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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视域下中外编辑出版教育的发展路径

2020-03-08范军欧阳敏

出版广角 2020年2期
关键词:墨尔本大学编辑出版

范军 欧阳敏

【摘要】中外编辑出版教育制度在发展路径上均有两端:产业和人文艺术。美国的佩斯大学依托鲁宾商学院和纽约出版产业界,在编辑出版产学结合方面取得了较好成效;爱默生学院则在“文学+出版”方面形成了特色;波特兰州立大学的“教室出版社”模式别具一格。澳大利亚的墨尔本大学和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其课程设置带有鲜明的“编辑学导向”模式。这些理念都给当下我国编辑出版教育有益的启示。

【关键词】编辑出版;佩斯大学;艾默生学院;波特兰州立大学;墨尔本大学;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

【中图分类号】G239.2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0.02.001

目前,我国有83所高校开设了编辑出版学本科专业(其中5家开设有数字出版专业)。其中,985高校仅有6所开办了这一专业;211高校中也仅有13所开办了这个专业[1]。近年来,编辑出版学在整体学科发展上呈现“负增长”的态势:自2003年起,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等院校相继撤销编辑出版本科专业设置;2014—2016年,南开大学的出版专业硕士连续3年停招;2016年,北京大学主动放弃出版专业硕士学位授予点[2];2018年起,武汉大学将数字出版本科专业转设为编辑出版学本科专业的一个方向进行招生。显而易见,编辑出版教育的学科领地日渐收缩。有感于此,不少学界和业界人士都在为编辑出版教育的发展鼓与呼。如果单独考察中国编辑出版教育的发展历程,我们得出的结论应当是它确实有“危急存亡”之虞;但是如果将国内与国外的编辑出版教育置于一起进行考察,结论当会有所不同。

根据英国出版教育协会(Association for Publishing Education)最新的统计数据,英国开设编辑出版学本科专业的院校仅5所,开设编辑出版研究生学位课程的院校有11所[3]。美国则鲜有编辑出版本科专业,只有8所院校开设了编辑出版研究生学位课程[4]。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大学在人文学院下设立图书研究系(Book Studies),偏重出版史教育与研究。若从数量上来看,中国的编辑出版教育规模显然远胜西方诸国。从类型来看,英美的编辑出版教育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类型:经营型,以佩斯大学为代表;人文艺术型,以伦敦艺术大学和爱默生学院为代表,两校均是世界顶尖的艺术类院校。西方诸国的出版业经历了长时期的市场洗礼,其编辑出版教育注重特色化发展,并不热衷于专业开设数量。能够延续至今的编辑出版教育模式,必然是能够较好适应行业需求的模式。从比较制度分析的视野切入,本文认为媒介融合时代中国编辑出版教育也可遵循上述两条发展路径。

一般的分类法很难做到严格意义上的非此即彼,彼此之间存在部分交集是常态。本文将中外编辑出版教育分为产业型和人文艺术型,本意并非是做非此即彼的区分,而是为了凸显不同类型的主要特征,它们之间其实是一种互为补充、互相促进、协同发展的关系。此外,现代出版业的现代性主要体现为产权的股份公司制度、技术的机械化、传播面向的大众化等,概而言之,即产业化。因此,无论是何种编辑出版教育路径,产业因素都内化其间,只是程度有深有浅。

一、经营型编辑出版教育路径

出版商业化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过度商业化会侵蚀出版的文化属性;而另一方面,正是由于采用公司制、注重技术革新等现代产业要素,出版业才得以成为重要的文化产业。通过对中外编辑出版教育进行共时性考察,笔者发现编辑出版教育与出版产业之间有着强烈的耦合效应。与之对应,中外编辑出版教育的主流路径正是经营型。

1.编辑出版教育与出版产业之间的耦合效应

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出版业迎来了二战之后的持久繁荣。1971年,全球出版物种数约为50万,印数为70—80亿册;1970年的全球出版物种数是1950年的2倍,印数则是其3倍[5]。图书品种的增长是出版业繁盛的重要指标;而另一个指标则是此时传统的业主制出版企业纷纷改制为股份公司制。西方的出版行业在20世纪70年代迎来了制度转型的拐点,新式编辑出版人才的供给不足问题开始困扰出版业[6]。而编辑出版教育正是在此背景下兴起的。

