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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金声教授运用经方治疗急重症验案3则*

2020-03-03王文佳袁金声

光明中医 2020年3期
关键词:吴茱萸舌质附子

王文佳 胡 芳 廖 越 徐 丽 袁金声

袁金声教授系贵州省首批名中医,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擅长《伤寒论》理论研究及伤寒方(经方)临床运用,对心脑血管疾病、消化系统疾病以及其他内科杂难病等多有研究。从医五十余载,其间亦遇急重症患者,辨证论治,活用经方,屡获奇效。笔者有幸侍诊于侧,现将袁师经方治疗急重症验案,兹选3则,介绍如下。

1 吴茱萸汤治疗胃神经官能症重症呕吐案

胡某某,男,78岁。2017年4月14日初诊。恶心呕吐9个月。继往有慢性胃炎史,与家人争吵后病发呕吐,期间2次住院,行B超、胃镜检查、血液分析与粪便化验等检查,已排除器质性病变,西医诊断为胃神经官能症,予镇静、止呕及营养性支持治疗,病情未能控制,进食及服药皆吐,针灸治疗时晕针严重,体重急剧下降,卧床不起,饮水亦吐。遂由家人用轮椅推至袁师处就诊。刻诊见精神萎靡,形体消瘦,面色黎黑,颧骨高耸,眼窝深凹,皮肤松弛,肢体欠温,触其手部冰冷,语音低微,不欲言,家属述其食后即吐,呕吐物为胃内容物及清水,伴恶心呃逆,不欲食,便秘。脉微细,舌质淡带瘀斑,苔白滑。诊为呕吐,脾胃虚寒,予吴茱萸汤加味。吴茱萸6 g,陈皮10 g,法半夏9 g,党参10 g,茯苓10 g,炮姜6 g,木香10 g,黄连3 g,槟榔16 g,焦三仙各15 g,生姜3片。予6剂,水煎服,日1剂。因患者貌似恶病质,建议其做全身PET-CT,以排除肿瘤因素。少食多餐,注意休息,预防感冒。

2017年4月21日二诊,服药后恶心感渐减,呕吐次数明显减少,上周吐3次,其中1次为清水,伴有呃逆,乏力,纳差,用开塞露大便2~3日1行,质软,脉舌同前。患者已做全身PET-CT,排除肿瘤因素,继续予吴茱萸汤加味治疗。守方如前,加味如下:党参量加至15 g,加强其健脾益气之功,予六剂。

2017年4月28日三诊,服药后1周未吐,呃逆止,纳差,乏力,排便无力依赖开塞露,不用不排。脉细,舌质淡瘀斑减少,白腻苔退。患者气虚明显,加强健脾益气,予吴茱萸汤合补中益气汤加减治疗。

2017年5月5日、5月12日四诊、五诊,病情无变,守方同前。

2017年5月19日六诊:药后已无恶心呕吐及呃逆,手渐温,有饥饿感,饮食恢复,大便2日一行,自行排出,脉弦滑,舌淡瘀减,苔薄白。病愈,后予附子理中丸调理脾胃。

按:患者素来体虚,脾胃虚寒,运化无力,水谷停留,寒浊内生,加之情志刺激,胃气上逆,食浊随气上逆,而致恶心呕吐;呕吐日久,耗伤胃气,中寒更甚,不能化生水谷精微,四肢筋脉失养,故见形体消瘦,皮肤松弛,眼窝深凹,肢体不温等症;语音低微,不欲言,排便难均为气虚所致;气虚血瘀故见面色黎黑,舌带瘀斑,脉微细,舌质淡苔白滑皆为中焦阳虚之象,故本案诊为脾胃虚寒之呕吐。结合本案袁师采用温中和胃,降逆止呕之法,方取吴茱萸汤加味。方中吴茱萸为主药,其性味辛苦热,辛热可温胃散寒,苦温可燥湿降浊,阳回则寒自散,浊自降,故有温胃散寒,降逆止呕之功;配以呕家圣药生姜,助其散寒止呕;干姜、半夏温中降逆,党参、白术、茯苓、焦三仙健脾生津, 既扶脾胃之虚, 亦兼顾呕吐津伤,黄连辛开苦降,陈皮、木香行气消滞,诸药合用,共奏温中和胃,降逆止呕之功。气虚明显,加补中益气汤健脾益气;病久及肾,阳气衰微,可合附子理中丸增强温阳健脾之功。袁师指出患者呕吐时长,病情重,体质虚,脾胃衰弱,化源不足,易生变证,应及时诊治,防止后天之本衰败。

