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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勇士》中的中国文化元素

2020-03-26尹晓琳唐青青

文教资料 2020年3期
关键词:女勇士

尹晓琳 唐青青

摘    要: 汤婷婷是华裔文学中的代表性人物,其作品《女勇士》备受关注。作为一名华裔作家,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在《女勇士》中比比皆是。这些文化元素,包含浓厚的文化意义和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本文分析《女勇士》中的中国传统文化元素,探究作者应用大量中国文化元素的动因和意义。

关键词: 汤婷婷    《女勇士》    中国文化元素

1976年,华裔作家汤婷婷发表代表作《女勇士》,将美国华裔文学推向新的高度。在《女勇士》中,作者一开篇就把读者引进遥远而神秘的中国故土。先是“无名氏姑姑”因为有自己的私生活被同族的村民逼死,然后是花木兰神秘的习武与征战,第三章是母亲“英兰”走出山村学习现代医学的故事。第四章里,阿姨月兰到美国寻夫,发现丈夫已另娶他人,恪守妇道的月兰精神崩溃发疯,住进了精神病院。最后一章讲出生在美国的小女孩痛苦的成长过程。作者从小受华裔母亲的影响,整部书主要故事多半发生在中国,因此文中涉及许多中国传统文化元素。本文通过分析中国文化元素探究作者的真实意图:通过强化美国主流社会想象中的中国,打破强加在美籍华人身上的静音状态,从而拥有自己的话语权。同时,通过对民间故事的挪用改写,建构自我文化身份。

一、《女勇士》中的中国文化元素

(一)章回体叙事结构与创作特点

《女勇士》在叙事上借鉴中国传统章回体小说的结构。章回体小说以分回标目、分章叙事、内容通俗、文备众体为主要特征,在形态结构方面,章回体运用篇首、入话、正话、篇尾等形式。纵观中国古典小说,章回体结构在比如《儒林外史》《西厢记》《红楼梦》中都有运用。书中的一个故事就是一回,像“杜少卿夫妇游山”“崔莺莺听琴杂剧”“甄士隐梦幻识通灵”等因为情节完整,读者通读一章就能理解内容,这些章节同时构成了一个更大的故事。汤亭亭的《女勇士》在结构安排上体现了章回体小说的部分特征。全书分为五个章节,叙述了五个不同的女性故事,分别是:无名女人、白虎、巫医、西宫外、胡笳怨曲,这五个章节就是五个不同的故事,故事主角之间有一定的联系,因此合在一起又构成统一的整体,并成功塑造出五个完全不一样的女勇士形象。

其次,这部作品以叙事反映了社会,关注社会问题和时人的日常生活,在创作目的上体现了章回体叙事的创作特点。汤亭亭作为华裔女作家,生活在以白人为中心的西方社会和有男尊女卑传统文化的华人族群中,面临政治、种群、文化等社会问题。所以,汤婷婷在构思《女勇士》时有意将这些问题融入其中,引起读者反思,达到以叙事映现社会的目的。

(二)传统习俗与思想观念

关于中国传统习俗与思想观念,在汤亭亭笔下出现过很多次,可以说它算是一种中国文化精神,虽然并不具象,却牢牢生长在已经在美国居住了几十年的母亲的心里,并且对汤婷婷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在《女勇士》第一章里,无名姑姑要到猪圈去生孩子,为的是哄骗专司阵痛的妒忌的神灵,在她因不忠使家族蒙羞后,为了洗刷她带来的耻辱,家人把无名姑姑从家谱中永远划去;在“巫医”中,英兰在鬼屋受了惊吓,让自己的女同学扯耳朵喊自己的小名把魂儿叫回来及后来实施的驱鬼仪式;英兰让算命人给自己看手相,说她还会生六个孩子,因为“六是万物之数”;在“胡笳怨曲”中,有一次药店不小心把别人的药送到了“我”家里,母亲英兰认为这是对他们一家身体健康的诅咒,他让汤亭亭去药店要点糖回来驱除这一诅咒等这些行为都呈现出旧中国传统的习俗禁忌色彩。

