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结构升级对绿色经济发展的影响
——基于省际面板数据的空间溢出分析
2020-04-24彭继增邓千千
■彭继增 邓千千 钟 丽
利用2006—2017年中国省市的面板数据,以Super SBM-DEA模型测算中国各地区绿色经济效率,并基于独立效应和联合效应双重视角,运用空间计量模型实证检验中国OFDI与产业结构升级对绿色经济发展的影响机理。结果表明:从独立效应看,中国OFDI不仅有助于提升本地绿色经济效率,还能通过空间溢出效应带动邻近地区绿色经济发展;产业结构高级化与本地绿色经济效率呈显著正相关,其空间溢出效应也会对邻近地区的绿色经济发挥积极影响;产业结构合理化对本地绿色经济效率具有显著促进作用,但对邻近地区存在一定的负外部性。从联合效应看,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联合效应对绿色经济效率具有显著正向促进作用,且这一正向作用在我国东部地区表现更为明显,意味着通过OFDI提升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是促进绿色经济发展的优选路径;OFDI与产业结构合理化的联合效应有利于我国东部地区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但该效应并不能完全消除产业结构合理化对邻近地区环境的负外部性。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自中国“走出去”发展战略提出以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OFDI)发展迅猛。据统计,2016年以前,中国OFDI一直呈指数型增长态势,2017年中国OFDI流量总额有所下降,但仍在2017年全球OFDI流量排名第三,中国早已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领头羊”和全球主要的对外投资国。中国越来越多具有比较优势的本土产业不断深入到国外清洁技术密集区,试图通过对外投资转移国内过剩产能,并消化、吸收国外先进技术,实现国内经济可持续发展。[1]显然,对外直接投资在我国绿色发展进程中正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与此同时,作为协调经济可持续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的关键路径,产业层面的结构性调整对中国绿色经济发展的影响也日益受到学术界的关注。如何利用快速发展的OFDI及日益优化的产业结构实现绿色经济发展的目标,是笔者需要探究的问题。
(一)OFDI与绿色经济
就现有文献来看,OFDI与绿色经济关系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大多数研究还集中在OFDI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上。OFDI对投资国经济增长的影响,主要通过两种途径实现:一是逆向技术和制度溢出效应,当一国试图发展研发密集型产业时,技术劣势跨国企业就能够借助技术寻求型OFDI,充分利用该逆向技术溢出,形成新的具有竞争力的产业,从而摆脱对比较优势产业发展的路径依赖,实现母国经济的跳跃式发展。[2]潘雄锋等认为中国OFDI不仅能够直接促进经济增长,还能够通过OFDI带来的逆向技术溢出以及竞争效应实现企业技术创新,进而推动国内经济增长。[3]Zhou等首次将OFDI与绿色经济发展相结合,他指出,中国OFDI确实给国内经济带来了绿色溢出效应,但由于缺乏必要的支持条件,其对国内绿色发展的作用非常有限。[4]二是投资互补效应。肖黎明、于超等学者们认为,中国企业通过OFDI,尤其是对资源丰富的国家进行投资,积极主动地参与到国际市场竞争中,能够充分利用东道国的资源、资金、技术与管理经验,获取国际分工的综合经济效益,从而带动国内经济增长。[5][6]同时,我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OFDI,也能够借助研发成本分摊、边际产业转移、要素跨国流动等机制,通过劳动力错配以及产业结构升级等传导路径,对国内绿色经济发展产生积极影响。[7]
(二)产业结构升级与绿色经济
近年来,国内外关于产业结构与绿色经济的相关研究不断涌现。研究表明,中国在工业化进程中长期忽视环境成本,并且缺乏核心绿色创新技术,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绿色经济转型压力。[8]通过产业结构的合理布局及高级化调整,有助于缓解当前绿色经济转型压力,实现经济效益与环境效益双赢的绿色发展路径。[9]胡安军等指出,高新技术产业在降能、提效、减排等方面享有极大优势,是推动绿色经济发展的重要抓手。[10]赵领娣等认为产业结构高级化对绿色发展效率的促进作用,在全国层面及区域层面均能体现,而产业结构合理化仅能够在全国层面及东、中部地区改善绿色发展效率。[11]基于空间溢出视角,李斌等、张治栋等的研究结果表明,产业结构合理化及高级化发展均有助于本地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但对相邻地区仍存在一定的负外部性,尤其对于沿江城市该消极影响更为明显。[12][13]
