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思维:编辑出版教育的发展趋向
2020-03-08王志刚李阳冉
王志刚 李阳冉
【摘要】互联网思维下的知识生产与知识消费都发生了新的变革。在知识网络化时代,编辑要想求得数字化生存,就必须实现编辑工作流程再造和自身角色的转变。而高校作为编辑出版行业的人才库,要想培养出更多的能够适应时代需求的复合型人才,就必须对现有的教育模式进行调整,借助一种理念、两个维度和三个转向,为编辑出版教育的未来提供新的思路。
【关键词】数字化思维;知识生产消费;编辑出版教育
【中图分类号】G238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0.02.004
自1946年2月第一台计算机(ENIAC)于美国诞生以来,信息技术经过七十余年的发展已渗透到了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尤其是近年来以互联网、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虚拟现实和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数字技术已成为第四次产业革命的重要驱动力。在数字化浪潮中,人类的思维方式和认知水平也在随着技术的进步而改变,数字化转型不仅是一场深刻而系统的技术革命,而且是一场人类思维的转型升级。在这场知识革命的浪潮中,编辑出版人才培养的未来和方向值得关注和深思。
一、数字时代知识生产与消费的新变化
21世纪是一个数字化的时代,技术的迭代升级与变革不仅对社会结构、行业分工、人类行为习惯和思维方式产生了颠覆性影响,而且在万物互联的智能网络中,知识生产和消费也发生了新变化。未来的人才需求已经逐渐由知识型人才向智能型人才转化。
1.知识生产主体与生产方式的数字化转变
互联网的出现打破了时间、空间以及阶层的局限,人类将所有可以数字化的知识都搬到了网上,并且每时每刻都在生产、传播和共享新知识。网络成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知识海洋。在这种由有限到无限的知识边界变化之中,知识生产主体与方式都在发生变化。
(1)从人脑到智脑生产主体的转变
马歇尔·麦克卢汉曾说过,“我们创造了工具,工具反过来也塑造了我们”。纵观人类社会的发展,人类对工具的使用与创新让其从时空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也往往会催生出新的思维方式。复杂的交流方式能使我们第一时间相互交换更多错综复杂的想法,从根本上改变我们利用信息控制周围环境的能力。尤其是14世纪,古腾堡发明的活字印刷术大大扩充了人脑外部存储的知识量,使人类更多且更容易地接触到了集体智慧,人类社会、文化、商业贸易和政治等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印刷机使得大量信息共享,带领人类进入了现代世界。广播、电视等电子媒介出现后,时空距离骤然缩短。随着万维网的引入,全世界的信息流飞速增长,在这种情形下,旧的信息模式开始瓦解,新商业模式开始重组,网上的信息交流量远远超过纸质媒介世界的交流量。1983年,彼得·罗素(PeterRussell)正式提出了“全球脑(lobalbrain)”概念。他认为全球脑“是利用各种网络连接介质,集全人类每个人的智慧于一体而形成的具有比人脑更高级的息处理和创造的组织智慧网络”[1]。在这样一种全球意识的主导下,每个人都将拥有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个人日报,虽然看似获得了更自我的思想空间和海量的知识,但是这种信息选择行为也会导致信息茧房的形成。因此,数字化时代的编辑工作责任会更加重大。编辑要不断整合社会中多元而复杂的知识或观点,将其聚合成知识产品,使不同的声音和看法传达出去,并以真实全面、准确客观的形式进行呈现,从而打破信息茧房的桎梏。
(2)从减法到加法的生产方式转变
知识在我们文化中的意义在于所有人都将追求知识作为人类最深刻的目标。而在数字化知识生产时代,知识不再是一座图书馆,而是一个调到符合当前我们兴趣的播放列表[2]。长期以来,面对这个远远超出人类大脑处理能力的错综复杂的世界时,人们往往采取过滤和筛选的减法策略。比如,一本書需要经过一系列的过滤系统才可能被读者看到,这使得一些本来值得思考的观点被排除在外。但在知识网络化时代,我们获取知识的最基本策略将发生改变。人们不再通过过滤、筛选等减法的方式将知识简化到图书或者期刊上,而是通过做加法的方式将任何一种想法都放置在巨大的、松散链接的网络中,以此来获取知识。这就会使得数字时代编辑的知识把关作用逐渐弱化。这个时候,编辑工作角色定位应适时转变,实现从知识把关人到知识管理者的角色转换。
