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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矫正工作者话语的机构身份建构策略

2020-04-13朱雷

外语与翻译 2020年1期
关键词:矫正话语身份

朱雷

复旦大学 /

上海政法学院

汪薇

上海建桥学院

【提 要】本研究将介入手段视作社区矫正工作人员的话语策略,采用社会话语分析对矫正工作人员与受矫正人员的对话进行身份建构研究。研究发现,社区矫正工作人员通过对话性收缩与扩张的话语策略,在展示立场的同时,针对受话者态度给予赞同、支持、商榷或反对,从而建构出“劝告者”向“训诫者”过渡的两极双重机构身份,构成一个人际元功能连续体:联合关系,团结关系、中立关系,疏远关系和劝诫关系。对话扩展话语策略建构出“建议者”与“朋友”的身份;而对话收缩策略为主要话语策略,关闭对话空间及倚重“自言”性策略,构建了矫正工作人员的权威身份,证明社区矫正主要具备惩治作用。

1. 引言

社区矫正(McSparron 1980;Evans 2012;Shannon 2012)是针对接受假释、缓刑、管制等违法人员采用的非监禁刑罚方式。作为监狱外执行的有效替代方式,社区矫正利用社会力量教育惩戒罪犯,将犯罪人员置于社会资源中进行约束。社区矫正分为缓刑期与假释期矫正,其中缓刑期社区矫正指的是在社区范围对犯罪人员进行监督;假释期社区矫正指在特定时期将罪犯从监狱释放,并开展有条件的监督。社区矫正在西方国家发展比较成熟,得到政府和社区的大力支持,社区矫正的历史可追溯到1963 年。圣安东尼奥的一群公民建立了一间非盈利机构,目的是利用居住区的便利条件,对违法人员进行精神与心理方面的矫正,对象为国立心理卫生医院的释放人员。当时,约翰·F·肯尼迪总统正在推行去机构化政策。不久,政府从非政府组织手中购买了社区矫正服务,认为仅仅采取监禁而不教育,容易造成再次犯罪。事实证明,矫正发挥了强大作用,不需要司法机关介入就会让犯人迷途知返,避免重蹈覆辙。近年来,在社区矫正方面中国也从美国借鉴了不少经验。社区矫正服务得到了当地政府及民间组织的赞助,得到很好的发展。一些全新的概念逐渐进入司法领域和日常生活中,譬如“中途之家”“居住式重返中心”。国内社区矫正正属于研究和实践的上升期,相关研究方法、矫正人员组成、社区矫正功能与政府责任、社会矫正话语等尚未得到充分研究。特别是社区矫正人员的身份构建尚未有相关研究。法律和司法实务界则主要围绕实施方式、功能形式等展开,矫正人员话语尚鲜见于语言学文献。本研究着力探索社区矫正人员的话语策略与身份构建之间的关系。

2. 文献综述

身份领域在许多学科已有大量深入的研究,涵盖了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文化研究和语言学领域。一般认为(Benwell & Stokoe 2006;Yunfeng Ge & Hong Wang 2018;Berger & Luckmann 1966),身份研究有两种路向:“本质主义”与“建构主义”的研究方法。前者认为:社会现象复杂多变,但人的身份是静态、稳定、不变的;后一种(Benwell& Stokoe 2006;旷战、刘承宇2017;Kranert 2017)认为:身份在人类互动活动的社会中建构,研究者透过话语观察身份如何在“制造意义”的话语构建。学界多认可“社会建构”说,即说话人选择话语策略,通过话语社会实践来构建社会身份(Berger& Luckmann 1966;Goffman 1956;Fairclough 1992;Joseph 2004)。机构人员社会身份又不同于个人自我身份, 具有强烈机构特征。如Goffman(1956)认为不存在一贯的真正自我,而是由不同场合建构出来。Wodak & Meyer(2001)认为社会身份由社会结构与人际关系塑造,个人的感知、身份和行为皆受此影响。Joseph(2004:3)将个人与集体对照研究,区分真实与虚构角色;个人与他人;个体与群体三对类型。Berger & Luckmann(1966)认为社会关系和过程决定身份的构成与固化。身份是主观现实的核心要素,并反映主观现实。集体身份较为复杂,容易具有误导性。机构(Turner & Oakes 1986;Tajfel & Turner 1979,1986)决定个人的行为选择,个人身份既来自机构知识,也来自对机构的情感依附。国内学者如乌楠、张敬源(2019)从语篇——历史话语分析的三个维度:指称策略、述谓策略和增强削弱话语策略探索了中美企业机构身份。孙咏梅(2013)选取“我们”为观察视角,探讨导师组的目的导向、人际维度、权利与义务共同建构的机构身份角色。岳颖(2011)采用介入系统研究硕士论文结论部分的人际元功能,探索学术话语对话性特点。董平荣(2012)研究英国大学的中国学生与学术界发生的面对面指导行为,通过个人参与和文化因素构建出互动型、机构型和社会文化型三种身份关系。房红梅(2014)认为评价理论的进步之一在于将人际语境进一步分为“权力”和“团结一致”两个变量。可以看出:机构话语的话语策略各不相同,而对话性特点是需要研究的重要方面,在对话性方面扩展和收缩比重如何?结合社区矫正人员的机构话语话语策略,究竟如何表现?又是如何参与构建的,对外部声源关注如何?学界似乎讨论不足。我们根据工作人员的话语策略表现,将社区矫正工作人员意欲建构的身份做出类型分类。本研究将“身份”视作动态的、建构的、与他人区分的凭证(Benwell &Stokoe 2006:21),更能展示话语实践者的主观能动性,有利于区分具体类型。

