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时代下网络表情包的特征及传播功能

李子若

摘 要：近年来，表情包在互联网社会迅速发展。表情包以其直观性、低门槛、娱乐性和高容纳度在网络社会中广泛被使用，其强大的可塑性和包容性带来了很多商机。本文从表情包的发展过程、传播特征和传播功能三个方面，来对表情包这一传播现象做出讨论。研究表明，表情包成为塑造个人形象、解构主流话语以及表达意见的新载体，探析其传播规律对研究网络传播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关键词：网络表情包;传播特征;传播功能;新媒体

中圖分类号：G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0）02-0016-04

在互联网急速发展的大背景下，社交网络不断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越来越多的新生文化以社交媒体为依托呈现出快速发展裂变的态势。其中，表情包就是一种新型的社交手段，在其不断发展变化中，承载着旧的文化，也孕育了新的文化。

本文探讨的网络表情包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微信、QQ等即时通讯软件中的表情商店所提供的表情包，一般由专业的制作团队或人员进行成套的表情制作，部分表情包收取一定的费用;另一类，是网民自制表情包，他们将时事热点、个人爱好、影视人物、流行明星、动漫形象等作为表情包的源素材，截取相关片段进行二次加工，并且无偿传播。

一、 表情包概述

（一）定义

表情包产生于人们的网络交往和传播之中，它依托于通信技术和计算机技术，以非语言的形式不断创新和发展。表情包遵循常规的传播规律，以发送信息和接收信息为基本的传播环节。在学界，对于表情包并没有统一的定义，笔者在此处引用学者彭兰对表情包的定义：“表情包是指用于表达表情和情绪的图片，它可以由真实的人像、动漫人物、自然景色等构成，有时候还会辅以文字，特别是网络用语”[1]。表情包以网络文化为主要内容，成为当代人们一种新型的表达方式。

（二）发展历程

追溯表情包的发展史，还要回到1982 年。在这一年，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斯科特·法尔曼教授在电子公告板上创造出了世界上第一个微笑表情符号，即“：-）” 。而后，随着Unicode字符编码的产生，符号的运用成本降低，表情符号的创作和传播空间也随之增大，越来越多的表情符号也被不断的创造出来。

随着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1999年QQ诞生，网络社交领域打开了新大门，表情包在人们一对一的信息往来中走红。2003年，QQ推出了经典的黄色圆脸Emoji表情图，人们的情感交流变得更加直观。在这些表情图中，每一个表情被具象为一张张圆形的黄色脸庞，通过对表情面部器官形状和位置的改变，搭配上四肢的动作，再加上简单的动态处理，更加生动的表现出对应的心理情感。此外，苹果公司对Emoji表情的开发和推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2011年，苹果手机操作系统Ios 5发布，Emoji表情才算是真正登上了国际舞台。

而社交软件中的表情符号被频繁使用的用户数据，使得腾讯官方嗅到了一丝潜藏的商机，QQ很快就推出了自定义表情功能。早期出现的自定义表情多为单一的卡通形象，如兔斯基、阿狸等，随后出现了面部抠图类表情包，此类表情包因原版人物夸张的面部表情而窜红于网络。此后，网络上的表情包素材来源变得越发丰富，从影视剧人物到当红明星，从儿童到宠物，从食物到山水风光，这些表情包多以纯图片或图片加文字的形式出现，有的还配上网络流行用语。

随着人们的阅读兴趣从读图时代转向视频时代，动态表情也成为了表情包界的新宠儿。2012年，牛津词典将“GIF”选为美国的年度词汇，此举宣告了动态图片的复兴，也使动态图片在表情包中的占比日益增高。动态表情以网络视频、电视剧、电影等视频为蓝本，制作者从中抽取部分具有故事情节的小短片，时长较短，却富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和主题。动态表情具有强大的情感“说服力”和“感召力”，能达到比静态图片更强烈的传播效果。

