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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入源头活水来

2020-03-27汪璐

西藏文学 2020年2期
关键词:昌都

汪璐

从拉萨到昌都,曾经沟壑纵横的上千公里路程从空中划过也就一个多小时。

走下机舱舷梯,踏足海拔4300多米的邦达机场,早晨9点的太阳正柔和地探出云层,在仅仅5摄氏度的室外气温中,寒风扑面拂过,让人恍若冬季,忘记了这只是深秋。

简单地寒暄过后,我和接我的扶贫干部牛继平及司机伦珠,就沿着214国道向昌都市区疾驰而去。这不是我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但却是第一次带着神圣的任务而来。

翻过玉溪拉山,及早进入视线的邦达草原,此时已一片枯黄,色彩起伏的草甸仿佛昭示着它曾经的繁华。没有绿茵如毡,没有牛羊成群,只有远处的横断山脉在苍茫大地上划分出这片独属于藏东的硬朗气质。作为西藏的主要牧区之一,昌都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仿佛遗落在西南边陲的蓬莱,景致秀逸,物产丰饶。

钻过年拉山隧道,终于得见澜沧江,与偶尔掠过的飞鸟一起给萧索荒凉的画面平添着无数生机。正在修建的高架桥在一侧时断时续地相随,司机伦珠说这条路明年五六月份完工,届时去机场可节省一半的时间。

两个小时后,我们便抵达了高楼林立、街道整洁的昌都市区。澜沧江在这里一分为二,化为支流昂曲和扎曲,它们像两条柔软的手臂呵护着整个城区。

昌都市坐落在群山怀中,它被称作从四川和云南入藏的门户。昌都藏语意为“水汇合处”,即扎曲和昂曲在此相汇成为澜沧江,也是昌都这一名称的由来。

昌都是康巴文化的发祥地,这里的人们常以“康巴人”自居。

当地人不管男女,大多性格豪迈粗犷、热情奔放,这里既有多民族的文化复合,又有康区独特的个性和凝重的宗教色彩,具有丰富的内涵和底蕴,在语言、服饰、宗教、民俗、民居建筑、民间文化等各方面,都明显区别于其他藏区文化。

从拉萨到昌都,海拔略微降低,因为有了两条支流的穿越,气候比拉萨更湿润些,氧气含量大约也更饱满些。

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使第一次来也不会有太多高反和不适。

这期间,我在昌都大地上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接触着许多热爱生活的普通人。他们前行的路充满了坎坷曲折,也充满了机遇和挑战,但他们因地制宜,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致富途径,融入了社会发展的洪流。走入他们的生活环境,近距离去倾听他们,感受他们所折射出的时代特质,正是这次探访的意义。

既如此,我便以行走的地理坐标来记录那些有担当的企业、有理想的人们,同时也记录下那些默默付出、勇于坚守的人们。

地理坐标:昌都卡若区卡若镇

昌都卡若区卡若镇,因1978年发掘出在国内外都极有声誉的卡若遗址而得名,穿越时空的石器、陶器,证明着这里的人类祖先曾孕育出灿烂的史前文明。

如今,当我们走进这里,扑面而来的已是崭新气象,一座传统与现代交相辉映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正在古老的卡若遗址旁茁壮生长。其位于昌都镇的南部、澜沧江上游,四周分别与本县的城关镇、埃西乡、若巴乡及察雅县的吉塘乡、八宿县的宾达乡相接,面积695.37平方千米。

该镇村庄、土地大都分布在沿江两岸的河谷地带,平均海拔多在3200米以下,气候相对温和湿润,是全县的主要农业产区之一。

山沟沟里的勃勃生机

到达昌都的当天上午,在卡若区农业农村局干部格列的带领下,我们首先走进了卡若区现代农业园。这也是我昌都之行的第一站。

农业园区位于卡若镇芒达乡佐巴村的高山深壑之中,周围虽不如原始森林葱郁,但这里依然算得上青山翠谷,可因为少有平坦地势的缘故,所以成了无人问津的地域,加之山沟里早晨日照晚,下午落日早,喜欢向阳而居的村民自然不愿意选择这里安家。

改变来自于2018年,一份计划总投资1.6亿元的项目看上了这道山沟沟。

“根据昌都市提出的精准扶贫产业‘334模式,这个农业园总占地面积400亩,分两期实施:一期建设项目包括二代节能温室21栋及化验检测室、培训学校等;二期建设内容包括二代节能温室26栋及附属配套工程。”格列因为工作缘故,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向坡上指了指:“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些像阶梯一样往山上层层排列的温棚,正是已完成的一期21栋二代节能温室及其附属配套设施,投资达到了2000万元。”

格列28岁,曾就读于西藏民族大学,大学毕业5年了。这些年下乡驻村,对基层也有很多认识,“以前去好些村里,没电、没信号、冬天没水都是常见的,现在基本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了。农村还是比较适合先通路后发展,路通了,他们早晚会改变、会接受新事物。”

通过格列的介绍,我才了解到这座园区是天津市静海区按照天津市委、市政府援藏工作总体部署的一个扶贫项目,他们与昌都市卡若區结成“对子”,充分发挥两地优势,使之成为合作实施对口支援产业帮扶项目的一个缩影。

“你们可以进棚里看看,我们种的蔬菜品种很丰富!”正看着边上花红果绿的宣传栏,一位中年汉子向我们边招呼边走近。他叫马文明,今年45岁,是天津市静海区桃缘情果树种植专业合作社董事,也是该园区来自天津方面的负责人兼培训班的技术指导。

带着浓重天津口音的马文明一边向我们发出邀请,一边麻利地进入温棚侧的房间,推动电闸,让温棚缓缓打开一部分。即使如此,里面的闷热仍在我们进入的瞬间携着湿气袭来。棚里种的是黄瓜,边上堆着几筐略有弯曲或长短不一的瓜果。

“不合格的产品我们绝不让它流到街面上。哪怕贱卖也不行,那样会影响我们的声誉。”面对挑剔的市场,马文明毫不吝啬地淘汰了这些在我看来依旧鲜嫩的食材。

马文明边说边钻进了黄瓜架中,不一会,几根裹着一层薄薄水雾的翠绿黄瓜已被他捧在手中。他递给我们人手一根,自己也拿起一根稍微抹了两把便送进嘴里,那清脆的声音让我们每个人都忍不住赶紧咬上一口,清香的汁液便溢满唇齿间。

格列说,随着农牧民培训学校的建成,卡若区乃至昌都市农牧民群众都可以来此免费学习专业技术,通过培训,他们拥有一技之长后还可以转为园区产业工人,实现稳定脱贫。

马文明现在亲自教授了9个学生,都是附近的村民。“我把他们教会,再让他们教其他人。我们园区现在已吸纳了42名当地群众参与建设,还有50名群众参与运输,他们每月可增收4500元。”

“做这个项目,就是为了附近的老百姓不用离乡背井去外面打工。而且通过培训,最终他们可每家管理一个温棚,而一个温棚一年挣15万都不是问题。”马文明说。

除了易生长、见效快的小白菜、菠菜、辣椒等,园区还引进了很多新的种植品种,比如通体翠绿的沙窝萝卜、红心萝卜、甜瓜、香瓜等。

“有的瓜果、蔬菜当地百姓没吃过,不愿意种,但如果能产生经济效益,我想他们还是会慢慢接受的。”这是眼下亟需解决的问题,村民固守传统农作物,种植不了解的蔬果难免顾虑重重,所以怎样让村民见到效益就是马文明要动脑子的了。

马文明因此有了想在昌都市区设立销售点的想法,那样就能把自己园区的蔬菜都放到固定的点上售卖,让大家对他们的蔬果品种、品质有记忆,从而赢得良好口碑、拓宽销售渠道。

看着那些蓬勃生长的蔬果,格列认真地说:“该产业壮大后,企业每年可实现营业收入700万元,村集体通过收取土地租金每年可实现收益54万元,这样就带动了当地群众持续增收。同时,在园区不断发展过程中,群众将与企业同成长、共受益,形成产业扶贫长效机制,变输血为造血,实现稳定增收致富。”

格列递给我一份资料,显示园区项目建成后,按照“现代农业企业+农牧民专业合作社+农户”模式经营,为4名建档立卡贫困户长期提供了就业岗位,人均月工资能达到5000元;吸纳临时务工人员600余人次,共发放工资10余万元。

