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敦杰与《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的修订*
2020-03-03郭金海
郭金海
(中国科学院 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北京 100190)
0 引言
严敦杰(1917—1988),字季勇,是享有国际声誉的中国科学史家,也是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奠基人之一.《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History of Mankin d:Cultural an d Scientific Development)是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以下简称“委员会”)主持编撰的一套研究世界科学和文化发展史的著作.该书于1947年启动编撰工作,直至1976年出齐.1979年,严敦杰作为中国代表加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才开始参加该书的修订工作.此后他为这项工作做出过贡献,但也遭遇了不少挫折.
学界关于严敦杰的研究始于1988年,迄今已有多篇研究成果.[1-8]严敦杰参加该书的修订工作,是“文革”后中国科学史家首次参加的国际学术合作活动,乃20世纪中国科学史学史上的重要史事.但关于严敦杰参加《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修订工作的经过与曲折经历,尚无专门探讨,现有成果亦鲜有提及.探讨这段历史,有助于认识严敦杰先生晚年在国际学术合作方面的活动和贡献,也更加促使我们了解《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修订工作在中国的曲折过程与行政干预的影响.鉴于此,文章基于档案资料,对这段历史进行初步探讨,以纪念严敦杰先生.
1 严敦杰参加《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修订工作的由来与背景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立于1946年,总部设在巴黎,其主要任务之一是促进和鼓励世界各国人民间的相互认识和理解.[9]该组织成立前后,其筹备委员会执行秘书赫胥黎(Julian Huxley,1887—1975),即严复所译《天演论》著者赫胥黎(Thomas Henry Huxley,1825—1895)之孙,就提出编撰《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的想法.1946年,他在题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它的目的和它的哲学》(UNESCO:Its Purpose an d Its Philosophy)的报告中指出:“今天人类面临的主要任务似乎将是帮助构建人类发展的历史,特别是其中的最高文化成就.为了完成这项任务,将需要艺术评论家和艺术家的帮助,也需要艺术史家的帮助;将需要人类学家和比较宗教学的学者帮助,也需要教士和神学家的帮助;也需要考古学家和古典学者的帮助;将需要诗人和有创造力的学者的帮助,也需要文学教授的帮助;也需要历史学家全心全意的支持.当然,自始至终,东方不同地区的文化发展必须得到相对于西方发展同等的关注.”[9]17-181947-1948年,关于该书的编撰,举行了几次准备会议,并进行了预研究.1950年,《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开始组建,云集了多国著名学者,主席为巴西学者卡内 罗 (Paulo E.de Berrêdo Carneiro,1901—1982).[10]委员会中有两位中国学者,即台湾地区的董作宾、张其昀,均为通讯成员,但他们未参加具体编写工作.1976年《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出齐,共6卷,①该书第1卷有两个版本,即1册本与2册本,均于1963年出版.其他各卷分别为第2卷3册,第3卷2册,第4卷2册,第5卷3册,第6卷2册.笔者所见档案称该书6卷13册,其中第1卷应为1册本.可谓鸿篇巨制,内容丰富.研究时限上迄旧石器时代,下至20世纪,几乎涉及人类历史的各个方面,书内中国部分由其他国家学者撰写.[11]这套书出齐后,委员会随即解散.[12]
《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虽然内容丰富,但问题较多.197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决定成立新的《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邀请中国派代表参加.新委员会仍由卡内罗任主席,任务是修订该书,续编1960-1980年部分为第7卷,编写简明本一种.[12]1978年7月20日,中国常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向国内致函,邀请国内机构派人参加该国际委员会,进行《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的修订、续编工作.[11]
由于此书存在“往往是以欧洲为中心,对于亚非拉广大地区及其国家的历史发展、科学文化上的成就很少得到体现”的偏差,中国选派代表参加该书修订、续编工作,可以适当力求纠正,“使我国和亚非拉各国的科学文化在《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中取得应有的地位”.当时,这被当作一件具有重大政治意义的工作.[13]而且,当时中国已扭转“文革”浩劫所造成的影响,迎来了“科学的春天”,与西方的政治关系得到明显改善,已恢复国际学术合作与交流活动.
在此原因和背景下,接到中国常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来函后,教育部科学技术局征得北京大学同意后,推荐该校副校长王竹溪和讲师潘永祥参加修订工作.但后来北京大学对此予以拒绝,中国社会科学院接到该任务后亦予以拒绝.[14]1978年8月14日,中国科学院外事局以特急件,通知自然科学史研究所,请研究有无可能派人加入《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以及派人参加修改工作,并要求如有可能,均请迅速提出初步人选.当日,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即复函,推荐本所研究员严敦杰参加该委员会.[15]后经中国科学院党组上报国务院批准,继而转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得到卡内罗同意,1979年严敦杰顺利入选,[16]成为新的《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21位委员之一.