(三)OFDI与产业结构升级
关于OFDI对母国产业结构升级的看法,学者们莫衷一是。持有积极观点的学者们认为,通过OFDI可以将传统产业转移到国外,腾出空间以及资源发展国内富有竞争优势的产业,还能够通过调整贸易结构、获得先进技术等,助力母国产业结构迈向高级化。杨建清认为,我国OFDI对国内产业升级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但其作用效果仍然较小。[14]其中,劳动密集型OFDI较资本密集型OFDI具有更大的产业升级效应[15],并且在竞争激烈的国际环境中,跨国企业的OFDI不仅促进了本地产业结构升级,还对邻近企业形成示范效应,实现了周边地区的产业升级[16]。而持消极观点的学者们认为,OFDI可能加剧东道国和投资国重合产业之间的竞争,进而阻碍投资国的产业结构升级。Masayuki的“产业空心化”理论认为,不当的对外投资不但不会带来正向的经济效益,反倒可能引起母国的“产业空心化”,造成阻碍国内经济发展的局面。[17]尤其在新兴产业发展不足的情况下,盲目扩张制造业OFDI规模,极易造成制造业资本外流,产生“离制造化”现象。[18]
为此,笔者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从以下两个层面进行补充:(1)梳理并总结既有文献,系统分析中国OFDI、产业结构升级作用于我国绿色经济效率的机制,以期进一步厘清我国绿色经济增长的驱动路径;(2)基于独立效应和联合效应,从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合理化双重视角构建空间计量模型,探讨OFDI与产业结构升级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
二、作用机制及研究假设
(一)OFDI与绿色经济
中国OFDI具有“二元性”特征,既包括对发达国家的逆梯度OFDI,又包括对发展中国家的顺梯度OFDI。[19]一方面,技术进步是一国经济增长的关键因素,中国向发达东道国进行对外投资的过程中,通过技术寻求型OFDI获取逆向技术溢出,不断学习、消化、吸收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及管理经验,提升母国企业的生产效率和技术创新能力,为高技术产业提供资金以及技术支持,从而实现绿色经济发展;另一方面,通过向发展中国家开展顺梯度OFDI,将国内具有高污染、高耗能特性的“夕阳产业”转移出去,不仅能够释放国内劳动、资本等生产要素,为具有潜力的产业提供发展空间,还能直接减少母国的污染排放,从而助力国内绿色经济增长。同时,由于OFDI对高技术产业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会在地区间溢出,对邻近地区的绿色经济产生正向影响,从而使得OFDI显现出正向的空间溢出效应。[20]鉴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1:中国OFDI能够推动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且通过空间溢出效应促进邻近区域的绿色经济效率提升。
(二)产业结构升级与绿色经济
产业结构升级主要体现在产业结构高级化及产业结构合理化两方面。首先,在产业结构水平由低级至高级变化的过程中,产业结构遵循产业优势地位由第一产业逐渐向第二产业、第三产业依次递进,产业类型由劳动、资本密集型产业逐渐向技术、知识密集型产业转变,传统的高能耗、低产能、高污染的产业逐步被高附加值、高收益及低污染的新兴产业所替代。据此,产业结构高级化发展将促进母国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其次,产业结构合理化调整通过产业转移等效应能够加快资源要素的配置效率,增强关联产业投入产出结构的耦合程度,在合理利用资源的基础上深化污染治理工作,进而推动经济的集约化及可持续发展。最后,由于产业间竞争示范效应的存在,使技术在各区域间扩散,对邻近区域的产业结构高级化产生正向影响,从而推动邻近区域的绿色经济发展;而在进行产业结构合理化调整的过程中,将部分高污染的边际产业转移至邻近区域,又会加剧邻近区域的环境污染,因而可能对邻近区域绿色经济效率产生负向影响。鉴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产业结构高级化不仅能够促进本地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还能对邻近区域绿色经济效率产生促进作用。
H3:产业结构合理化能够有效促进本地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但对邻近区域绿色经济效率将产生抑制作用。
(三)OFDI、产业结构升级与绿色经济