告别时,格列约马文明有空去区上详细叙谈。关于设置专卖店的事,他们都放在了心上。

以草养畜、以畜促草的新型养殖

离开那道山沟沟,车行不久,掉头转弯我们又到了卡若区的另一条山沟沟,这里依山而建的厂房名曰:卡若区蓝天圣洁牦牛育肥基地。

正是在切实转变畜牧业生产方式、优化结构调整、提高养殖水平、示范和带动当地养殖业、饲料加工业等相关产业快速发展的同时,卡若区人民政府引进了“昌都市宏运商贸有限公司”进驻育肥基地,开启了以“企业+基地+农户”的运营模式。

放眼整个厂区,厂房和卡若区的农业园区一样,都是由山脚往山上层层排列着修建的,地形也和农业园区如出一辙——隐匿在山谷中间。

相关资料显示:2018年卡若镇左巴村实施了牦牛短期育肥项目,总投资2650万元,占地面积27241.35平方米,于当年12月建成。

及至一排饲养棚大门口,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的厂区临时负责人辜自勇正指挥着工人打扫圈舍,空气里泛着些草料与牛粪混合的气味。进门处的栏杆上挂着一块责任牌,上面写着责任人、饲养员的名字,以及牦牛的头数、进栏时间、育肥天数、预计出栏时间等内容。

“这里现在存栏的牦牛有200多头,饲养员必须熟悉每头牛的基本情况。除配料师傅外,流动的工人基本是本村的。我们会定期去乡下收购3到5岁的牦牛,收到的母牛会按原价卖给本地村民用以挤奶、生活。公牛通过至少4个月的短期育肥基本可以出栏,那时能长到100多公斤。”辜自勇一边对育肥基地做着简要介绍一边指着食槽里的草料,说:“现在下冻了,山上基本没什么草,饲料来源都是在本地老百姓那里收购的。”

原来,附近几个村都在大量种燕麦,这成了育肥基地的主料,辅料有青储玉米、小麦、豌豆。

格列也补充道:“我们老百姓种植的青储玉米在市农牧局的联系下,除了供应我们还促销到贡觉县等,由老百姓种好、打碎、再包装。我们现在有专门的人工种草、畜牧还草项目。”

在这边生活了四年,辜自勇已经很适应昌都的生活:“以前都说西藏路况差、全是土路,现在条件好了,这边基本村村都通公路。成都到这里坐汽车也就一天半到两天,飞机就更快了。康定那边马上要往这边修高速公路,跟着就会修到昌都。”

辜自勇说自己和很多工人春节也会在昌都,因为要保障当地市场的新鲜牦牛肉供应。

“老百姓过年都不会杀牛,因为有更多其他事要忙。”他们的销售一直要持续到大年前两天。对此,辜自勇有稍许遗憾:“没办法,春节只有我们一家能供新鲜肉。在市政府的要求下,牛肉价格也保持在28元一斤。”

“我听别人说散养的牦牛肉更好吃?说散养牛还能吃到虫草,是这样吗?”想起很多人的看法,我忍不住问。

格列不以为然:“这些牦牛从小都是牧民在养,圈养只会让它们更好地长肉,并不会改变牛肉味道。我们试过,把散养和圈养的肉放在一起,即使牧民也分不出肉质有什么区别。”至于说牛吃虫草,格列更觉得是不靠谱的说法:“人都找不到几根虫草,牛能吃到多少?”

沿着约40度的水泥硬化路面往坡上走,大家都放慢了速度。辜自勇指著一排空牛舍略微有些气喘地介绍:“我们现在有7个育肥牛舍,下面是散养区,夏天草多时它们就在外面。这个月还要买一批,就准备关进这个4号圈。”

面对牦牛所剩无几的3号圈,辜自勇解释说:“这个圈是专为出栏牦牛准备的。它们每天要被送往屠宰场,然后我们又从其他圈舍挑体重大一些的牛关进这里待宰,相当于一个中转站。”他说圈养最怕有牛得病,除了保持卫生、每个礼拜消两次毒,还要经常挪换已经潮湿的圈,让牦牛始终住在干燥通风的地方。

走着走着,格列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头问一旁的辜自勇:“上次我给你那个驱蚊蝇的绿色防控设备好用吗?”

“还没研究,不会使用。”辜自勇说自己忙忘了。

“你得好好看看说明,下一步我们要在各厂区推广使用。”格列说这是为了减少病菌传播。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厂区的最上端,这里是饲料加工房。平时有十几个固定工人在此做日常工作,当天好几人都出去拉草料了,所以机器处于暂停状态。

“这些青储玉米是刚拉回来的,新鲜的。”辜自勇指着仓库外一大堆用塑料薄膜包装成方坨的饲料包,从其中一个薄膜破损的包里抓出一把带着酒糟味、润湿、如同甘蔗渣的东西对我说:“你看,很新鲜吧?这就是青储玉米,营养价值最高,包装结实的可以放一年。”

卓玛夏带我们走进大门正对着的两层办公楼,这里单另挂着一块门牌,上书:类乌齐县农牧民创业示范基地。他从一间皮革作坊端出一个大纸箱往桌上倾倒,各式各样富有民族特色的包具便铺了一桌,都是他们厂的产品,有的已经被订购,有的是新开发的样品。他们使用的皮料都是在本地收购的,每个包都有藏民族元素,诸如吉祥纹饰、氆氇镶嵌等。目前产品主要销往四川、青海、云南和区内各地市。

整个公司里,最让卓玛夏骄傲的大概是大门旁边的展厅了。

展厅里厚重的黑色木柜上陈列着他们家族老辈人做的牛皮靴、银勺、印经板、茶叶袋、盐巴袋等生活器具,从那些物品的包浆可以看出,它们都是被无数人使用过的,其中的几个银火镰、头饰、羊毛制品更是透着穿越时间的时尚感。在大家的赞叹声中,卓玛夏特别介绍了他们自己近年来的获奖产品及中间展柜里存放着的各种获奖证书。末了,还指着墙上悬挂的名人留影让我们一一辨认。

“他们毕竟是年轻人,比起他们的父辈更懂得宣传自己,也更有经济头脑。他们能致力于帮扶当地群众,既助推了脱贫攻坚事业,也扩大了自身及旗下品牌的知名度。”李发宝赞叹说。

就着窗外的阳光,卓玛夏谈起了创办公司的初衷和现状:“我们办这个公司,主要是为了传承和发扬好祖辈留下的民族手工技艺。扶贫工作开展以来,我们还响应国家号召,积极参与帮扶行动。目前我们的培训内容包括绘图技艺、金银铜铁打造技艺、牛皮加工和裁缝技艺、羊毛纺织技艺等。来这里学习的村民已有46人次,他们觉得学会这些手艺自己可以出去闯,也算有了稳定收入。现在厂里的工人学徒只有31人,其中8人来自建档立卡贫困户。”

2018年,按照产业扶贫相关协议,雅仓嘎赤派工艺有限责任公司为当地40名建档立卡户发放了分红资金,人均500元,贡献了他们力所能及的力量。

地理坐标:芒康县

芒康在藏语中的含意为“善妙之地”,地处西藏东南部,位于滇、川、藏三省区交汇处,金沙江、澜沧江并流全境,是国道318、214线内地进藏的“第一站”,因此也被称作西藏的东大门。

这里属高原温带半湿润季风型气候区,平均海拔4317米,横断山脉由北向南纵贯县境。东与四川巴塘县隔金沙江相望,南与云南省德钦县毗邻,西与左贡县相连,北与贡觉、察雅两县交界,总面积11431平方千米。

糌粑变成了时尚快餐

从昌都去往芒康,300公里路程,时而阳光灿烂时而雪花漫天,到达芒康县时,气候竟又热烈如夏。在芒康县扶贫产业组的洛珠朗扎和多吉的带领下,我们走进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县域。

芒康县峨江农副产品生产销售有限公司就坐落在嘎托镇产业园区,也是我们此行的第一站。公司由经理昂旺邓吉和两个弟弟共同管理。有意思的是,昂旺邓吉本人还是西藏有名的网红。

“对有基础的企业,我们通过以公司+基地+农户的方式扶持引进。”洛珠朗扎介绍说:“峨江以前就在做糌粑,他们是家族企业,几弟兄都挺厉害的,10年前就开始在县里创办酒店、开办食品厂。政府引进后,就统一搬到园区里面了。”

昂旺邓吉家共有五兄弟,46岁的巴桑是老四,这位18岁就开始在社会上闯荡的昌都汉子,指着牌匾上的大字对我们解释:“峨江是我们家族的名字,它的本意是绿洲,含义正好对应国家提倡的绿色产品。”

