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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盟对土耳其外交政策的影响评估

2020-02-25赵悦

西部学刊 2020年23期
关键词:欧盟外交政策土耳其

摘要:土耳其与欧盟关系复杂,土耳其为加入欧盟不断做出改变和妥协,以期符合欧盟的规则体系,争取早日入盟;对于欧盟来说,土耳其一直是特殊的存在,它既是欧盟在中东地区的代言人,又掣肘着欧盟中东政策的实施。从土耳其介入巴以冲突可管窥欧盟对土耳其外交政策的影响,土耳其外交政策转变有自主性的因素,也有一定的被动性,目前地区安全仍为土耳其外交政策的核心,欧盟对土耳其外交政策的影响比重不大。

关键词:土耳其;欧盟;外交政策;巴以冲突;西方化

中图分类号:D801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0)23-0041-03

现代土耳其共和国是奥斯曼帝国土耳其人仅有的土地遗产,1918年奥斯曼帝国战败后丧失大量领土,帝国也因此逐渐崩溃,在凯末尔的带领下,土耳其共和国得以建立。自土耳其加入欧盟进程开启以来,其外交政策走向与欧盟一直存在特殊的关系。对于欧盟来说,“解决巴以冲突则是欧洲的战略重点”,如果巴勒斯坦、以色列冲突没有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中东地区其他问题得到解决的可能性就会很小。就土耳其作为巴以冲突的调解者来看,其外交与欧盟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阿拉伯之春造成地区持续动荡的背景下,土耳其外交政策更多地以安全为导向,同时期望在动荡的局势中顺势崛起,谋求地区大国地位成为土耳其主要的外交目标。

一、土耳其外交政策“西方化”的原因

土耳其共和国成立后,其政策“西方化”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西方化”来源于统治阶级的主动吸收,为了将土耳其发展成一个现代化国家,凯末尔主政时期采纳西方价值观和多种制度,特别是文化上,土耳其想与西方建立一种文化纽带,以此来区分土耳其和阿拉伯世界。其次,“西方化”是土耳其被迫接受欧洲方式的结果,“一战”结束后奥斯曼帝国遭到协约国的瓜分,地缘政治岌岌可危,“二战”结束后土耳其仍受西方权力制约,经济和军事一直没有独立。凯末尔强调“西方化”是土耳其成为一个现代国家的主要方式,并认为土耳其“西方化”的过程就是现代化的过程,鉴于土耳其独特的历史特点和领导人的政策偏好,土耳其外交政策的发展方向从一开始就符合“西方化”的设定。

冷战初期推动土耳其外交政策“西方化”的原因主要有三个。首先是地缘政治安全的需要,苏联的超强实力和威胁迫使土耳其倒向西方联盟。其次是意识形态的选择,西方民主制度在“二战”后得以胜利并成为战后国际关系体系的主流思想,使得一直吸纳西方文化和制度的土耳其更加坚定地发展亲西方关系。最后,土耳其经济的恢复与发展需要外交政策的“西方化”,不论从地理位置上还是历史继承上来看,土耳其与欧洲的亲密关系从未间断过,加上美国在“二战”后不断增强的经济实力,都对土耳其的经济发展至关重要。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由于在古巴导弹危机中土耳其受美国摆布,在塞浦路斯问题上没有得到美国的支持,土耳其不得不重新考虑其外交政策“西方化”的正确性及其西方盟友的可靠性。同时,土耳其前后发生三次成功的军事政变,国内政局处于更迭和过渡交替过程之中,导致外交政策“东方化”,但土耳其西方国家的自我设定从未动摇。

