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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知识分子的三种精神状态
——评叶炜“转型时代三部曲”

2020-04-18刘卫东张永禄

文艺评论 2020年4期
关键词:万象知识分子都市

○刘卫东 张永禄

从“乡土中国三部曲”到“转型时代三部曲”,叶炜的小说创作转向聚焦进入城市和体制的知识分子群体,书写了他们内心不同的焦灼状态,分别呈现出了焦虑者、流浪者与迷失者等三种不同的精神症候。《踟蹰》的主人公陈敌、《天择》的主人公牛万象、《裂变》的主人公史真,都是时代转型期城市化过程中有代表性的知识分子形象。具有话语权的史真拥有专家的威望与行业内的声誉,却在体制与人性面前失语;在情感与职场游刃有余的陈敌选择逍遥的方式面对机制,却始终无法在大都市明确自己的生存根基;而作为高校行政系统一员的牛万象,其充沛的情欲与焦躁的精神状态,蕴涵的则是肉身与精神割裂的隐喻。

从当代长篇小说中知识分子群体书写的脉络观察,对该群体的书写一向具有鲜明的阶段性、时代性和多样性,在文学叙事中“知识分子形象不断被修改、变异和调整,实现身份的转换,显现错综复杂的文化形态和类型”①。叶炜笔下的人物也同样呈现出了这种复杂性,“他们不再是优越的启蒙者或明道救世的智者”②,而是更多地置身于身体欲望、情感焦虑与精神失落交织的困境之中。从这个层面来说,叶炜的书写,一方面是作者对当下知识分子处境的深入发掘,一方面也在试图塑造新的知识分子形象,聚焦转型时代知识分子群体的焦灼精神状态。

一、流浪者:超越与救赎的困境

《踟蹰》的主人公陈敌来自于苏北鲁南,进入大学后与乡下妻子离婚,寻求在体制与城市里扎根,这是当代小说中常见的人物设定。不过,其叙事的重心与20世纪80年代小说“上城”的书写模式相比已经出现了明显变化,③转而聚焦都市与体制内生活。乡村伦理对陈敌这样转型时代的知识分子已经不构成压力,他与乡下妻子离婚几乎没有犹豫。他目标明确,要摆脱旧的家庭和背后的乡土世界,找到理想的城市去生活,乡村伦理叙事与家庭矛盾不再是叙述的重心,乡村风景逐步向城市景观切换,体制与城市成为他们主要的栖身之地。

在叶炜的叙事中,乡村叙事与城市书写不再是矛盾体,知识分子由乡村逐步向都市移动,他们拥有相对完整的乡村生活经验,但已经明确转向都市生活。叶炜对苏北鲁南乡村的书写、城市里小吃街、金鹰商场的描绘其实正是陈敌这样的知识群体生活的两个重要世界,它们是平行又相互渗透的日常空间。尤其是金鹰商场,不仅是陈敌等人日常生活喜欢去的地方,也是陈敌乡下的前妻红颜和新的爱人购买戒指的地方。作为城市化标准化产物的金鹰商场,是衔接和平衡苏北鲁南乡村、小城和南京三个地域的焦点,陈敌的女友郭聪从这里购买芭比娃娃送给他的女儿;红颜和卡车司机在这里挑选戒指作为新的开始;而陈敌和郭聪也把金鹰商场作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20世纪90年代都市文学中经常出现的“站在乡村立场质疑直至批判城市”,以及基于“进城”与“返乡”对立模式的叙事正在逐步消解。④

显然,新写实小说中常见的日常生活场景的书写在这里部分地得以延续,但已经换了一种方式,它们不再是折磨知识群体自尊的烟火世界,而是满足他们肠胃,让他们放松,使他们重新对未来充满乐观的想象。这种“日常生活叙述的正常化和普及化,首先带来的变化是,作家把关怀社会的目光转向了关注人心和人性,把侧重揭示社会问题和进行历史与价值的评判的主题转向了叩问人性的主题”⑤。在这种情况下,陈敌等知识分子直接面对的不再是日常生活的困顿,而主要是时代转型期城市与乡村的消长、肉身的焦渴与精神的空前困顿交织造成的新的压力。他的挣扎多是源于转型时代的人性问题以及他对自己的认同的焦虑,这使得他的精神无法获得安顿,“踟蹰”是对这一形象最好的概括。