2.知识消费的对象转换与秩序重构
互联网不仅颠覆了传统的知识生产,而且使知识消费的对象和秩序也发生了变革。
(1) 知识消费对象:从显性到隐性
在媒介相对匮乏的年代,知识消费主要是以生产者为中心。传统媒体中新闻内容的生产与传播、图书的出版发行基本都是单向传播,受众只能被动地接收和阅读。随着数字技术的不断发展,社交媒体和移动客户端打破了传统的消费模式,使得消费模式慢慢转向了以消费者为中心。但在这一时期,知识的消费仍然以显性消费为主,比如,手机报的订阅虽然包含了用户的个人选择,但是仍要定期向通信商支付相应的费用。在知识经济时代,知识消费主要是以时间长度为中心的流量消费,这种消费方式是隐性的。用户数量及规模、信息与数据虽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用户黏性。对知识生产商而言,在相同的时间长度中,谁能够留住更多的用户,就意味着谁拥有更大的商业价值。对编辑而言,能够留住用户的根本在于凝练简短的标题之下有足够启迪智慧的内容。
(2) 知识消费秩序:从单向到互动
互联网作为知识生产与传播的载体积累了大量的集体智慧,知识和专业技术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分享和发展。出版业近年来出现了众筹、众包和按需出版等概念。互联网改变了过去单向的消费方式,更加注重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与消费体验,网络变得更专业、更人性化。人们在内容之间创建了链接,一个高度建构的知识运营社区正在形成。在这个知识社区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某一方面的专家。付费社区的知识运营模式最先是在2017年由果壳网、分答创始人姬十三发起,通过高效地链接知识展开场景迭代。随后,喜马拉雅FM、得到和知乎等知识平台纷纷打造了自己的知识付费社区。这些社区一方面提升了用户黏度和留存率,另一方面将知识进行商业变现,知识在从单向消费到知识互动的过程中增值。在这样一个互动型的知识社区里,编辑更像是一个意见领袖,在对互动内容审核的过程中,也要注意价值导向,从而确保有价值的知识热点被讨论,从而激发出更多的创意行为。
知识服务目前已成为各大知识提供商的着力点。过去以提供单一文献服务为主要业务的数字化服务平台,在知识经济的驱动下,均竭尽所能地以提供知识服务为目标,比如,万方知识服务平台、中国知网等。而新一代的消费者付费意愿和版权意识都有所增强,更加关注知识产品的消费体验。在这个过程中,编辑应做一个知识服务提供者,要具备高度专业化的知识,根据问题和问题环境,在对用户需求进行深入分析的基础上,通过搜集、整理信息与知识,为用户找到解决方案。
二、编辑角色的数字化转变
互联网改变着知识生产和消费的方式,而作为以内容生产为主的出版业也正在面临一场巨大的数字化变革。一方面,知识生产的规模效应愈发明显;另一方面,读者需求呈现差异化、多样化的特点。这些变化对编辑出版工作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要求。
1.做数字时代的知识管家
在编辑出版工作中,编辑一直以来都担任着知识生产与传播的把关人角色。在传统的媒介中,知识生产会受限于媒介载体的容量,因此,有着一整套严密的管理系统,它一直在做减法,将冗余的信息知识进行过滤。而互联网更像是一个没有边界的知识容器,知识生产挣脱了原有载体的束缚而不停地在做加法,编辑的把关人角色正在被弱化。因此,在数字网络中,编辑应从把关人转变为知识管家。面对逐渐泛化的作者群体即兴式的创作和分散化的知识碎片,编辑首先应发挥知识管家的辨别能力,提高对知识来源的分析辨別能力,准确识别作者的身份与写作意图,针对其内容价值进行正确评估。其次,编辑应发挥知识管家对知识平台的管理能力。伴随着各种内容提供商搭建的网络化平台,在为不同层次的人群提供言论发表和文本创作空间的同时,出版物数量虽然呈井喷式增长,但是质量良莠不齐。编辑应提高对数字化平台内容的管控能力,确保知识价值的纯粹性,为优质作品的创作和传播提供空间。
2.做数字时代的出版专家
唐代文学家韩愈曾在《马说》中写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编辑审稿、组稿等一系列工作就如同伯乐相马。一部优秀作品的诞生离不开编辑睿智的选择和独到的认知,尤其是在知识网络化时代,错综复杂的知识链接和关联性知识对编辑知识含量和业务广度与深度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编辑不仅要成为某一领域的知识专家,而且要成为又博又专、有识有度的出版专家。在整个出版产业数字化转型升级的今天,编辑必然也面临出版业务的转型升级。