聊天时,大家不止一次提到作为网红的老三昂旺邓吉,巴桑说哥哥是个开朗的人,以前每晚都要去舞厅跳舞,不知何时被人拍成视频传到抖音就成了网红,现在倒是正好为自家的产品代言。“眼下三哥去联络销售,小弟弟和女儿去拉萨参加‘食品实验室培训班,厂里就剩下我和女婿在看家。”巴桑说。

头上盘着红穗子的贡嘎洛追是这里的日常管理负责人,也是老四巴桑的女婿,他正在原料仓库里带着工人整齐地码放从当地农户那里收购来的青稞、玉米等。

巴桑说:“公司在生产、加工、服务、销售等环节均采用利益联结机制,服务于农民。我们和农户签订了产品包销合同,必须保障农民青稞及小麦的售卖价格。”

“我们都是当场收购,当场兑现。别人每斤给190元,我们就每斤给200元,一直是高价收购。”贡嘎洛追停下手里的活兒,替老丈人补充道,“现在这里有20多个工人,其中9个是当地精准扶贫户,厂里工龄5年的也有8人。”5年,正是他们进驻园区的时间。

做饼干的技术,巴桑说是三哥昂旺邓吉专门去上海学的:“回来后我们根据本地原料加工成了糌粑饼干,作为特色早餐销售。我们还打算做营养餐包,完成传统食材的再次升级。”他转头指了指放在墙边的几个还未拆封的集装箱:“昨天到了一批机器,是从上海买的,安装师傅这两天到,新产品不久就可以投入生产。”

洛珠朗扎则说:“峨江结合目前的产业布局,能正确处理好大产业与小产业之间的关系,积极打造产业项目示范点、观摩点、新亮点。他们以糌粑及当地特色农产品为基础、深加工企业为龙头的产业化经营模式,既能充分发挥农产品的资源优势、带领芒康县农民脱贫致富奔小康,又能解决城乡部分富余人员的就业问题,对整个县都有很好的示范作用。”

谈到优势,巴桑更是直接让工人冲了几杯糌粑营养餐给我们端来,一股浓稠香甜的味道,居然比很多奶茶都要好喝,能明确喝出粮食的感觉,而不仅仅是香精。巴桑不无得意地说:里面包含蜂蜜、核桃、酥油等,属于自家独创产品。目前已通过市场营销网络销往全国各地,成都、重庆、天津等地都有代售。而且该产品成本比同行业低,又增加了糌粑的附加值,销售价格回旋余地较大,有更好的抵御市场价格波动的能力。

“政府帮我们把产品推广到学校,也对销量起到了关键作用。国家政策好,什么生意都好做。现在各方面条件比我们最初创业时强多了。”巴桑感叹着。

目前,峨江农副产品生产销售有限公司通过产业扶贫投入资金375万元,撬动社会资金1100万元,直接带动建档立卡贫困户12人脱贫,实现人均增收25500元/年;每年收购178吨青稞,200吨小麦,收购原材料覆盖面110余户,户均增收7800余元。

辣椒带来红火的日子

芒康县绿野食品有限责任公司的索多西辣椒加工基地也入驻在嘎托镇产业园区里。10月末,他们刚从农户那里收完辣椒,红彤彤的新鲜辣椒随处可见,都产自索多西乡。

洛珠朗扎给我普及了一些索多西乡种植辣椒的历史:该乡地处金沙江河谷地带,耕地严重不足,导致青稞产量一直不高,当地人的生活异常艰难。但2200米至2600米的海拔,令当地气候干热,土质肥沃,特别适宜辣椒生长。出产的辣椒皮薄、肉厚、色泽口感俱佳,成为方圆数百公里中独有的特产。

索多西人世代种植辣椒,大约在民国时期从内地学习了制作辣椒酱的技术,一方面方便常年行走在外的马帮商人随身携带,另一方面也丰富了辣椒的吃法。

“我们芒康人种植辣椒、食用辣椒酱的历史远早于西藏其他地方。在发展演化的过程中,也经历了从群众自制到家庭小作坊再到企业规模化生产的过程。”洛珠朗扎说。

2014年8月,芒康县绿野食品有限责任公司所开发的索多西辣椒系列产品荣获“国家地理标志产品保护”荣誉称号。公司还先后被评为自治区扶贫龙头企业、昌都市级农牧业产业化龙头企业、昌都市2017年度优秀农牧业产业化龙头企业。

2018年,芒康县索多西乡1000亩辣椒基地大丰收,出产的1750吨辣椒为当地群众带来近500万元的收入,户均增收1.4万元。随着产量的提高以及相关部门的推广,索多西辣椒声名鹊起。

“作为本地特产,‘农户+基地+公司的模式是索多西辣椒成功的保证。”洛珠郎加说。

加工基地负责人施经理为我们简单介绍着情况:芒康县绿野食品有限责任公司始建于2000年7月,年均用工总人数220人,农牧民人数占总用工人数的90%以上。加工基地除了来自内地的技术工,30多名工人都是当地村民,以建档立卡户为主。明年做辣椒酱,用工还要增加。月工资在3000元到3500元。

施经理指着一间库房里码放齐整的一袋袋辣椒说:“这些就是我们今年收购的,一共150吨,比去年多30吨。以每斤5元的价格,老百姓种多少我们就收多少。因为是订单农业嘛。”

他说芒康雨水多,之前最多的一次拉来8车,很难运作,所以现在拉一车及时烤干后才能再拉一车。厂房里,平时24小时都要不间断作业的烘干机,因为当天早晨5点刚完成一车辣椒的烘干任务,所以现在机器处于休息状态。

看着辣椒都铺开在室内仓库的地上,并没置于满是阳光的院子里,我问施经理:“不能在太阳下晒吗?”

“我们量大,主要采用烤干,光靠太阳晒不过来。”施经理说道。

他边介绍情况边带我们走进车间,让我们对辣椒加工基地有了进一步了解:基地目前采用自动化生产流程,有两条生产线分别制作辣椒面和辣椒酱,其中辣椒面开发出3个种类,辣椒酱开发出7个种类。公司采用订单式生产,不会积压库存。

施经理拿起一个玻璃罐装的辣椒酱说:“我们的产品不但鲜红明亮、辣而不燥,还不会伤肠胃。”我顺势看去,光辣椒酱就有6种口味,看来是为了照顾不同的受众。

自成立以来,绿野食品有限责任公司主要经营索多西辣椒和野山珍系列产品。2008年在索多西乡建立辣椒基地,成立辣椒协会,与协会签下100吨辣椒收购订单,以公司+基地+协会+农户的模式,在西藏历史上率先开展订单农业。

洛珠朗扎说:“绿野公司属于咱们自治区扶持的龙头企业,从县、市、自治区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所以我们就把它纳入到扶贫行业来了,毕竟带动百姓致富也是政府扶持这些企业的一个初衷。公司做的项目我们既要保证政府投资见效,又要带动当地老百姓,最后老板也能赚钱。”

“以前我们卖辣椒很难,要赶着毛驴翻山越岭,后来公司和我们签订了收购合同,在家门口就可以卖辣椒了。”基地工人益西正好来自索多西乡,他告诉我他们那里很多村民靠卖辣椒脱了贫,有的盖了新房,有的买了汽车,自己家里劳力足够,他就出来当工人了。

辣椒让当地群众的生活红火起来了,这更加激发了他们种植辣椒的热情。以龙头公司为牵引带动种植,使索多西辣椒拥有了穩定、可靠的销售渠道。绿野公司以每斤2元和5元的价格长期收购青、红辣椒,帮助农户规避了市场风险。走“农户+基地+公司”的模式不仅有利于管理,同时增强了群众抵御自然和市场双重风险的能力,也促进了特色经济的发展。

“我们公司始终坚持走规模化、集约化和产业化的发展道路,有效联合当地农牧民群众共同发展。通过扩大蔬菜及辣椒种植规模,进一步激发了当地农牧民群众发展种植业的积极性,对增加农牧民增收渠道、为该县的脱贫工作起到了促进作用。”施经理说。

从耕地里找收入

惬意的晨阳中,我们从芒康县曲孜卡乡向木许乡出发。朝北走了一小段乡道,待跨过澜沧江上了彼岸的214国道后,就调头往昌都市最南端驶去。该国道在此区域里完全是随着澜沧江的蜿蜒而修建。