对外投资不仅直接影响宏观经济的运行状况,还通过产业结构调整对国内绿色经济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一方面,OFDI通过获取的逆向技术溢出推动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促使产业结构向高级化发展,而产业结构高级化带来的“结构红利”,又将进一步促进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其中每个过程都会伴有技术向邻近地区的扩散,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邻近区域的绿色经济。另一方面,当跨国企业进行对外投资时,不仅能够将高污染产业向国外转移,还能够通过上下游产业间的供求关联、技术关联或产业内的示范效应与竞争效应等,以主动或倒逼形式推动母国产业结构合理化调整,进而推动母国绿色经济发展。理论上,通过OFDI将边际产业转移至国外,而并非向国内的邻近区域转移,能够降低本地产业结构合理化对邻近区域的负外部性,从而使得两者的协同作用机制有利于邻近区域绿色经济的发展。鉴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4: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协同作用能够对本地及邻近区域的绿色经济产生正向影响,促进全域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
H5:OFDI与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协同作用能够对本地绿色经济产生正向影响,同时缓解对邻近区域的负外部性,产生正向空间溢出效应。
三、模型设定与变量说明
(一)模型构建
为了考察中国OFDI、产业结构升级与区域绿色经济效率在地理空间上的集聚分布情况,笔者将借助空间杜宾模型,依次验证在纳入空间因素的情况下,OFDI、产业结构升级对绿色经济效率的作用。因此设定OFDI、产业结构升级独立效应的空间计量模型如下:
以及OFDI与产业结构升级联合效应的空间计量模型如下:
其中,GEEit、OFDIit、TSit、TLit分别表示i地区第t年的绿色经济效率、对外投资存量、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标,Xit为控制变量,包括外商直接投资(FDIit)、人力资本存量(HCit)、城镇化水平(URit)、环境规制强度(ENVit)以及经济发展水平(GDPit),以分别检验地区外商投资、人力资本积累、城镇化等因素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
(二)绿色经济效率的度量
对于经济效率的测算,借鉴Tone[21]的做法,采用Super SBM-DEA模型对绿色经济效率进行测算,该指标构建主要涵盖三个方面:投入、期望产出以及非期望产出。其中,投入方面又可分为劳动、资本和能源三种投入,分别以年末就业总人数、资本存量、能源消费总量来表示;期望产出方面以地区生产总值表示,非期望产出则以工业废水、工业SO2、工业烟(粉)尘排放量以及工业固体废弃物产生量表示。由于资本存量不可直接获取,借鉴单豪杰的做法,采用永续盘存法估计而得,折旧率取10.6%。[22]
(三)核心解释变量
对外直接投资(OFDI)。考虑到数据稳定性以及OFDI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具有滞后性,笔者选取各省市OFDI存量表示对外直接投资水平,并依据每年美元兑人民币的年平均汇率进行换算,再通过GDP平减指数调整为以2006年为基期的不变价格。
产业结构高级化(TS)。产业结构高级化反映的是通过技术创新促使产业结构由第一产业逐渐向第三产业深化的过程。笔者借鉴付凌晖的做法对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进行测度。[23]首先,以三次产业占GDP的比重构造向量x0=(x1,0,x2,0,x3,0),其次,分别计算x0与第一、第二、第三产业向量x1=(1,0,0),x2=(0,1,0),x3=(0,0,1)的夹角θ1、θ2、θ3:
最后,利用公式计算获得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TS值越高,代表该地区产业结构越高级。
产业结构合理化(TL)。产业结构合理化衡量的是三次产业之间结构转换能力以及资源要素的利用效率。参照于斌斌的做法,以泰尔指数的倒数来衡量。[24]
其中,Y为各产业生产产值,L为就业人数,t为年份,i为地区,j为产业,n为产业部门数。TL值越大,代表该地区的产业结构越合理。
(四)控制变量
外商直接投资(FDI):FDI水平采用实际利用外资按历年人民币汇率的平均价格折算而得。
人力资本(HC):采用各地区平均受教育年限来测度。
城镇化水平(UR):选取地区城镇人口数与年末人口总数之比表示。
环境规制强度(ENV):采用污染治理投资额占地区GDP之比来表示。