1975年,美国出版商协会出版教育委员会(Education for Publishing Committee of the Association of American Publishers)成立,首任會长为时任双日出版社(Doubleday)社长的塞缪尔·沃恩(Samual Vaughan)。虽然早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美国的一些出版社就与院校如拉德克利夫学院联合开设过一些短期培训课程,但并未形成稳定的制度,随机性很大。该委员会的成立标志着美国编辑出版教育开始走上正轨。沃恩上任之初曾论述过设立出版教育委员会的必要性。他认为出版业长期是作为一种“偶然的行业”(accident profession)而存在,一个突出表现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版行业的精英们在初入出版业时带有很大的偶然性,此前他们大多未接受过专门的编辑出版教育。20世纪70年代出版业产业生态出现了一道分水岭,“绅士出版”开始转向“出版产业”,出版企业需要能更好适应现代公司财务和管理的人才。因此,美国出版业的有识之士发起成立出版教育委员会,正式将编辑出版教育作为出版行业发展的关键因素[7]。由于经费紧张,美国出版商协会于1981年解散了出版教育委员会。虽然该委员会存在的时间不长,但它对美国编辑出版教育初期的发展起到了较大的助推作用。在出版教育委员会的运作下,一些院校和出版社纷纷开设编辑出版教育课程:1976年,丹佛大学出版研究所开设学时为4周的编辑出版研究生课程;1978年,纽约大学开设编辑出版暑期课程,莱斯大学开设编辑出版教育课程;1980年,在时代出版公司(Time,Inc)的资助下,霍华德大学出版社也开设了相关课程。由此可知,美国编辑出版教育在初始制度设计上有两个鲜明特点:第一,由于出版的现代产业属性凸显,出版行业在产权、管理、财务等制度方面与其他工商企业趋同化,经营因而成为编辑出版教育的底色;第二,出版行业精英是编辑出版教育制度的主要倡导者和设计者。较之于西方诸国,我国的编辑出版教育概念在内涵上显得较为含混,编辑学和出版学的内涵有重叠,但差异也很显著,在目前的高等学校学科目录里,编辑学和出版学被合称为编辑出版学。这里的出版学教育更偏向经营路径,而编辑学教育则更偏向人文艺术路径。

中国的出版学高等教育发端于1983年,以武汉大学图书发行本科专业首次招生为标志。“图书发行专业创办的时代前提是国家的改革开放,基之于政治经济体制的重大变革,而带来出版规模的大幅提升,和生产组织结构方式的变化。”[8]在该专业的创办与发展过程中,新华书店总店起到重要作用。在10余年的时间里,其为武汉大学图书发行专业投入了123万元的专项经费,而武汉大学也为新华书店系统输送人才。

由此可知,中美两国的编辑出版教育在初始制度设计上有着相同的逻辑:出版产业化趋势加剧以及出版行业主导。两国在正式开启编辑出版教育的时间上相隔并不算远,这也反映了全球化时代背景下包括编辑出版教育制度在内众多文化与产业制度具有某种趋同性。

2.媒介融合时代编辑出版教育的产学融合

中外编辑出版教育的兴起,在很大程度上源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全球范围内出版业的产业转型,产学融合是中外编辑出版教育与生倶来的元素。到了20世纪90年代,传统的纸质图书出版业开始面临互联网带来的挑战,这一技术脉络延续至今,持续形塑出版业格局与编辑出版教育生态。当下,出版业及编辑出版教育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乃是媒介融合背景下出版行业的自身生态及其所处的社会生态变化迅猛。中外编辑出版教育对此的应对之策具有某种一致性:密切保持与出版行业的联系,注重从业界聘请兼职教师。例如,佩斯大学的出版学硕士研究生项目开始于1985年,为美国出版界培养了大批优秀的文学经纪人、编辑、图书营销人员和出版企业管理人员。该项目被认为是美国最好的出版学硕士研究生项目之一,与美国出版行业5大巨头——企鹅兰登出版集团(Penguin Random House)、麦克米伦出版集团(Macmillan Publishers Limited)、西蒙与舒斯特出版集团(Simon&Schster)、阿歇特出版集团(Hachette Publishing Group)和哈珀·柯林斯(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建立了广泛的、稳定的合作關系[9]。

