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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视域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若干思考

2020-03-13侯玉环

理论导刊 2020年2期
关键词:人类命运共同体

侯玉环

摘 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底色、逻辑、立场与样态,与文化实现着深度融通。文化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底色,能够引领人类命运共同体多重维度构建,实现向“自由个性”的进阶,铸牢人类共同价值;文化的出场与在场融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逻辑之中,是人类文明走向的新判断、人类普遍交往的新纽带、人类文化发展的新征程;文化的扬弃与超越确定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立场,从对抗排斥迈向合作共赢,从资本支配转向人本价值,从二元对立走向多元共生;文化的发展延伸,刻画出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样态,呈现共创文化交流互鉴的实践样态、共筑人民美好生活的现实样态、共享开放包容世界的实现样态。

关键词:文化视域;人类命运共同体;人本价值;多元共生;人民美好生活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0)02-0113-08

随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系统建构的深入推进,以文化视域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出来。如何理解与实践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意蕴,是目前学者探究的重点。文化的相对独立性,决定了研究文化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关系问题,既要深入其中,深刻揭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意蕴;还要发乎其外,清醒认识文化之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立体环绕作用,而对于后一问题的研究目前学术界还未引起足够的重视。可以说,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既非对文化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关系的割裂,又非对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意蕴的片面反映,而是体现二者深层次的统一关系。本文以此作为立论前提,以整体思维探究文化融入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四个层面——底色、逻辑、立场与样态,从具体层面阐释文化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紧密相融,以期有益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得以根本落实。

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底色:文化的统摄与辐射

文化的统摄与辐射作用于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底色,以引领多重维度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现实同构、推动社会形塑与价值凝聚,成为系统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内在根基。

1.现实同构:引领人类命运共同体多重维度构建。文化视域下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与经济、政治、社会与生态维度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同属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变为现实的重要建构力量。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因子的凝聚力与辐射力,是各维度共筑人类命运共同体现实运动的根本引领。

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落地生根,文化、经济、政治、社会与生态维度“五位一体”建构,并非分离断裂、彼此抗衡,而是在和谐统一中同步追寻最高的理想目标,即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想目标,本身是人类整体文化发展的重要表现,是人类文化文明发展阶段上的重要纽结。人类命运共同体将人类共同利益集结于一身,强调的是人类共同发展的知行统一,这种文化自觉,关涉人类整体利益,是跨越地方性的全球性文化,体现站位于全人类主体的高度自觉。因而能够超越现实人类社会的种种弊病,凝聚人类社会生活各领域的价值观念,符合全人类对美好社会的愿望与追求。这种构筑于现实各维度基础之上、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向往,反过来则体现着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意蕴的现实统摄。以总体文化理念文化理想的影响力,辐射、吸引、带动文化、经济、政治、社会与生态维度的现实同构,文化上交流互鉴,经济上共同繁荣,政治上持久和平,社会上普遍安全,生态上清洁美丽,这五个方面以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构建为旨趣,从而内在统一于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

深层次剖析各维度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关系,可见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因子贯穿各维度的现实渗透力与感染力。从马克思主义的文化观出发,人类文化的创造实践不是纯粹精神的实践,而是体现人类的物质活动、社会活动与精神活动的共同实践历史。即是说,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构建的覆盖面十分广泛,扩散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各社会生活领域之中。在文化生活领域,各文化交流碰撞依托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构建的意旨;在经济领域,文化的反作用力彰显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中文化在场的不可忽视性;在政治领域,诚如马克思所指出的权利决不能超出社会的经济结构以及由经济结构所制约的文化发展,政治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相輔相成;就社会而言,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构建无时无刻不在社会的包裹之中,而这个社会则饱含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因子;在生态领域,人类对待自然、对待生态世界的现实选择,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选择为其根本支撑。质言之,在文化、经济、政治、社会与生态朝向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发展中,文化构筑着人类社会的精神家园,文化认同是最深层的认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理念如同毛细血管一般,嵌入并且引导着文化、经济、政治、社会与生态共筑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现实发展进程。