陈敌的“踟蹰”形象说明,知识群体如今已经很难从乡村世界中获得灵感与安慰,他们只是更多地反复徘徊在两者之间,乡土世界的诗意和都市社会的运转模式,暂时都不是他们真正愿意接纳的。正如作品中所言,这里存在“两个城市。两个女人。两种风格。两种心态。两种分裂”⑥。陈敌要做的是在这个分裂的状态中生存下来,在这分裂中愈合,做一个精神上的流浪者。陈敌切断与乡下妻子红颜的婚姻关系,离开苏北鲁南乡土的生活,新生活的门票他已经拿到了,但是什么是他想要的新生活则是模糊的。用陈敌自己的话来描述,就是“身体在城市,精神在乡村,灵魂在路上。”“被悬挂在人生的困境当中,回不去,也进不来。”⑦这正是流浪者的痛苦所在,它需要在城市化的过程中不断消化,不断自我确认才能完成。

作为流浪者的文学形象出现,陈敌与挣扎在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徘徊者不同,他已经完成过渡,在城市立足,身体已经适应了这个城市的饮食和法则,只是精神尚未生根,他的行为和选择有着内在的社会逻辑,他的形象根基在于时代转型期的特有背景。流浪者的形象塑造背后是乡村叙事与都市叙事和一种不同于新写实主义小说传统的知识群体的生存描摹。身份、血缘与性别问题暂时隐匿,他们置身于乡土叙事与都市叙事对身体与新感觉推崇的“结合部”。乡村世界与民间的原始力量已经无法转化为知识群体的诗意,无法有效构成支撑他们生存的精神资源,“苦难体验”也不再是自我实现的核心资源,⑧虽然乡土世界的食物和长期农业生活形成的习惯仍在,但是其中的相互依存的关系已经接近断裂,乡土世界不再是知识群体的桃花源。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踟蹰》的章节架构和目录设置,借鉴了大量的传统小说叙事的形式,这些具有典故的目录,本身构成了一种隐喻和对主人公生活状况的观照。目录中的“贤者避其世”“借问游方士”,“陈雁南”作为超越于纷争之上的形象存在,某种程度上是陈敌的倾诉对象以及心理顾问。例如,陈雁南所言,“我们的痛苦还在于我们自己都生活在桃花源里,而这个桃花源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个桃花源不是纯粹的乡村,也不是纯粹的城市,而是乡村和城市的合体”⑨。并进一步指出,“其实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痛苦,这是一代人的痛苦”。这种叙事手法转化了传统小说叙事中人物的充当指导者、引路者角色的智者,从小说类型学的层面上观察是一种新的尝试,也是叶炜《福地》等著作在叙事层面探索的接续。

二、迷失者:人性与权力的变奏

《裂变》以主人公川城大学教授史真为焦点,多角度书写知识分子的科研、性情、日常生活,揭开了高校知识分子体制内生存的立体景象。与三部曲的其他两部作品的主人公相比较,史真作为一位典型的高级知识分子,在学院内和专业领域都具有一定的话语权,并非典型意义上的弱势者,属于成功人士,关心科研、形象良好且具有一定的威望。史真的精力大部分集中在科研上,知识构成了他的话语权基础,也是他与外在世界的一道屏障,用来保护自己。他并非不了解一直的运作规则,在会上被问及投毒用的毒料会不会来自他负责的实验室,他能够“字斟句酌”;另外,对于项目负责人江防虽然看不惯,但也并不拒绝“人情世故”,很少从道德制高点或话语权角度加以批评,而是表示可以理解。

史真的形象特殊性在于,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用他的知识、话语权和性格上的超脱,在家庭、体制和个人精神世界之间艰难地建立起了一个平衡状态。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史真,固然有自己的伦理观念,但是他也不拒斥现实情况,而是愿意与他者、生活直接对话。他对自己的博士生王华与国外专家的私人情感、部门里项目负责人江防的生活作风与投机虽然不认同,但却可以理解他们。史真与王华、江防等人的相处策略,正是身体的物质性、情感性和符号性之间和解的一种隐喻。这是叶炜作品中人物处境的一种值得注意的平衡状态,也是“70后”小说家创作的这种心态“与社会氛围、文学潮流以及内心世界是和解的,与文化市场也是和谐而非断裂的关系”是大体对应的。⑩