佩斯大学的出版学硕士研究生项目授予的是理学硕士(Master of Science)学位,而欧美大部分出版学硕士研究生项目授予的是文学硕士(Master of Arts)学位。个中原因在于,佩斯大学的出版学硕士研究生项目的核心课程中有一定比例的财会和技术课程,这种课程设定模式具有较为明显的产业导向性。该校出版学研究生项目要求学生修满36个学分,其中包括18个学分的核心课程、12个学分的选修课程以及6个学分的实践课程,每门课程为3个学分。核心课程有6门:图书制作与设计(或杂志制作与设计)、出版财务、大众出版基础(组稿、附属权、推广与分销、合同、出版信息系统)、编辑原理与实践、出版信息系统、出版营销理论与实践。选修课程比较有特色,共有30门,其中10门由佩斯大学鲁宾商学院开设,该学院在美国金融界和高校商科领域享有极高声誉。鲁宾商学院为该研究生项目开设的课程主要有:广告与促销、战略营销管理、组织传播、货币与资本市场、国际营销、人际交往能力与群体动力学、比较商务系统与跨文化管理、消费者购买行为分析等[10]。

截至2019年底,佩斯大学出版学硕士研究生项目的兼职教师有25名,全职教师仅3名,授课教师大多具有丰富的从业经验[11]。“如美国DC漫画公司的前总裁保罗·李维斯(Paul Levitz)教授在佩斯大学出版学硕士研究生项目中教授漫画与图画书出版,美国知名出版经纪人米歇尔·瑞切尔(Michelle Richter)讲授美国大众图书的出版流程等。”[9]而讲授“童书出版”的马丽亚·巴博(Maria Barbo),是美国出版巨头哈珀·柯林斯出版集团童书部的高级编辑;讲授“漫画与图画小说编创”的卡洛·波茨(Carl Potts),是美国漫画巨头漫威漫画公司的前执行主编;讲授“出版行业的网页开发”课程的卢卡斯·福赛特(Lukas Fauset)是阿歇特出版集团的数字产品研发专员。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二、人文艺术型编辑出版教育路径

编辑出版是古老的行业,这个立论的根基正是编辑出版的人文艺术传统。版本学、目录学、校勘学、文学等古典学科为编辑出版教育赋予了历史厚重感。

1.中国“人文艺术型”编辑出版教育的演进

中国编辑出版高等教育的缘起有两条脉络:一条是产业脉络,即1983年在新华书店总店的支持下开办的武大图书发行本科专业,产业路径肇端于此;另一条则是人文艺术脉络,1985年,北大、复旦和南开开始招收编辑专业本科生,人文艺术路径由此发轫。

人文艺术路径的中国编辑出版高等教育的兴起,在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功于胡乔木。早在1951年,时任中宣部副部长、新闻总署署长的胡乔木在第一届全国出版行政会议上提出要开办编辑出版高等教育。他认为:“学校也没有这样一系,应该有这一系,应该包括出版业各项的事务,在这系中学习的学生还应当受到严格的训练。现在应当筹备在大学中设立这样的系,还要设立训练班。”[12]该设想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得以真正实现。1984年3月至6月期间,时任中国共产党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务委员的胡乔木多次提出要部分高校试办编辑学专业。遵照这个意见,教育部会同文化部出版局召开座谈会,并将讨论的意见汇总为《关于筹办编辑专业的报告》,呈送胡乔木。1985年,教育部批准上述3校招收编辑专业本科生,其中,北大、南开依托中文系招生,复旦则依托新闻系招生,无论中文系还是新闻系,均为人文学科。在人才培养上,其更为注重文化基础、政治素养等而非经营管理,如要求学生“有比较广博的基础知识,并对某门学科有比较深入的了解”[13]。

由此可知,中国人文艺术型编辑出版教育的初始制度设计者主要是胡乔木和教育部,开办此专业的主要目的是培养编辑人才,以对应“大出版”三板块之一的“编辑”。20世纪80年代,编辑出版行业对人才的需求超过高校的相关人才供给。当时的出版业普遍呼吁高校培养编辑出版专业人才,更倾向于招聘该专业毕业生[13]。经过30多年的发展,编辑出版领域的供需关系显得较为尴尬:北京大学组织的一项调查显示,被调查的164家出版单位中,明确表示需要编辑出版专业毕业生的仅为15%[14],个中原因值得深思。