二、 表情包的传播特征

（一）直观性

人与人之间的传播活动是为了交流意义，但意义本身是无形的，需要通过有形的符号才能表达出来，并被他人理解。在印刷时代的信息传递过程中，文字是最基本的表达方式，而在互联网时代，随着音频、视频、图片、表格的陆续加入，信息的传递变得更加可视直观。传媒研究学者多丽丝·格雷伯认为，用图像来传递现实生活与感受的方式，已逐渐取代人类传统社会所推崇的借助文字符号来传递抽象意义。互联网背景下的现代社会，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要求人们对日常交流的表达要更加清晰准确，对于事物或状态的描述只求精准，而不再追求词藻优美。在此背景下，民众对文字的驾驭能力普遍退化，图片表达方式就此登上舞台。所谓“一图顶千言”，在传递信息方面，图片能包含更大的信息量，在表达情感态度方面，图片避免了纯文字表达的单调，形象且生动地提供了丰富的视觉体验，使表达更加具有冲击力。

（二）低门槛

表情包的获取途径广泛，各大社交平台软件都在开拓专属于自己的表情商店，用户可直接进入表情商店进行免费或付费下载。表情包保存和发送的操作简单，分享成本低，传播方便快捷。表情包的制作也很简单，单纯的文字表情包或单纯的图片表情包只需简单截图，图片加文字的表情包则多了添加文字的工作。随着表情包市场的扩大，不少拍照软件也置入了制作表情包的功能，如B612、天天P图、Faceu等，使用者能选择不同的表情包模板，放入自己或他人的照片，一键生成表情包即可使用。

（三）娱乐性

表情包多依托网络流行文化、社会热点等，用诙谐自嘲的方式将人们心中的情绪夸张和放大，以调侃的态度掀起社会舆论的热潮。尼尔·波兹曼说过，一切公众话语日渐以娱乐的形式出现，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年代。尼尔·波兹曼的说法可能有些许夸张，但不可否认的是，表情包比文字更具有娱乐性。表情包是一种法宝，它能快速缓解尴尬，是泛娱乐化、忽略深度的互联网文化的集中体现。不同种类的表情包，其共同特点在于有梗有料、诙谐幽默，如里约奥运会上，被称为“游泳界泥石流”的傅园慧，以其夸张的表情和使用流行网络用语“洪荒之力”而迅速爆红网络。傅园慧的非主流表达与中央广播电视台的主流正统奥运精神的宣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种反差带来的娱乐感在很大程度上能激发网民的传播热情。

（四）语境性和多意性

语言学家索绪尔认为，语言符号所代表的事物和符号形式，是可以随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变化和发展的。表情包作为一种符号，在制作时会使用比喻、讽刺、双关等多种修辞方式。制作者发出表情后就失去了控制权，接收者根据自身生活背景和文化程度对表情进行解读。面对不同的使用者，在不同的语境下，其所表达的含义也不尽相同。

以“葛优躺”表情包为例。“葛优躺”表情包來源于情景喜剧《我爱我家》，由演员葛优扮演的季春生，人物设定为一个“二混子”，时常到贾家混吃混喝。此表情包在剧中仅仅是演员的一个剧照姿势，但经由网友解读之后，“葛优躺”成为了当代年轻人颓废状态时的精神写照。有人认为，“葛优躺”是一个负面形象，一反“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理念，是不文明的代名词，因此“葛优躺”表情包拥有了讽刺他人懒散或者自嘲的语义;也有人认为，“葛优躺”传达的是一种舒适的生活态度，在快节奏生活下，人们都希望能像图中的葛优一样，无拘无束的躺在沙发上，在这个时候，“葛优躺”表情包就多了一层对慢生活的向往和对现实生活压力的对抗。由此可以看出，在不同的语境下，表情包传达的意义也有所不同。表情包从形式到内容上都展现出极强的可塑性和包容性，它可以广泛适用于不同的群体，不同的语境，这使得表情包在社交平台上形成病毒式的传播，成为一种依赖度极高的表达方式。