男尊女卑观念更是在全篇中多次提及。在中国传统社会里,女性只是被当作男性的附属品,世界是一个男权的世界,作者不时提起从小村里人常挂在嘴边的厌女谚语,以证明中国文化男尊女卑观念根深蒂固,比如“女娃好比饭里的蛆”“宁养鹅不养女仔”等。在第一章中无名姑姑因为不贞洁生下了一个女孩,最后被逼得抱孩投井,假如生下的是男孩,倒又被宽恕的希望,体现村里人视生女孩为负累、女孩不值钱的思想,并且村里人只会给男孩摆满月酒,叔公只会带男孩出门买东西,女孩不能去。作者还提到中国的汉字中女人的自称有“奴”。再比如英兰用东宫和西宫的观念劝说她的妹妹月兰抢回老公,英兰认为一个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等。这些中国传统习俗与思想观念深深地印在美国华裔子女的脑里,以至于汤婷婷在文中发出疑问:“自己身上究竟有哪些是来自中国的东西,哪些又是独特的儿时经历?哪些又是小时候妈妈给你讲故事留下的印记?”

(三)民间传说与“鬼”意象

《女勇士》从中国历史故事“花木兰”中得到启迪,并杂糅《说岳全传》中岳母刺字和《水浒传》中农民起义、推翻皇帝等故事情节,向传统的父权社会发起挑战。在“白虎”一章中,汤婷婷借用木兰替父从军这一民间故事。花木蘭的故事最早源于乐府民歌《木兰诗》,这首诗描述了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征战沙场、建功受封,最后荣归故里的传奇故事,表现了花木兰坚毅勇敢、不慕名利的高贵品质。《女勇士》中的花木兰与诗中的木兰并不一样,她不是替父从军,而是被鸟儿召进山中修炼,学成归来后,父母亲在她背上刺字,刻下了所有要报的仇。出征后,凭借自己的力量所向无敌,砍了皇帝的头,除恶霸,砸祠堂,解放关押的妇女,最后父母和全族人靠她捎回的钱过得很幸福,村里人将世代传颂她的忠孝之德。作者在这里改写木兰的故事更多地表达自己对女性自我价值的追寻,而不仅仅是对家国的忠孝之情。在“胡笳怨曲”一章中,汤婷婷借用东汉蔡文姬的故事:蔡琰二十岁时被南匈奴人掠走,滞留胡地二十载,受辱生子,后来在孤独中创作出《胡笳十八拍》而流芳百世,作者在这里抒发了自己的美好希冀:希望自己和蔡文姬一样拿起笔创作,成为沟通中美文化的桥梁。

文中还有大量“鬼”意象的运用。文章的副标题是“一个在鬼魂中成长的女孩的回忆”,首先给全文定下了虚幻与神秘的基调。在中国传统文学中,鬼神话语十分丰富,吴承恩的《西游记》、袁枚的《子不语》、牛僧孺的《玄怪录》中都包含了大量神鬼妖魔、狐魅志怪的故事。在《女勇士》中,“鬼”意象多次出现。其中既有中国鬼形象,比如吊死鬼、溺死鬼、墙头鬼、横死鬼、压身鬼等数不胜数,又有美国鬼形象,比如的士鬼、警察鬼、报童鬼、卖货鬼、送信鬼、垃圾鬼、牧师鬼等林林总总。除此之外,按肤色分的话还有黑鬼、白鬼、黄皮鬼等。大量“鬼”意象的运用表现出当时华裔女性在美国社会受到的经济政治上的压迫和歧视。

二、中国文化元素应用的动因

作者之所以在作品中广泛应用中国传统文化元素有两方面的原因,内因是创作主体的华裔背景,外因是美国当时的社会语境。

(一)创作主体的华裔背景

汤婷婷祖籍是广东新会,她从小受到母亲母语文化的熏陶,喜爱《西游记》和中国传奇小说故事展开的艺术方式,并从母亲所讲的故事中了解到大量关于中国的神话传说、民间习俗、思想观念和故事情节结构及中国祖先们如何漂洋过海,历经重重阻难来到美国定居的经历。她在作品中融入了母亲的中国故事元素及自身的经历和感受,向读者呈现了一幅充满中国文化元素的画卷:从中国古典章回体叙事结构,到精忠报国的岳飞,巾帼不让须眉的花木兰,不忘家国的蔡文姬再到鬼神信仰、民间禁忌习俗及三从四德,重男轻女的传统儒家文化观念,这些充满中国异域色彩的元素深深地吸引了无数读者。