2.西方国家“人文艺术型”编辑出版教育的特色

与我国类似,英美等西方国家人文艺术型编辑出版教育主要依托的学科也是文学和艺术学,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院校是美国的艾默生学院和波特兰州立大学,以及澳大利亚的墨尔本大学、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

(1)艾默生学院的“文学+出版”模式

艾默生学院是知名的艺术院校,其艺术学部设有写作、文学与出版系,该系开设编辑出版本科专业(写作、文学与出版专业,授予文学学士学位),这在美国也是很少见的。此外,学院还开设“出版与写作硕士研究生项目”(授予文学硕士学位)和“流行小说写作与出版硕士研究生项目”(授予艺术学硕士学位)。艾默生学院的编辑出版教育鲜明的人文艺术色彩,从其课程设置中即可感受到。

“写作、文学与出版”专业下设两个方向:文学、出版。该系有意淡化方向,两个方向的学生课程设置及选课要求完全一样,2019年该专业课程设置及相关要求如下:出版方向的本科生要在4年内修满52个专业学分,其中实习为4个学分,每门课程为4个学分,亦即该方向的学生在校期间要学习12门专业课程,这些课程又细分为了门专业核心课程和5门专业基础课程。学生具体的选课方式为:从系里开设的12门核心课程中选修了门,从系里开设的文学课程中选取5门作为基础课程,主要课程如表1所示。由表1可知,该系真正意义上的编辑出版课程只占全部专业课程的1/3,文学课程则占2/3,充分彰显了艾默生学院编辑出版教育的人文艺术色彩。

在出版与写作硕士研究生项目方面,该系明确指出:“大部分出版学硕士研究生项目虽然注重经营管理与编校技巧方面的教育,但是却忽略了文学与写作方面的教育。本项目将出版、文学与写作进行有机融合,培养学生以创新应对创新的能力。”[16]出版与写作硕士研究生需要修满40个学分才能拿到学位,课程设置同样充满了“人文艺术”色彩,但是其色彩要弱于本科生的课程设置。研究生的专业核心课程占24个学分,专业基础课程只占16个学分。此外,该系还有“4+1”出版与写作硕士研究生项目,是一种本硕连读制度:该专业的本科生在大三下学期提交申请,通过者从大四开始学习研究生课程,至第5年要修满32个学分。

该专业的大部分教师具有文学写作经历或文学出版相关方面的从业经验。讲授“图书出版概况”的大卫·恩布里奇(David Emblidge)副教授,曾长期供职于西雅图登山者倶乐部的图书出版部门,擅长旅游图书方面的写作与编辑出版工作,出版过多部旅游文学作品。讲授“杂志写作导论”的威廉·布特勒(William Beuttler)副教授,在进入艾默生学院之前,曾供职于《波士顿环球报》《波士顿杂志》等多家媒体,写作经验丰富。

(2)波特兰州立大学的“教室出版社”(classroom publishing)模式

除了艾默生学院,波特兰州立大学的编辑出版教育也带有浓厚的人文艺术色彩。波特兰州立大学只开办硕士研究生层面的编辑出版教育项目,项目依托于英文系。该系的“图书出版硕士研究生项目”(授予文学硕士学位),学生需要修满48个学分才能拿到学位,其中实习占8个学分,每门课程4个学分。专业核心课程(7选6)如下:图书出版业导论、图书编辑学、圖书设计软件、图书营销、图书出版商务、数字技能、图书出版研究[17]。该项目一大特色在于沃利甘出版社(Ooligan Press)。该出版社是全美第一家由在校研究生创办的非营利机构,成立于2001年,作为波特兰州立大学图书出版研究生项目的专属出版社,每年出书4种左右。该项目的硕士研究生在校期间须在沃利甘出版社完成8个学分的实践课程,负责出版社日常运营工作(包括选题策划、组稿、编辑加工、校对、装帧设计、发行等)。设立沃利甘出版社是波特兰州立大学在编辑出版教育制度上的一大创新,这种“教室出版社”模式在美国编辑出版教育领域颇受好评。

该社在传统出版与新兴出版的融合方面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主要体现为两个方面:第一,该社出版物一般都有纸质和电子两种版本,并形成了较有特色的电子出版物编校制度和装帧设计制度(主要针对Kindle和iPad);第二,在出版社内设立工作室和实验室,鼓励理论和实践上的创新。

