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文化与政治文化建设融合研究

张清改

中华民族在其漫长历史进程中，培育形成了很多文化，如饮食文化、服饰文化、建筑文化等，其中茶文化便是重要的分支和代表性文化。而中华茶文化历史悠久，内涵丰富，对中国人的思想政治层面不仅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而且也一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1〕本文在探讨中国茶文化蕴含的丰富政治智慧的基础上，就如何进一步借助茶文化推动积极健康的政治文化建设进行研究，并提出遵循的原则和具体路径。

一、中国茶文化对政治文化建设的重要作用

茶本是一种发源于中国南方的草本植物，但其在被种植、加工、饮用和传播的漫长历史过程中，与中国传统文化共荣共生，逐渐被赋予了醇厚的人文元素，形成了内涵丰富的茶文化。茶文化在千百年来对中国人的思想政治层面产生了很大影响与熏陶，对当前的政治文化建设亦具有重要的作用。〔2〕

1．中国茶文化与政治文化有着天然的联系

中国是茶的原产地之一，茶文化历史悠久，文化厚重。茶文化作为中华文明发展进程中生成的特有文化现象，以茶为载体，糅合中国传统的儒家、道家、佛家思想，涵盖了茶叶种植加工、茶叶销售贸易、茶民间故事、茶歌茶舞、茶叶品饮、茶食制作、茶诗词书画等各个方面，极具时代性、民族性、历史性和传承性，是与茶相关的所有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

关于政治文化，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的党内政治文化，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基础、以革命文化为源头、以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为主体、充分体现中国共产党党性的文化”。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根”和“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之根、文明之源，也是当前政治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所发挥的作用至关重要。中国茶不仅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茶文化是博大精深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之一，其丰富的内涵、所积累的精神价值与中国传统文化、政治文化素来密不可分。因此，可以说发掘优秀的茶文化，是当前的政治文化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

2．中国茶文化能够为政治文化建设提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

中国茶文化集儒家、道家、佛家的思想于一体，其清新淡雅的品格受到历代文人士大夫的不断歌咏，如谢安、皎然、王维、白居易、卢仝、苏轼、张载等，都写过很多关于茶的诗词。上至皇帝，下至官员文人，品茶赏茶，斗茶玩茶，吃茶饮茶，茶事被赋予了太多的道德内涵，为中国政治发展进程提供过重要的精神动力，〔3〕可以说，茶文化在千百年来对国人思想政治层面产生了很大影响，熏陶并养成了其独特的人文境界。〔4〕今天，茶文化所蕴含的节俭美德，所彰显的昂扬向上、积极进取的精神风貌又有了新的时代内涵，茶学大家庄晚芳所概括的“廉、美、和、敬”的茶德说，程启坤、姚国坤先生概括的“理、静、清、融”四性说，皆可自成一家之言。每一种政治文化都有自己的核心价值取向，正是这种核心价值规定着政治文化的性质与性格，决定着政治共同体成员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而茶文化中所蕴含的这些清正廉洁、崇俭为美、以和为本、敬人爱民思想、道德品性和价值取向与中国共产党所倡导的政治文化具有一致性，能够对党员领导干部的修身、从政、交友等方面能起到潜移默化的积极作用，能够为政治文化建设提供重要的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

3．中国茶文化能够为当前的政治文化建设提供鲜活的素材资源

中国共产党的政治文化集中体现了党的刚性意志，其建设有总体的宏观要求，但其构建过程却不是标准化的、模块化的，它要求在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前提下，通过各种途径、各种灵活的方法来充分挖掘中国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中的各种优秀资源。茶文化作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有着广泛的普及度、认可度和影响力。中国各民族群众都有饮茶习俗，民间自宋代就有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之说，知识分子有“琴棋书画诗酒茶”之说，茶是百姓世俗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文人墨客士绅阶层雅致情趣的重要载体，以茶娱情，茶成为知识分子精神生活的重要元素。历史上关于茶的各种养廉、崇俭的神话传说、历史典故、楹联警句、诗词歌赋、歌曲舞蹈、碑林石刻、书法绘画作品汗牛充栋，据统计，仅关于茶的古诗词就有两千多首，其中白居易一人就有茶诗60首，而关于茶的书信、典故更是不计其数。可以说，这些鲜活生动的茶历史文化素材非常贴近世俗、贴近生活、贴近大众，不仅口耳相传，易于凝聚社会共识，而且可以极大地丰富政治文化建设的素材资源，增强政治文化建设的趣味性、大众性，增加政治文化建设的吸引力和凝聚力。中华茶文化的厚重内涵，与茶文化相关的丰富历史素材，能够为政治文化建设提供丰富的资源支撑。

