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索绪尔语言符号任意性问题的讨论
2020-03-17梁旭
梁旭
摘 要:自索绪尔提出任意性是语言符号的首要特性后,学界对此话题争论不休。本文首先简要回顾了任意性的提出;并分析了学界对任意性的认同以及围绕任意性提出的质疑;最后结合所了解的内容表明自己的看法:任意性和理据性二者是辩证统一的,用任意性否定理据性或者用理据性否定任意性都是片面不合理的。
关键词:语言符号;任意性;理据性;辩证统一
[中图分类号]:H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3--02
一、引言
关于语言符号的本质问题, 瑞士语言学家费尔迪南·德·索绪尔创造性地提出用符号系统里的“能指”和“所指”代替语言系统里的“音响形象”和“概念”,他认为符号是能指和所指的結合,二者的联系是任意性的,进而提出任意性是语言符号的第一原则,此后任意性被看作是语言符号的根本属性。
虽然在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中任意性是纲领性原则,有着本体论的地位。但语言作为社会的产物,随着社会和人类心智的不断发展进步,围绕着任意性问题的历史争论也不断加大,越来越多的学者认为语言符号是理据性的,是特定时间地点环境下的产物。
不难发现,学界对语言符号任意性问题的看法非黑即白,该论文在整理索绪尔提出的任意性原则的含义及其历史纷争的前提下,试图找出“灰色地带”辩证地分析任意性和理据性,证明二者是可以共存的。
二、任意性原则的提出
1916年经索绪尔学生编辑整理的《普通语言学教程》发表,成为语言学发展史上的标志性事件。索绪尔指出任意性为语言符号的第一本质,认为语言符号是听觉形象和概念联系的结合,而二者的结合是任意的。这里的听觉形象和概念就是能指和所指。这里的任意性是指单个语言符号作为符号系统的成员,它的音与义之间没有自然意义上的必然联系,只有社会所约定的关系,即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
尽管索绪尔认为任意性是整个语言系统的纲领性原则,但他也提到“符号是具有相对性的,也是可以论证的”,其具有相对和绝对任意性两种特性。“对无法切分的最小符号而言,其形式与意义的结合是任意的”是绝对任意性的解释,它是任意性符号的前提基础。而相对任意性是指由下级单位的符号组成的更大符号间包含的关系。绝对任意性讨论符号内部概念与听觉形象的关系,相对任意性讨论符号和符号的关系。绝对任意性是相对任意性的前提,相对任意性又包含绝对任意性。因为相对任意性涉及符号和符号间的关系,并不对绝对任意性的存在造成影响,所以索绪尔依然认为语言符号的根本属性是任意性。
三、围绕任意性问题的历史纷争
任意性原则提出后,学界围绕它是否是语言符号的根本属性这一问题争论不休。一部分人对此表示赞同,但随着学者们对语言的认识的不断加深以及功能主义和认知语言学的迅速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对任意性提出质疑,具有代表性的是理据说和象似说。下面,我们就任意性原则的支持观与反对观展开描述。
(一)对任意性原则的支持
索绪尔提出任意性原则之后, 许多语言学家对此表示支持。国外著名的学者有:法国语言学家梅耶认为语言符号表示同其意义间无本质联系,提出“语言的符号是任意规定的,它只有靠传统的力量才能有意义”;美国语言学家霍凯特在《语言的起源》中也将任意性看作语言的根本属性;英国语言学家莱昂斯认为任意性是语言符号十六个属性中的第一属性;美国语言学家萨丕尔认为语言符号完全具有任意性特征,并指出任意性原则是普遍规律。国内著名的学者有:张绍杰对索绪尔的本体论思想十分赞同;王永祥充分肯定了索绪尔语言符号的属性;著名语言学家王德春在其著作《语言学通论》中对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予以肯定,还有其他多位学者从不同角度分析论述了任意性原则的正确性。
(二)对任意性原则的质疑
前面已经提到,对于任意性原则的质疑主要分理据性和象似性两大观点,我们逐一分析。
理据性分为广义和狭义,狭义理据性是指语言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有自然属性上的必然联系,这与任意性完全相对,支持者们用拟声词加以证明;广义理据性是指语言系统在组织过程中激发促成语言现象,产生、发展、消亡语言实体的动因,各类语言的各级单位、篇章、文字等各个层面都是其涉及范围,支持者们用复合词和派生词加以证明。理据说支持者认为语言的属性是理据性而不是任意性,并指出任意性原则在句法层面是不科学的,句法结构是有理据的。
象似性探讨语言符号与外部世界的关系,是指人类经验、概念与语言间构成的自然联系。象似性认为能指与所指间的联系依靠彼此间的某种相似性,并通过写实、模仿来表现。象似性的支持者认为语言符号具有高度的象似性。
前苏联语言学家雅库宾斯基于1931年最早提出对任意性的质疑,他认为语言符号在社会的演化过程中不是任意的、偶然的,人们对它也不是无能为力的。国内学者中许国璋最先提出对任意性的质疑,他认为语言本身就是理性行为,并用“找出能指和所指之间的理性联系”是传统汉语言文字中心思想为例进行佐证。
我国学者王寅从象似性角度向任意性原则提出质疑,他认为语言符号的能指与所指并非随意结合,二者之间存在可论证的理据,如汉字的书写形式与意义之间的象似性关系。
