,因此需要语言工作者提高认识,使用时仔细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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