大约2小时后,当江对岸山脚的人家逐渐密集,司机伦珠说已经进入木许乡了,我们下车休整,感受着温暖的季风。木许乡靠近云南,自然环境条件相对优越,海拔只有2200米,阿东村属于纯农业村,有“进藏第一村”的称呼,当然指的是从滇藏线进藏。

木许乡党委书记陈凯峰在此等候着我们。他扬起右手,仿佛指点江山:“你们一眼看过去——,那近一点有木杆子的地全是种的葡萄。由于这边耕地少,老百姓便把目光瞄准了半山上的荒地,那一丛丛绿树是我们引进的温州蜜橘,这里阳光充足,果实比内地甜多了,所以现在它有了新名字,叫康巴蜜橘……这些耕地全部实现了经济化。”

虽然是隔江眺望,但通透的视野中,那些阡陌纵横的绿色和点缀其间的白色房屋还是能一览无遗,整齐有序的葡萄架更是像列队的士兵守候着土地。

1998年就来到昌都的陈凯峰,属于第三批从内地引进干部。来木许乡工作4年,那里的每一条路、每一个人、每一点一滴的发展变化他都烂熟于心。

“要让群众脱贫,我们主要是从耕地里找收入,就要靠种植。这里的老百姓很珍惜耕地,他们除了种果树、葡萄保障经济收入,也在地里套种些青稞、小麦之类的矮秆作物,满足人和家畜的日常生活所需。葡萄种植一般只使用有机肥,8月下旬以后采收,那时含糖量最高。采收后24小时内必须进行加工处理,一茬忙完接一茬,人就很难有闲着的时候。”

陈凯峰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葡萄地现在采用的是支部+基地+农户+企业+合作社经营模式,就是所谓的订单农业。比如阿东村的木瓦组只有41户,给我们带来的经济收入就有40多万!沿澜沧江一线的村子都是这样的经营模式。”

此外,木许乡所种的490亩橘子,也都是订单农业。“虽然气候温和,但种果树模式和葡萄一样,要从苗木开始注重培养。比如你看到那些才种了两年多的苗木,我们得人为控制不让挂果,等它先把苗子长起来。我们给农户补助三年,然后推向市场,根据品质按每斤1元到3元不等的价格进行收购。由合作社统筹经营,政府主要是进行牵线作用,最终要交给市场决定。把木许乡变成一个原材料基地,前景还是非常可观。”

他说当地群众原来只种植青稞、小麦,后来种了果树,一亩地的收入过去只有1500元,现在最高能达到8000多元,直接翻了几倍,百姓真正得到了实惠。

“现在主要是抓质量、产量,增加销售渠道。收购、运输都不是农户所担心的,家门口就可以装车。品相好的果实可以直接上市当时令鲜果卖,品质差一点的可以做饮料、酒。木许乡除了成为著名红酒酿造企业的原料基地,还是县里新增的5家酒厂的原料供应点。”陈凯峰说有了他们的需求,所以不用担心市场。

由于和云南接壤,紧靠214国道,交通便利、信息通达,木许乡的群众思想灵活,接受外来事物比较快。加之气候适宜,花果多,养蜂也是当地一大产业,山上还可以养猪。总而言之,他们一年四季都不会闲着,经济结构比较合理。除了在家种地的,仅去年就有370人出去打工,挣了400多万回来,收入已是相当可观。

“他们懂得用双手创造自己的财富和美好生活。”陈凯峰用了一句很官方的总结。

从交谈中我了解到,当地群众不但积极挣钱还很重视教育。目前全乡2300多人,在校大学生达到108人,老百姓不仅比谁家房屋气派,还比谁家大学生多、经济收入多……用综合实力争创美好家庭。

“这里还是远了,你们应该走进去亲眼看看。”在陈凯峰的邀请下,我们跨过横在澜沧江上的一座铁板桥,进入了对岸的阿东村。

走在绿意盎然的乡间小道,看着一座座整洁的农家小院和沿途不时伸出围栏、缀满果实的枝丫,莫名有一种进入江南的感觉。

这些水果不会被小孩子摘吗?我问。

他们都吃腻了,不稀罕啊。陈凯峰笑着说。

不知不觉走到了村民白玛家的院子前,看我们驻足张望,正在浇花的白玛便热情地邀请我们进屋坐坐。

白玛今年52岁,1992年从附近村子入赘到阿东村,现在两个女儿都去了外地工作,作为村两委干部,他依然留在村里带领大家脱贫致富。

这座房屋的格局挺有意思,进门要先经过厨房,客厅在里面。

客厅四壁嵌着与内墙等高的原木色雕花壁柜,他说虽然房屋是1992年修建的,但家具才添置了不到5年,圖案均为当地村民都喜欢的藏汉结合风格。客厅里古老的灶台是以前留下的,现在主人怕把客厅熏黑所以不再用它做饭,但都贴上了松鹤延年的彩砖,上面放置着擦得锃亮的各式铜壶、铝锅,俨然成了一个藏家厨具展台,很有装饰感。

“他今年光是卖葡萄就挣了三万八,是个能人哦!”据陈凯峰说,当时白玛家装葡萄的筐子都用了450个。

富裕起来的白玛不再烧柴,他和其他村民一样都用起了电和气,饭桌都是带电暖炉的,冬天也不需要像过去那样在室内生火,难怪后来干脆把厨房移到了进门处。

这几年因为两个女儿一个去了日喀则仲巴县教书,一个考到林芝气象局工作,家中就剩老丈人和他夫妻俩。作为村干部和村里的致富带头人,白玛便和大家一起把心思都投到了建设家乡上,除了和其他村民一样种植葡萄,他家还养猪、种果树,今年光葡萄就卖了3万多,家庭收入在村里属于中等水平。

今年8月份,白玛还在自己院子里增加了几间很洋气的木板房,他说是等着女儿回来住的,院墙边几株橘树上已挂满沉甸甸的果实,他说那也是为女儿留的。

告别白玛,我们来到了村西头的一块葡萄地,此时葡萄早已下架,只剩一些老绿的叶子和枯黄的枝干。

“你们要是早一个月来,还到处都是葡萄,现在虽然果实没了,但它们浑身都是宝啊。等过些时候百姓套种完青稞、小麦,他们就会来把葡萄叶子撸掉拿去喂猪,通过修理把有用的枝干剪成两节一卡做扦插用,可以卖到左贡等地,一卡就是1毛钱呢。”说着,陈凯峰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弯腰在枝干上比划下一节的长度。

远处,十几个村民在阳光下劳作,他们正为一块隔种着橘树的耕地松土,那些两年生橘树大多不足一人高,尚未挂果,个别枯死或长势不佳的还要引进苗子补种。

“他们经常互相帮助,今天你家,明天我家。”看我们对着那劳动的场面不停拍照,陈凯峰便补充介绍道:“我们乡耕地共1700多亩,葡萄就有1019亩,一户人家最多的能种四五亩。今年光是给达美拥酒厂直接售卖就达177万,加上百姓自己酿酒出售的,全乡收入接近200万。带动建档立卡户28户、131人,都得到了较好收益。”

不知不觉,大家就走到了村委会的院子里。它伫立在村西头的半坡上,旁边是一座描绘得五彩缤纷的幼儿园,周围种着鲜花、果树。“我们这里一年四季都有水果,核桃、石榴、苹果、橘子、枣子等到处都是,老百姓爱美,只要有空地,都种上了花和树。”

看到花,陈凯峰想起重庆一家企业下午要来村里收购蜂蜜,就顺便介绍起养蜂的事。

由于木许乡海拔较低、气候温和、花草茂盛,有适宜蜜蜂发育繁殖的环境,养蜂的历史也很悠久。为此,政府积极鼓励贫困户发展蜜蜂养殖,并给予蜂箱制作技术支持及现金补贴。去年,全乡产蜜的蜂箱有318箱,涉及精准扶贫户65户,为群众增收40余万元。

在此基础上,乡里还组建了蜂蜜产业协会,打造以绿色、无污染、纯天然为品牌的“高原蜂蜜”。

“我们作为原材料供应方,一斤能卖70多元,这个收购协议预计初步能让我们拿到现金30万元。”陈凯峰说在木许乡易地搬迁安置点,一座现代化的蜂蜜提纯设备已经安装完毕,以后自己就可以深加工,销往全国各地。

