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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邵雍的教育思想

2020-03-14江文思

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邵雍天地万物

曹 栋,江文思

(1.西南大学国家治理学院,重庆 400700;2.西南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成都 610000)

邵雍(1011—1077 年),字尧夫,谥康节,号安乐先生,北宋著名易学家、理学家、诗人, “北宋理学五子” 之一。他淡泊名利,学识渊博,为人旷达,与司马光、富弼、 “二程” 等人交好,《皇极经世》与《伊川击壤集》凝聚了他一生的学术心血,程颢称邵雍 “淳一不杂,汪洋浩大”[1]6,朱熹赞其学 “四通八达”[1]113。邵雍中年迁居洛阳,在天宫寺设馆教学期间,深受学生喜爱,社会名流争相拜访,名震西京,如大学者王豫、张岷、吕希哲皆为其门下弟子。本文试从教学主体、教学方式、教学目的等方面,详加探究邵雍理学视域之下的教育思想。

一、教学主体的资性

教育是一种有目的、有计划的培养人的社会实践活动,而老师与学生构成教育活动的两大主体。老师以 “教” 为目的,学生以 “学” 为目的, “教” 的对象指向学生,学生之 “学” 又源于师之 “教” ,似乎在教育活动中,是以 “师” 为主体,以 “生” 为对象的主客二元论。但教育活动作为一个有机整体,其更似胡塞尔所言的 “交互主体性” ,即多个主体发生作用,各主体皆可对其他主体进行作用,并对其他主体对自己的作用进行反应。因此,在教学活动中,师与生皆是在相互作用中建构与完善自己的生命特质。所谓教学资性,即教育活动的两大主体——师与生,其自身的资质与品性(资性)。在邵雍看来,教学主体的资性是了悟 “理” 的基底,资性优劣既决定成就老师的必要条件,又决定作为学生的学习效率与成就的高低。

(一)老师的资性

关于为师者的要领,现存邵雍资料中只有一处提及,《伊川击壤集·师资吟》言: “未知道义,寻人为师。既知道义,人来为资。寻师未易,为资实难。指南乡道,非去非远。师人则耻,人师则喜。喜耻皆非,我独无是。好为人师,与耻何异?”[2]363邵雍认为人师所应具的关键特质,即为人师者,须知道义。此道义非人们日常所言单指道德与正义,而是含括了德性与天地之道。此处道义应有两方面含义:一为道,二为义。在邵雍的哲学体系中,道的内涵十分复杂,此处限于篇幅,从简而述。邵雍认为道为天地万物的本体,为阴阳和合的状态,天地为宇宙最大的物,阴阳刚柔之道涵于天地之间,其他万物皆由天地交互作用而生,皆因循阴阳刚柔的运化法则。因此,邵雍所说之 “道” 有本体与法则两义。 “物之大者无若天地” “道为天地之本,天地为万物之本” ; “动之始则阳生焉,动之极则阴生焉;静之始则刚生焉,静之极则柔生焉” ; “天之大,阴阳尽之矣。地之大,刚柔尽之矣。阴阳尽而四时成焉,刚柔尽而四维成焉” ; “一阴一阳天地之道也,物由是而生,由是而成”[3]1147。可见,邵雍认为,道是万物生化的及运行的根本法则;而 “义” 泛指以 “义” 为核心的道德法则,指人应具的道德品质,与利相对。北宋初期,中国在经唐末、五代近百年动乱后,社会基本安定,然重利轻义、社会争名夺利之风依然盛行。因此,邵雍认为仁义难得可贵, “仁为名所败,义为利所挤”[3]1147,而有义者,不但是为师的基础,更是为人的基本, “恩深者亲,义重者君。恩义两得,始谓之人”[2]1。因此,为人师者,应以德义为本,以明天地之理为旨趣,如此,方可为人师。

