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剧理论视阈下网红自我呈现方式探析

房可飞

摘 要 随着互联网的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网红活跃在公共空间。依据拟剧理论的观点，网红作为表演者，运用各种道具在前台和后台进行自我呈现。表演崩溃是一种失败的表演形式，但是网红为了迎合某些观众的猎奇心态，近年来出现了故意制造表演崩溃的行为，这些现象应该受到关注并予以分析。

关键词 拟剧理论；网红；自我呈现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0）24-0052-03

1 拟剧理论与网红时代

欧文·戈夫曼在1959年出版的《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中提出拟剧理论，他以独特的视角将社会中各种各样的人看作是舞台上表演的演员，演员可以是个体表演者也可以是剧班成员，并且利用各种道具，预先安排或者直接展现自身形象进行表演，以期达到显著表演效果。演员的道具是语言、文字、非语言肢体或者表情动作等符号。这种以戏剧的范式来研究日常生活中人们之间的交往行为的理论就叫做拟剧理论。

1.1 拟剧理论的前台与后台

戈夫曼提出，演员表演区域可以分为前台（前区）和后台（后区），表演者在这两个区域有着不同的表演行为，前台即演员进行特定表演的场所，能够控制印象形成的相关事实被加强；后台进行着与表演有关、但与表演所要形成的印象不相一致的行为，也就是为前台表演作准备并且不想被他人看到的场所。网红时代，网红即戈夫曼所说的表演者，通过前台与后台的表演进行自我呈现，实现个人价值并且影响着观众。

1.2 网红时代的后台前置表演趋势

网红是“网络红人”的简称，即在网络媒介环境下，因为某种行为或者某个偶然事件而受到网民广泛关注或长期持续输出一些有价值的内容而走红的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网红现象的产生是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网红自身的特质、受众的看客心理以及媒体的推动等。目前来说，“网红”这个词也可以指一些流行的产品、城市等物质对象，比如“喜茶”属于网红奶茶，重庆则属于网红城市。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并逐步运用到新媒体领域，网红在未来可能不仅是人这个群体，人工智能的网红也会引领潮流。网红代表的是大量的粉丝以及可能变现的流量。

根据第4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0年3月，我国网民规模达9.04亿，较2018年底增长7 508万，互联网普及率达64.5%，较2018年底提升4.9个百分点[ 1 ]。持续增长的网民人数也为网红现象产生提供了广大的受众群体，随之而来网红之间的竞争也愈发激烈，在争夺受众群体的方式上颇有创新性。梅罗维茨曾在描述电视节目提到过“后区暴露”的现象：电视节目提供受众更多个人的私人领地到公共场所，与印刷媒介相比，私人感情和公共传播的区分被模糊，越来越多的原本属于个人的语言、行动、表情、情感被暴露到公共区域，且印刷媒介习惯展现经过修饰的信息，而电子媒介带有一定的“自发性”，因此电子媒介始终有将个人场景融入公共场景的倾向，后区持续暴露，这就会造成原本人们可以在公共平台上看到比以往更多的私人行为，比如性、暴力等。

网红与互联网的关系密不可分。以互联网技术兴起为开端，网红时代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1998年至2003年——文字符号时代，2004年至2011年——图文符号时代，2012年至现在——多元符号时代。在如今网红多元符号时代，网红自我呈现形式多样化——图片、文字、视频或者直播等都可以与粉丝进行互动，其影响力比文字符号时代和图文符号时代的网红更显著。网红借助多样化的媒介全方位展示自己，潜移默化之下他们的表演前台逐渐扩大，后台的一部分也被推到前台区域造成前台区域表演扩大化。当然，这种后台的展示一定程度上也是特殊的“前台”，它由网红精心打造，企图通过后台前置方式吸引观众目光。Vlog（视频博客）是一种借助后台前置行表演的较为成功的方式。Vlog以生动真实的形式展现网红的后台生活，后台与前台表演形成了明显的反差，更能夺得观众的关注。

诸如此类的Vlog将前台后台的界限模糊，网红将后台搬到观众眼前。这种全方位的自我呈现方式使网红的人物形象更加饱满，另一方面，观众可以全面了解网红，淡化网红个人前台表演的不足，拉近与观众之间的距离，网红粉丝的忠诚度和信任感也得到了保证。后台前置的趋势在一定程度推进了彼此之间的交流与互动，提高了整体表演效果。

2 网红的前台区域表演

“人生如戏，社会则是舞台，作为表演者的每个社会成员都渴望自己能够在观众面前塑造特定的形象，所以每个人都在社会生活的舞台极力表演”。戈夫曼认为，个体表演中以一般的和固定的方式有規律地为观察者定义情境的那一部分，人们在前台扮演的角色具有一定程度的理想化和社会化的自我。而后台表演由于不存在前台中社会规范里种种限制，是一种“自发性主我的流露”，是与前台表演有关而被掩盖的事实[2]。