20世纪80年代小说叙事中困扰知识分子的情欲问题,在史真这个阶段也已经不再构成难点,史真的身体也不像传统叙事中的孱弱、抽象、羞怯,而是可以有所自如。在文学史的知识分子形象中,他们真正地拥有了自己的“身体”,而不仅仅是日常生活的物质基础。史真的形象特点在于,他是一个可以直面身体问题的人,教条化、情色化和消费社会商品化的身体话语都被区分开了,他所拥有的是世俗生活中的正常的身体。这是叶炜书写中值得肯定的地方,他的笔下知识分子的身体不再是消费对象、隐匿的或被规训的,而是日常生活中有着正常欲求的身体。

显然,叶炜也努力实现对知识分子身体书写的日常化、正常化。他们从乡土世界走出来,进入大都市与体制,经过时代浪潮的冲击,到了转型阶段,启蒙、革命与先锋叙事中的那种激烈的、拼命的身体状态没有了,感性的、自然的身体出现了。在这里,叶炜展现的是对知识分子身体描写的去极端化、去神秘化,拒绝物质与精神、世俗与高雅的机械化的叙事模式。在作品中,身体成为一种沟通的媒介,沟通、交换与和解,都是通过身体进行。身体的意义并没有被置于情感之下,或者某种乌托邦想象的对立面。

不过,叶炜在《裂变》中的书写,对都市景观的书写与表现尚没有充分展开,作为城市经验构建与都市现代性体验的一部分,史真在这个方面处于匮乏状态。都市景观作为当代都市文化的两大基本形式,是知识分子城市生活场景的关键构成,“锻造了人的新的生存经验,人们感受着新的生存经验。人和都市交流经验,既会改变都市,也会改变人本身”⑪。但就主人公史真而言,他的都市体验和相关的景观书写都相对少,这与基于苏北鲁南畅快淋漓的乡土习俗、饮食书写对比还不够充盈。不过,这也说明从乡土叙事向都市书写迁移过程的复杂,涉及到题材、观念等多方面的变化。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一方面叶炜力图在既有的学院知识分子叙事的传统中寻求新的形象构建,基本摆脱了男女主人公关系设定常见的“启蒙和被启蒙的特点”⑫,另一方面也没有为了构建人物而刻意地制造悲剧,这其实更接近真实。问题在于,史真面对复杂的人性、僵硬的体制,他要做的也仅仅是换一个地方,对他来说出走“是保持自我灵魂崇高的一种有效方式”,继续扮演“出走者形象”⑬。但是,换一个环境,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他看似拥有精致的生活,但缺少对自身处境和真正的审视。史真在作品中更接近时代转型的观察者、亲历者,还不是批判者和构建者、思考者。在叶炜的叙事设定中,“知识分子对自身思想活动以及群体内部系统不断批判与反思”也亟待展开,⑭如何进一步聚焦知识分子“复杂环境中的精神成长”,⑮则是值得期待的。

三、焦虑者:肉身与精神的躁动

在时代转型三部曲的叙事逻辑里,身体欲望对于知识分子群体而言,与物质消费基本类似,欲望和情感表达的障碍已经不再是问题。纵观三部曲,在《天择》这部作品里,身体的焦虑、狂欢都呈现出特有的力度,情欲书写构成了这部作品的重要内容。主人公牛万象从小城的一所大学进入更大城市的大学里做行政,他对行政机制既充满期待也倍感倦怠,关于他的情欲书写与体制内的纠结经历构成了这部著作两个交错的脉络。情欲似乎成为牛万象自我救赎的选择,面对升迁失利它诉诸身体欲望来化解郁闷,牛万象春节回乡充满焦虑,从家里赶到小城的学校找到从前的女朋友谭薇,还是通过情欲来缓解焦虑。情欲替代乡愁与油盐柴米,成为知识分子体制内寻求自我认同的关键词。

问题在于,我们看到牛万象和陈敌的欲望表达似乎有了某种模式化,这也许不是叙事意义上的模式化,而是知识分子群体无意识地面对欲望和身体的焦虑表征。身体欲望聚焦了他们的痛苦、焦躁和亢奋,成了他们对抗压力与分裂的资源。从这个视角出发,才能看到作品中的身体书写的内在逻辑。对于牛万象来说,情欲是一种日常生活的关键组成部分,也是他思维模式中重要的影响因素,成为他观察权力、知识之间关系,洞察人际关系背后运作规则的起点。牛万象的焦虑、喜悦和恐慌都在身体的欲望中得以表达和阐发,可以说,这既是生理层面的,也是精神乃至生存意义上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牛万象的情欲正是知识分子面对焦虑的表征。身体情欲包含了对自我的审视,也隐含了对现实的一种规避。