2 严敦杰对修订工作的意见与所在单位临时党委的介入
1979年,卡内罗给严敦杰寄了两套《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和1300美元修改费,[17]并请严敦杰提出对该书中国部分的修订意见,并编写1960-1980年中国科学文化历史的提纲.[12]卡内罗还告知《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定于1980年4月在巴黎举行首次会议,商讨编辑工作事宜,要求于1980年3月将修订意见和提纲寄给该国际委员会.[11]1979年8月严敦杰阅读该书有关中国部分后,对修订工作提出意见:“该书涉及面太广(人类一切活动的历史).除科学史外,包括政治、经济、哲学、宗教、文学艺术、语言文字、商业交通、公用建筑、军事科学等历史.其中大部分属社会科学,实非我工作范围所能达到.”[14]他认为“关于1960-1980年的中国历史,在这段时间内,对‘文革’前后很难做出适当的估价.”[16]同年10月5日,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临时党委针对此事,向中国科学院党组写了请示报告,认为“这一任务相当艰巨,政治性又很强,实非严敦杰同志个人或我所力量所能承担”,修订和续编工作由中国社会科学院(以下简称“社科院”)主持为宜,提出请中国科学院党组与社科院协商,组织一个《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修订编写组的建议.[12]
1979年11月14日,中国科学院向社科院发文,说明“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的同志认为,他们无力承担该书的修订、增写任务,这一任务应由社科院承担比较适宜,他们可以参与科学史部分的修订和增写工作”,并提出请社科院另选人选加入《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以便调换严敦杰的建议.[11]11月30日,社科院研究后推荐了学部委员、考古研究所所长夏鼐.[11]但不久之后,社科院对外文化交流委员会负责人赵复三、该院秘书长梅益对此予以反对.12月8日,赵复三在致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李家明的信中说:
刚才向梅益同志汇报了《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的修订和续编工作问题.从社科院目前情况看,历史研究所、近代史研究所、世界历史研究所都没有人专门研究世界或中国的科学文化发展史.现在要凑一个工作小组,也凑不起来,远不如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无论中国天文史、数学史、建筑史等都还有人研究.夏鼐同志就出国之便,去参加《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编委会会议是可以的,但也仅止于此.要他抽出时间来放在这项工作上也是不现实的.为此,社科院实在感到力不从心,接受不了这项工作.[18]
不过,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临时党委成员、副所长李佩珊与梅益商谈后,梅益的态度有所转变.梅益建议中国科学院党组和社科院党组共同商量具体办法来完成这一任务,表示《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内容涉及社会科学方面的,社科院应承担任务.并说原来派夏鼐去参加《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编委会会议,想的比较简单,只是认为他有一定学术地位又懂英文,现在看来还得重新考虑.[19]因此,夏鼐不再作为人选.
1979年12月15日,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临时党委又向中国科学院党组写报告,建议院领导与社科院领导直接协商,成立一个《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编写委员会,由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副所长黎澍任主任,科学史方面编委由严敦杰担任,并提出:
关于明年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编委会会议的人选,最好是我们这个编委会的主任.如果同意黎澍同志承担这个任务,则应该由他去参加.鉴于我国已经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编委会推荐了严敦杰同志为编委,现应根据变动情况,立即办理调换手续.[19]
成立编写委员会对完成这项工作不失为明智之举.但临时党委在严敦杰并未辞去《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委员的情况下,主张更换人选,由更换之人去参加国际委员会会议,并非完全合于情理,其中无疑存在非学术因素的影响.
3 严敦杰从提出修订意见到修订工作夭折
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临时党委的报告提交后,社科院方面回应并不积极.最终黎澍未出任主任,更换人选之事长期悬而未决.1980年2月5日,夏鼐就《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修订工作,与严敦杰进行了商谈.[20]严敦杰向他讲述了关于该书的修订意见.2月7日,夏鼐与社科院副院长宦乡、秘书长梅益谈了该书修订工作,[20]反映了严敦杰的意见,并得到他们的赞同.[21]2月8日,夏鼐致信严敦杰,告知这些情况及社科院不另派人出席巴黎会议,希望严敦杰写出修订意见,于3月10日前寄到社科院.[21]严敦杰后于1980年4月7日提出书面修订意见,较夏鼐所说时间略晚.其修订意见主要有三条:
(1)第一卷史前史与第二卷古代世界中有关中国部分所用的材料,很大部分乃沿用新中国成立以前的考古材料.对于中国读者来说是比较陈旧.新中国成立以来,考古发掘资料所得十分丰富,例如中国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及陕西西安半坡村文化等.建议这方面需要重新改写,而在其他各节中有些综合性叙述也要做相应的修正,例如在论新石器时代文化各节中所说的情况.