3. 理论框架

系统功能语言学由Halliday(1985)创立,并经过Hasan,Methissen 以及Martin 几十年的发展而完善。本研究关注词汇方式实现的人际元功能,认为介入评价资源一方面具备话语策略功能,一方面能对话语参与者的多声性表现做出评估和解释。Halliday(1985)提出人际元功能体现于语气和情态系统,并体现出参与者的人际功能。基于本研究的对话特点,考虑到特定机构场合,本研究考察双方话语空间,双方所承担的话语责任,会话双方的立场态度,由词汇语法体现的多声性,以全面揭示参与者的身份特征。通过多声对话,社区矫正工作者动态构建符合交流场景、职业要求和充分考虑工作对象的独特身份,反映身份和权势等的差异。本研究所采用的介入系统为Matin 评价理论的子系统。Martin & White(2005)对人际元功能理论进行理论创新,将原有人际研究从小句层扩展到语篇词汇层,原来仅关注小句层的语气与情态,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而参与者的词汇语义和语篇层,则凸显话语参与者的立场,大大丰富了语旨研究。Matin 的评价资源包括三大块:态度资源(attitude)、介入资源(engagement)和级差资源(graduation),其中态度资源是核心,与情感密切相关;介入涉及态度的来源;而级差指的是力度的大小。评价理论最大的特点就是自言与借言资源的对话性(dialogicity),特别是介入理论凸显声音间的对话与立场。其中,“对话扩展”与“对话收缩”的区别就在于说话人表达态度、立场与观点时,对受话一方声音的接受与拒绝程度。房红梅(2014)认为评价理论带来了从“交换互动”到“立场互动”的转变,并深入研究人际语境,赋予“权力”和“团结一致”两个变量。本研究将社区矫正工作者机构话语的介入语言资源视作话语策略,能够展示特定的身份定位,与违法人员话语协商或拒绝错误观点,并与其建立联盟和合作关系。对本研究录音对话中单声和多声资源的比较和对比,笔者系统地归纳社区矫正人员的态度、立场是如何通过介入语言策略实现的,以及采取了何种建构方式。

图1 介入话语策略(Martin & White,2005:134)