二、中国茶文化蕴含的丰富政治智慧

茶在中国的发展过程中，被人们不断地赋予纯洁、礼貌、谦和等丰富的正向文化内涵，其代表的价值风尚、人格理想、审美情趣和道德规范要求广泛持久地影响着中国人的政治思维、政治生活，其蕴含的丰富智慧可以为当前的政治文化建设提供源源不断的源头活水。

1．中国茶文化蕴含的廉洁清正价值取向可以涵养政治文化的精神内核

廉洁清正是中国茶文化的基本价值取向，它可以极大地涵养政治文化的精神内核。茶文化作为中国廉洁政治文化的象征之一，广泛影响到社会政治生活各个层面。史料记载，春秋时期的齐国宰相晏婴饮食节俭，以茶为廉。魏晋南北朝时期，汉代的节俭风尚己被奢靡之风所取代。《晋书》中就记载了贵族何曾的奢侈生活：“帷帐车服，穷极绮丽，厨膳滋味，过于王者”。〔5〕鉴于此，一些有识之士就提出了关于养廉的问题，如陆纳、桓温就主张以茶养廉，以茶表德，吴兴太守陆纳待客只有清茶一杯。魏晋时期茶叶已成为贵族的日常饮料，宴会、待客、祭祀都会用茶，齐武帝甚至要求自己亡故之后只以果饼和茶饭供奉，茶由于统治者的提倡而开始广泛影响作用于政治生活的各个方面，茶文化与政治文化开始融合发展。到了唐代，茶被陆羽赋予“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的茶德观，即人的品德品行应当是像茶一样高洁而不低俗，否则就不配饮茶用茶。晚唐刘贞又提出了“饮茶十德”。随着唐代茶文化的兴盛发展，淡泊、自然、本真、慎独、修己的茶道思想逐渐形成。〔6〕自此之后，茶文化中的廉洁育德功能和价值取向被不断赋予新的内涵及意蕴，如“茗溢芳醇满天地，人修廉洁和乾坤”，“一杯清茶问今古，两袖清风为苍生”等雅言佳句都是对茶文化清正廉洁价值取向的赞美，而茶也因此受到社会士绅阶层的青睐，封建士大夫纷纷以茶联谊、以茶会友、以茶修身、以茶养德育德，茶文化所蕴含的廉洁清正品格极大地涵养了政治文化的精神内核。

2．中国茶文化追求的超越世俗人格理想有助于丰富政治文化的思想内涵

超越世俗是中国茶文化的人格理想追求，茶满足的不仅是口腹之欲，其在中国发展的过程中被不断地创造性发掘，赋予了人的各种宝贵的精神品质，寄予了超越世俗的人格追求。“以茶散郁气，以茶驱睡气，以茶养生气，以茶除病气，以茶利礼仁，以茶表敬意，以茶滋味，以茶养身体，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志”。〔7〕人们在对社会、对人生的不断探索、思索的过程中，将茶与儒家的诚意正心修身理念结合并付诸实践。如苏东坡、陆游、李贽等大文豪，在深处逆境之际不妄自菲薄，不消极避世，而是用茶来激励自己，通过内省正心、提高修养，让自己如茶般温和舒展，积极面对事业的沉浮和人生的成败。因此，可以说历史上的中国茶文化的超越世俗的人格理想承载了一定的社会稳定、政治民主和心理调适的功能。〔8〕当前，社会飞速变革，人们生活压力普遍增大，身心亚健康的人群不断增多，尤其是各级领导干部的心理健康越来越引起人们关注，而茶不仅能发挥养生、提神、解乏等各种有益身心的保健功效，还可以使饮者放松身心，消解忧愁，寄托情感，将儒家积极入世的情怀和超越世俗的人格理想和追求在茶文化中融合升华，最终助推政治文化的现实实践。诚如庄晚芳教授所说：“发扬茶德，妥用茶艺，为茶人修养之道。”〔9〕