三、 表情包的传播功能

（一）表情包成为塑造个人形象的重要途径

为了深入了解用户对表情包的使用情况，笔者使用问卷发放了问卷调查，问卷开放时间为十天，共收集有效问卷460份，此次问卷结果真实有效。问卷结果表明，30.6%的人选择使用表情包是为了进行自我形象塑造，而其中16.9%的人会选择表情包作为自己的社交头像，这表明表情包不仅是人们日常交流所用的表达工具，更是成为了塑造个人形象，维持社交关系的重要途径。

美国社会学家库利提出的“镜中我”理论表明，个人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自我”的认识，而这种认识主要是通过与他人的社会互动形成的，他人对自己的态度或评价是反映“自我”的一面镜子[2]。个人对表情包的使用是个人进行社会化的途径，这种社会化是主动的，通过向他人发送表情包，塑造别人眼中自己的形象，再通过获取他人的反馈来调整自身的行为，从而形成社会所认可的自我和人格。

欧文·戈夫曼的“拟剧理论”也认为，在我们的日常交往和生活中，人人都是表演者，在特定的情境、不同的舞台上认识到别人对我们行为的期待，以及我们对他人思想、感情和行动的期待，不断根据自己身处的舞台和交往对象来调整自己的行为。个人试图通过自己的言行举止，来影响他人对自己的印象，学者彭兰也曾提出，在网络的人际互动中，人们的行为都具有一定的“表演”成分，她将其称之为“表演化生存”。在问卷调查结果中，有部分人表示会将表情包当做融入一个群体的开场白。在面对陌生群体时，人们一般会首选可爱的或者打招呼的表情包，这时表情包所携带的个性信息较少，交往的安全性也较高，并且没有明显的人际区分。随着交往过程的逐渐深入，人们会根据交流对象的不同身份发送不同的表情包，如面对长辈或上级，人们多选择发送正经的、礼貌性的表情;如果交流的对象是朋友或者有亲密关系的人，人们则会选择一些调侃或娱乐性较强的表情。

（二）表情包成为解构主流话语的工具

主流文化的话语是由占据主流意识形态地位的组织或人所发出来的，如“党媒”所发表的话语，由于其本身的宣传属性，所表露出来的都是固定的话语模式，语言风格古板、严肃，且不可违抗。网络表情包的使用以青年群体为主，他们是网络流行文化的主要生产者和传播者。对于传统主流文化，大部分青年人采取的解读方式是对抗式的解读，而这种对抗并不是全然的排斥或抵触，他们大多数采取戏谑或恶搞的形式，对主流文化做出较为“温和”的解读。

青年人选择用娱乐戏谑的图片加文字来解读主流文化有其内在原因。文字时代的话语表达有一定的限制性，并且容易受到有关管理部门的干扰，在微博传谣进入刑法条例之后，网民对文字的运用更是小心翼翼。而表情包采用图片叙事的方式，降低了信息的清晰度，并需要结合相关语境进行语义联想，不同的个体对于同一个图像会产生不同的解读，因此表情包的使用从根本上杜绝了所谓的“终极解释”，具有规避风险的作用。

承载网络文化的表情包随着使用范围的不断扩大，正在稀释和解构着传统主流文化。2016年1月，在帝吧出征Facebook事件中，90后以表情包作为武器，来表达自己的爱国情感，《人民日报》评论此次事件中的90后“展示出不同以往的克制和温情”。官方主流对于亚文化的认可，实质上是主流话语与亚文化融合的体现。除此之外，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朱广权在播报新闻时使用段子、官微发文用表情包作为配图等现象，也印证了在网络时代的今天，传统主流话语受到网络文化的影响，逐渐抛下固定的表达模式，转而追求大众更喜闻乐见的表达方式。在这样的背景下，网络文化对于主流文化展现出的“反叛”色彩开始逐渐变淡，表情包也慢慢变为彰显个性的一种方式。