2.1 舞台设置：网红表演的基本条件

舞台设置是表演者进行互动的实体背景部分，舞台设置为表演者划定活动范围，使其表演行为仅限发生在舞台部分。作为前台表演的基础部分，舞台设置对表演的整体呈现发挥重要作用。

对于以乡村生活为主要输出内容的网红，在表演过程中通过许多带有地缘属性和社交属性的舞台符号来呈现自我，使观众聚焦其前台表演。比如四川绵阳平武的李子柒从2016年4月至今，她已经在全网上传超过100条以乡村手工美食为主题的短视频，并在微博收获了超过2 700万粉丝，2020年4月29日，李子柒在YouTube平台订阅者超过1 000万，成为该视频平台首个订阅者超千万的中文创作博主。绵阳山清水秀，物产丰富，在其短视频中一方面展现了富有川渝特色的自然风光：药王谷满山的辛夷花、平武县独有的雪景，另一方面展现传统的乡村景观：木质结构的乡村宅子、传统农具、农家大锅灶、石磨、竹篮子以及小火炉等乡村陈设。

舞台设置除了硬件设施，背后的提供舞台布景等的时代背景也是舞台中的重要部分。仍以李子柒为例，她短视频中呈现的乡村的惬意悠闲生活是快节奏生活的现代人灵魂寄居的世外桃源。现代生活使人们精神荒芜 状况加剧，导致越来越多的人向往世外桃源。而传统乡村展现的美好图景：生活质朴简单、轻松的人际关系、相对较少的利益纷争，这些对处在城市生活中被限制在各种规则内，努力管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以求实现利益最大化的观众产生了极高吸引力。因此，现代城市里繁重的生活负担、无法宣泄的精神压力使人们渴望冲破束缚，转而去寻求传统的乡村生活体验。而李子柒短视频恰恰迎合了城市受众在现代性焦虑中产生的心理体验，从而带给他们诸多美学想象[3]。

2.2 个人前台：网红表演的重要因素

戈夫曼在拟剧理论中进一步提出个人前台又可以分为外表和举止两个部分，前者是主要呈现演员的社会身份，如穿着服饰等，后者是用来呈现演员在特定场景中扮演的角色类型，如说话方式、表情、姿态等[2]。通过观察表演者举止可以感知他在即将到来的情境中所扮演的角色和相关行为措施，表演者的举止轻慢会使观众感知他对在场的话题表示不认同或者不感兴趣；表演者的举止温和会使观众感知到他对在场的人的所有观点表示肯定。戈夫曼指出，通常情况下，观众对演员或者演员对自身的期待不仅是外表与举止的统一，更是舞台设置、外表和举止的统一。在个人前台中，李子柒在外表和举止达到了一致的程度，较高契合了乡村田园风格的网红定位。

外表方面，在名为“桃花节”的短视频中，李子柒骑马踏青，取花为食，身着一身红色斗篷，在一片桃花林中飒然如雪，漫山遍野的花海，碧蓝的天空映衬着她的身姿。也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在一百多年前发出的感叹“形象在美丽领域中占着统治地位”；在另一个“蓝染”的短视频中，李子柒一身以蓝草为染色原料的靛蓝色服饰，显得她清新优雅，温婉秀丽。李子柒的短视频对色彩的运用得心应手，每每看到她所展示的新形象都会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进而完成了艺术价值的实现。观众在观看她的视频同时也是一种美学欣赏，中华传统服饰在她的身上相得益彰。

举止方面，在名为“水稻的一生”短视频中，李子柒从初春种子的播种、打田、插秧，初夏的抛秧、插秧、抽穗、扬花，经过八月的防水、守水、巡水，最后到稻米成熟进行收割制成米糠，整个过程都她都参与其中并进行拍摄记录。总的来看，李子柒在美食类短视频制作时，大致按照如下视频输出流程：食物生长、食材收获、清洗食材、食材准备、进行烹制、成品展示、美食品尝。在该结构中的每一环节，李子柒都亲力亲为而且手下活计做的干净利落。古法酿制酱油，去大别山采蜂蜜，制作红宝石蕃茄酱、桂花坚果藕粉、龙舟枕头粽、酸萝卜老鸭汤，甚至是捻起绣花针刺蜀绣，砌面包窑，通过短视频中的细节，一个多才多艺、勤劳认真的表演者形象映入眼帘，这种形象与女性主义自我实现价值的诉求不谋而合。网红表演过程如果只有华而不实、单一枯燥的舞台硬件注定不会吸引更多的观众。