2.社会形塑:实现“物的依赖性”向“自由个性”的进阶。对人类社会发展形态与社会生存状态的改变,是文化视域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辐射效能,同步塑造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社会场域。

根据马克思对社会三形态的划分,人类社会目前所处的阶段正是“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也即资本主义社会。在此阶段中,人本身在摆脱人身依附约束后又重新成为商品、货币以及资本等“物”的奴隶,人的全面异化,普遍的拜物教,形成的是少部分人压迫剥削绝大多数人的虚假共同体。因此,基于人类生存境遇的关照与对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马克思指出,寻求人类自身的真正解放,只有遵循社会发展规律,朝着“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1] 这一共产主义的高级社会发展阶段迈进。

文化视域下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以自身的超越性、先进性推动人的主体性回归,塑造着崭新的自由和谐社会图景,是促进人类社会由“物的依赖性”迈向“自由个性”的现实文化塑造。与此同时,亦奠定着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社会发展基石。马克思强调,“文化上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2]人类命运共同体超越现阶段资本主义统治下的文化,立于人类的主体性与人类自由之上,是未来人类社会发展的指路明灯。这一理念强调人的自由自觉的“类本质”,扬弃利己主义、狭隘主义弊见,以个人的全面发展与共同生产超越“物的依赖性”而迈向更高层次的独立自由发展阶段。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命运与共的意识牵引下,使“共同体”的真正意蕴深入人心,个人自由与共同体实现着内在统一: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既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个人的自由保证着“自由个性”这一真正共同体社会形态的达致;个人又要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中获得全面发展的手段,展现着个人的自由状态。质言之,文化视域下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体现人类社会文化走向“自由个性”阶段的文化自觉,是对自由的社会生存状态与立足于此的社会发展形态的根本追寻,展现了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过程中的根本社会变革。

3.价值凝聚:铸牢人类共同价值根基。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以深层次文化浸染,凝聚价值共识,同心打造共同价值这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观基础。

在价值多样化中聚合人类共同价值。现实世界文化与价值的表现形式,呼唤人类命运共同体凸显人类共同价值。当下世界文化形态,在于以多元文化形式为依托的价值多样化分立于世界各端。文化的核心是价值,价值的载体是文化,梁漱溟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中对中国文化、西方文化与印度文化,以意欲自为调和持中、意欲向前要求、意欲反身向后要求为其价值概括[3],可见在多元文化共存背景下人类的价值多样化事实。全球化为世界文化与价值交锋提供广阔舞台,只见“差异”不见“共同”的现实迷障,造成了当下人类生存发展的冲突与危机。破解困境,倡导人类共同价值,体现了文化视域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价值。特殊性与普遍性统一是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基本原理,尽管人类价值多样化,但“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人类共同价值,深藏于人类命运与共的事实与人类共同价值体认之中。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类共同价值的承载,以强调人类“命运与共”“息息相关”的价值立场,不同文化和谐共生、共同发展的文化主张,在承认、尊重不同文化价值多样化的基础上,勾连、聚合、涵养人类共同价值。

借由对共同价值的凝聚,有效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人类共同价值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核心,人类共同价值引领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追求和确立一定的人类共同价值,是各个民族、 国家、地区相互接近、相互协作、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前提和基础。”[4]可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离不开人类共同价值。同时,“人类共同价值的生成离不开文化交往,文化联通是人类共同价值生成的文化基础。”[5]汇聚全人类的共同价值,必然要在不同文化互动中生成。因此,文化视域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核心,指向人类共同价值,进而合力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谱就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实图景。

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逻辑:文化的出场与在场

文化内嵌入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逻辑之中,在时代潮流中奋勇勃发,超越“文明冲突论”,批驳“文化终结论”,是人类文明走向的新判断;在实践拓展中呼唤而出,是人类普遍交往的新纽带;在历史演进中继承发展,是人类文化发展的新征程。

1.时代勃发:人类文明走向的新判断。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人类文明究竟走向何处?既非文明冲突论亦非文化终结论,文化视域中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有力地回答了这一时代之问。