首先,编辑要不断增加知识量。借助互联网,知识生产实现了由线性到网状的转变,知识消费也更加隐性化、互动化。“知识流动与传播的现代性决定了知识经营者的时代角色扮演。作为知识媒介的传统出版人已经充分领略到了新技术的胁迫,但与新技术共成长的新出版人却雀跃欢欣于新技术的日新月异。”[3]这就要求数字时代的编辑一方面在横向上要不断学习专业领域外的其他知识,掌握更多跨学科知识;另一方面,在纵向上应不断深化编辑出版领域内的专业知识,具备系统的理论认知,并对出版行业发展规律和市场走向有所预判。
其次,编辑要成为有识有度的知识管理者。由于知识一直是社会性的,而编辑又是一种社会化的文化职业,无论网络如何发达,技术再怎么发展,社会永远需要有识有度的知识管理者。这就要求编辑既要有对文化品质的坚守,也要有不断进取的创新精神。面对网络世界中的同质化内容和不同类型的知识生产者,编辑要用理性的眼光发现作品新意,并不断创新出版方式,以更好地满足知识消费的新需求。
3.做数字时代的编辑保姆
2009年12月,聂震宁先生在《追忆王笠耘先生》一文中首次提到了编辑的保姆精神。他说:“保姆就是为他人服务,保姆就是帮助别人过得更好,一个称职的保姆总是在服务劳作中任劳任怨。编辑保姆说,直抵编辑工作的最高境界,让我们看到了编辑的可贵情怀。”[4]在十年后的今天,面对读者、作者与编辑身份的三重变革以及知识生产与知识消费的转变,如何做好新时代的保姆型编辑就显得十分重要。从本质上讲,编辑出版业的核心竞争力不在于技术,而在于人才,在于编辑的远见卓识以及对内容的归纳整理能力。面对消费市场的个性化需求,保姆型编辑应能够及时地对网络信息进行归类标引,整合优质内容资源并准确地将其分发到消费者手中,从而最大限度地满足消费者对知识产品的体验需求。
三、数字化思维模式下编辑出版教育的发展趋向
编辑出版业的发展需要优秀的出版人才作为支撑,而出版人才的培养则离不开专业且系统的编辑出版教育理念。在知识大爆炸的今天,我国出版业虽然正在经历一场数字化的深刻变革,产业融合趋势也在不断增强,但是具有多元化知识结构的高层次、复合型人才严重匮乏。高校作为培养出版内容创新人才和高技术人才的揺篮,在数字化浪潮中,如何培养出新型的编辑人才,为出版业的可持续发展输送源源不断的智力支持,成为迫切需要解决的新问题。
1.一种理念:创设以人为本、协同育人的新机制
教育家冯友兰先生坚持认为教育的真正价值是使学生“先成为人,成为真正意义上完善的人,再成为某种人、某种职业的人”。他曾在清华大学呼吁大学教育除了给学生以专业知识,还要培养学生清楚的脑子、热烈的心,只有这样,学生才能对社会了解和判断,对有价值的东西才可以欣赏。由此可见,教育的根本目的是能够促进人自由而全面地发展,而要将学生培养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完善的人,就必须对现代大学培养模式进行形塑。
首先,高校应打破学科间的壁垒,拆除制约学术创新的围墙。围墙既是在现实生活中把大学与社会分隔的有形界限,也指代横亘于高校间、高校与企业以及高校与政府之间阻滞学研、产学、产学研互动融合的无形障碍[5]。面对新一轮的知识生产方式和消费方式的双重变革,传统出版业和数字出版业的融合趋势加强,对复合型人才的需求也日趋强烈。高校要想破除围墙的限制,就必须创设协同育人的校企合作机制。高校以动态发展的眼光制定科学合理的人才培养方案,鼓励教师和学生主动参与知识成果分享与跨学科课程学习。在教学实践上,高校要增强与出版企业的交流互动,建设线上、线下的学习交流平台,实现高校与企业的信息资源共享。
其次,在课程设置方面,高校应凸显人性化、个性化。哈佛大学发展心理学家霍华德·加德纳(Howard Gardner)在其著作《智能的结构》一书中首次提出了多元智能理论。他认为个體身上存在相对独立的八种智能,即语言智能、逻辑—数理智能、视觉—空间智能、身体一动觉智能、音乐智能、自知智能、人际交往智能和认识自然智能。为优化学生的智能结构,满足其对知识的个性化需求,国外一流大学十分重视交叉学科课程的开设。普林斯顿大学的跨学科选修课程模式以及牛津大学的综合性课群模式都是这一方面的经典尝试,且都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效果。我国高校在编辑出版学科课程设置方面还不够合理,通识课程与必修课程比重失衡,前者比重偏低且不能与专业课程有效衔接;后者比重过高,导致学生课业负担过重,没有充足的时间按照自己的兴趣爱好选修课程。