(二)学生的资性

邵雍认为,为学者资性有高低优劣之分: “上品之人不教而善,中品之人教而后善,下品之人教亦不善。不教而善非圣者而何?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2]449拥有上等资性的人不教而善,不学而知,其言行自然而然因循天地之道,因此,称为 “圣” 。 “自然而然者,天也,唯圣人能所之。”[3]1212但 “圣” 却只存在于万物之理中,即 “不得而目见之也” ,不得见其面,只可闻圣人之言,见圣人之心。邵雍认为,古往今来也只有老子与孔子才称得上 “圣” ,其言 “仲尼生鲁在吾先,去圣千余五百年”[2]245。 “所以圣人有言‘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事而民自富,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欲而民自朴。’其斯之谓与!”[3]1153这显然是老子哲学的根本思想,由此看来,邵雍是宋儒之中的崇老者,以至其被称之谓 “儒道兼综” 式的学者。至于中品之人,资质虽较之圣人为次,但其本身仍具有善的倾向性,可通过教的过程,将本性之善呈现出来。且中品之中又有资性的高低,资性高者为才,资性低者便为众人。有人问邵雍,何为才,邵雍答: “才者,天之良质也。学者,所以成其才也。”[3]1231才,为能 “经纶天下” 者,有治国安邦的才能。才的形成赖于禀于优良的资性,和持续的为学,二者缺一不可,若只有资性而不为学,则如周勃、霍光一般,虽成大事,但未有善果。因此,中品之人,惟有为学,才可明理通达, “周勃、霍光能成大事,唯其无学,故未尽善也。人而无学,则不能烛理,不能烛理则固执而不通”[3]1231。才者虽为中品之中资性较高者,但并不为 “贤” ,小人亦可有才, “小人有才者,有之矣”[3]1226。 “贤” 为德才兼备之人,且以有德为要。而有德者的典范,邵雍称之为 “君子” , “何者为君子,君子固可修。是知君子途,使人从之游。与义不与利,记恩不记仇。扬善不扬恶,主喜不主忧”[2]255。 “君子喻于义,贤人也。”[3]1231可见,邵雍认为重义、记恩、扬善与主喜构成君子人格精神的基本特质。因此, “贤” 者之资,便是兼君子崇高的精神特质与可经纶天下之才者,为中品之中普通众人的理想层级。从另一方面来说,贤人仍受限于善义道德等社会法则,执着于善义恩喜,无法超脱人世间的种种情累与道德规则,而 “圣人” 不然,其能将 “义利兼忘” ,无执于此而与天地相往来,虽 “动而不逾距” ,这也是贤者的为学目标。然下品之人,为愚者,资性极低,通过教化亦不能使其有所改变。下品者,邵雍又称之为 “不肖之人” , “不肖之人,志在游荡。身在屋下,心在屋上。不肖之子,志在浮夸。身尚不保,焉能保家”[2]348。即是说,下品之人不单是资性低下,而且心比天高,志大才疏,而无法教化。因此,教学的主要对象即中品之人,虽不为圣,然仍有教化的可能性,众人者使其有德,有德者使其有才,有德有才者使其为 “贤” , “贤者” 使其成圣,这便是邵雍对中品之人的理想教化路线。不难发现,邵雍的资性划分形式是对西汉董仲舒 “性三品” 说的承接,所不同者,是董仲舒借中品之人经王道教化而为善,从而为封建帝王统治提供合理性依据;邵雍是为中品之人经修习成圣提供内在可行性依据。

资性从何而来?邵雍认为,资性来源于天。 “资性,得之于天也。学问,得之于人也。资性由内出者也,学问由外入者也。自诚明,性也。自明诚,学也。”[3]1224又言 “天使我有是之谓命,命之在我之谓性,性之在物谓之理”[3]1240。可见,邵雍认为,资性即是 “性” ,他将 “性” 视为现世存在的超越性依据,视为天之所命,但与有一定天差异。就天道为超越一切存在者而言,仍具有超越性;而就其为万物存在依据又内在的为万物之性而言,则具有内在性;就性在现世存在者所禀之量不同,则使不同存在者之间存在差异性,这就是 “性” 所具的超越性内在性及差异性的特质。 “性” 是人成圣、成贤、成愚的超越依据,但性有被遮蔽的可能,因此将内在之性自然落实于外,便表现为人资性的差异。而 “明” 就是性的先天本有之明,了无遮蔽, “诚” 是形而上的天道本有之诚,即指真实无妄的天道。自诚明,便是天道本性由内而外的自然流露,谓圣的存在,邵雍有诗云: “孔子生知非假习,孟轲先觉亦须修。诚明本属吾家事,自是今人好外求。”[2]334自明诚,则为因学由外而内的揭开遮蔽,使内在明性显现,谓贤的存在,也为普通众人的修习之路。显然,这是邵雍对《中庸》 “天命之谓性” 与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 的承接。