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着世界文化和谐共生的美好图景,是对文明冲突论的超越。美国学者塞缪尔·亨廷顿提出“文明冲突论”,认为当今世界“区域政治是种族的政治,全球政治是文明的政治。文明的冲突取代了超级大国的竞争”[6]。这一观点使文明的作用无限放大,乃是“文化决定论”的翻版,使文明间矛盾无限扩大,附带文明间关系对立化、绝对化的价值导向,得出了错误结论。正如米勒在《文明的共存——对塞缪尔·亨廷顿“文明沖突论”的批判》中的反驳,“不同文化背景的国家之间,共同点会更广泛地得以扩大,而不是缩小,只要我们努力寻求,就能在世界各地找到对话伙伴和合作的意向。”[7]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扩大共识,引导差异文明走向和谐共生的合理预判,紧握人类命运共存共在这一全人类的根本利益,表明尽管全球文化确实存在异构事实,但不同文化文明完全能够在此基础上达成共识。在多样性中达致共同,有效化解矛盾与冲突,推进合作交流对话的开展,具体实践落脚到“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8]513,这在根本上是对“文明冲突论”的有力驳斥。当然,任何预想的实现,都有待于人的积极实践,人类命运共同体美好愿景的实现有待于全世界人民的共同努力。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世界文化共同前进的昭示,对“文化终结论”的批驳。 弗朗西斯·福山主张,“资本主义很可能是最终的规范创造者,因此也可能是现代社会中最后一支教化力量。”[9]从文化的视野分析,“福山的‘历史终结论实际上是一种文化终结论,认为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文化或价值观将终结各地区和各民族的传统文化以及蕴含其中的价值观。”[10]福山的观点忽视其他文明的价值,片面抬高资本主义文化而贬斥其他文化,并将此推向极致,以为可以同质化其他文化而达致终结状态。实际上,世界上绝不存在一种文明可以取代其他文明,任何文明都是世界文明中的重要因子,不应有优劣等级、终结与被终结之别。人类命运共同体主张“不同文明应该和谐共生、相得益彰,共同为人类发展提供精神力量”,“坚持世界是丰富多彩的,文明是多样的理念,让人类创造的各种文明交相辉映,编织出斑斓绚丽的图画。”[11]512这也正是当下时代人类“文化共同体”特征日益凸显的必然选择,以对各文明的尊重、肯定,对世界文明共同发展的弘扬,根本否定“文化终结论”,表明人类文明走向的新判断。

2.实践拓展:人类普遍交往的新纽带。人类普遍交往需要文化的联结纽带,在资本主义文化主导与支配下,普遍交往实际是“非普遍”的。马克思认为,“历史中资产阶级历史时期负有为新世界创造物质基础的使命:一方面要造成以全人类互相依赖为基础的普遍交往,以及进行这种交往的工具”[12]862,普遍交往才能消灭地域性的共产主义,走向真正的共产主义[12]166。马克思在此强调了资产阶级社会对普遍交往的准备,以及普遍交往对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最早由资产阶级社会推动的全球化,确实为人类普遍交往带来了广阔场域,附带的文化意蕴建构起基本规范。然而,无论最初与之伴生的侵略、血腥、暴力文化,还是如今迭起的保护主义文化、资产阶级社会主导下的文化,均导致普遍交往从来只是“形式”而非“事实”,道德属性只是“不平等”“不公正”。换句话说,其对人类普遍交往的建构只是地域性的,不能促成反而正侵蚀着人类共同发展的基础。