离开时,村长留下了陈凯峰,说要商谈一下过两天组织技术培训的事,是曲孜卡乡一位种果园的老师傅来上课。

陈凯峰告诉我这是乡里每年都要做的事,根据老百姓农闲时间组织他们搞技术培训,把冬闲变为冬忙,穿插利用时间开展各项工作,有的也会自掏腰包去气候相近的云南学习一些种植技术。

虽然村民的日子一年好过一年,但陈凯峰始终牢记着自己和干部们的责任:“我们将大力发展康巴蜜橘、葡萄、核桃种植,狠抓蜜蜂、藏香猪养殖,并建立食品深加工体系,促进农业高效发展,努力增加群众现金收入……他们都动起来获得更多收益,才是我们乡干部关心的。”

葡萄酿出甜蜜的事业

芒康县地处干热河谷地带,具有天然的隔离条件,种植葡萄病虫害少,也利于葡萄糖分形成,著名的盐井葡萄酒就产自这里。县域内的木许乡、曲孜卡乡、纳西乡因为气候适宜,都成为了盐井葡萄酒的原料基地。

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为盐井葡萄酒的生产提供了充足的原料和理想的酿造环境。盐井地区在唐代就是吐蕃通往南诏的要道,一直是滇茶运往西藏的必經之路。

盐井葡萄酒酿造历史悠久,19世纪中叶,来自法国的传教士进入此地传教,随着天主教的传播,传教士也教该地群众种植葡萄、酿制葡萄酒。从那以后,当地一直延续着种植葡萄,酿制与饮用葡萄酒的习惯。

经过高原长期严酷气候的自然选择而驯化,葡萄种植已完全适应该地环境。

2009年,西藏芒康县“藏东珍宝酒业有限公司”成立,开始打造世界最高海拔的葡萄酒。同年10月,符合国家标准的第一批优质盐井葡萄酒产出,开创了西藏地区葡萄酒产业商品化的先例。企业在开拓奋进的过程中,不但建立起了南部三乡的三个示范基地,还带动当地群众和建档立卡贫困户就业和葡萄种植,2014年被评为西藏自治区扶贫龙头企业,2018年产值超过2000万元。

“今年产量会超400吨,销售收入有望超过3000万元。”产品销售负责人、纳西族姑娘曲措说。

她指着厂区路边展示栏里的两张头像对我们介绍:“这就是两位创始人,洛松次仁是我的哥哥,2017年去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学习管理了,高捷是我们的葡萄酒博士。”

“我们家一直经商,当时父亲收购了一家快要倒闭的青稞酒小作坊,就让在天津上学的哥哥回来接手。2009年,政府专门送哥哥去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葡萄酒学院学习,那是亚洲唯一一所葡萄酒学院,在那里认识了葡萄与葡萄酒专业的博士高捷,他的老师是中国葡萄酒之父李华。我哥把想引进技术的念头跟高捷说了。经过后期考察,高捷以技术入股的方式成了我们的总经理兼总工程师。他们便共同创办了藏东珍宝酒业有限公司,这也是西藏第一家葡萄酒生产企业。”曲措说因为这个原因,曾经是一名公务员的她,后来也辞职帮哥哥打理酒厂,现在还兼任公司党支部书记。

穿过厂区时,一些工人正在用高压水枪冲洗塑料筐。

“前段时间收葡萄用了4000多个框子,现在要收拾出来以备明年用。我们与木许乡签了收购协议,葡萄比市场价高百分之十,收购了十天十夜,近400吨……可以说,芒康县收购农户原料最多的就是我们。”曲措说原料到位就进入了葡萄酒的榨季。

在曲措的带领下,穿过生产车间用于参观的玻璃通道,来自世界各地的先进设备随处可见,有进口自葡萄牙的瓶塞、法国的罐装生产线和葡萄分选机器、还有来自丹麦的葡萄酒全自动分析器等。

葡萄从发酵到出渣到酿成酒再储存等全过程都一一呈现。

曲措特意讲解了一些善后工序:“酒出完了要出皮渣,我们又循环利用,与农家肥一起发酵,第二年再上到地里,这样既节约又环保。”

“现在厂里有38名员工。那边是他们的生活区、员工宿舍。”说话间,大家来到了产品陈列室。曲措斟上几杯紫红的葡萄酒,邀请我们品尝,汁液入口,香甜醇厚。她说这是基地研发成功的新产品——玫瑰蜜。

“我们每年都会派技术人员教乡里人种植,有人专门做过测试,内地的葡萄酒甜度大多在150,我们这边却甜度爆表,达到了300多。”听我们说刚从阿东村过来,她一下子激动起来:“前些天才在他们那里收购了三天三夜,装了满满9卡车,农民尝到了种葡萄的好处,越来越用心,今年质量也特别好。”

陈列展厅里,荣誉证书和奖牌比比皆是:2014年12月11日,原国家质检总局批准对“盐井葡萄酒”实施地理标志产品保护。2017年3月,盐井葡萄酒获“第八届亚洲葡萄酒质量大赛”金奖。同年,获得“西藏自治区著名品牌”殊荣。

曲措指着专门请人绘制的大幅唐卡壁画介绍起葡萄酒的历史文化背景:传说在远古时期,格萨尔王和纳西王为了争夺盐田而发生战争,格萨尔王胜利后,纳西王的儿子就以臣子的身份留下来驻守盐田,纳西族也在此定居。

后来,这里成为滇藏线进藏的第一站,也是茶马古道进藏的第一站。

从1865年法国传教士来到盐井,至今约160年过去了,酿制葡萄酒的酒厂和作坊与日俱增。曲措他们公司旗下的“达美拥”品牌系列葡萄酒,更是在西藏区内市场收获了良好的口碑。

公司成立之初葡萄原料严重不足,生产出的酒还不足50吨,虽然当时政府给了葡萄种植户相应的补贴,但是这个产量根本无法支撑产业链的完善。

“要想壮大特色优势产业就必须要打造特色的产业集群,让周边群众共同参与,不仅能保障酒厂的原料高质量的持续供应,还能带动周边群众脱贫致富,这也是哥哥回到家乡创业的初衷。”曲措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我们两位老总在技术、机器、酒厂规模、环保设备等方面都很用心,为的是想做百年企业,让昌都葡萄酒走出中国、走向世界。”

“公司成立以来,首先是解决了当地群众的长期就业和临时就业,带动了南部三乡的葡萄业种植;第二个是长期全额资助了两名内地西藏班学生的学费、生活费。下一步,我们将加大教育扶贫的投入,争取把这个做成我们扶贫工作的亮点特色。”曲措他们没有沉溺于眼前的成绩,未来寄托着他们更多的目标。

藏东珍宝酒业有限公司从2012年开始在党和政府的扶持、帮助下,带动当地群众种植葡萄,为公司解决了葡萄酒生产原料的问题,当年就种植葡萄200余亩。

近年来,公司一直通过“企业+协会+基地+农户”的模式带动当地群众种植酿酒葡萄达10000亩,为农牧民增加收入改善生活质量创造了条件。葡萄种植达140余户,户均增收超8000元。

2018年,该公司通过“百企帮百村”共计帮扶南部三乡32户贫困农牧民,帮扶金额10余万元;帮扶贫困农牧民危房改建,帮扶金额约为20余万元;为建档立卡贫困户建立了动态档案,实时更新受帮扶对象的具体情况。

截至目前为止,公司每年为当地农牧民创造的收入逐年增长。在收购葡萄期间,为当地贫困户提供30余个岗位。解决临时就业702名,年增加收入10余万元;解决固定就业19名,年增加收入70余万元。

扶贫产业组的多吉介绍说,县里将葡萄酒作为重点产业予以扶持,已建成万亩葡萄基地。种植葡萄成为当地群众的重要现金收入来源。仅2018年,纳西乡就完成葡萄种植3018.3亩。

“下一步,芒康县将把地方经济发展建设与生态环境建设有机地结合起来,将葡萄酒产业开发建成集经济、示范、生态、葡萄酒文化、旅游休闲、度假为一体的特色产业。”多吉说。

从藏东珍宝酒业有限公司离开,我们又来到与之相距不远的另一家葡萄酒生产基地——藏香葡萄酒业有限责任公司。该公司成立于2015年3月5日,2016 年初开始,虽然起步较晚,但也相继推出了广受欢迎的藏红甘露牌系列葡萄酒。