(3)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的“编辑导向”模式

除了上述两校,墨尔本大学的编辑出版教育也遵循人文艺术的模式。该校的文化与传播学院下设出版与传播系(实际上就是纯粹的出版系,传播只是点缀),有3名全职教师;而同属该学院的媒介与传播系则有10余名全职教师。出版与传播系开设“出版与传播硕士研究生项目”,创作系开设“创作、出版与编辑硕士研究生项目”,两系联合开设课程。两个项目的课程设置情况如表2、表3所示。

墨尔本大学出版硕士研究生的必修课中,有两门是编辑类课程。由此可知编辑类课程是墨尔本大学出版硕士研究生项目的核心课程和特色课程。值得注意的是,西方国家的编辑出版教育无论是本科层次还是硕士生层次,都极少设置出版史或书史方面的课程[19],墨尔本大学是少有的开设了书史课程的院校。在澳大利亚的高校中,除了墨尔本大学,莫纳什大学的“出版与编辑硕士研究生项目”也开设了一门名为“出版史、文化与商务”的课程。

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在本科和硕士研究生两个层次均开设有编辑出版教育,这在澳大利亚乃至整个西方高校界都很少见。该校本科层次的项目是“职业写作与编辑”(授副学士学位),核心课程有7门;该校硕士研究生层次的项目是“写作与出版硕士研究生”,核心课程有5门。详情见表4。

澳大利亚开设编辑出版学教育的高校以上述两所高校为代表,学科设置带有鲜明的编辑学色彩,部分原因可能在于澳大利亚的目录学学科势力比较强势,重视文本校勘和书史研究。澳大利亚最大的学科联合体是成立于1969年的澳大利亚及新西兰目录学会,该学会在推广编辑出版教育和开展编辑出版史研究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多卷本的《澳大利亚出版史》就是由该学会倡导编撰的。

三、关于编辑出版教育的几点思考

通过考察中外编辑出版教育制度,我们可以发现它们有一个共同特点:路径有人文艺术和产业两端。中外编辑出版教育的此种特色,也折射了编辑出版业有别于其他工商行业的特殊属性:它带有古老的传统,而产业化是当下编辑出版业实现文化传承与创新的重要手段。媒介融合时代,编辑出版的业界与学界面临新的机遇和挑战,如何抓住机遇,迎接挑战,我们可以从三方面入手。

1.学科定位与专业开设数量之思

真正成规模的学科化编辑出版教育开始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背景是出版的产业化发展加剧:在西方国家的体现是出版业大规模的兼并重组,家族企业纷纷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在中国的体现则是“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产业视阈下中外编辑出版教育的起始时间差距不大,但在随后的发展过程中差异显著。

英美等西方发达国家开设编辑出版专业的高校数量很少,但是出版学却是一级学科。英国通用的学科专业目录是“共同学术编码系统”(The Joint Academic Coding System),从2002年起使用。该系统的“P大众传媒和文献”学科群,下设信息服务、宣传研究、媒介研究、出版学、新闻学、大众传播际文献其他学科共5个一级学科[22]。美国现行的学科目录“教育项目分类”(Classification of Instructional Programs)在2000年修订、2002年最终定稿,适用于研究生教育、本科教育、职业技术教育等专业。该系统包含了38个学科群,362个一级学科,“出版学”是一个与“传播与媒介研究”“新闻学”“广播电视和数字传播”“公共关系、广告和应用传播学”相并列的一级学科,它们同属于“传播、新闻及其他项目”学科群[22]。从历时性角度来看,英美大规模的编辑出版教育肇端于20世纪70年代,至迟到21世纪初,出版学便取得了与“新闻学”等老牌传媒学科同等的地位。关于英美出版学一级学科地位的确立过程、有哪些经验和教训,笔者尚未掌握相关的资料,故无法展开论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虽然开设编辑出版专业的高校数量很少,但出版学的学科地位是相对独立的。

追求编辑出版学独立的学科地位,对我国编辑出版出版教育从业者而言,仍是一项正在进行中的课题,也是编辑出版学发展的瓶颈。中国开设编辑出版专业的高校数量相对较多,但是编辑出版学的学科归属一直不明,长期处于一种“游牧”学科地位。笔者以为,追求编辑出版学独立的学科地位是必要且紧迫的任务,但是在专业开设数量上则应该持审慎的态度。