3．中国茶文化追求的和谐高雅审美情趣可以提升政治文化的哲学意蕴

中国茶文化在发展的过程中被不断地艺术化，呈现出和谐高雅的审美情趣，并在潜移默化中浸润滋养着政治文化，提升了政治文化的哲学意蕴。在中国文人士大夫的笔下，茶山、茶园、茶肆都富有山水的灵性，茶汤、茶具、茶艺、茶诗词、茶歌舞都充满了美的格调，而三五好友品茶论道更是美的享受。如苏轼曾写过众多茶诗，其中《汲江煎茶》一诗中曾写道：“活水还需活火煎，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茶雨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在苏轼的心中，不辞劳苦地取水是美的，煎茶等待的过程也是一种享受，在喝茶之余吟诗作对更是无上风雅。而刚正不阿的鲁迅也曾写道：“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所以在爱茶、懂茶的人看来，饮茶的过程不仅是艺术审美的过程，也是心灵净化的过程，舒缓雅致慢生活的享受过程。“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饮茶更是和谐高雅的茶德实践的过程。因此，中国茶品饮的过程虽简单，但所蕴含的高雅审美情趣和美学意境却悠远深邃，而这种审美情趣追求的和谐、健康、纯洁与安乐的美学境界必将浸润滋养政治文化，极大地丰富政治文化的哲学意蕴。

4．中国茶文化注重的规则秩序礼俗有助于压实政治文化的秩序准则

中国茶文化的秩序感极强，非常注重饮茶的礼俗，这一特点有助于当前政治文化建设的有序进行。中国茶文化在形成之初就蕴含有极强的秩序感，如早期记载茶叶的史料《华阳国志·巴志》中说：“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土植五谷，牲具六畜，桑蚕麻纻，鱼盐铜铁，丹漆荼……皆纳贡之。”〔10〕茶一开始就是作为贡品献给周武王，带有明显的礼俗性质。在此后数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中国人不断地在祭祀、节庆活动中用茶叶进行心灵教化，建立起程序化的茶礼俗。及至唐代，饮茶烹茶的过程更加强调精微细致的程序。而宋代斗茶兴起，对茶事活动的器皿使用、时间控制、烹煮过程、茶汤形色和茶室环境等规定更为严格。此后这种茶的礼俗逐渐影响民间，“客来敬茶”也成为中国各民族、各阶层的普遍礼俗。中国茶文化的这种讲究秩序、注重规则的特点与政治文化具有先天的契合性，并起着调节、教育、平衡、纠正和调适的正向功能。

三、用中国茶文化助推政治文化建设的思考

将中国茶文化作为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融入政治文化建设中，借助茶文化蕴含的丰富政治智慧、社会功能来助推政治文化建设是必要的、及时的，也是可行的。具体来说，用中国茶文化助推政治化建设需要把握基本原则和具体路径两个方面。

1．准确把握用中国茶文化助推政治文化建设的基本原则

（1）批判性吸收原则

中国茶文化博大精深，虽然正向的内涵是主流，但也有很多消极、糟粕之处，比如历史上一些仕途不顺的官员消极遁世，长期沉湎于茶事，甚至为标榜清高而故作游离于规范之外的风雅；一些地方官员为取悦封建皇帝而压榨茶农，甚至不惜造“龙团”等价比黄金的天价茶来作为自己仕途升迁的跳板。近些年来，一些地方的名茶、老茶被炒作成天价后变成了一些人“雅贿”的工具，甚至一些领导干部变相以“茶友圈”来大搞圈子文化。〔11〕这些茶文化的消极方面无疑会影响乃至蚀销其在政治文化建设中发挥的积极作用。因此，在用茶文化助推政治文化建设的过程中，要善于挖掘其固有的正向内涵、本质特征与闪光点，善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坚决注意防范杜绝其消极的腐蚀。

（2）发展中创新原则

中国茶文化是一个开放的文化系统，既根植于历史，具有早期起源因子的影响，又立足于现实，积淀新的时代特征；既融汇渗透民族精神之精华，又应当展示出全新的现代意识、现代文明和现代观念，其丰富、发展、嬗变也没有止境。同时，中国茶文化从来都是与中国政治文化紧密相关的文化形态，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被统治者赋予不同的文化意象，如宋代茶成为统治者繁复奢靡之风的代言，明代茶则删繁就简，成为朱元璋推崇俭朴生活方式的重要手段。进入当代，人们生活节奏在加快，思想意识更加多元化，这就要求我们在用中国茶文化涵养助推政治文化建设的过程中，坚持传统、传承中国优秀茶文化的同时，与时俱进，不断创新，科学研究，不断提炼出与新时代政治文化建设需要相匹配的茶文化精神和价值观。