(二)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以来美国的社会语境

自1882年排华法案颁布实施后,整个华裔族群长期处于“失声”状态。美国社会不仅充斥了种种丑化华人的刻板印象,比如残酷狡猾的傅满洲,温顺服从的陈查理等,华人即便加入美国国籍也不能享受到与白人甚至黑人同等的公民待遇,华人的聚居地唐人街被描绘成暴力恐怖神秘的地方,并且他们认为凡是中国的东西都是异国情调的、不可理喻的,即使华裔作家如实书写关于中国的东西,主流社会也会因这些叙述不符合他们想象中的刻板印象而加以排斥。因此,美国白人主流社会一直拥有话语权,并不断地为自己树碑立传,华裔族群因为西方的刻板印象与被动静音,渐渐在白人主流社会历史中淡出。直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美国亚裔运动和女性主义思潮在美国兴起,美国华裔族裔和女性意识得到增强,并进一步推动族裔文学的创作实践。

三、中国文化元素应用的意义

(一)颠覆西方霸权话语

由于华裔在美国的特殊历史和处境,美国华裔迫切需要打破和挣脱强加在她们身上的静音。她们唯一能够运用的素材是中国文化,她们必须添加一些不同的东西到美国生活中以维持生计——通过有选择地保留令白人神往的中国传统文化和语言,因此汤婷婷对中国的神话故事、民间传说、史诗故事、传统习俗进行了重新审视与增补筛选,其中大部分元素如鬼意象、迷信思想、传统习俗等都符合白人对中国的想象期待,其中的章回体叙事对白人来说更是一种“陌生化”的写作手法。汤婷婷以这种独特的写作风格打破当时华人作家在美国的静音状态,打开以西方读者为受众的市场并进一步打破“欧美文化中心一统天下”,为华人文化在美国主流文化中谋得一席之地。总的来说,《女勇士》是美国文化语境下新的文化形式,汤亭亭对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运用,迎合了美国读者的审美期待,也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华裔族群的静音状态,颠覆了西方霸权话语而重构的另类历史,再现自己,结束华裔的历史由白人再现的时代,促进了中国文化在美国的传播。一般认为,《女勇士》的出现标志了当代华裔文学开始进入主流文化的新阶段。

(二)追寻女性文化身份

汤婷婷作为美国华裔的第二代移民,在美國出生成长,深受美国主流文化和母亲母语文化的影响,游离在双重文化之间,不确定自己属于中国人还是美国人。并且作为华裔女性,面对的不仅是传统文化对女性的歧视,还有美国社会对种族的歧视,在双重文化的打击之下,她们找不到自我的归属感。所以,汤婷婷在《女勇士》中表现了对自我文化身份的追寻与认知。文中作者借“无名姑姑”抨击了男权社会与旧中国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残害与压迫;借花木兰和岳飞的典故,将木兰英雄化和男性化,希望自己和文中的花木兰一样以文字作利剑,反对中国男权社会的性别歧视和美国社会的种族压迫,从而建构属于华裔女性的自我身份,并为女性的价值和自由而战;借“鬼”的意象显示出作为华裔小女孩,成长过程中受到双重文化浸润时对自我身份的疑惑和痛苦,以及处在美国种族歧视文化下的压迫感与不安感;借“月兰寻夫”表达对旧中国男性三妻四妾制度和三从四德、重男轻女观念的批判,肯定女性的独立自主;最后借蔡文姬的故事隐喻移民后代与父母的差异与冲突及两种异质文化融合的可能性,并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华裔美国人,即在两种文化的平等对话中找到话语权与真正的归属感,表达了自己与美国主流文化和谐相处的愿望。

四、结语

作为具有双重文化背景的华裔作家,汤婷婷不甘于在美国强势文化面前丧失自己的文化身份,不愿被“静音”。因此,她在作品中大量使用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并结合独特的文化身份和经历,通过作品发出心声:抵制种族歧视,性别歧视,构建华裔女性文化身份,并试图用自己的作品在中美之间建立一座文化桥梁,促进中美文化之间的交流和融合,从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文化全球化”。

参考文献:

[1]汤婷婷.女勇士[M].李剑波,陆承毅,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

[2]程爱民.美国华裔文学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3]陆薇.走向文化研究的华裔美国文学[M].北京:中华书局,2007.

[4]金雪品.华裔美国文学与儒家文化新探究[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6.

[5]张龙海.透视美国华裔文学[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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