经济发展水平(GDP):以地区生产总值来表示,并以2006年为基期消除通货膨胀的影响。
(五)数据说明
考虑数据的可获得性,笔者以2006—2017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除西藏、中国香港、澳门和台湾外)为研究窗口。其中,对外直接投资数据来自历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其他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及国泰安数据库。为了降低异方差问题给回归结果带来的偏差,笔者对所有变量进行取对数处理。
四、实证分析
(一)OFDI、产业结构升级与绿色经济效率的空间相关性检验
变量存在空间相关性是使用空间计量模型的基础,根据全域Moran’s I指数的计算公式,笔者以我国30个省市为空间单元,以对数形式的绿色经济效率(lnGEE)、中国OFDI存量(lnOFDI)、产业结构高级化(lnTS)和合理化(lnTL)指数分别作为观测值,使用邻接权重矩阵,测算各变量在2006—2017年间的全域Moran’s I指数值,结果如表1所示。2006—2017年间我国lnGEE、lnOFDI和lnTL的全域Moran’s I指数值几乎均显著为正,说明我国绿色经济效率和产业结构合理化在全域范围内均存在显著的空间正向自相关,具有全域范围内的空间集聚特征。而部分年份产业结构高级化的Moran’s I指数值不显著,表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空间相关性较其他变量更弱。
为进一步明确我国绿色经济效率存在的空间相关性,分别做出2017年lnGEE、lnOFDI、lnTS以及lnTL的Moran散点图(见图1)。总体来看,各变量散点主要集中在一、三象限,具有明显的H-H集聚和L-L集聚特征,再一次说明我国绿色经济效率、OFDI、产业结构升级均呈现出正向的空间相关性。
表1 Moran’s I指数检验
图1 2017年lnGEE、lnOFDI、lnTS和lnTL的Moran散点图
以上分析表明,中国OFDI、产业结构升级、绿色经济效率的全域空间关联以及局域空间关联均较为显著,这意味着地理空间因素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中国OFDI与产业结构升级发挥绿色增长效应。因此,为了更好地探究OFDI、产业结构升级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机制,避免因忽略空间效应带来的偏差,笔者将采用空间杜宾模型分析省际OFDI存量、产业结构升级与绿色经济效率的作用关系。
(二)邻接权重矩阵加权的空间杜宾模型回归
根据LeSage的观点,空间杜宾模型(SDM)能够研究全局域空间溢出效应,拥有最好的实际应用价值[25],并且考虑到研究对象是连续的时空数据,采用固定效应模型会比随机效应模型更优。[26]因此,笔者在邻接矩阵的基础上,采用固定效应的空间杜宾模型进行估计,结果如表2。
从表2可知,空间自相关系数ρ(rho)均在1%或5%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绿色经济效率存在明显的空间依赖性,即邻近地区的绿色经济发展会对本地绿色经济产生积极作用。
在模型1至模型4中,OFDI、产业结构高级化、产业结构合理化以及交互项对本地区绿色经济效率的系数均为正数,且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各个变量对本地区绿色经济的发展均发挥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其空间溢出效应显示,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联合效应存在显著正向空间溢出,但产业结构合理化存在负向空间溢出。由于SDM模型的估计系数仅能够初步说明方向及显著性,并不能完全准确的评价各变量影响的大小。为更好地比较各变量的影响效果,需要采取偏微分分解方法对其进行效应分解,结果如表3和表4。
表2 空间杜宾模型估计结果
表3 模型1及模型2的空间效应分解结果
表4 模型3及模型4的空间效应分解结果
表3中,从独立效应看,模型1和模型2中,OFDI的直接效应分别为0.102和0.083,说明中国OFDI与绿色经济之间呈现出显著的正相关关系。OFDI的间接效应也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意味着中国OFDI发展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已经形成正向激励关系。一地区通过对外直接投资活动掌握的技术、知识较容易在相邻地区间扩散,从而为相邻地区绿色经济发展提供一定的技术支持。这一点与假设1相符。对于产业结构高级化而言,其直接效应显著为正,间接效应为负但并不显著。与此同时,产业结构合理化的间接效应也为负,说明产业结构高级化及产业结构合理化对绿色经济效率的作用都仅限于本地区,与假设3相符,但与假设2中产业结构高级化存在正向的空间溢出效应不相符。可能的解释是:虽然各地区通过对外投资获取了东道国的部分技术溢出,但在国内各省市企业之间却因为缺乏有效地合作或信息交流,导致知识在国内流通受阻,从而阻碍了产业结构高级化对邻近地区绿色经济发展作用的发挥。而一地区在产业结构合理化调整的过程中,往往倾向于将过剩的产能转移至邻近地区,从而对邻近地区的绿色发展产生负向影响。