2.新“刘向校书”:人文艺术类编辑出版教育的合法性基础

媒介融合时代,相对而言,产业类编辑出版教育遇到的挑战要少于人文艺术类。后者的特色在于编辑,即对文本的加工。人们认可编辑出版学是一门既古老又时新的学科,便是基于编辑活动从抄写时代延伸至数字时代。只是,编辑活动在产业中的合法性,在当今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突出表现就是许多出版社忽视编校业务,将编校业务外包。笔者以为,编辑活动现在和将来仍然是编辑出版产业的合法性基础,也是人文艺术类编辑出版教育的合法性基础和取得突破的路径。

刘向、刘歆父子两代人持续20余年的校书活动,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件盛事,他们的校书活动给目录学、校勘学(均为编辑学重要的亲缘学科)打下了坚实的合法性基础。向歆父子身处的时代,抄写文化是时代的主流文化,但是社会上积存下来的历代文献带有浓厚的先秦口语传播时代特色:当时留存的文献有许多不具名或是托名之作;同一部文献,流传于世的可能有多个甚至十多个名称。当时之人对此多感不便,并引发了诸多关于知识的争端,知识的获取和利用效率大打折扣。向歆父子及其同人费时20余年,对文献进行系统的分类、辨伪、校勘等,极大地提高了人们获取知识和利用知识的效率。

笔者认为,媒介融合时代,编辑活动的合法性基础仍是刘向、刘歆父子校书活动的内核——提高人们获取知识和利用知识的效率;只不过知识的载体有了变化,知识的承载体从纸质媒体迁移到互联网媒体,这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在知识迁移的过程中,人文艺术类编辑出版教育迎来了如下契机。第一,新的知识载体需要新的编辑制度。古今中外,知识的载体不断演化,龟甲、泥板、缣帛、简牍、纸莎草、纸、手机、电脑等载体,或已成历史,或活跃于当下。不同的知识载体对应不同的编辑制度,这也是英美等国高校的人文艺术类编辑出版教育能够持续发展的内在逻辑。波特兰州立大学在电子出版物的编辑制度方面取得了较好的成效,值得借鉴。第二,舊知识迁移到新载体,需要把关人。知识的迁移和知识载体权威性的建立均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当下,从互联网获取知识成为大多数人的日常行为,表面上看,互联网似乎将所有知识一网打尽,实则不然。2019年10月,美国书籍史研究学者罗伯特·达恩顿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专访时说:“大部分20世纪出版的图书还没有电子化,也不能电子化,这主要因为受到版权限制,著作人的版权期是作者有生之年加上去世后的七十年,也就是说,通常要超过一个世纪。不仅如此,只有一小部分纸质档案可以在网上找到。”[23]旧知识迁移到新载体是大势所趋,而在迁移过程中,如何降低文本的差错率、如何将旧载体的形式融入新载体(正如册叶制度的栏线是对简牍制度的继承)等,进而为新载体赋权,这些都既是挑战也是契机。

3.编辑出版教育的定位:提供优质内容与社会效益至上

在对编辑出版业和编辑出版教育的定位上,中美差异显著。虽然美国的出版业高度产业化,在产学方面结合得比较好;但是辩证来看,美国出版业的高度产业化也有其弊端。这种弊端自然也会延伸到编辑出版教育领域,这从美国绝大多数编辑出版专业不开设编辑出版史相关方面课程可见一斑。

出版产业与出版教育之间有着强烈的耦合效应。英国和美国虽然在文化上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在广播电视体制上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英国确立了公共广播电视制度,美国却奉行商业广播电视制度。其实英国出版业在1970年曾经有过一次确立公营制度的契机。安德烈·希夫林在《出版业》一书中透露:1970年,英国大出版商Allen Lane临终之际,出版界的一些有识之士就曾经拜访过他,希望他能够仿效BBC制度,将他所创立的企鹅出版集团委托给信托机构,逐步建立英国的出版公营制度,但Lane思虑再三,最终并没有采纳其建议。如果当时Lane能够采纳建议,也许英国出版业和编辑出版教育的格局会迥异于当前。

文化与商业是出版的一体两面,由于政治体制、经济体制、文化传统等方面的不同,出版业及编辑出版教育在各国的定位不尽相同。上文论述了英美两国对出版业商业至上,产生了不少弊端。我国政府对出版业的定位是社会效益至上,为人民提供优质内容,相对应,我国编辑出版教育的定位亦应为:提供优质内容,社会效益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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