2 真武汤治疗慢性心力衰竭重度水肿案

师善红,男,46岁。2017年12月20日初诊。全身水肿,伴心悸喘逆1个月。自述患原发性高血压28年,因工作繁忙从未系统正规治疗。近1个月频发心悸,胸闷,喘息气逆,倚息难以平卧,夜不能寐,端坐呼吸,动则气促,疲乏,畏寒肢冷,小便少,面部、上肢浮肿,双下肢沉重感,腹部胀满,阴囊水肿如15公分直径大之水球,行走困难,双下肢高度水肿,按之如泥,指压痕(+++),心脏扩大,舌质淡,苔白滑。BP:90/60mmHg。心电图示:1.窦性心动过速,2.V5、V6导联,ST段下移,3.左房增大。诊其为:水肿,证属阴水,阳虚水泛。拟方真武汤加减。炮附片(先煎去麻)10 g,黄芪25 g,党参15 g,茯苓30 g,泽泻15 g,车前子(布包)20 g,薏苡仁20 g,防已20 g,桂枝10 g,猪苓10 g,生龙骨、生牡蛎(布包先煎)各30 g,炙甘草10 g,木香10 g,生姜3片。予4剂,水煎服,日1剂。因其病情严重,建议其住院治疗。嘱其低盐饮食,卧床休息,预防感冒。

2017年12月24日二诊:因其自身原因拒住院治疗。服药4剂后,面部浮肿、心悸稍减,下肢水肿消退不明显,夜仍不能平卧,入睡困难,但气促减轻,小便稍多,腹部依旧胀满,阴囊水肿如前,舌淡,苔白,脉沉细弱,BP:110/70 mmHg。守方如前,加减如下:炮附片量加至15 g,加强其温肾助阳之功,因其腹部胀满明显方中加厚朴20 g,大腹皮20 g用以燥湿理气、化湿行水。予3剂。

2017年12月27日三诊:服药后小便增多,面部浮肿已退,下肢水肿及阴囊水肿消退明显,腹部胀满减轻,入夜已能平卧,入睡3~4 h,疲乏,精神差,畏寒肢冷,舌质淡,苔白滑,脉沉,BP:140/80 mmHg。继续予真武汤加减。水肿消退明显,故酌情减炮附片用量为9 g,腹部胀满减轻故去厚朴、大腹皮,加莱菔子20 g除胀利水。予4剂。

2017年12月31日四诊:服药后下肢水肿及阴囊水肿已消退,腹部胀满已无,夜能平卧入眠,精神、饮食好转,手足复温,甲盖红润,大小便正常,舌质淡红,苔薄黄,脉沉,BP:143/80 mmHg。继续予真武汤加减。因其水肿已明显消退故缓慢减少附子用量,炮附片减至7 g,茯苓减至15 g,余药不变,予4剂。后随访,患者已恢复日常生活。

按:本案患者久病及肾,肾阳衰微,气化无权,水无所主,水湿泛溢,故见面浮,全身水肿,腰以下为甚等症;阴水日久,水气上犯,凌心犯肺,而见心悸、喘逆、倚息难以平卧、端坐呼吸等阳虚水泛之证。故诊为“水肿”,证属阴水,肾阳衰微,水湿上泛。本虚标实,且标实为重,本虚亦甚,袁师选用真武汤加减治疗。方中附子大辛大热,以壮肾阳,肾阳得复,则坎阳鼓动,而水有所摄[1];生姜宣散,佐附子有助阳散水之意;黄芪、党参、白术健脾益气,脾健湿运,使水有所制;茯苓、猪苓、泽泻、薏苡仁、车前子淡渗利湿,其中茯苓不但可助白术健脾,于制水中有利水之用,重用茯苓还有助炙甘草益心气,利水湿之功;桂枝通阳化气;龙骨、牡蛎定志安神;木香、当归行气活血,通络利水;芍药敛阴作反佐,以监制附子刚燥之性。诸药合用,标本兼治,共奏温肾助阳、化气行水之功。袁师指出患者本虚标实,虽用药标实易除,但本虚难填,然虚实互呈,相互影响,日久,或不注意调养仍可反复发作,嘱其坚持长期治疗,维持血压正常,保持精神乐观,饮食有节,尤甚不宜过度疲劳,以防斫伤真元。