对牛万象的情欲书写,如果放到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当代小说的叙事传统中观察,对知识分子的这种焦虑并不难理解与阐述。叶炜对牛万象身体书写既包含了生理层面的,也有心理层面和无意识层面的表现。重要的事件中,身体书写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它不再是简单的生理行为,而是存在的一种需求。同时,身体书写也是小说叙事展开的关键点,矛盾的聚焦点。也正是在这个层面,他们的欲望表达变得异常复杂,比更早时期知识分子们的欲望叙事有更多的特点。

相对早期贾平凹笔下的“庄之蝶”,到现今叶炜塑造的“牛万象”,知识分子的身体书写因社会语境、价值观念的变迁,呈现出很多不同的特点。以对牛万象的欲望书写为例,虽然情欲中依然有着不安和焦躁,但大体上我们看到的是性的日常化、自然化、人性化。经济高速发展时期小说叙事中对身体消费的那种急切与极端在这里有了变化,身体获得了新的处境。身体不再频繁地与道德伦理、个性抗争联系。身体作为“社会构建的产生”⑯,在转型期也因此获得了不同的境遇。同样,牛万象和叶晓晓、谭薇之间的欲望也不再是“自我消解、自我分割、自我梳理”⑰,而是变成寻求认同、渴望自我,这是与新生代的身体书写明显不同的地方。在牛万象这里,“身体就是一个自然的我和直觉的主体”⑱。这是叶炜三部曲大量的身体书写的潜在意义。不过,问题在于知识分子群体的生理、心理和精神复杂问题也并不是身体书写本身能够涵盖的,都市叙事更为复杂的维度还需要作家们继续探索,这与都市经验的表现方式和叙事策略的不断成熟关系密切。

最后,在小说的叙事视角层面,作者通过事物的视角来进行书写,这种叙事具有相当的灵活性。这种不断切换的方法,以第三人称的方式叙述,不断切换叙述者和叙述视角,语调有时候显得冷峻,有时候又显得幽默、滑稽,这种叙事手法使得作品呈现的场景很有立体感,传递出办公室、机关大楼等机制组成部分之外特有的心理氛围,使得小说呈现的人物心理、精神氛围都具有深刻的复杂性。这一特点可以说延续了乡土三部曲中《福地》采取天干地支纪年方法与《后土》以二十四节气为叙事框架的探索精神。这一方面是叶炜的一种文体层面的长期探索意识,一方面也是中国当代小说家立足于中国叙述传统寻求新的中国资源实现创作层面突破的精神体现。

结语

以苏北鲁南与“小城”和南京作为叙事空间,叶炜的转型时代三部曲聚焦知识分子群体的现实生活,剖析其内在的焦虑及苦闷,对他们的精神状态有着透彻的观察与梳理,试图在当代小说“整体性的农耕书写特征、整体性的启蒙叙事、革命叙事困境”⑲中进一步呈现当代知识青年的精神状态。叶炜一方面让我们看到了移居城市的知识分子内部精神状态的复杂性,一方面也尝试呈现这些精神状态背后的根源,“流动性和不确定性是这些新移民最大的特征,他们的焦虑、矛盾以及不安全感是最鲜明的心理特征”。

叶炜的转型时代三部曲,虽然主人公不同,但是叙事背后都是围绕权力、欲望、情感和人性这四个维度,立足于知识、体制这一现场展开叙事,以此“拷问一代知识分子的灵魂世界,书写一代知识分子的光荣与梦想”⑳。这些叙事的过程中,城市化、体制化、科层化构成了三部曲潜在的话语场。三位主人公一致的行动逻辑正是基于转型时期从苏北鲁南这一空间向新的城市空间进发,寻找新的生存根基。

显然,就当代小说叙事的主题而言,“文学之中乡村与城市的痛苦博弈早在八十年代初期就开始了”㉑,很长时间以来,“都市文化一直是他者,悲伤的乡愁使都市他者化,很多时候,它被建构和表述为匮乏、糜烂、退化、失禁的汇集地”㉒。而在叶炜等当代作家的作品中,这种对立关系正在继续被拆解,城市不再是他者,或者异乡,而是牛万象等知识分子们安身立命的新的空间。他们作为转型时代的知识分子,内心没有20世纪80年代知识分子那种冲动和过激,不会把乡土世界作为自己的诗意桃花源,不善言辞、疏于交际,为柴米油盐耗尽心力的形象已经基本不再。由此,身体书写在话语层面上也不再被诟病为色情化、或归为道德话语的对立面。但是,问题在于,他们的身体空前地放松,肠胃也远离了饥饿,精神状态却也异常地焦灼。牛万象深知人际关系和权力的复杂,陈敌尤其了解商业交易的基本规则和技巧,史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人翻脸,都是这种逻辑的体现。他们也并没有走向犬儒化的极端,而是异常清醒的焦虑者。他们的知识和思考能力可以清楚地看到现实世界的运转逻辑,但是却无法彻底投向这个世界。