网民们使用表情包，将全部的解释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而表情包宽松的监管环境，也使越来越多的使用者个体投入表情包的创作之中。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有33.3%的表情包用户会选择自制表情包。网民自发形成制作的表情包带有很强的草根性和创造性，网民根据自身需要，选择多种不同的文化杂糅进表情包中。因此，表情包成为个性的代名词，在用娱乐的态度对抗严肃的主流话语之外，还汇聚了网络民众的智慧，显现了不同阶层、不同群体的独特所在。

（三）表情包成为表达意见的渠道

在网民的不断创造下，表情包的内容越来越丰富，从最开始只包含网络流行语到现在囊括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通过表情包，评论和意见表达则更加直观，一些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情感、态度和观点通过表情包的一个附有文本的照片，使得受众更加容易理解，其生动的形象、多样的形式、直观的特性满足了公众多元文化的审美取向。在公共话语空间中，表情包也成为网络民意表达的一种新形式。

郭庆光提出：“人和人之间的传播活动首先表现为符号化和符号解读的过程，所谓符号化，即传播者将自己要传递的讯息或意义转化为语言、音声、文字或其他符号的活动;符号解读则是传播对象对接收到的符号加以阐释和理解，读取其意义的活动”[3]。在公共事件发生时，人们会先了解事件的细节来决定自己对该事件的意见和看法，掌握了足够多的细节之后，公众开始针对事件进行观点陈述。从了解事件到输出观点其实是一个编码的过程，公众将他们的态度观点注入表情包，并发布出去。接收到表情包的其他人根据自己的语境对表情包进行解读，这是一个解码的过程。从开始编码到解码结束，就完成了一次意见表达。

表情包对网络意见的影响有利有弊，其有利之处在于：在意见表达中，表情包图片含有明显的态度倾向，能够直接反映网民的态度。此外，运用表情包这样多元化的表达方式，能削弱意见领袖和传统媒体议程设置的单方面引导，保证意见的多元性。同时，娱乐化的表情包能够有效缓解社会矛盾，减少直接冲突。但在实际运用中，表情包暴露出了更多的消极影响。虽然表达直观，但过度娱乐化使得表情包缺失意义，人们在哈哈大笑中忽略了真正应该被讨论的社会话题，此外，部分包含低俗内容的表情包很容易拉低意见表达的质量，并将话题带偏，表情包的模糊性也容易导致网民对事件的理解产生偏差，从而出现“驴头不对马嘴”的现象。在互联网时代，如何丰富表情包的时代内涵并正确引导网民使用表情包表达民意，成为摆在管理者面前的一道难题。

四、结 语

网络社会不断变化，表情包也处在不断的发展变化之中。纵观表情包的发展历史，从最开始的简单直白，到现在的形式多样，表情包越发的贴近人们的生活，对时事热点的跟进也越来越迅速。通过对表情包的发展过程、传播特征和传播功能的梳理，能看出网络表情包在当今时代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管理者应重视表情包的功效，合理引导表情包市场规范发展，发挥其最大的正面效应，努力创建氛围良好的网络环境。

参考文献：

[1] 彭兰.网络传播概论（第四版）[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342.

[2] 郭庆光.传播学教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38+247.

[3] 張宁.消解作为抵抗：“表情包大战”的青年亚文化解析[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6（9）：126-131.

[4] 郑满宁.网络表情包的流行与话语空间的转向[J].编辑之友，2016（8） .

[5] 崔梦云.网络流行语对主流话语体系反抗的无力性[EB/OL].http：//news.sina.com.cn/o/2017-02-17/doc-ifyarrcf4364414.shtml，2017-02-17.

[6] 新世相.5 300人参加“24 小时不使用表情符号”后的血泪报告[EB/OL].https：//mp.weixin.qq.com/s/3jUOI9VKFuXdkWEfceY1dQ，2016-07-22.

[责任编辑：艾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