二、教学方法

教学方法是邵雍理学的教育实践层面,一般而论应含括四方面:教的方法、学的方法、方法论、认识论。所谓教的方法与学的方法,是邵雍认为应然采取的教学方式。从教学活动的两大主体而言,教的方法是作为老师的教育方式,学的方法是作为学生的学习方式。所谓方法论与认识论,是邵雍本人做学问时所实际采取的为学路径及认识方式。

(一)应然的教学方法

邵雍对于教的方法很少论述,因为宋明的理学家们关注重点在于学,而非教。邵雍关于教的方法,只有一处言说。《伊川击壤集·教劝吟》言: “明开教劝用常道。”[2]368可见,邵雍的教学方式很特别,并非严格的教导,而是温和的以道劝说。

而关于学的方法,首先,邵雍认为 “勤” 与 “不止” 为怎样去学的关键。他认为资性虽是为学者的重要因素,但 “勤” 的作用仍不可少, “善恶一何相去远,也由资性也由勤” 。但有 “勤” 仍不足,因为 “勤” 的状态可能是间断性的,一曝十寒的 “勤” 并非为学的正途,而应时时刻刻专注于 “勤” ,不可丝毫懈怠,即 “为学不止” 。

其次,在求学原则上,邵雍认为所知应有所行,知行的落实点在于为人事,而为人事的关键在于重德,重德的本质在善与义。《伊川击壤集·教子吟》言: “虽用知如未知说,在乎行与不行分。”[2]211即知与未知的评判原则就是行与不行,知只有落实于行,才为真知,即张岱年所言知行关系的第一种:知为行的基础。邵雍又言: “人之所学,本学人事,人事不修,无学何异。……夫学也者,学为人事也。为人不能为之事则始可谓人之人也。”[2]255其实,在邵雍看来,为学要以明人事为先,而人事的关键在于在事中流露的人之德性。邵雍言: “人贵有德” , “才力,智识,德器,三者不可缺一”[3]1222。邵雍将 “德” 定义为人类社会的道德法则和规范,含括于 “理” 的范畴之中。而评判人 “德” 的两个重要方面便是善恶与义利,即有德者为善不为恶,重义不重利。他认为,善与义成为道德人的最高目标,且作为终极的道德原理不能存在于外部事物,人类的道德秩序来自于行动者赋予他们的道德法则,因此,道德法则只能是内在的。邵雍言: “凡人之善恶,形于言,发于行,人始得而知之。……义重则内重,利重则外重。”[3]1224道德原理的内在性是邵雍对孟子人心先验至善的继承。至善成为一切道德原理的根源和基础,道德原理虽在内,然善恶义利之心可从人的言行所显露,因此,为学务必要以善义为根本原则。可见,邵雍的教育原则属于道德教育,即以求善存义为道德教育的本质。且求善存义是一个知、情、意、行相统一的过程。践行是善的衡量标准,单将道德原理与规则存于内心是不够的,须在透彻理解之后,笃实践行,在不断的实践中形成道德习惯,并将道德习惯内化为道德自觉,如此,为学者就可在不断地求善存义中获得发展与进步,为成贤成圣提供内在动力。

在为学的态度上,邵雍认为应 “至诚” , “先天学主乎诚,至诚可以通神明,不诚则不可以得道”[3]1228。 “诚者主性之具,无端无方者也。”[3]1224天道在世间的落实,在人为性,在物为理,理就是万物之所以为万物的本质规定性,含括自然、社会、历史及道德行为的规律、属性和法则; “性” 为人之所得于道而殊别于它物之理。人亦是万物之一,因此,性与理皆存于人中,而诚就是真实无妄的天道落实于人,且是人应具的性理。为学就要保持人心中本具之性理,即涵养真实无妄之心,不可使其丧失,也不可违背于它,即为学者为万事皆应因循天道,如此才能循序以得智识,而至圣贤。