3 网红表演崩溃的两种呈现方式

3.1 意料外的表演崩溃

表演崩溃是指使表演者自发性的主我暴露于观众面前，破坏理想化形象的行为，有时因演员或观众通过无意或者有意的行为造成了这种现象产生。无意动作、不合时宜的闯入、失礼，以及闹剧是表演崩溃的四种主要形式[4]。在日常生活中表演崩溃时有发生，在表演区域的人需要实施补救性表演。

以李佳琦“不粘锅事件”为例，去年网红李佳琦在一场卖货直播中对一款不粘锅进行宣传时说“OMG，这绝对是一款又便宜又实用的不粘锅”，但是接下来产品展示中发生了无意动作而导致表演崩溃：煎蛋时不粘锅产生了粘锅现象，导致这场直播“翻车”。直播后，这段视频被放到网络后迅速引发广泛关注，并且网友们发出质疑：这款不粘锅产品功能过关吗？李佳琦为什么向大家推荐一款粘锅的不粘锅？表演崩溃不仅仅是造成粉丝对李佳琦信任感下降，相关品牌也质疑李佳琦的专业程度，此次事件甚至成为他职业生涯的一个“黑点”。

3.2 意料内的表演崩溃

随着互联网快速发展，网民日益增多，网红为达到实现自我呈现，迎合观众“审丑”的猎奇心态，故意制造出表演崩溃，吸引观众眼球。拟剧理论中，表演者是表演过程中的主体，分为“虔诚者”和“玩世不恭者”。这类制造闹剧的网红属于知道自己在表演的“玩世不恭者”，“玩世不恭者”是有意操控观众的感觉和信念，表演对于这类群体来说更像是一种手段，通过表演到达个人目的。

“迷人的郭老师”是一位活跃在快手、抖音等短视频平台的“土味”主播，她常会说一些荒诞不经却令人发笑的语句，再配上极具搞笑的声音，形成特别夸张风格的直播风格，被网友称为“郭言郭语”。比如“猕猴桃”被她称作“迷hotel”，“姐妹”被她称作“集美”，“香蕉”称为“新居”，还有“我感觉你说这话你在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胡言胡语无可救药”。不仅如此，截至2020年11月，郭老师在快手拥有307多万粉丝，抖音拥有344多万粉丝，作品的点赞量超过2 700万。其粉丝团被称为“郭家军”，她的短视频还被明星杨超越打赏刷礼物，直播时甚至连线蔡徐坤、肖战等超人气明星，平均单个作品的点赞量均超过14万。这些网红的出现反映出“闹剧”版表演崩溃现象。从某种程度上，这种表演崩溃也与米哈伊尔·巴赫金的“狂欢理论”不谋而合。

另一方面，我们不得不重视这种“闹剧”带来的社会负面影响：过度娱乐化、社会审美标准下降。尼尔·波兹曼认为“现实社会的一切公众话语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而且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网民沉迷于猎奇、审丑和窥私等低级趣味，逐渐丧失了审美准则和道德底线。为迎合这些观众，一些网红利用美色、名望和金钱等庸俗娱乐方式制造敏感、露骨的话题，吸引更多粉丝。

4 结语

欧文·戈夫曼的拟剧理论开辟了研究社会现象的新视角，演员在前台和后台的场景之下对事物有着不同的理解和行为措施，从而完成表演行为。在新媒体技术日渐发展的今天，拟剧理论也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网红通过前台的舞台布置和个人设置达到满意的表演，但是，有时故意制造的表演崩溃呈现的“闹剧”却不利于社会价值观的塑造，如何把握二者之间的关系，习近平总书记在新闻輿论工作座谈会上提出“高举旗帜、引领导向，围绕中心、服务大局，团结人民、鼓舞士气，成风化人、凝心聚力，澄清谬误、明辨是非，联接中外、沟通世界”，正为我们指引了方向。那些热衷于过度娱乐化的网红该从中醒悟，正确树立表演形象。

参考文献

[1]CNNIC：《第4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EB/OL].（2020-04-25）[2020-11-05]. http：//www.cac.gov.cn/rootimages/uploadi mg/1589535470391296/1589535470391296.pdf.

[2]欧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M].黄爱华，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22.

[3]蔡馥伶，王雪晔.缓解现代性焦虑：李子柒短视频的符号审美及乡村想象[J].新媒体研究，2020（18）：109-113.

[4]陈朝彦.拟剧理论视阈下《吐槽大会》中明星的自我呈现研究[D].金华：浙江师范大学，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