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实践发展中应运而生,是建立人类普遍交往的真正桥梁。一是确认主体平等地位,保障人类普遍交往的主体基础。资本主义文化构筑的是霸权主义的等级结构,人类的主体地位并不均等,被边缘化的绝大多数人类主体,并未在交往中被平等对待。人类命运共同体则着眼人的“类本质”,立足人类社会或社会化的人类,人人皆为共同体的平等成员,扩展到不同文化主体,是对种族主义、文化偏见主义的绝对否定,以此确立世界人民普遍交往的沟通前提。二是引导正确交往实践理念,为人类普遍交往“保驾护航”。现有资本主义文化主宰,过分追逐特殊利益,将人类共同利益抛之脑后,形成“争夺式”“利己式”利益交换关系。受绝对化的特殊利益驱使,普遍交往寻求共同发展的本质被扭曲化。人类命运共同体“把人们从全球资本主义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并在促进生产力发展和深化普遍交往的基础上不断扩大人类共同利益的交汇点,提升人类利益的‘共同性水平,减缓乃至化解不同主体成员之间的特殊利益冲突”[13]。这种共同利益立足特殊利益之上,既满足全体成员共同发展需求,又适应每个个体自由发展需要。质言之,文化视域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以对人的主体地位确立,与对人类合作共赢的共同体意识唤醒,使人类普遍交往更加平等、自由,所呈现出的交往实践是合理、多元的联合共享,成为人类实现真正的普遍交往,以此逐步迈向共产主义的新纽带。

3.历史演进:人类文化发展的新征程。人类命运共同体在人类文化发展史上不是一座“飞来峰”,而是人类文化宝库的历史延续与创造发展,既是千年传统文化与现实社会文化需要的融合展现,又是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文化形态的承继发展。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中西方传统文化的当代继承与发展。习近平指出,“中华文明历来崇尚‘以和邦国‘和而不同‘以和为贵”[8]545,和合理念与天下一家是孕育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基因。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古代雏形,蕴涵在古人对天下观的智慧卓识之中,例如大同世界、天下为公、民胞物与、天下一家、天下和合等。萌发于此却未驻足于此,人类命运共同体为解决当今世界共同发展问题而生,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是对和合理念、天下一家等思想的现实缔结与超越。人类命运共同体同时还是对西方传统文化“共同体”思想的超越。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提出,在追寻善的目的下形成“政治共同体”“城邦共同体”,费迪南·滕尼斯将共同体视为“持久的和真正的共同生活”,“一种原始的或者天然状态的人的意志的完善的统一体”[14]等。借鉴西方共同体思想,人类命运共同体打破原有“共同体”的虚幻性,将“共同体”理念推向现实社会,乃是新时代真正基于利益攸关性、同命相连、共同发展的人类自然聚合体。可见,融传统性与现实性、继承性与超越性为一体,人类命运共同体象征着人类文化发展的新突破。

人类命运共同体彰显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文化发展的新形态。一方面,人类命运共同体紧紧依靠全球化的现时代社会发展背景,是马克思主义关于世界历史与文化历史思想的当代体现,对马克思主义关于自由人联合体思想的现时代发展进阶。人类命运共同体与马克思主义强调的——在世界历史背景下文化的世界性相承接,“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12]404,指引着个体走向联合的文化发展趋势。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价值诉求在于共存共荣,与马克思构想的“自由人联合体”的价值期盼相统一,并以命运为纽结在现实中朝向“自由人联合体”进发。另一方面,人类命运共同体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理念一脉相承且共同创新性发展。“一边倒”“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和谐世界”的提出,表明中国始终秉承和平、开放、尊重、自主的外交文化,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与其意蕴相一致。同时,人类命运共同体展现共建、共商、共享的命运与共理念,更具针对性、现实性、包容性,将原有的外交文化推向高认同的新阶段。质言之,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赋予人类命运共同体以中华文化特质与时代精神,人类命运共同体是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文化发展的新形态,这一历史演进促进人类文化发展迈向新征程。

三、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立场:文化的扬弃与超越

文化的扬弃与超越决定着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根本立场。从文化的基本表征来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能够打破对抗排斥局面而走向真正的合作共贏。从文化的发展路向来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将扭转被资本支配的人类文化困局,实现人本价值的复归。从文化的深层本质即思维方式来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根本超越了二元对立思维,而走向多元共生。

1.文化表征:由对抗排斥向合作共赢的迈进。文化间的对抗排斥存在于当今人类社会发展的现实之中。西方中心主义、保护主义文化、殖民侵略文化等皆潜藏着各文化对抗排斥的发展动向,就世界各文化的动态交互而言,不同文明之间由于相异的文化习俗、价值观念、生活习惯等等,在交往碰撞过程中较易产生摩擦、对抗乃至冲突。及时打破这种局面,需要世界各文化文明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中,扬弃对抗排斥的内在纠葛,凸显合作共赢的指引,在文化互通中化干戈为玉帛。