(二)实然的为学路径

何谓 “为学方法论” ?就是指研究学问,应采取怎样的方法路径。宋明哲学家的方法论可分两派:一派以程朱为代表的理学派;一派以陆王为代表的心学派。理学派的主张为经验推理,即向外部事物中先寻得一贯条理,再用那一贯的条理推论其他未知事物,并贯通吾心。而心学派则为演绎推理,即先参悟内心所本具的万理,再以心中万理应对一切未知的事物。前者的主要工夫为向外的探求,后者是向内的体悟。而邵雍作为宋明哲学的先驱,其方法论可归于理学派。

邵雍认为,为学路径应以对万物有所体悟为始,万物被邵雍架构为以天地为统摄(物之大者无若于天地),以天之体、地之体和动植物为子系统(含摄天地间的一切存在者)的三大系统,而各体系之物的背后都有 “数” 作为其特质,即有 “数” 构成万物关系的内在逻辑。邵雍认为,构成万物的质料是 “阴阳刚柔” 之气,阴阳之气可分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刚柔之气可分太刚、太柔、少刚、少柔。阴阳刚柔之气也各有其类象, “太阳为日,太阴为月,少阳为星,少阴为辰,日月星辰交而天之体尽之矣……太柔为水,太刚为火,少柔为土,少刚为石,水火土石交而地之体尽之矣”[3]1147。各物象之后亦皆有其体用之数, “太阳之体数十,太阴之体数十二,少阳之体数十,少阴之体数十二。少刚之体数十,少柔之体数十二,太刚之体数十,太柔之体数十二。进太阳、少阳、太刚、少刚之体数,退太阴、少阴、太柔、少柔之体数,是谓太阳、少阳、太刚、少刚之用数。进太阴、少阴、太柔、少柔之体数,退太阳、少阳、太刚、少刚之体数,是谓太阴、少阴、太柔、少柔之用数”[3]1171。此外,邵雍又将卦象引入, “太极既分,两仪立矣。阳下交于阴,阴上交于阳,四象生矣。阳交于阴阴交于阳而生天之四象,刚交于柔柔交于刚而生地之四象,于是八卦成矣。八卦相错,然后万物生焉”[3]1196。可见,邵雍认为,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太刚、太柔、少刚、少柔即为八卦,八卦其间进行推演,产生其八卦与六十四卦次序图与方位图,不但可推万物生成之则,更可见万物之大化流行。邵雍还认为万物与其根源道的关系,就是根与树叶的关系。 “犹根之有干,干之有枝,枝之有叶,愈大则愈少,愈细则愈繁。合之为一,衍之斯为万。”[3]1196他认为道就是 “一” ,因此,天地的生化,规律皆可从 “数” 的推演而知,因数可得万物之道, “数” 成了邵雍体认天地之道的媒介。体认天地之道后,邵雍自称其学为 “心学” “先天学,心法也”[3]1128, “法” 为法则之法,而 “心” 有二种,分 “天地之心” 与 “众人之心” 。邵雍将最高的本体心称为 “天地之心” 或 “圣人之心” , “天地之心者,万物之本也”[3]1231, “万化万事,生乎心也”[3]1128,认为 “天地之心” 是一切存在者之本体,更是一切法则之体。其子邵伯温亦有注言: “夫天地之心,无以见之,圣人之心,即天地之心也。”[3]1250“圣人之心” 为 “天地之心” 是指圣人是天地的精华,具有万物所不具备的智慧与灵性。而众人之心却不似 “圣人之心” 那样灵明澄澈, “众人之心” 在邵雍看来易受情累所染,具有道德、生理、意识、本体等多层含义,为免于驳杂,他将本体心冠名为 “神” , “神” 若在人,则 “神者,人之主” 。 “人神亦吾心,口自处其后。神其得而窥,人莫得而咎。”[2]270“神” 若在圣人,则为 “圣人之神” , “神” 若在宇宙,则为 “天地之神” ,因此, “人之神,则天地之神”[3]1231。 “神” 亦为宇宙本体。 “神无所在,无所不在,至人与他心通者,以其本于一也。道与一,神之强名也。”[3]1216由此看来,从宇宙本体意义上讲, “心” “神” 与邵雍所言 “道” “太极” “一” 等范畴含义是一致的。如此,邵雍之学又有了心学的意味,这便是邵雍虽属理学,却异于程朱理学之处了。