4. 研究设计

笔者选取了两段(均为工作人员与受矫正人员为会话主体的对话录音)长达20 分钟与接受矫正人员的问答式对话。语料字数总计6390 字。为矫正工作人员与接受矫正人员采取介入话语策略的谈心方式代表样本。笔者隐去参与者的身份信息、谈话场地,仅仅保留话语参与者的姓氏,以使之符合研究伦理标准。该研究采用描述性方法,探索真实自然对话语料(Levinson 2001:287-288),归纳性考察两位社区矫正工作人员的话语资源特征,最终通过两位工作人员话语,阐释如何利用多声资源建构对话空间,进行人际元功能的“意义生成”(meaning-making)研究。两位工作人员的谈话内容带有明显倾向性,话语内容目的性明显,且机构性特征显著。第一位矫正工作者的任务为向受矫正人员——一名吸毒者,介绍未来社区矫正生活中要面对的情况;第二位工作者则面对一名十几岁的少年犯,通过谈心打消少年存在的恐惧,以及力图打消因未来不确定性带来的焦虑。笔者与语料提供者——扬州市箴爱社区矫正中心进一步沟通,告知研究目的以及转写相关规则,并将专业人员转写后的文字供珍艾社会工作事务所评判,确保转写材料准确性和可靠性达到标准。本研究结合量化和质化方法,遵循“语境、意义和词汇语法”的顺序进行,采用“底向上”归纳方式,从语料着手,分析介入资源态度的产生根源,以及实际采用的话语策略。具体而言,对语料中具体介入资源进行搜索、分类和归纳,并列出具体出现的频次,并总结出分布规律。采用UAM Corpus Tool 将手动编码和计算统计结合。如计算介入资源时,考虑到话语领域剔除了不合格资源,如“年纪不大”“涉世不深”等,因为尽管形式上为否定,并不属于“否认”资源。本研究问题如下:

(1)社区矫正工作者(刘姓与李姓)话语中采用何种对话收缩与扩展型的语言资源?两种类型的频次和分布规律如何?

(2)工作人员的介入话语策略工作机制如何?建构出几种可能类型的机构身份?

4. 讨论与结果

据统计,本语料两位矫正工作人员话语包含139 处多声资源,其中104 次收缩语言资源,及35次扩展资源。显然,收缩资源的数量频次都远超扩展资源。就介入资源具体子项而言,“否认”(包括“否定”和“反驳”)在话语中出现频率最高,总计达到79 次。而处于更大的范畴“声明”之下的“认可”,以及“归属”范畴之下的“承认”子项出现的频次都极低,分别仅为2 次和3 次。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位于“归属”之下的“疏远”子范畴在所选取的语料中并未出现。多声语言资源出现频次及百分比如下表所示:

表1 多声语言资源频次统计

从表1 发现,两个工作话语中,社区矫正工作人员都利用对话性工作话语,来帮助违法犯罪人员回归正道。根据对多声语言资源所做的统计分析,对话收缩与对话拓展悬殊极大,频次分别为114 次和34 次,占比为77%和23%,说明社区矫正以惩戒和关闭话语空间为主要话语策略。介入话语策略展示出一个人际元功能连续体,包括联盟关系、团结关系、中立关系、疏远关系和劝诫关系等。矫正工作人员在与违法人员对话互动中,凸显机构立场,构建从“劝告者”到“训诫者”的身份。介入资源关注的并非仅是话语内容,而且体现说话者观点与立场的话语策略;工作人员并非仅展示态度和情感,而是通过话语策略与受话者进行磋商或商谈,采取拉近距离、缔结联盟或疏远警戒,警告训诫,根据机构会话场合建构动态身份。

4.1 收缩性资源以及矫正工作人员身份建构

4.1.1 否认资源

根据Martin & White(2005)对评价资源的划分,总共有两种资源参与了对话收缩,分别为否认资源和声明资源。根据Martin & White 的分类,有两种话语收缩资源,分别为否认与声明。否认指的是说话者或作者引入某种对话可能,并对其直接拒绝或或者取代,或者是不予采用。“否认”又包含两种子类,即“否定”和“反驳”。根据笔者的分析,这两种类型占据了多声资源的主要部分。

1)你明白吗?有犯罪记录,大使馆都不给你发签证。你知道吗?

从1)可以看到,因为存在大使馆拒签的风险,吸毒人员无疑会感受到未来生活的不变。刘姓的社区矫正工作人员,明晰地告诉违法人员的身份实际上是为了拒绝这个身份。这里采用的是对话收缩资源,故意提供与期望值相反的情况——“你是可以允许进入其他国家的”。通过陈述连进入其他国家这么平常的要求都会遭到拒绝,矫正工作人员实际在严厉告诫这位女孩所犯罪行之严重。这里两位矫正工作者话语策略中都充分利用了“否定”话语资源,来建构出意欲建构的“训诫者”身份。“反驳”是“否认”的子类型,这种类型的话语策略也大量在语料中使用。