“合作共赢”既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内在的核心理念,亦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原则。人类命运共同体本身蕴含共商、共建、共享、共担、共荣的新发展理念和理想,坚持各文化文明共存共荣,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相互依赖关系,是对文化独断论、文化优越论、文化等级主义等的摒弃与消解。在此前提预设下,不同文化相互隔阂的异质感、敏感性、排斥性,都可以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实现融通,即是站位于人类命运与共这一根本立场,力倡所有文化放下偏见与分歧,以合作共赢迈向共同发展。作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原则,合作共赢并非以文化的同质化为前提,反而是以差异共生为客观准备。习近平强调,“每种文明都有其独特魅力和深厚底蕴,都是人类的精神瑰宝。”[11]421并非让人们以某种文化为范式,而是扎根于本民族文化的具体情况,既发展自身又坚守人类共同利益;并非是虚伪的强者逻辑的惯性表达,而是真正以责任共担、安全与共、文明互鉴、共同治理为现实保障。因而,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内在体现与外部原则,合作共赢具有坚实的认同基础与实践保障,来打破对抗排斥的破坏性文化局面,这表达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文化态度与立场。

2.发展路向:由资本支配向人本价值的转向。当今世界是资本“大行其道”的世界,是资本支配文化的世界,人类文化夹裹着资本的侵染。不可置否资本对社会进步、对人类生活的巨大推动作用,但与此同时,人类的文化面貌竟成了“功利主义”“GDP主义”等的外衣,有学者将此形象化地描述为“没有激情、理想和未来的展望,没有伟大的献身精神和崇高的追求,只有冷冷的钱在流动,只有孤独的‘我在徘徊”[15]。文化被资本极端化控制,产生的必然结果在于对人本价值的疏离或践踏。一旦人本价值被解体,“争夺型”“暴力型”“冷漠型”文化必然带来人的生存困境,现存世界重重危机背后即是价值分裂的事实。现行社会的文化形态——殖民侵略文化、霸权主义文化、沦丧的社会道德文化等,皆受到资本“利益面”“利己面”的驱使,从而缺失了对人类的仁爱与关注。

面对此文化困境,人类命运共同体正掀起由受资本支配向立足人本价值的重大文明转折。受资本支配下的人类走向是被物所压抑束缚的异化世界,人本价值引领则是对资本奴役人类的彻底摆脱,指引人类迈向自由全面发展的未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以促发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的觉醒,实现向人本价值的复归,扭转了被资本支配的人类文化困局的前进方向。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视域中,无论是资本还是权力都不应成为完全支配、统治人的目的,而是为了人类更好发展的手段。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价值追求指向人类,在这里就必须首先明确人类的本质含义,即既应包括每一个个体主体又面向群体主体,每一个带有自身独立性的人与处于一定群体中的人都处于命运共同体的视野之中。当然,这里的人类不是抽象的,马克思从人的实践活动、从现实的社会存在的人出发理解人的“类本质”[16],人类的本质属性在于不断实践,时刻处于社会发展之中。此外,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事实性展露与理想性未来建构,力图唤起人类共同生活生存的文化觉醒意识,使人们具有真正的文化生存自觉,即是在人类命运发展演进过程中,资本力量既不能挽救人类,又不能统治一切,只有人类关注自我与他者,将人类的整体生存发展视为最高目的,携手共建、和平共处、共同发展,才能走向真正美好的未来。由此,人类命运共同体使人们的关注点转移到了人类本身,从而真正高扬了普遍的人本价值。