邵雍还提出了 “以物观物” 的为学认识原则,《观物内篇》言: “夫所以谓之观物者,非以目观之也。非观之以目,而观之以心。非观之以心,而观之以理也。”[3]1175所谓 “以目观物” 就是以耳目口鼻等感觉器官对客观对象的知觉,是对物质对象的直接感受,因此,是感性的,形而下的,为典型的主客架构模式;所谓 “以心观物” ,即对物质对象其精神和价值的把握。如陈来所言: “观物并不是对外物的感性直观,并不谋求感性的反映外物。所以这种观不是用目去观,而是用心去观。这种用心观物,并不是指理性对于外部事物的分析综合或抽象,而是主体基于一定的精神境界观照事物,看待事物的态度。”[4]这种观物方式较之于以目观物的层次,略有提升,但若以心观物,心中难免会有情累所害,遮蔽明灵之性,不能展现物的本真自我,仍为不足;而 “以理观物” ,为一种形而上的直观,直接把握物的本质之理,近似于现象学的 “看” ,抛弃人的主观成见,因顺万物,无我以观,即 “无我物则能物物” ,才能识得万物本真之理。而 “以理观物” 就是 “以物观物” , “圣人之所以能依万物之情者,谓其圣人之能反观也。所以谓之反观者,不以我观物也。不以我观物者,以物观物之谓也”[3]1175。可见, “以物观物” 又称之为 “反观” ,是圣人才有的观法,因此,普通为学者,须经过一定的工夫才能达到 “以物观物” 的境界,对万物进行直接的观照。首先,人之资性有异,工夫有别,物之理不能强求通达, “物理之学,或有所不通,不可以强通。强通则有我,有我则失理而入于术矣”[3]1220。其次,须经过 “主静” 与 “至诚” 的工夫。邵雍诗集中多次谈及 “静” 的工夫,如 “静中乾坤大,闲中日月长” “静中照物精难隐,老后看书味转优”[2]26等。在静中观照万物是观物工夫中主体向内的本真体悟,从而照破物理人情。邵雍又说: “至理之学,非至诚则不至。”[3]1228因此,须对己之诚有所涵养,待其昭明,便可以己之诚通达天地之诚,如此,实现对物的直接观照。

就教学活动来言,亦应遵循 “以物观物” 的认识方法,因为教学活动仍属于邵雍所言 “物” 的范畴。邵雍所理解之 “物” 可分两大系统:一为 “自然物” 系统,其间含括如天之体 “日月星辰” 、地之体 “水火土石” 等自然界的物质实体;二为 “人事” 系统,含括具有物质实体的 “人” 及与 “人” 相关的一切社会活动。邵雍在《观物吟》言: “时有代谢,物有枯荣。人有衰盛,事有兴废。”[2]276又有 “察颜观行,罔或不真”[3]1230。 “利轻则义重,利重则义轻。”[2]224人之所行便为事,义利观念也皆从道德活动而来,因此,邵雍之 “物” 自然也就含括了 “事” , “事” 即构成人类社会实践的政治活动、道德活动、教育活动等。教学活动即教学思想的实践。以教学观教学,以教观教,以学观学,就是以教学活动本身去观其自身,从而认识教学的实践之理。

三、教学目的

教学目的是指受教育者通过学习教育而最终要达到的目标,邵雍认为,教学的目的在于成为了悟天人之理的 “内圣” ,并在彻悟之后消解物我对峙,以至于达到物我两忘的 “乐” 境。