2．用中国茶文化助推政治文化建设的具体路径

（1）从理论上深入挖掘中国茶文化蕴含的政治智慧

理论上说清楚，实践中才能做到位。在用茶文化助推政治文化建设的过程中，首先要从理论上深入挖掘中国茶文化的政治智慧。目前学术界对中国茶文化中蕴含的政治智慧，茶文化与政治文化关联性的研究成果还不多见，尤其是权威性的、有影响力的论著还没有出现，这反映了学界谨慎的治学态度，但同时也给茶文化助推政治文化建设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因此，未来一个时期，应该大力开展对茶文化与政治文化关联性的研究，茶学界、社科界可以跨界合作，联合攻关，对中国茶文化中契合当下政治文化建设的部分进行全面的梳理、总结和升华，对有益于政治文化建设的茶文化史实、典故、遗址等进行考证，一些名茶、传统茶区也可以组织研究团队对区域茶文化开展研究，深入挖掘中国茶文化中的政治智慧。

（2）积极开展茶廉文化的各种主题教育活动

在用茶文化助推政治文化建设的过程中，可以积极开展各种茶文化主题教育活动，如以开展茶文化专题表演、文化辩论等百姓喜闻乐见的形式，达到以茶说事、以茶传情、以茶育人的目的，激发广大党员干部和社会各界群众对茶文化中政治智慧的了解，并积极地融入到政治文化建设中来。比如各地尤其是各茶区可以通过百姓大讲堂、市民学校、党校、社科大篷车、道德讲堂等平台，举办茶廉文化讲座，通过推动这些课程进机关、进学校、进农村、进社区，促进茶文化对政治文化的涵养；创新教育活动方式，将茶廉文化与茶艺表演、全面饮茶日活动融合，让党员干部在泡茶、品茶、吃茶过程中感悟茶的道德规范，体会清正政治文化的意蕴；扩大茶廉文化宣传，通过茶廉文化征文、茶文化画展、茶文化演讲比赛等形式，宣传茶文化高尚的意趣和精神境界，为清正政治文化的形成提供思想积淀。

（3）因地制宜，积极开展茶文化与政治文化融合实践活动

目前一些行业协会、茶区已经就茶文化与政治文化融合问题展开了有益实践，并取得了一些有益的经验。如中国国际茶文化研究会、浙江诸暨、四川绵阳等地就先后开展了茶文化征文活动，这些活动不仅普及了茶文化，倡导健康素简新生活，而且引导广大群众简以养德、素以修心，不断通过感知茶而修正生活的态度，不仅受到群众好评，也有利于助力地方政治建设。湖南古丈县围绕“廉政茶文化”先后开展了楹联警句征集、廉政茶山歌比赛、廉政茶歌舞表演和廉政茶文化街建设等活动，茶文化与廉政文化共生共荣，取得了良好的社会反响。〔12〕河南省信阳市纪委充分发掘利用“毛尖之都”的优势，与信阳市茶产业办公室合作开展了“品茗思廉”廉政茶文化活动，提出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为政之道似清茶”的宣传口号，在全市范围开展了廉政茶文化故事、微小说、警句标语征集活动，打造出的千年茶香“茶廉”与红色革命根据地的“红廉”交相辉映，传播“红廉同脉，茶廉一味”理念在当地的反腐倡廉和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政治文化中发挥了积极的影响和作用。〔13〕此外，四川的雅安市、浦江县，湖北十堰市、浙江兰溪市、湖南永州市等许多地方政府也都开展了茶文化与政治文化融合的实践活动。由于茶文化促进反腐倡廉和政治文化建设不存在地域局限性，古丈县、信阳市等地的做法不仅有现实意义，且具有推广和借鉴价值。

政治文化作为一种信仰文化、组织文化和实践文化，具有循序渐进、不断完善的特点，这就决定了营造清正的政治文化是一项系统的工程，需要多部门“合力”，所以其在建设过程中必须适时地将各种优秀文化资源引入进来。〔14〕而茶文化作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为政治文化建设注入丰富的养分，也必将在加快实现政治文化建设目标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