冷战后期,土耳其身处不稳定的地区和充满问题的国际环境之中,地缘政治影响着土耳其外交政策的变化。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后,为了维护本国的安全和稳定,土耳其积极参与了美国领导下的国际联盟来反对伊拉克;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受库尔德问题影响,土耳其与周边的中东国家关系紧张,其想要加入欧盟的进程再次受阻。二十一世纪正义与发展党(以下简称“正发党”)上台后,实行多元化的外交政策,并认为土耳其之前的中东政策是被动和过于“西方化”的。正发党上台后的主要外交目标有两个,一是在中东地区扮演中间者角色,二是与中东国家建立良好的关系。在此之后,土耳其通过外交手段表现出解决冲突和问题的意愿,特别是在巴以问题上开始扮演起调解者角色。调解、谈判和外交等软实力工具与欧盟经常使用的外交政策工具是相通的,把调解作为外交政策的一个指标,是土耳其外交政策贴合欧盟外交意愿的重要表现。

二、加入欧盟对土耳其外交政策的影响

加入欧盟是土耳其建国以来最大的战略性外交目标,这个目标一直持续至今。土耳其积极向欧盟靠拢可以追溯至欧盟前身“欧洲经济共同体”的成立,即使是在1996年地区环境和国内环境都不安稳的情况下,土耳其也坚持要成为欧洲关税贸易同盟的会员国,力将本国税率标准与欧盟的水平对接并轨。进入二十一世纪,单独执政的正发党政府继续推行前任历届政府一贯的对欧政策,明确把加入欧盟作为外交工作的轴心。

虽然土耳其为了加入欧盟做出了一系列的让步和妥协,但仍被欧盟拒之门外。例如,土耳其政府就欧盟关心的人权和民主领域做出积极回应,在言论自由、互联网监测管控、媒体审查制度、妇女权利以及司法独立和选举程序等方面推出一系列改革措施。在领土和边界争端方面,土耳其对其在库尔德权益、希腊领海划界和塞浦路斯争端等问题上的一贯立场作出了温和让步。在外交政策方面,土耳其不断修订外交规划,改变外交政策手段,以符合欧盟的规范和规则。

长远来看,入盟对于土耳其来说仍是长期的外交战略目标,埃尔多安政府不会轻易放弃。首先,自欧共体成立后,土耳其便一直積极申请加入组织,虽然效果不尽如人意,但加入欧盟的意识已深深扎根于土耳其人民心中,成为共识。其次,就自身利益来说,跻身于欧盟成员国行列对于土耳其国际形象来说将会是质的提升,同时有利于经济与国际贸易的发展。再者,在地缘政治上,土耳其一直自诩身为欧洲一员,成为欧盟一员势必对土耳其军备发展产生促进作用。因此,无论是从埃尔多安政府所处的国内外现实环境来看,还是从长远发展来说,土耳其加入欧盟的战略目标都不会改变。

三、土耳其在巴以冲突中的斡旋

1993年巴以签订《奥斯陆协议》后,土耳其就表现出对巴以和平进程的兴趣,并试图以第三方协调国的角色参与巴以和平进程。土耳其之所以想要并能够充当协调国角色是有一定的资本基础,这包括土耳其在中东相对具有优势的人力、物力资本,以及巴以双方认为土耳其是比较中立的第三方,其态度相对客观。因此,土耳其政治家在巴以双方之间不断进行穿梭外交(Shuttle Diplomacy),以期说服双方减少暴力和冲突并重启和谈。

首先,土耳其以协调国身份为巴以双方提供了可以谈判的安全空间和会面机会,这符合欧盟关于和平解决冲突的意愿。例如2007年3月29日在华盛顿举行了安卡拉论坛,该论坛由以色列、巴勒斯坦和土耳其三方与美国国会议员共同参与,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许多商人也出席该论坛,双方进行对话与合作。2007年10月,巴以领导人西蒙·佩雷斯和马哈茂德·阿巴斯在土耳其安卡拉会面,双方就和谈问题进行磋商。