(一)学际天人

邵雍言: “学不际天人,不足以谓之学。”[3]1223所谓 “学际天人” 是指为学要以明天人之理为目的,而天人之理为理的至上内涵。他将自己的学问分为 “天学” 与 “人学” 。所谓 “天学” ,又可称 “物理之学” ,即以自然天道为研究对象;而 “人学” ,又可称 “性命之学” ,即以心性人道为研究对象。余敦康认为: “邵雍称自然科学为天学,人文科学为人学,并且以有无人文因素的参与作为区分先天与后天的标准。”[5]邵雍认为,研究 “物理之学” 目的是要体悟万物其中之理, “性命之学” 是为体悟人之本性,而理与性在邵雍看来其意义是一致的,性即是理,二者皆是天道以 “命” 的形式落实于人间者,在物为理,在人为性,即理与性是天道本体的两个面向,这就是邵雍所谓 “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的路径。邵雍虽分天人,但实际是寻求天人的贯通,存在于天人之间者被称之为 “圣” 。因为 “圣” 既通天理,又可尽人性,其能 “窥破物理,照破人性” ,为 “上顺天时,下应地理,中徇物情,通尽人事者焉”[3]1149。因此,所学如要通际天人,就是要成为圣,即为学的目的在于成圣。但邵雍所言 “圣” 与先秦儒家所言 “圣人” 有所不同,邵雍所言的 “圣” 是具有内在超越性的内圣,而先秦儒家之 “圣” 不但有内在的作为人的超越性,还需要有外在的功业,而程颢称邵雍之学为 “内圣外王” 之学,明显不妥。邵雍自身对于外王的追求,只是存在于少年时期,据《宋史·邵雍传》所载 “雍少时,自视雄才,慷慨欲树功名”[1]10。及其中晚年学问大成时,于外王之学闭口不言,而对 “道装” 情有独钟,安乐不仕。可见,邵雍为学的首要目的是成为洞彻天理与人性的内圣。

(二)学以至乐

邵雍认为,为学的目的在于 “乐” , “学不至于乐,不可谓之学”[3]1225。他不但教劝人以 “乐” ,对于自身,更是将 “乐” 字贯穿于生命的始终,在其 “安乐窝” 中整日 “群居燕饮,笑语终日” 。以诗书为伴,以香酒为友,他自称 “安乐窝中快活人,闲来四物幸相亲”[2]166。他的 “乐” 来自于消解自我相融于万物,精神的逍遥旷达, “日月星辰天之明,耳目口鼻人之灵。皇帝王伯由之生,天意不远人之情。飞走草木类既别,士农工商品自成。安得岁丰时长平,乐与万物同其荣”[2]189。邵雍认为,世上之乐可有三种: “人世之乐” “名教之乐” 和 “观物之乐” 。 “予自壮岁业于儒术,谓人世之乐何尝有万之一二,而谓名教之乐固有万万焉,况观物之乐复有万万者焉。”[2]2“人世之乐” 即对物质名利的追求之乐,此乐为 “真乐” 的万分之一二,不值得追求; “名教之乐” 即维护社会道德的治民之乐,此乐虽不为 “真乐” ,但邵雍并未否定,专注于 “名教之乐” 者,拥有不俗的道德修养,是值得肯定的。余敦康认为,专注于 “名教之乐” 者可称之谓 “道德人” ,还未上升到 “宇宙人”[6]的层次。而 “观物之乐” 即为 “真乐” ,是将人提升到宇宙意识的高度,可以将一切 “情累” 都忘掉,从而达到 “虽四生荣辱转战于前,曾未入于胸中,则何异于四时风花雪月一过乎眼也”[2]2的境界。他认为读书的目的就是在求天理 “真乐” 。邵雍言: “天下言读书者不少,能读书者少。若得天理真乐,则何书不可读?”[3]1224在邵雍看来, “名教之乐” 可使人更好的安身立命,满足于现实世界,但不可拘泥于现世,应以超脱的眼光俯瞰人间,对天地万物的至上之理有所透悟,从而追寻观物的乐境。

四结语

综上,邵雍的教育思想是以一种俯瞰的方式对教学活动进行观照之后所体悟出的教学之理,此理为其主张成 “圣” 的路径与法则。为师者的道义,为学者的资性是明理的内在依据;以善义为本,主诚持勤,贯通物心,以物观物为教学方法的实践之理;而学际天人,学以至乐为教学目的的至上之理。剖析邵雍的教育思想,可发掘出有利于现代教育事业发展的有益养分,如其以善义为本,成贤成圣的教学理念,在现今教育基本的致用之处便是培养完善人格,提高个人自我修养,对于如今 “道德失范” ,教育功利化现象有鉴戒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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