从联合效应看,根据表4所示结果,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联合效应的直接效应为0.058,且通过1%显著性水平。说明在对外投资规模逐步扩大的过程中,我国在海外获取的创新技术,能够推动国内产业结构高级化发展,产业高级化所带来的“结构红利”又进一步对本地绿色经济效率产生积极的促进作用。其间接效应显示,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联合效应和绿色经济效率呈正相关关系,印证了假设4。对外直接投资产生的逆向技术溢出推动了本地区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发展,同时通过技术辐射作用,对邻近地区的产业结构高级化产生积极影响,借助产业关联效应和竞争效应提升邻近地区产业结构水平,从而为邻近地区的绿色经济提供动力。OFDI与产业结构合理化联合效应中,直接系数与间接系数均为正,说明OFDI与产业结构合理化联合效应通过直接及间接传导机制对绿色经济效率起到积极影响。企业借助对外投资行为,将过剩产能以及污染产业向海外挤出,而不再向周边地区转移,进而缓解产业结构合理化对相邻地区绿色经济的负效应。
从控制变量看:外商直接投资(FDI)对绿色经济效率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均为正,但直接效应的影响较小且不显著。人力资本间接效应显著为负说明人力资本通过间接传导对相邻地区的绿色经济效率产生了负向影响,究其原因在于人力资本水平高的地区将吸引邻近地区的人才聚集,导致邻近地区人才流失,从而阻碍邻近地区绿色经济发展。城镇化水平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呈显著正相关关系,说明在提升资源利用率及污染治理水平上,城镇享有规模效应及技术优势,有助于提升绿色经济效率。环境规制强度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均为负,说明政府的环境规制行为并没有给绿色经济发展带来积极效应。经济发展水平与绿色经济效率存在正相关关系,发达的经济体为绿色经济发展提供强有力的金融支持。
(三)分样本空间杜宾模型分析
考虑到中国对外投资发展不平衡的现实情况,笔者将全国30个省市按照东部和中西部地区划分并进行分样本回归,以验证中国OFDI、产业结构升级对国内绿色经济效率影响的区域异质性,回归结果如表5。
从分样本回归结果看,中国OFDI、产业结构升级对绿色经济效率的作用路径及其作用强度在区域层面的确存在明显差异。首先,就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联合效应而言,其对东部地区的绿色经济效率均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并且存在明显的空间溢出效应,而对于中西部地区,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这一促进作用明显减小,且不显著。一方面,由于我国东部地区的投资总量具有绝对优势,另一方面,OFDI通过逆向技术溢出等效应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过程中,对于人才及资金的需求较大,我国东部地区又具有相对优势,在双重优势下,使得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联合效应对绿色经济发展的作用效果更明显。其次,就OFDI与产业结构合理化联合效应而言,东部地区直接效应表现出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而中西部地区弹性系数为0.007,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在我国中西部地区,由于存在经济、区位、金融条件等方面的约束,OFDI尚未发挥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积极作用,[16]因此OFDI与产业结构合理化的联合效应在我国中西部地区,并未达到推动绿色经济发展的效果。OFDI与产业结构合理化的空间溢出效应在中西部地区为负,表明在我国中西部地区,OFDI与产业结构合理化的联合效应还不足以完全消除产业结构合理化对邻近地区的负外部性。
表5 分样本空间杜宾模型回归结果
(四)稳健性检验