“从收葡萄、包装、灌注,我们都是在当地招临时工。公司现有35 名员工,固定的工人15名,6人为当地建档立卡贫困户,实现人均年增收36000元;聘请临时工20 人,其中8 人来自当地建档立卡贫困户,实现人均年增收7200元。拥有资深葡萄酿酒及栽培专家各一名,大学本科生8 人,算是一个比较完备的团队了。”为我们介绍情况的是公司经理扎西达瓦。这位43岁的青年也是芒康县纳西民族乡人,他曾在芒康县纳西乡青稞酒厂担任酿酒师职位多年,拥有丰富的藏式葡萄酒古法酿造经验及葡萄种植经验。

早在2010 年,扎西达瓦就联合乡邻,开始在盐井种植黑珍珠葡萄近100亩,他根据自己对黑珍珠棚架葡萄十多年的管理經验和云南德钦县葡萄种植专家的多次指导,2013 年秋天就结出了累累硕果。

2015 年公司成立后,他将这100 亩培育成熟的基地全部划入公司。

近年来,公司积极响应国家精准扶贫号召,联合“芒康县藏东兴农葡萄产业发展合作社”,优先让当地建档立卡贫困户加入合作社种植葡萄,并派专业技术团队全程跟踪指导,并以每斤高于市场价格2.5元进行收购。首期已经形成近400 亩的产业规模,2018 年秋天开始投产,预计年产葡萄300-500吨。

同样是产业扶贫组的干部,一路随行的多吉显得不爱说话。在洛珠朗扎提前返回县里后,他已经沉默了大半天。大概见我实地调研得差不多了,才终于给我补充了一条内容:芒康县实现群众增收致富主要依靠“四大种植基地”(葡萄、核桃、苹果、蜜橘种植)与“四大养殖基地”(绵羊、卡若香猪、红拉山鸡、牦牛养殖)。

多吉在手机里边翻看着电子版资料边对我说:“我们的产业项目已带动贫困户实现就业1823人,年人均收入达5993元,间接带动15870人;产业项目带动的贫困户1499户,实现分红11030263元。”我接过看了看,是今年刚出炉的数据。

那份资料显示,芒康县通过招商引资壮大了县域产业项目,“企业+合作社+基地+贫困户”的模式有效增加了项目抗风险能力,同时打通了销售的渠道。目前已引进77家企业登记入驻,开工建设项目39家,实现投产17家,年效益资金达5074万元。

地理坐标:贡觉县

贡觉县属东南三江流域的横断山峡谷区,唐古拉山横断山脉北段,金沙江上游西岸,高山、森林、草原并存。贡觉县地势由东南向西北倾斜,最低海拔2570米,最高海拔5443米。地貌大体可分为东南峡谷区,西部河流区和西南谷原区。

梅朵次草场的传统牧业

清晨,从芒康县曲孜卡乡朝西北方向行驶,约摸4个小时后就到达了贡觉县阿旺乡,这是该县两个纯牧业乡之一,著名的阿旺绵羊就繁衍自这里。

阿旺乡位于贡觉县东南部的草原上,全乡幅员面积671平方公里,平均海拔4030米。其东通四川省白玉县,东南通芒康县,是贡觉县通向拉妥乡、三岩的木协、雄松、敏都、沙东乡的必经之路。有利的地理位置,决定着阿旺良好的发展前景。

来到这里,我们最感兴趣的当然是阿旺绵羊。

午后的阳光虽好,但梅朵次草场却风声呜咽,那些起伏着的缓坡下面,十几顶白色的帐篷错落点缀着渐次枯黄的草场,一大群健硕的阿旺羊如云朵般漂浮在四周悠闲地吃草。

对于牧人为何要选择这里作为游牧点,同行的阿旺乡党委书记加塔解释说:“梅朵次草场因为地处山坳,寒冷至少要晚到一个月。夏天,这里开满了这么高的鲜花!特别美。”说着,他用手在自己膝盖下比了比。

今年31岁的加塔,本是昌都八宿县人,2010年大学资源勘查专业毕业后通过公务员考试来到贡觉县,先后在莫洛镇、雄松乡、县委组织部工作,2016年来到阿旺乡。“当时我们的牧户居住还比较分散,赶上贡芒公路正在修建,年底正式通车后,阿旺乡成为317、318两条国道连接线的重要交通枢纽区以及连接三岩6个乡和其他两个乡的必经之路。有这个区位优势后,再实施易地扶贫搬迁工程,200多户集中到乡里,管理特别方便,通过扶贫政策宣传及教育引导,群众思想观念转变特别大。”

正说话间,远处,一辆皮卡车在草甸上晃晃悠悠驶来,然后在一块略为平整的草地上停好,穿着厚重藏袍的牧民多贡头戴着一顶牛仔帽从驾驶室走出,靠着近些年养殖阿旺羊发家致富的他早已成了远近闻名的养羊能手。

50岁的多贡来自阿旺乡金珠村,家里有8口人,除了妻子吉琼,6个孩子都在上学。18岁的老大在天津上大学,其余5个孩子都在县里或乡里上学,最小的孩子也已经6岁。他家养羊六七年了,虽然每年都要花钱雇人放羊,但他从没想过把孩子留下放牧,他羡慕有知识的人,觉得孩子上学是件很重要的事。

多贡家现在有1400多只羊,加塔在一旁替他算账:一只羊平均价格在3500元,最贵的能卖到5000元一只,每年出栏100只羊,怎么都有30多万……

多贡听着憨厚地笑了笑,没有否認。多贡说根据祖辈传下来的经验,当地人都看好这个品种,所以最早是他自己买了些羊来养殖,“以前除了羊,经济上没有其它依靠,但那时羊的价值不高,1只只能卖几百元,加上雇不起劳力,家里生活一直比较穷。”到现在他养阿旺羊已经6年了,可真让他富裕起来,还是近几年的事。这主要源于县里对阿旺绵羊品牌的打造,带动了当地牧民增收。

贡觉县副县长王波对这方面的工作深有感触:“自脱贫攻坚工作开展以来,阿旺乡党委、政府切实把目标瞄准在贫困人口这个群体上,把措施强化在脱贫致富这个目标上,通过精准识别、精准施策、精准脱贫等一系列动作让贡觉的游牧民群众如期实现脱贫。”

多贡在梅朵次草场有一顶自家的帐篷,里面很简陋,帐篷中央是铁皮炉子,上面放着锅碗瓢盆,两边随意堆砌着几床毯子。主要是雇的2个帮工居住,他自己依然每天早晨6点从乡里赶来草场和大家一起放牧,中午在外吃一顿糌粑,晚上9点再开着皮卡车回家,妻子吉琼则带着几个上学的孩子住在乡里。作为易地搬迁户,他们分到了180平方的大房子。

“现在条件好了,我可以安心放羊。除了老大在天津上大学一年要花两三万,几个小的上学都享受国家的三包政策,没有什么负担。”在这样的状况下,难怪多贡把每天来牧场转一转都当成了休闲。

“我们乡有234户、1800人,乡政府周边也有养牛的,但阿旺绵羊毕竟是在长期适应贡觉气候的自然生态环境条件下,经过闭锁繁育和民间自然选育而形成的优良绵羊种群。何况它出栏快、周期短、价格高,所以现在很多人选择养羊。”加塔说,“当初动员大家养羊难度比较大,毕竟群众文化水平有限,通过各级政府的宣传教育引导,加之县里实打实的扶持政策落实下来,我们的工作才有了进一步的进展。”

梅朵次草场上的另一顶白色帐篷里,73岁的老牧人拉玛江村正坐在藏毯上逗弄着一岁多的孙女,不知因何祖孙俩笑作一团。

因为全家9口人都在其中居住,准备的设施显然比多贡帐篷里完备许多,帐篷两侧仅毡毯一类就叠了半人高,还分割了一个角落做厨房用,厨具都是无需插电的。正中间堆起的方台子上摆放着几盆绢花和一排酥油灯,不知是不是晚上照明用的。

拉玛江村家现有阿旺羊1500多只,算是传统养殖户中的大户。加塔说乡里对外宣传阿旺羊使用的第一张品牌形象照拍摄的就是拉玛江村家的羊。

待我们也如老人一般盘膝在卡垫上坐下,老人边把盛放着干肉的盆子推到我们面前,边吩咐儿媳妇打茶。听说我们想听听他的放牧生活,拉玛江村眼神立刻就亮堂起来,他时而声情并茂地讲述,时而陷入回忆,画面便呈现在我们眼前:

早晨7点,在熹微的天光中,草原渐渐苏醒,拉玛江村依据着自己的生物钟准时起床,开始了新的一天。

他吃完糌粑,喝完热腾腾的酥油茶,就忙着准备干粮,等太阳升起来,便赶着羊群往自己锁定好的草原出发了。拉玛江村没有戴表的习惯,但看到太阳的位置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吃午饭,什么时候该赶着羊群回家……

从13岁开始放牧,60年的岁月里他都是与草原和羊群相伴,这些行为早已融入了血脉。

如今,已是古稀之年的拉玛江村依然会在每天7时准点起床,虽然他很喜欢和羊在一起,但毕竟年龄大了,家人并不放心让他走太远去放羊。于是,在干净舒适的帐篷里吃完早饭,老人便开始安排家人去哪个草场放羊,他知道的草场很多,勒、玛甲沟、热若都是他经常去放牧的地方,如今他只需用自己的经验为全家做统筹指挥。好在有孙女和儿媳妇相伴,加上附近几家相熟的牧户,他倒是一点不寂寞。

拉玛江村说夏天只需一人就可以看顾一大群羊,春、冬季则要2到3人放羊。“冬天太冷,草也不好,走的路多,羊的天敌也比较厉害。”老人担心羊受饿、受伤害,于是放着乡里的楼房不住,坚持要和儿女们一起住到草原上的帐篷里来。老人掰着指头数了数,他们家族到孙女这代已有5代人都是在草原上生活的。

11月底,他们将要迁到冬季牧场,直到来年3月份再转场。

拉玛江村养了一辈子阿旺羊,他说以前羊的价值不高,养羊只能照顾到家里人的温饱,而现在阿旺羊的价格一年比一年高,他们在乡里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安居房和现代化的家电,他朝我们比了个大拇指:“我赶上好日子了。”

梅朵次草原除了多贡的简易帐篷、拉玛江村全家居住的大帐篷,还有几家牧户也在这里安营扎寨。

“阿旺绵羊起源于我们阿旺乡,但养殖户一度积极性不高,我们责任很重。2016年县里有了扶持政策,从开始的有46户参与、不到6000只绵羊,到2019年10月增加到103户18000多只羊。阿旺乡现在养殖方式也有所转变,1000只以上合为一组,分组分片集中放养,劳力都释放出来了……这里面少不了政府的扶持教育引导,加上群众自身的勤劳,如今整个乡已经顺利实现了脱贫摘帽。”谈到这个过程,加塔显然是自豪的。

王波县长也说:“我们的阿旺羊可是富硒产品,微量元素、肌腱脂肪合理,都是经过认证的。可以说是有品牌有质量,可就是没足够货源,导致很多外需合同不能签。所以我们还需要加快产业发展,拓宽群众增收渠道,转变群众经营理念,提高养殖户的信心。”

阿旺乡作为阿旺绵羊这个产业链的核心区,群众是最大的获得者、受益者。

在政策的扶持下目前全乡绵羊头数达到了18000只,去年扶持了46户,户均50只,共计2300只绵羊。通过“公司+基地+合作社”的模式,初步完成了合作社的建设与贡觉县藏东生物科技公司的衔接工作。

从脱贫工作开始到现在,当地依托资源优势养羊,发挥支柱产业作用,继续实现农牧民增收致富。目前全乡牲畜29921头,全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10000元。

住进楼房的异地搬迁户

乡驻地海拔3960米,是国道317和318连接线上重要的交通枢纽区及全县南部商品集散地,是贡觉县经济社会发展的区域侧中心。

走在乡里的主干道上,我被路边那一排排整齐有序的白色樓房吸引。王波县长说那是乡里为易地搬迁户统一规划的居住小区。“这里12个行政村的群众几乎全都从事牧业,因为生产资料主要以牲畜为主,祖辈遗留的独特生活方式便是常年逐水草而居。过去牧民居住分散、四季换点,曾给我们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配套等都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2016年,贡觉县委、县政府对通奎等九个行政村做出了易地扶贫搬迁的决策部署。阿旺乡234户1108人搬迁至阿旺乡政府所在地;2018年,39户188人搬迁至县城一号安置点。

走在那些如同小别墅般的楼房中间,加塔颇为自豪地介绍着:“九个村的集中不仅让我们成为了易地搬迁安置点,还让我们成为了小城镇建设点、现代牧民定居点、美丽乡村建设点。该工程项目建设政府投资小、项目效益大、群众受益高。搬迁至县城一号安置点,不仅保障了群众住房问题,更是实现了就近就便就医、上学、生产的问题。”

见有一户人家敞开着大门却没有人,里面摆放着很多藏式家具,像是出售的。我们正好奇,就听后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原来,穿过门庭,里面有一间露天茶馆,40岁的老板巴登正是小楼的主人。

见有外地的客人,巴登热情地邀我们去他位于二楼的客厅。看我注意到他的家具,他说家具是他从县城进的,自己用一些也卖了一些。

巴登以前和十来户非常分散的牧人住在一个叫“拉果”的放牧点,那里各项基础设施落后,没水、没电。虽然可以放牧,但收入很少,没有公路出行也不易,用巴登的话说就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如今他分到了这座200平米的小楼,周边一切公共设施齐备,虽然不再放牧,但因为一边开茶馆一边做家具生意,收入却增加了。

巴登花了很多心思打造自己的住处,不仅把楼底的院子变成了种着鲜花的甜茶馆,还把二楼的阳光棚改成了温馨的客厅,装上了枝形大吊灯,墙壁贴着干净的壁纸和吉祥八宝图案,四周则摆放着时新的藏式家具,地毯、沙发、各种家电也一应俱全。他说以前住在放牧点,居无定所也没心思购置什么,现在一家人住在这里,收入也稳定了,就想着美化一下自己的住所,这是他以前住帐篷时不敢想的。说到最后,他深有感触地用汉语很认真地补充了五个字:“感谢共产党!”

加塔告诉我,除了阿旺绵羊,县里根据实际情况和群众意愿,于2017年还实施了大棚蔬菜种植,算是辅助产业。“通过蔬菜种植技术培训,有了自己的新鲜蔬菜,本乡之内基本实现自给自足,还便于运输存放。他们放牧的时候也会带自家的萝卜、白菜、土豆到放牧点食用。县里有犏奶牛扶持到户的产业,共172户960多头到户,现在产奶量、酥油、奶渣等在县域之内销售量越来越大,也增加了群众收入。”

养殖业给幸福村带来了幸福

离开阿旺乡,沿501县道再行50公里就到了贡觉县辖镇莫洛镇,这里也是县人民政府驻地。我们要去的莫洛镇幸福村,是二十年前从三岩片区木协乡搬迁而来。

之前,幸福村经常与邻村产生纠纷,原因是他们没有经营耕地和养牲畜的习惯,无事可做的他们每年都靠政府的救济粮生活。

这些都是格桑次仁告诉我的。这位2005年大学毕业后就在贡觉县工作的年轻人,曾任县农业农村局草原监理站站长,现在则专注于阿旺绵羊的选育、推广工作。

过去受旧观念的影响,部分群众思想观念比较陈旧。自昌都阿旺绵羊特色产业实施以来,村里依托地理优势,先后成立了贡觉县昌都阿旺绵羊育肥基地合作社、贡觉县幸福绵羊养殖专业技术合作社,在这些产业的辐射下,全村20户群众全部积极参与到了劳动致富当中。

贡觉县藏东生物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2015年成立,负责阿旺绵羊的养殖、繁育、推广和羊肉冷鲜产品的物流、销售等业务。同时,在拉妥乡、哈加乡、莫洛镇等地修建阿旺绵羊扶贫棚圈627座,组建26个阿旺绵羊养殖专业示范村,莫洛镇幸福村成为阿旺绵羊本品种选育示范基地,格桑次仁成为该公司董事。

对幸福村选育基地的工作,格桑次仁显然十分谙熟:“整个厂区的办公区有监控、电子信息平台。每只羊从刚生下来到断奶都可追溯,你想买一只羊,可以从羊羔出生就扫一个二维码,羊的父母是谁,每天的吃草量、喝水量都可以监管到,追溯体系让每只羊都有了身份证。”

通过简易消毒区,大家换好隔离服,跟随格桑次仁进入羊舍区。

“这里有20多排羊舍,这边是放干饲料的,那边是发酵池,新鲜饲料要在那里加工成青储饲料。羊粪会与菌种混合,一天三次自动送到发酵池,然后再进入肥料加工厂变成有机肥。”格桑次仁边指点边介绍:“我们同附近647户养殖大户全部签订了回收羊羔协议,他们把羊养到半岁或一岁时拉到这里,我们短期育肥半年后基本可以出栏。你看到的每排羊舍能装100只,整个厂区装满可以装4000只。因为前期出栏的比较多,现在就剩2260只,后续还要进羊。”