3.思维本质:由二元对立向多元共生的跨越。思维方式是文化的深层本质,二元对立思维方式深嵌于当下文化之中,是长期固存于人类文化发展中的思维顽疾。二元对立思维方式突出表现为社会达尔文主义与西方中心主义,这在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中广为盛行。鼓吹过度逐利、过度竞争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根本割裂了自我与他者的紧密关联,背后的價值支撑是危害人类和平发展的冷战思维、零和博弈、丛林法则等。西方中心主义乃是以西方与非西方的对立为基,鼓吹“中心”到“边缘”,“文明”向“落后”二元分立。斯宾格勒将此喻为“太阳”与“行星”的怪想体系,指出“所有的历史事件皆从它那里获得其真实的光,其重要性也依据它的角度而获得判定”[17]。产生的影响在于,非此即彼的单级思维成为世界人民的思维认知障碍,无论在人与人、人与社会还是人与自然关系中,皆分裂自我与他者,或片面地强调自我一方,成为人类面对全球性危机,如冲突动荡、难民问题、发展鸿沟等的思维根源。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深层次思维本质在于多元共生,这是从根本上对二元对立思维模式的突破。人类命运共同体一开始就从人类整体出发,强调对各多元主体的尊重,从西方世界的一元主体到给予各人类主体以平等地位,其思维的落脚点并非只关注自我,而是讲求自我与他者的统一关系,民族文化与世界文化在此思维统摄下具有了“共同性”的价值取向。因而其思维模式不是单级的而是多级的,不是对立的,而是融合的,竞争不是重点合作才是关键。在各主体间的关系上,立足于共生的事实基础,人人生活在共同体的环境之中,任何个体都不可能独善其身,全球经济、政治、文化等各项事务的展开,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正如习近平所指出的,“当今世界,人类生活在不同文化、种族、肤色、宗教和不同社会制度所组成的世界里,各国人民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8]可以说,人类命运共同体正是从人类多元共生的客观事实出发,以多元共生作为内在的价值意涵与思维线索,从而跨越了“二元对立”的思维屏障,而引导人们走向多元共生的思维路径,是对人类文化深层次本质即思维方式的根本变革。

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样态:文化的发展与延伸

文化之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在底色、逻辑与立场的观念层面,呈现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基本样貌,同时在动态的发展延伸中展现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样态、现实样态与实现样态,将文化视域下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图景清晰地描绘出来,是引导人类携手共建命运共同体的美好愿景与现实指南。

1.实践样态:共创文化交流互鉴。文化交流互鉴是人类文化走向和谐统一的前提,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必由之路。马林诺夫斯基指出,“殖民主义不可能解决文化共存的问题。维持霸道的局面,可能最后会导致原子战争,大家同归于尽。”[19]229交流互鉴是破除相异文化隔阂与误解、促进民心相通、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有效举措。正如习近平所强调的,“文明之间要对话,不要排斥;要交流,不要取代”,“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11]256文化交流互鉴能够让各国文化文明在命运共同体中有效实现自身发展。人类文化演进的悠久历史一再证明,奉行封闭保守和排斥主义,只会使社会文化乃至各项发展越落后;开放交流与博采众家之长,各项发展事业就会愈加兴盛。

为此,中国积极推动并带动世界文化交流互鉴的实践开展,使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走向深入。早在2011年颁布的《中国和平发展》白皮书中,中国就已明确自身的价值立场,“要以命运共同体的新视角,以同舟共济、合作共赢的新理念,寻求多元文明交流互鉴的新局面,寻求人类共同利益和共同价值的新内涵。”[20]近年来,中国以“一带一路”“两廊一圈”“欧亚经济联盟”等的建设为契机,继续深化与其他国家在多领域的交流合作,以此带动各国在文化上的共鉴共荣。多次承办或参与各种国际性、地区性的峰会、论坛,以促进各国文化的交流与互鉴。例如,举办首届丝绸之路(敦煌)国际文化博览会,并且通过《敦煌宣言》,达成文化交流互鉴的国际共识;举行亚洲文明对话大会,拓展亚洲及世界各国文明平等对话、交流互鉴、相互启迪的平台。中国今后还要更加积极鼓励教育机构、民间团体、非政府组织等与其他各国的借鉴学习,在各类领域推动国际合作。“加强青少年、民间团体、地方、媒体等各界交流,打造智库交流合作网络,创新合作模式,推动各种形式的合作走深走实,为推动文明交流互鉴创造条件。”[21]