(2)新中国考古收获,在第二卷第二部分即从公元前500年到公元初这段时间内,有两点足可以说明中国的伟大成就.一是湖北随县曾侯乙墓出土战国初期的一套编钟及其他文物,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如乐律学等将要重新估价.二是长沙马王堆西汉墓的出土①原文脱“土”字.文物涉及面很广,包括古代礼制、古代文书、古代科学等各方面.马王堆文化的研究已成为国际上古代史研究的重大课题,建议这方面需要补充.
(3)全书古代史方面对中国科学发展史在叙述上过于简单.对中国古代科学(数学、天文学、医学等其他科学)内容的特点,它的产生和发展,在叙述中还不够清楚.这方面需要部分重写,部分充实篇幅.[22]
关于续编《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1960-1980年部分,严敦杰认为为时尚早,并提出如下意见:“这二十年内世界上动荡很大.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也是在这段时间内.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对中国人类文化发展的影响,甚至对世界人类文化发展的影响有待进一步研究和总结,目前还不宜草率行事.建议推迟到1985年以后再进行讨论.”[22]
英国科技史家李约瑟(Joseph Needham,1900-1995)参加《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亚洲部分的修订工作,赞同严敦杰的上述修订意见.1980年11月27日,他在致卡内罗的信中说:“我们完全同意严敦杰在他的特别报告中提出的说明.如果符合目前工作需要的话,我们就应在考古学部分做些修改.”[23]
严敦杰提出书面修订意见两天后,即1980年4月9日,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根据中国科学院副院长李昌给中央宣传部部长胡耀邦的报告及批示,完成向社科院移交关于《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修订、续编工作的任务.[24]此后,严敦杰未能参加改期于1980年9月在巴黎举行的《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首次会议.这件事与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临时党委主张更换严敦杰担任《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委员之事有密切的联系,并且在该所激起不小的波澜.1980年10月18日,李家明于《光明日报》1385号《情况反映》发表《严敦杰教授为什么不能出席国际会议》一文,对临时党委主张更换人选和严敦杰未能参会之事提出异议.[17]11月29日,临时党委给中国科学院党组写报告,说更换人选“完全是从工作出发的”,是严敦杰提出“由于他的颈椎新发现有病,不懂法文,英语话也不够流利,加以时间紧迫不能去参加这次会议”.[14]李家明此文影响很大.负责教科文工作的教育部副部长杨伯箴看到后,向中国科学院副秘书长张文松提出:如严敦杰“不愿辞职,不必勉强,现在时间紧迫,还是应早点把工作抓起来为好.”[25]11月24日,张文松就此事给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做出批示:
一、《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的工作一定要参加.有关此类国际学术会议一定要赴会,不能毁约,招致国外的不满.
二、我赞成仍由严敦杰同志代表参加国际委员会的工作.因为严已由教科文组织聘任,且与李约瑟有学术交流的来往,改聘其他同志,一需严本人辞职,二需教科文组织另行通过任命,对外没有什么正当理由.
三、赞成组成一个协作班子,负责有关中国科学文化发展史部分的修改工作,需要社科院或北京大学参加的同志,请分别与社科院、北京大学协商决定.此事属于国内协作,应积极组织,对外仍可由严敦杰同志出面.
请李昌、三强同志阅示,并建议请宦乡同志酌定.
又,这个小组可与教科文组织中国全国委员会直接联系,取得他们的支持.[26]
随后,中国科学院副院长钱三强、李昌均做出批示,同意张文松的意见.1980年12月4日,中国科学院外事局将张文松和钱三强、李昌的批示意见下发自然科学史研究所,要求“请即研究并提出处理意见”.[26]张文松看到11月29日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临时党委给中国科学院党组写的报告后,又批示首先要弄清严敦杰是否愿意辞职.[25]12月5日,该所临时党委副书记仓孝和向正在北京友谊医院住院的张文松作汇报,张文松当场表示收回前两次批示.[25]12月15日仓孝和又赴教育部,向杨伯箴和中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全国委员会秘书长、副主任杨蕴玉等人作了汇报.他们听后表示,希望最好在年内解决更换代表人选问题,如社科院起草辞职信有困难,可由严敦杰本人起草.[27]
12月27日,社科院副院长宦乡和自然科学史研究所负责人座谈并讨论更换人选问题,一致同意由社科院《历史研究》副主编庞朴代替严敦杰出任《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委员.[28]12月29日严敦杰给卡内罗写了一封推荐信,说“今年九月初在巴黎举行会议,我因患病未能出席,深表歉意.后蒙赐函慰问,十分感激.现因工作关系,我特推荐历史学家庞朴接替我的职务.我只负责书中的科学史部分.”[29]此信中不难发现严敦杰本人的难言之隐.其内容更是耐人寻味,字面虽然表明严敦杰对推荐庞朴接替其职务的主动性,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他的无奈和难以言说的苦衷.