2)对呀我就是说,要说就是,但是不能说我自己没有对象就不能去奋斗,你即使知道你也不想,但是你想,你没有对象对不对。但是你可能觉得我没有什么奋斗目标。但是,你就说没有对象,但是如果你把自己变好了,你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不难发现,“否认”资源的两种类型都出现在以上对话中。第二位社区矫正工作者流露出对这位年轻违法人员观点的“不结盟”态度。事实上,这位说话采用“反驳”与“否定”两种介入资源拒绝了对方的错误观点。她的话语策略能够更加团结受话者,帮助对方摒弃强加于身上的错误观点。这种话语策略更能促进“劝告者”身份的建立。

4.1.2 声明

Martin(2005:117-118)将“声明”解释成为“作者通过某种插补文字的方式、强调或者干涉手段,质疑、挑战、击败或者其他可能的方式,将可能的话语资源排除在外。”“声明”资源包含三个子类,分别为“同意”“宣称”和“认可”。“同意”“宣称”在本语料中出现频次分别为17 和16 次,而“认可”资源则仅仅出现了2 次。像“当然”(of course),“自然 地”(naturally),“诚 然”(admittedly),“当 然”(certainly)都能表达“同意”的意义。

3)刘:因为你想想原来的生活那么自由,一开始进来肯定很多不适应。

4)李:不是很老,其实你要说老我要比你还老,那你肯定还是要承担起一个,慢慢承担起你的一个责任。

在3)和4)中,两位矫正工作人员通过使用“肯定”,认可对方价值和判断的特点,从而在交互式沟通中建构起自己的身份特点。交谈双方共有的价值和信念通过话语策略凸显,奠定双方知识的“共同基础”,以确保对话在认可和鼓励下平稳进行。两位对话者在对话中将自身建构成“建议者”与“朋友”,这两种角色则利于将不同意见和分歧立场消弭。接受矫正人员则可以感受到工作人员与其结成的“联盟”关系,她们与这两位交谈的人员关系显然划为亲密朋友关系。

“声明”资源的另一子类为“宣称”,出现频率很高,这类资源涉及工作人员的强调与干预,凸显说话者的权威与话语空间关闭的意图。

5)也不能老是说自己心理有问题。其实这个是可以理解的。就你的这个成长环境来说,因为家里毕竟就你一个男孩,感觉好像有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那一种……

工作人员在话语策略中使用“其实”这种“声明”资源,与Hyland 的“加强语”(Hyland 2008)在人际功能上类似,能够表明说话者的介入与立场。“其实”做为介入资源,彰显出说话人明白无误的介入和态度表明、以及表明的判断。说话人的价值判断通过声明资源显露出来:同情违法人员的处境,理解受话人的尬尴境地。因此,处于各种人际关系的对话者,假如提出反对意见,则需付出人际和谐的代价。这就意味着可能大幅减少未来对话空间。该工作人员清楚传递她的同情与关怀,给予违法人员心理慰籍,否定受话人对可能心理问题的怀疑,从而传递心理安全。正因为工作人员的话语具备权威性,违法人员的错误行为会受到呵斥和批评;另一方面,他们会得到工作人员的悉心指导与建议。

表2 收缩性话语策略

4.2 对话性扩展资源与身份构建

“容纳”包含高可能性的语言资源,通常被认为是具有对话扩展性的。“容纳”话语资源在本语料中频次很高,总计出现32 次之多。这种类型的资源有:或许(perhaps),很有可能(it’s probable that),这有可能(this may be),必须(must),我看来似乎(it seems to me),显然(apparently)(Martin &White 2005)等。

6)啊,能来看你,一个月有那么一两次好吗?因为你可能叫他们找我,因为以前可能没有这个制度。我们可能尽量通过他们条件所能……

以上例子中,“可能”介入资源作为扩展性策略反复使用。工作人员口中几种“可能”,开创出对话空间,不仅设想了假想对话者,并将其引入对话之中。此类介入策略避免了极端判断,并使得每个论断站得住脚。这种话语策略更容易令受话者接受,不会让人难堪而易于达成联盟。尽管Martin 未清晰表示,本文认为情态资源“应该”也应收进“容纳”资源,矫正工作者想要使用容纳资源的意图极为清晰,与其职业身份设定较为吻合。此类资源可将交际成本降低,可以想象,在矫正人员职业话语策略培训中会包含相应内容。