在探讨OFDI、产业结构升级与绿色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时,模型设定中不可避免测量误差或是会受到内生性问题的影响。因此,笔者分别通过替换变量以及构建动态空间杜宾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6所示。模型5至模型8为通过OFDI流量指标替代OFDI存量指标进行估计,模型9至模型12为动态空间杜宾模型的估计结果。总体而言,表6中各变量对绿色经济效率的作用方向和显著性未发生太大变化,因此认为以上估计结果是稳健的。
五、结论及启示
笔者利用中国2006—2017年30个省市的面板数据,基于区域空间关联性视角,借助空间杜宾模型从全国层面、地区层面系统地分析中国OFDI及产业结构升级对绿色经济效率的直接影响与空间溢出效应。主要结论如下:从独立效应看,我国OFDI、产业结构高级化及合理化对绿色经济效率均产生了直接且显著的正向影响,其空间溢出效应表明,OFDI显著为正,产业结构高级化不显著,而产业结构合理化显著为负。从联合效应看,就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交互项而言,中国OFDI能够与产业结构高级化产生协同作用,显著促进本地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并且能够通过显著的正向空间溢出效应,促进邻近地区绿色经济的发展;就OFDI与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交互项而言,OFDI会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产业结构在整体上的合理化程度,并对本地区绿色经济效率产生积极作用,其对邻近地区绿色经济效率作用不显著。从区域异质性看,在东部和中西部地区,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联合效应对本地绿色经济效率均已形成正向激励作用,且东部地区作用效果远大于中西部地区。OFDI与产业结构合理化的联合效应表明,其对东部地区的绿色经济能够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对中西部地区作用则不明显,且在东部地区其间接效应为正,中西部地区间接效应为负,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在东部地区通过OFDI能够较好地缓解产业结构合理化调整对相邻地区产生的负外部性。
表6 稳健性检验的结果
基于上述研究结果,为协调中国OFDI与产业结构升级对我国绿色经济的推动作用,笔者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一是加大对发达国家的逆梯度对外直接投资力度,发挥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正外部性。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联合作用显著利于当地绿色经济发展,且对邻近地区绿色经济也能发挥有效作用。一方面,由于针对发达国家的技术寻求型OFDI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最为明显[27],因此,中国应加大对发达国家的技术寻求型OFDI,获取更多的创新技术以发挥OFDI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联合效应对当地绿色经济的促进作用;另一方面,积极鼓励全国各地区企业之间进行跨区域间的研发合作,加快产业结构高级化在全国范围溢出,尤其需要利用东部地区的技术、人才优势,在发展本地绿色经济的同时加强与邻近地区的交流,推动邻省绿色经济增长。
二是引导对发展中国家的顺梯度对外直接投资,缓解产业合理化的负外部性。各政府部门应制定相关政策,积极引导高污染产业集聚的地区与资源较丰富但发展水平较为落后的发展中国家进行对外投资,从而缓解边际产业向中国其他省市转移带来的负面影响。尤其对于整体对外投资规模较小且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较低的中西部地区而言,政府应提供一定的融资优惠,减少贸易及投资壁垒,积极引导这些地区通过对外投资,将不具有比较优势的边际产业有序转移至国外,有效扭转中西部地区OFDI与产业结构合理化的联合效应对绿色经济效率的不利局面。
三是鉴于外商直接投资能够显著提升绿色经济效率,故政府应合理引进外资,有针对性地选择高质量、高收益、低污染的外资企业,充分利用优质外资提高国内生产技术,助力经济高质量发展。继续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既要注重城镇化过程中的资源集约化利用,还要加强人口城镇化过程中的环保意识,实现绿色经济发展。虽然目前环境规制强度不利于绿色经济发展,但不能因噎废食,政府应更加重视污染的源头治理,加大污染企业技术创新投资补贴,从根本上缓解环境污染问题,推动经济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