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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美心旅

2020-03-12徐锦江

上海文学 2020年3期
关键词:博尔赫斯哈瓦那天堂

徐锦江

哈瓦那

被“狗尾巴”*点燃的哈瓦那

今天是你五百岁的荣光

抛锚的老爷车

还曾记得,国会山金碧穹顶的辉煌

还曾记得,几个粗糙年轻人的梦想

炮口

正对着现代主义的咖啡和前突后翘的曼妙

加勒比海风中轰鸣的

是彻夜的摇滚

朗姆酒瓶

闪耀着

混血的脸庞

“红色罗宾汉”的军帽在空中飞舞

才想起来卡斯特罗已经作古

日月徜徉

人们只记得今天的生活

是不是比昨天过得更好——

*狗尾巴,一种叫高希霸的雪茄的俗称。

海明威

九英亩的观景庄*好大

但比起浩瀚无际的大海来

怎能栖得下乞里马扎罗山顶的一头豹子

一个曾经暴烈的男人中的

男人

整日面对麇和狮子的标本

以及久未出发的渔船

怎能忍受

缠绵的情人和火焰树下的憩园

心爱的地方和相思中母国的交战

最悲哀的是

男人老了

四条爱犬的坟茔

第五穴是那个

用双铳猎枪打爆的

脑袋

丧钟为谁而鸣

永别了,武器

伊甸园

太阳照常升起

*观景庄是海明威在哈瓦那附近的住所,一住二十年。

哭泣之城

遥远的南半球

有一座城池

那里世界上最宽最大的街道明亮而华丽

贫民窟就杵在街旁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它

那里棋布着曾被轰抢一空的超市

人们排队候车却秩序井然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它

那里用锃亮的炮弹壳做路桩

书报亭却星光熠熠

歌剧院改成最美书店在舞台上喝咖啡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它

欢快的乐队在示威

游行者至少挣得了一天的自由

肥胖的人们举着红星帽

缝衣工的女儿

教会了他们平等

还有热烈的呼吸

尽管她雍容奢侈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它

直到我登上巴罗洛宫

这座用《神曲》结构的大厦

插入天际

用建筑预告地狱和炼狱的结合,再从炼狱向天堂腾飞

在陡峭的方尖之顶

我们眺望遠处的街衢

半是锈塔的耸峙

半是穹顶的暗灰

这才发现

地狱比炼狱大

炼狱比天堂大

你富裕过

却留下失败的记忆

你美靥如花

却躺进棺椁也躲不过鞭尸

你马岛沉戟

却诞生了梵蒂冈的新教皇

我真的不知道

城市属于谁

命运又是如何的吊诡

这是马拉多纳和博卡青年的街衢

这是贝隆和贝隆夫人的主义街衢

而我却情愿它是博尔赫斯的街衢

环形废墟中

天堂就是图书馆的样子

我终于知道了哭泣之城的名字

蘸上混浊的泪水

书写下的

——布宜诺斯艾利斯

艾薇塔·贝隆

一个女人

私生女,交际花,第一夫人

安葬于此

贵族公墓的最底层

这个非凡的女人

起于风尘跻身上流

不择手段而又万民拥戴

雍容华贵的颜值

激情四射的说辞

如伴春风,如沐音乐

横扫安第斯山脉,掀起拉普拉塔河的狂飚

多少人,拜倒在你石榴裙下

多少人,泪雨滂沱为你疯狂

我准备为穷苦人燃烧我的生命

我是最适合你的女人

我的好会让你吃惊

做作和勇气、野心和善良、虚伪和真诚、

手段和目的

你们永远无法理解的“小瘦子”

明艳高贵的玫瑰

层层叶片下,是留给自己的尖刺

倒在“彩虹之旅”

三十三岁芳龄的短暂和精彩

无论如何是个谜一样的传奇

火车、轮船、步行

千千万万人跋山涉水赶来

只为了一睹“心中的玫瑰”

十余条生命,随你的灵魂而去

七十万人,呼喊同一个名字

艾薇塔

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像你这样

拥有心灵的权杖

俘获一切

你入殓的娇躯

带着圣符和魔咒

带来了无休止的动荡和希望

你的芬芳

至今

仍回漾在宽阔的七月九日大街

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我将归来

成为芸芸众生

瞻新张博尔赫斯故居不遇

一次,两次,三次

铃声打不开迷宫

打不开小径分岔的花园

图书馆模样的天堂

三百六十五天

唯独我们到达的那天

老妪迟迟不来

留下我们期盼的眼神

隔着栅栏

博尔赫斯隐在其间

或者就是照片上那个女郎的灿烂

两三件不可挽回之事

包括儿玉

幸好

La Biela还在

一对人形雕塑,手杖,书和笔,卡萨雷斯

桌上的咖啡还在

谁是谁

肉体只是时光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绕地球一周的飞行

只是为了见到

一个不曾出现的你

一个不曾离去的你

那些多梦的夜晚,藏在又深又暗的水潭

捎上

所有瞬移在场的作家朋友

的敬意

玫瑰即玫瑰

遗忘是唯一的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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