3 赤石脂禹余粮汤治疗滑脱不禁案

单继莉,女,70岁。2018年3月23日初诊。泄泻1周,呈水样泻,近2日滑脱不禁。患者曾腹泻10余年,糖尿病10余年,伴有慢性肾功能衰竭,于2015年3月至今一直就诊于袁师处,通过2年多的调理(补肾健脾养血为主),患者泄泻已止,血糖控制理想,肾功能有所恢复,血红蛋白趋于正常范围。1周前食用黑芝麻牛乳饮料后,大便次数增多,肠鸣即泻,甚则1日10多次,便质稀溏,近2日,便呈水样泻,排便不能控制,滑脱不禁,腿软无力,由家人搀扶至诊室,症见:面色苍白无华,眼窝凹陷,精神萎靡,形寒肢冷,不欲食,语音低微。脉细弱,舌质淡苔白。诊为滑脱不禁,证属脾肾阳虚,下元不固。方用赤石脂禹余粮汤。炮附片(先煎去麻)6 g,干姜6 g,党参15 g,焦术15 g,炙甘草10 g,茯苓20 g,车前子(布包)20 g,芡实20 g,赤石脂30 g,禹余粮30 g,乌梅炭10 g,煨诃子7 g,醋渍石榴皮20 g。予3剂,水煎服,日1剂。因其病情严重,建议其住院治疗。嘱其服药后若腹泄止,停药。

2018年3月28日二诊:患者自述服上药第二剂腹泄止,停药。2018年3月26日入院,进行补液、纠正酸碱失衡等治疗。现大便每日1~2行,便质稀溏,腹偶有不适,无肠鸣,乏力,手足冰冷,能自行走动,面白无华,可少量进食,脉细弱,舌质淡苔白。此为中焦虚寒日久伤及元阳所致,予温阳健脾之法,方用附子理中丸加减。后每周仍坚持于袁师处调理脾肾,泄泻未发。

按:患者腹泻日久,袁师一直予温补脾肾之法,如理中汤等为其调理,诚如《伤寒论》云:“伤寒,服汤药,下利不止,心下痞硬,服泻心汤已。复以他药下之,利不止,医以理中与之,利益甚。理中者,理中焦,此利在下焦,赤石脂禹余粮汤主之。复不止者,当利其小便”[2]。患者体弱久病,肾阳受损,命门火衰,脾失温煦,又因食入寒饮,复伤中阳,脾失健运,水谷不化,升降失调,清浊不分,故大便次数增多,肠鸣即泻,水样便,滑脱不禁、眼窝凹陷等症;气随津脱,故见腿软无力,语音低微;面色苍白无华,形寒肢冷,不欲食,脉细弱,舌质淡苔白均为一派脾肾阳虚之象。诊为肾阳虚衰,下元不固,滑脱不禁之症,方选赤石脂禹余粮汤加减。赤石脂甘温酸涩,重镇固脱,禹余粮性平无毒,敛涩固下,二药皆入大肠经,合用直达下焦,收涩止利固脱,为治下元不固,滑泄不禁之要药;乌梅炭、煨诃子、醋渍石榴皮三者酸涩性温,归大肠经,强涩肠止泻之功;制附子、干姜、芡实温补肾阳,以固下元;党参、焦术、炙甘草、茯苓、车前子健脾益气,渗湿利水。诸药共奏涩肠固脱、温阳利湿之功。辨证准确,二剂泻止,可谓“效如桴鼓”。

4 结语

随着现代医疗技术的不断发展,绝大多数急重症患者选择西医治疗,故笔者随师临证所遇急重症患者较少,但中医急重症辨证论治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经验,对中华民族健康作出了巨大贡献,不应被忽略[3,4]。早于春秋战国时期《素问·至真要大论》概括的病机19条中就有5条急症病机[5],东汉张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以六经辨证为提纲,对急性热病总结出一套完整的理法方药证治规律[6],如厥症辨析所用回阳救逆的四逆汤类,现仍是临床治疗急重症行之有效的经方[7],对后世内科急重症的处理起到了承先启后的作用。袁师原为贵州中医大学伤寒教研室主任,从医五十余载,善用经方,赞仲景方组方严谨,配伍巧妙,味少力宏,用之得当,效如桴鼓,屡起沉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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