总体来说,叶炜对知识分子的当代处境、心理状态和精神困境勾勒相当清晰,塑造了三种各有特色的人物形象。小说也隐约表现出了一种新的思考,暗示了乡土与城市,精神与肉身彼此之间不再是截然对立,也暂时没有固定的、明确的精神资源可以支撑这些知识群体。但是,应该注意的是,在这个三部曲中资本因素尚处于缺席的状态。尤其是当前从乡土书写向城市书写过渡的当代作品中,“城市生活最深层的东西还是一个隐秘的存在,最有价值的文学形象很可能没有在当下的作品中得到表达,隐藏在城市人内心的秘密还远没有被揭示出来”㉓。此外,如果对当代知识分子的描写“仅流于学院政治、人格沉沦等表象的揭发,在知识分子叙事的特质和超越性方面,显然有所不足”㉔。最后,尤其是值得指出的是,牛万象和陈敌在情感上对小城市的依赖,史真对新的环境的期待,也许是这群知识分子共有的一种心态,希望通过环境的置换,暂时从高度发达的大都市里退出,进入中小城市寻找自己的桃花源,可以说是他们的一种潜意识的共识。也许,这些问题都需要在转型中慢慢地化解、讨论。

①程光炜《关于50至70年代文学中的知识分子形象》[J],《文学评论》,2001年第 6期,第 65页。

②孟繁华《21世纪初长篇小说中的知识分子形象》[J],《文艺研究》,2005年第2期,第5页。

③张屏瑾《改革开放文学四十年:城市经验与书写的形成》[J],《江苏社会科学》,2018年第5期,第54页。

④张立群《文化互动与空间转向——论1990年代以来的“都市文学”》[J],《学术界》,2011年第10期,第234页。

⑤贺绍俊《当代小说从宏大叙述到日常生活叙述》[J],《文艺争鸣》,2018年第12期,第48页。

⑥⑦⑨叶炜《踟蹰》[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第256页,第190页,第192页。

⑧易晖《“我”是谁——新时期小说中知识分子的身份意识研究》[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27页。

⑩陈国和,陈思和《中年写作、常态特征与先锋意识——关于“70后”作家的对话》[J],《文艺研究》,2018年第6期,第87页。

⑪谷鹏飞《都市景观与都市文学——当代都市文化的二元想象》[J],《西北大学学报》,2010年第 2期,第56页。

⑫刘秀丽《学院知识分子的精神荒芜与道德坚守——从〈围城〉到〈应物兄〉》[J],《当代文坛》,2019年第 4期,第91页。

⑬戴海光《救赎:20世纪90年代以来小说中的大学知识分子形象》[J],《江西社会科学》,2018年第3期,第111页。

⑭文军、林茂《知识分子:一个概念的社会学考评——基于“德雷福斯事件”的话语权分析》[J],《学术月刊》,2018年第7期,第70页。

⑮刘阳扬《近期几部长篇小说中的知识分子形象研究》[J],《当代作家评论》,2018年第3期,第19页。

⑯⑰葛红兵《中国文学的情感状态》[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8年,第201页,第200页。

⑱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M],姜志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265页。

⑲葛红兵《20世纪90年代中国文学整体批判》[J],《社会科学》,2012年第1期,第170页。

⑳叶炜《文学如何面对现实》[N],《中华读书报》,2019年8月21日。

㉑南帆《文学的乡村:双重主题、知识分子及其叙事焦虑(下)》[J],《扬子江评论》,2018年第5期,第21页。

㉒葛红兵《21世纪中国文学发展要面对的三个问题》[J],《探索与争鸣》,2005年第11期,第23页。

㉓孟繁华《建构时期的中国城市文学》[J],《文艺研究》,2014年第2期,第7页。

㉔王鸿生《20世纪知识分子叙事问题》[J],《探索与争鸣》,2019年第9期,第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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