2.现实样态:共筑人民美好生活。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既紧紧依托于人的现实生活,在人的现实生活中逐步推进与展开,又内在地以对人类、人类生活价值的指引,向着人类美好生活进发。

一方面,人类命运共同体不同于以往人类社会文化的重大突破,就在于其将世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自身的现实指向。文化立场对于人类本身以及人类的生活状态、生活需要具有至关重要的影响。人之为人,在多样人类社会的历史文化发展进程中,始终得不到应有的承认与尊重,被压制、奴役、异化的人类感受不到也享受不到美好生活的真实存在。即便是现在,在资本主义文化浸染的世界背景下,人与物的地位还是颠倒的,在很多国家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希望仍是缥缈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理念的出现,以对人类共同命运的关注为前提,以世界人民为中心,以逐步稳定、长期、真实的共同体生活为现实推进,打破了美好生活主体局限于小部分人的固有格局,力图引导全世界人民从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的统治下,从资本逻辑的包裹下解放出来,从而指引人们真正踏上追寻美好生活的正确轨道。

另一方面,立足于人的现实生活,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达成在于人民美好生活向往的实现。按照费孝通的说法,一切文化只是人们生活的办法[19]8,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必然要牢牢地扎根于人类的生活之中,人类的生活世界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实根基,诸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构成因子都要在生活世界中落实与发展,脱离人类生活就只能沦为空想、虚幻的无意义之物。从动态发展的眼光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与人类美好生活的推进是同步的,世界文化间的平等交流融通,创设着人类美好生活的文化环境氛围。习近平强调,“人类命运共同体,顾名思义,就是每个民族、每个国家的前途命运都紧紧联系在一起,应该风雨同舟、荣辱与共,努力把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个星球建成一个和睦的大家庭,把世界各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变成现实。”[11]510与此同时,人民美好生活世界体现着人们需要的满足,建构着人人共建共享的和谐团结场景,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对人本价值的体认。可见,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图景,就展露于世界人民美好生活的达致现实中。

3.实现样态:共享开放包容世界。一直以来,世界样态受着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牵制,其借助在国际分工中的显著优势,牢牢占据世界文化领域的高地。一方面,保护主义文化甚嚣尘上逆全球化潮流而动,同人类整体发展利益相抗衡,成为当今时代人类迈向共同发展之路的“绊脚石”。另一方面,以普世价值论为手段,妄图将西方资本主义特殊文化包装为世界普遍文明,传播与推销文化霸权,形成排他性、非包容性的文化交流模式。

文化视域下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立足广阔的世界视野,突破不同地域或民族的文化禁錮,跨越不同意识形态的文化隔阂,其实现样态根本体现于世界样态的提升——由封闭保守排他到共享开放包容。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西方资本主义文化迷障的有效祛除,建构的是一个真正人人共享的开放包容世界。一方面,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以人类共同价值为核心凝聚人心,以人类共同利益为基石,兼顾世界人民根本利益,因而能够兼顾不同群体的利益需求,能够兼容不同的价值理念。其着眼于全世界文化的互动互通,立足世界拥抱世界文明,因而必然带动世界的开放化而非孤立化,是对西方资本主义文化只关注自我文化利益而排斥他国先进文化的坚决摒弃。另一方面,建立在人类公正平等逻辑基础上,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尊重各民族国家的自主性、独立性,承认各民族国家的文化个性和文明特性,蕴含兼收并蓄的普泛化特质,强调世界各文化之间并无优劣之分只有形态之异,应当互通有无,彼此借鉴,创设的是有利于世界文化共同繁荣的交流场域,因而超越了资本主义狭隘、利己的文化弊端。如此一来,人类命运共同体塑造的是这样一个世界:不仅西方资本主义文化,其他各民族国家的文化皆成为世界文化大家庭中的平等成员,各民族文化皆拥有平等自由的交流与互鉴空间,皆可在世界舞台上熠熠闪光,并在包容并蓄中赢得共同发展的机遇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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