最后,高校在教学方法上应具有灵活性和多样化,积极运用翻转课堂。所谓“翻转课堂”,即“应用现代化的信息技术等手段,将传统教学模式中的教师课堂讲述知识点、学生课后完成家庭作业的过程颠倒过来,重新调整课堂内外的时间”[6]。这一模式颠覆了传统教学固有的模式,打破了学生学习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借助信息化教学平台使知识传输过程反转,并使教学重心转移到了学生身上。编辑出版学作为一门交叉性、融合性强的学科,传统的以教师为主的单向知识传输已经满足不了高质量人才培养的需求。因此,高校要通过互动交流式方法最大限度地激发学生的潜能。
2.两个维度:从校企合作到人才培养网络
在知识生产与消费升级转型背景下,固有的校企合作模式虽然在短期内能够缓解出版产业人才紧缺的状况,但是仍然存在无法规避的风险,校企之间的期望值无法对等。学校希望借助企业的力量来提高学生就业率,但是自身的培养模式与企业的实际需求脱节。企业在引进订单式人才时会额外增加人力资源成本,当企业投入大量机会成本培育出精英人才后,又会面临人才流失的风险。这些都严重影响了校企合作的积极性。要解决这一难题,我们就须从两个维度构建规模化的知识生产和人才培养网络。
首先是技术维度。在万物互联的时代,教育领域也即将步入教联网时代。教联网是指“以应对未来挑战及培养未来人才为使命,利用互联网、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新技术,在智能互联的基础上对教学和学习过程进行定位、跟踪、控制并智能管理,进而构建开放、互联、协同、共享的学习生态圈,实现智能化教学、个性化学习的教育生态网络”[7]。借助教联网中的传感、物联、大数据、虚拟现实和人工智能技术,高校不仅能有效实现虚拟与现实世界中教育资源的对接,使教育资源延伸拓展,从而提升学生的学习体验,而且能实现知识传播和教学过程的智能化决策和控制,有利于构建个性化的智慧网络。
其次是教育维度。未来的社会由于技术更新的速度加快,原有的认知结构已不能适应社会生活情境,终身教育应运而生。终身教育是优化社会人力资源结构和提升教育水平的有效途径。未来的社会将会是学习型社会,整个社会的教育资源会进一步集约化,教育周期会弹性化,教育形式也会模块化,学校与企业、社会、政府之间会形成一个教育共同体。在这样的人才培养网络中,学生能够实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3.三个转向:从圈养型到独立型,再到开放型
20世纪20年代,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曾将学校视为远离社会生活的鸟笼,提出了“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的主张。这一理念在当时极具创新性,且仍然适用于万物互联的今天。然而,受制于传统圈养型教育理念,高校想要实现理念的跨越式发展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需要经历一个独立型的过渡阶段。如果说以翻转课堂为代表的现代化教学方法实现了教师与学生的角色转换,知识由教师单向传输转化为学生自主探索并独立思考,那么,在教联网时代下的未来教育方式则真正实现了开放型人才培养。依托于数字技术,一个全新的时代语境和开放共享的知识生态圈将形成。互联网中每个节点上的知识IP都相互关联,并以一种全息的、复杂的网络形式呈现,不仅有利于个性化教育,而且能够推动教育全球化变革。
参考文献
[1]吴飞,颜繁冰.“地球上可能有一个灵魂,或可能醒来”——网络化社会中“全球脑”的形成与知识生产模式创新[J].新闻记者,2019(9):4-11.
[2][美]戴维·温伯格.知识的边界[M].胡泳,高美,译.大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14:276
[3]耿相新.知识的革命——从出版的视角[J].现代出版,2015(5):5-11.
[4]聂震宁.追忆王笠耘先生[N].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2010-01-22.
[5]马廷奇,李蓉芳.知识生产模式转型与人才培养模式创新[J].高教发展与评估,2019(5):8-16.
[6]阮青松.高水平人才培养体系建设理论与方法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165.
[7]周洪宇,易凌云.教联网时代——场即将来临的教育变革[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