7)嗯,现在除了你父母,我现在应该是你和外界的,额,联系的通道,好吗?如果你觉得这个压力太大,或者,心情太烦闷,你可以通过他们来找我。

本例中,工作人员使用“应该”话语资源,坦陈自己是对方的信息通道,给予违法人员心灵上的慰籍,便于巩固两人的团结关系。这与社区矫正工作宗旨和目标相符,此处并不强调惩戒。

表3 扩展语言策略

4.3 声源的“自言”性及工作人员权威性身份

通过对比发现,就声源来自说话者本身还是其他人而言,White(2005)做出了“自言”(Intervoalization)和“外言”(Extra-vocalization)的区分。本研究显示矫正话语具有显著“自言性”特点,即既包括以说话者自身观点为主导的话语策略。较之“自言”“外言”性资源出现频次极低,这说明工作人员的权威地位和机构立场对于身份定位起关键作用。对话拓展资源如“疏远”并未在本语料中出现。原因可能是:首先,这种资源具有强烈情绪,与本语类(genre)的活动类型不相匹配。其二,或许本研究量本较小,所以并未涵盖所有资源。作为“介入”资源的一种,“疏远”并非是一种频率较高的谈话策略;“认可”资源作为对话收缩策略的表现形式,在本语料仅出现了2 次。笔者认为是语体限制了该资源的使用。同样地,来自外部世界的过多证据可能阻碍对话顺利开展,所以容易被较为非正式的对话和谈心语体排除在外。当然,适当使用对话中这种语言资源,对话中的论证和推理能够让受话方更为信服,增强了话语的说服力。如以下例子中就使用了“认可”资源:

8)因为你才20 岁呀,等于说你现在20 岁,我们国家到2050 年,你多大?50 来岁。那时候怎么说,你就是这时代的中流砥柱,你要想一想。21 世纪50 年代是我们国家建成小康社会的关键时期,因为那个时候,就是只能靠我们这代人的。

社区矫正人员替犯罪人员设身处地着想,提醒对方拥有年轻的资本,只要守法自新,未来仍旧可期。同时,她展示国家发展前景激励对方改过自新,劝诫与敦促对方开展自身的改造。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指出,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基础上,分两个阶段实现第二个“百年目标”。其中,第二个阶段就是,在基本实现现代化的基础上,再奋斗十五年,把我国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通过讲述新时代特色社会主义的要求,描绘宏伟目标,矫正工作人员利用了信息的权威性,和犯罪人员对此信息的生疏,展示话语发出者的权威身份,关闭对话空间,从而实现了“训诫者”的权威身份建构。“否定”“反驳”与“宣称”等“自言”策略主导了工作人员的话语,占比高达64.2%,显示出人际关系连续体的主导身份为权威型的“训诫者”身份。

图2 社区矫正工作人员话语策略与身份建构

5. 结语

本文在介入理论框架下,探讨矫正话语的对话策略与机构身份类型的建构关系。研究发现:就对话中多声资源的频次而言,收缩资源显著超过扩展资源(分别为77%和23%)。通过“对话扩展”与“对话收缩”策略,工作人员表达相应态度、立场与观点,采纳、协商或者拒绝受话方观点。收缩策略占据优势,体现出矫正工作人员话语的权威和威慑力。就声源而言,“自言”性特点显著,“外言”性资源极少,说明社区矫正除了公众熟悉的教育矫正、帮助罪犯回归社会、维持社会治安等作用,工作人员的权威身份极为重要。机构赋予了工作人员惩治权力,这与学界流行的(刘强2015a,2015b)社区矫正以惩戒为主的观点吻合。通过介入策略,构建主体间的人际连续体:联合关系,团结关系、中立关系,疏远关系和劝诫关系,根据具体语境可作进一步划分。工作人员交替使用两种介入会话策略,建构出“劝诫者”“建议者”与“朋友”的身份。本项研究利用评价理论的词汇语法以划分丰富的人际资源,刻画不同人际类型的机构身份。就语言类型而言,汉语与英语的评价资源并不完全等同。尤其社区矫正话语中,语言例示又会有新的表现。我们必须承认,仅凭语感某些评价资源的划分可能会存在疑义。其次,囿于调查取样,可能就社区矫正话语资源而言,未必具备极强的代表性。由于样本采集量有限,可能某些话语策略并未充分考察。此外,我们可能还需要考虑社会惯例、意识形态、司法实践等对研究的影响,违法人员性格心理和罪行的不同,这些问题将在后续研究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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