羊舍条件非常好,不但通风、卫生,冬天还有起保温作用的循环加热系统,格桑次仁说羊虽然不太怕冷,但这样的条件有利于羊的生长,特别是产羊羔时,舒适的温度更是幼崽成活率高的保障。厂区还配备了兽医间、隔离室,用以防止病羊相互传染,保障羊的健康。

走至其中一个圈舍时,发现里面的羊明显体型更健壮,角大而弯曲,只是看到生人就胡乱冲撞,力气很大的样子。格桑次仁说:“它们全是种公羊,通过每年筛选、淘汰,最后培育出优质品种。种公羊过去经常把围栏撞坏,厂里最早按照内地的羊圈模式修建了食槽、护栏,结果并不适合它们,反复修改了很多次,现在终于能适合了。”

这些年专业技术人员已经摸索出人工采精、配种的方法,以前只能一年一胎,现在可以两年三胎,只是除了基地使用这个技术,老百姓还暂时不能接受这种方式。

“基地除了8名专门从四川、湖南请的技术员负责饲料加工厂和肥料加工厂,其余38名饲养员全是当地建档立卡户。阿旺绵羊虽然价格较高,但目前只能供应昌都阿旺绵羊主题餐厅。所以我们下一步计划运往拉萨、林芝、成都等地,把产量提高。现在能量储备库、屠宰分割库等都建完了,运送车也买来了。”格桑次仁对厂区前景很是看好。

20岁的阿夏此时也正好来到了厂里,他现在是这里的副厂长。初中毕业后他就在基地工作,曾被派去天津、内蒙呼伦贝尔等地学习、培训关于羊的管理和饲养技术。作为第一代在莫洛镇幸福村长大的村民,他的体会更为直接:“现在政府补贴修了房,又为我们提供了多种就业渠道,还有每亩给500元补贴的饲草基地。草比较好种,只要注重浇水不需要过多打理,一斤能卖到4毛钱。阿旺绵羊价格比较高,一斤能卖35元。我们现在都不需要国家救济。”

“村民历史上不养羊,基地的建立带动了建档立卡户,有养羊意愿的我们都发了几十只羊,不管在基地打工的,还是送内地培训的,全是基地在负责。还通过聘请专家、农牧区优秀实用人才、养殖大户讲课的方式对农牧民传授昌都阿旺绵羊的繁殖规律、配种技术、营养需求等方面的知识。”格桑次仁又说:“我们每年从大户那里回收数量不一的羊,一部分销售到外地,一部分发给建档立卡户,所以整个公司带动扶贫的产业链比较清晰,整个公司的建设标准在西藏都是最先进的。”

除了先天优势和农牧民的积极参与,其实阿旺绵羊能有今天这样远播的声名,与当地政府和企业付出的巨大努力是分不开的。

2006年,昌都阿旺绵羊品种完成审定。

2015年自治区进行品种认定。

2017年,幸福村因为阿旺绵羊与西藏另外三个村镇同时获得“全国一村一品示范村镇”荣誉。

2018年完成“昌都阿旺乡绵羊”地理标志注册,现正对阿旺绵羊及其产品进行绿色、有机及QS认证。已拥有符合西藏特点、昌都特色、贡觉实情和昌都阿旺绵羊产业链发展的商标图案并获得专利注册。

难怪格桑次仁说:“脱贫的根本出路在于产业,后续的巩固提升更是离不开产业的支撑,我们将紧盯阿旺绵羊这一支柱产业不放过,坚持用活本地资源优势,科学使用管理目前正在建设中的阿旺绵羊扩繁基地,真正达到持续增收致富的目的。”

如今,藏东生物科技开发有限公司开展科技开发、产品销售合作,下设绵羊育肥场、屠宰场、饲草生产加工厂等,带动和辐射近200户农牧民家庭参与阿旺绵羊原种保护和扩繁育肥工作,促进了阿旺绵羊经营模式的根本性转变,为打造幸福“领头羊”作出了有益的探索和尝试。

尾  声

也许一直行程满满,总是处于忙碌的状态,所以离别显得猝不及防。然而,我又好似在昌都盘桓了很久,各种沉甸甸的信息,储存在心里需要细细思考、慢慢消化。

待再次整理每一个片段,才恍然发觉最难忘的不是藏东奇美的景色,而是那些各司其职的人们。对他们而言,接受我的采访只是他们繁杂工作的一个微小片段,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他们还有很多困难需要面对并解决,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坚持不懈地做下去。

不由得想起到昌都的第一天,扶贫干部牛继平曾告诉我的那段话:“我们要做的主要工作就是充分发挥产业扶持脱贫的造血功能,带动和扶持贫困户稳定增收,最终形成村村有产业、户户有项目、人人有收入的产业扶贫新格局。”

是的,产业增收正是脱贫攻坚的主要途径和长久之策。

在昌都的日子,是短暂而充实的。我问了很多、听了很多、更看了很多。每一个不同群体都带给我全新的体验与获得——

走村入户的扶贫干部格列、李发宝、洛珠朗扎、多吉、王波,让我见证了他们在帮扶脱贫、规划引领产业中所起到的作用;坚守一线的基层干部陈凯峰、加塔、格桑次仁,让我看到了他们为带领百姓致富的无悔付出;守护企业的建设者卓玛夏、巴桑、曲措、扎西达瓦、阿夏,让我读懂了他们与政府共同努力绘制产业发展蓝图的坚定;带着技术来帮助村民的内地人马文明、辜自勇、高克武、梁永昌,让我感受了他们毫无保留传授真经的诚挚……更多的是如同巴吉央宗、嘎松丁增、白玛、益西、多贡、巴登、嘎松曲宗、嘎松旦增等勤劳致富的百姓,他们让我听到了努力自强的决心。

都说产业脱贫是脱贫的关键,也是脱贫主要的砝码。这次走访也体现了它的四个特点:因地制宜,切合实际选产业;立足长远,给贫困群众教技术;龙头带动,把产业做成企业;抱团取暖,鼓励贫困群众加入合作社。

四年来,昌都市以充分利用政策优势、生态优势、资源优势为抓手;以标准化、规模化、产业化、现代化为方向;以抓住重点、突出特色、因地制宜、科学安排为助力;以促进农牧区发展、农牧业增效、农牧民增收为目标,积极整合资源要素,开拓创新发展措施,推动全市农牧业特色产业规模持续壮大,产业结构不断优化,产业效益稳步提升,促进了农牧业特色产业长足发展,带动了贫困群众增产增收,为全市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提供了强大助力。围绕建设“七大种植基地,五大养殖基地”的产业布局,以市场为导向、以效益为目标、以辐射带动贫困群众增收为根本,狠抓重要工作环节,扎实开展产业脱贫工作。

至2019年10月,昌都市累计开工产业项目756个,完工652个,累计到位投资72.07亿元,完成投资61.77亿元,实现脱贫78258人。

西藏自治区位于中国西南部、青藏高原的主体区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地区。作为西藏七地市之一,昌都的变化只是全区产业脱贫工作的一个缩影。

自2016年以来,全区就围绕23.8万人建档立卡产业脱贫目标任务,全力开展产业脱贫相关工作,并取得了明显成效。

国家对西藏脱贫攻坚工作高度重视,在政策、资金、项目等方面给予大力支持,为西藏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坚实的支撑。脱贫攻坚战打响以来,西藏按照“宜农则农、宜牧则牧、宜林则林、宜工则工、宜商则商、宜游则游”的发展思路,重点围绕种植业、养殖业、加工业、商贸流通业、文化旅游业和资源开发利用等六大产业,加大支持力度,使产业扶贫持续强力推进。

最新数据显示,西藏全区74个县(区)已有55个摘帽,贫困人口从59万人减少到15万人,贫困发生率从2015年底的25.2%,下降到6%以下。

据自治区脱贫攻坚指挥部产业脱贫组发布的最新数据表明,截至2019年9月底,西藏全区累计实施产业扶贫项目2591个,落实产业扶贫资金354亿元人民币,间接带动近40万名农牧民实现增收。

正是因地制宜地挖掘當地的优势资源,科学规划脱贫产业园区助推产业壮大,才让西藏今日之脱贫有了“源头活水”。

责任编辑:子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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