1981年4月,经《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与中国相关单位协商,庞朴、严敦杰、北京大学历史系田余庆与英国李约瑟、法国埃利谢夫5人组成中国工作小组,计划于1981年9月在英国剑桥大学李约瑟的住地举行首次会议.小组中国方面人员由庞朴牵头,[30]由其代替严敦杰出任《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委员.[31]严敦杰出席了这次会议.①1981年11月21—30日,庞朴在英国剑桥李约瑟图书馆出席中国小组会.参见文献[31].严敦杰应于此间参加会议.1981年12月12日,由英国返回中国的严敦杰在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作了访问英国的报告.
1982年6月9日前,苏联以科学院院士齐赫文斯基之名义,对《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提出激烈的批评意见,涉及该书各卷内容,并附有20位参加这项工作的苏联学者名单,全部为院士或博士.这对中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中国有关方面认为“我国对此项工作②“此项工作”指《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的修订工作.投入的人力甚少,至今仅限于对此书的中国部分提出修订意见,与我国国际地位很不相称.”[24]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利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又来信,要中国推荐学者参加修订《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之机,社科院牵头在全国范围内推荐一批专家参加这项工作,最终组成19人的中国编辑委员会.编委都是中国相关领域的著名专家,包括宦乡、夏鼐、钱钟书、冯至、季羡林、周一良、吴于廑、宿白、王朝闻、朱德熙、王尧、李学勤、赵复三、朱杰勤、谭其骧、纪树立、严敦杰、田余庆、庞朴.严敦杰为编委之一.6月9日社科院印发《关于成立<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中国编委会的通知》,宣告其正式成立.[32]
中国编辑委员会由宦乡负责召集,由庞朴负责日常工作,主要任务是“在进行调查和科学研究基础上,组织有关专家提出我国对《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的修订意见和相应对策,并应邀出席相应的国际会议.”[32]1982年12月16-19日,严敦杰参加了该委员会以及《中国文化研究集刊》编委会邀集国内学界部分人士在复旦大学举行的“中国文化史研究学者座谈会”.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首次文化史研究座谈会.严敦杰在会上发言.[33]此后中国的文化史研究逐渐走向繁荣.但不幸的是,这次会后严敦杰赴广州参加地学史学术会议期间,因突发脑血栓致半身不遂而病倒.[2]5《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的修订工作在中国并不顺利,最终以夭折而告终.
4 结语
197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决定修订《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邀请中国派代表参加,向刚经历完“文革”浩劫,正力图开展科学事业和逐步打开国门的中国,提供了一次难得的纠正该书偏差的历史机遇.但面对此机遇,北京大学、社科院起初都予以拒绝.后因苏联的高度重视,中国相形见绌,社科院才牵头组织成立《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中国编辑委员会.因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的推荐,严敦杰由此机遇,创造了“文革”后中国科学史家首次参加国际学术合作活动的历史.在此次活动中,严敦杰对该书中国部分提出中肯的修订意见,得到李约瑟的赞同,反映出严敦杰对中国考古成果的熟知及其在中国科学史方面的造诣.1981年他赴剑桥大学参加学术会议,为该书修订工作做出进一步贡献.1982年他作为该书中国编辑委员会编委,参加“中国文化史研究学者座谈会”,对推进该书修订工作与20世纪80年代中国文化史研究走向繁荣起到积极作用.
严敦杰未能参加《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委员会首次会议及其被迫退出该国际委员会,以及该书的修订工作最终在中国夭折,使这次国际学术合作活动成为一段沉重的历史,反映出《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修订工作在中国的曲折过程.前两件史事发生的原因复杂,既与严敦杰自身存在难以胜任全书修订和续编工作、不懂法语、英语不流利等问题有关,但也离不开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临时党委负面的行政干预.“文革”结束后,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派性残余影响犹存以及该所临时党委对严敦杰的负面影响,可能是行政干预背后的两个重要因素.在前两件史事中,严敦杰受到打击较大,身体受到严重伤害,这间接地影响了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的发展.在学术事业中避免负面的行政干预,杜绝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是这段沉重的历史留给我们的应该吸取的教训.
致谢:笔者曾于2017年12月16-17日在纪念严敦杰先生一百周年诞辰学术研讨会报告本文内容.文章修改过程中,得到严敦杰先生的哲嗣严家伦、本所研究员杜石然、郭书春和上海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姜义华的帮助,谨致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