四、任意性与理据性的辩证关系
整个语言系统都是建立在符号任意性的基础上的,但假若毫无限制地应用这个原则就会使语言混乱。不存在没有任何理据的语言,也不存在一切都是理据的语言。这段话告诉我们,如果不对任意性加以限制,语言就不会有规则和秩序,更不会有意义。但是如果任意性完全受到限制,语言内部的关系会固定下来,就失去了创造性。所以任意性和理据性都是语言符号的基本属性,二者相互扶持,辩证统一,缺一不可。
(一)任意性形成于语言之初,是理据性的基础
任意性和理据性如同一体之两翼、驱动之双轮, 共同推动语言向前发展。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和理据性在不同的时期,处于不同的语言层次,地位也不同, 正确认识二者的关系应该从历史长河即语言发展之初到逐渐成熟中辩证地看待。
世界上各个民族的语言符号在最初产生时能指与其所指之间关系都是约定俗成的,不是自然属性上的必然联系,也就是说语言中的最小符号是具有任意性的。我们无法对此做出合理的解释,这都归于语言形成之初的任意性。这些任意性就处于语言的本源上。在源头层面上,任意性的主导地位难以撼动。
理据性从属于任意性,任意性强,理据性弱。语言作为一种社会产物,受人的智力水平、记忆能力、发音能力以及任意性的能产性等因素的限制,语言系统中产生的新元素为了給我们理解和记忆提供便利常常需要用旧元素来构建。这些旧元素就是代表着任意性的语言符号,是任意性的表现;新要素就是代表着理据性的语言符号,是理据性的表现。原始的任意性体现在语言系统的各个层面,人类利用这些带有任意性的元素创造、构建新的语言实体,就如同我们认识了三原色,再经过颜色之间的重叠构成多种多样的色系。代表理据性的新要素要以代表任意性的旧要素为基础形成,所以我们可以说语言符号的理据性是以任意性为基础的。
(二)理据性制约着任意性
提起任意性,我们就会不自觉地想到符号能指与所指间没有自然属性的必然联系,听起来语言符号的能指和所指的结合是随意而为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任意性其实是受理据性的制约的。
我们试着从两个例子中分析:对于“太阳花”这一语言符号,各个地区的人对它有不同的称呼:朝阳转、向阳花、向日葵、转日莲、日头转等,无论名字如何不同,这些名称总是围绕着它“向着太阳”这个语义特征进行的,不是其它的语义特征。再比如说反义词:高与低。我们可以说山高,也可以说山低,构成不同的词语,词作为一种语言符号,和它的意义间没有自然性质上的联系,是任意的,但词义的延伸并不是任意的,而是受与其同义词或反义词词义影响的。这也是任意性受理据性制约的表现,它完美地体现了语言符号是任意性与理据性的高度统一。
除了语言系统内部的结构,外部理据也在制约着任意性的发展。比如各类语言中的标准语,政府或语言机构为了更好地适应社会的发展,对语言进行规划与干涉,为使语言更具规范性而制定标准。
(三)任意性和理据性统一共存
语言从出现之初就同人类历史和心智共同发展。虽然能指和所指间关系多数无据可依,无理可言,但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利用建立在任意性基础上的单音节发展至一词多义,构成复合词,语言开始走向建立在任意性的基础之上的理据性。语言的发展使理据性在逐渐增强,但永远消灭不了任意性。任意性也不意味着语言使用者可以为所欲为,随意创造词语,任意性也受到了理据性的制约。
索绪尔在语言研究方法上有所偏颇。索绪尔对语言的描写是静态的,他本人主张“语言符号观是内在主义的静态结构观;用共时性研究语言现象的方法论来研究语言”,但语言是时刻变化发展的而不是静态的,他把时间和历史文化等因素排除在外,他认为要研究和了解语言就必须严格地用静态的视角。他没有从语言发展的视角研究语言,只是截取了语言的横断面,没有纵观语言,他把研究集中在词的层面而没有考虑到更大的单位。以这种方法和视角进行的研究得出任意性是第一位的结论并无错误, 但不应该将它视为语言符号的“第一原则”,因为语言既有共时性也有历时性。不能只用共时静态的研究方法得出结论,以偏概全。当我们纵观、历时地看待语言,看到的必然是更多的理据性。
任意性和理据性就如同硬币的两个面,缺一不可。它们彼此在不同的阶段发挥不同的作用,谁也不能取代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互为依存,此消彼长。
五、结语
前文已述,对于索绪尔语言符号任意性的探究一直是学界争论不休的话题,每个学者看法不一,本人才疏学浅,无法判定到底哪一种是对的,只好分别而论。索绪尔提出的任意性原则固然有它的正确性,但纵观来看也有局限性,共时静态地考察语言会夸大任意性。但语言是人类心智的产物,纵观语言系统来看语言,理据性显然占据上风,语言不仅只是能指的“音响”和所指的“概念”结合的音义符号,它还有后来形成的文字系统,这本身就是语言发展的理据性。
想要正确理解任意性和理据性,就不能脱离语言发展的根源和历史脉络,共时历时兼顾。它们都对语言的发展起过重要作用,双方辩证统一地存在于语言中,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对二者的分析,不仅要共时地看还要历时地看, 辩证分析待语言的任意性与理据性,避免形而上学的片面性,以偏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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