其次,土耳其开展了许多预防性的活动旨在减少冲突,特别是消减冲突的根源。例如,2005年,土耳其捐赠500万美元重建位于加沙北部的埃雷兹工业区,帮助加沙恢复经济。根据三边协议,工业区安保工作由土耳其国防部雇用的安全人员负责,以方负责提供相关证件,工业区产品将免税进入欧美和海湾国家市场,这为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创造一万个就业机会。此外,土耳其的比尔肯特大学(Bilkent University)在西岸北部建立了一个医疗中心和职业培训学校,犹太人和阿拉伯人都可以进入,实施这些项目都表明土耳其在创造良好和平环境方面的第三方作用。

然而,土耳其积极参与巴以和平进程的努力最终还是中断了。2008年末以色列国防军对巴勒斯坦加沙地带的哈马斯目标执行代号“铸铅行动”(Cast Lead Operation)的空袭。在2009年达沃斯论坛关于加沙的中东和平的分论坛上,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与时任以色列总理佩雷斯进行了激烈的争辩,随后埃尔多安愤然离场,土以关系开始恶化。2010年5月31日,以色列海军造成的“马尔马拉号事件”,导致包括一名持有美国护照和土耳其双重国籍在内的9名土耳其公民死亡,随后两国关系处于断交边缘。

尽管土耳其政府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进行了调解,但加沙战争造成的危机结束了土耳其介入的和平谈判,“马尔马拉号事件”则加剧了土耳其与以色列关系中的紧张局势。至此,土耳其无法继续在现任以色列政府和巴勒斯坦之间发挥调解作用。

四、欧盟与土耳其的外交政策分歧

当土耳其政府开始调解巴以冲突时,土耳其被视为进行穿梭外交和支持政治对话的公正行为者,其目的是结束暴力的恶性循环。对于欧盟来说,“解决巴以冲突是欧洲中东政策的战略重点”,因此土耳其在这方面的调解方式和走向显然符合欧洲的政策目标。但也有关于土耳其作为协调国的争论,比如土耳其与哈马斯的密切关系、埃尔多安总统对以色列的强硬态度(主要是因为以色列对巴勒斯坦人过度使用武力,该态度在2009年达沃斯论坛上有明显表现),这些都引起了欧盟对土耳其外交政策取向的担忧。

土耳其与哈马斯关系密切是土欧出现分歧的第一个迹象。哈马斯于2006年1月在巴勒斯坦立法选举中获胜后,西方国家和埃及等支持西方的阿拉伯国家一直不愿与哈马斯进行外交接触。然而,在土耳其政府的邀请下,哈马斯的代表马沙尔于2006年2月16日访问了土耳其。虽然大多数西方国家将哈马斯视为恐怖组织,但埃尔多安认为他们是抵抗组织且具有合法性。

土欧分歧的第二个迹象是在以色列2008年加沙行动后出现的。土耳其政府的疑问在于,2008年末以色列看守内阁总理奥尔默特访问安卡拉之后的第二天,加沙行动便开始了,在访问中,奥尔默特讨论了加沙的情况,但没有告知土耳其当局关于这一行动的计划。正如阿尔图尼斯克(Altunisik)所说,土耳其一直作为协调国参与解决巴以问题,而加沙行动是对土耳其的不尊重,也就是说以色列并未认真对待土耳其参与下的巴以和平进程。

土欧分歧的第三个迹象是2009年11月伊斯兰会议组织首脑会议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召开,土耳其政府邀请苏丹总统奥马尔·巴希尔与会,此前国际刑事法院(ICC)指控巴希尔涉嫌在达尔富尔犯下种族灭绝罪、危害人类罪和战争罪,已发出逮捕令。土耳其的这一决定引来欧盟的反对,欧盟要求土耳其重新考虑对巴希尔的邀请,并根据有关规定逮捕巴希尔,并将他送交海牙国际刑事法院。尽管国际刑事法院对巴希尔的逮捕令和欧盟的呼吁都表明土耳其不该继续接触巴希尔,但土耳其政府却强烈反对对巴希尔的指控并表示欧盟的做法是干预土耳其内政的行为。

五、结论

鉴于当前安全环境的性质和全球化的趋势,各国已无法将自己与其他地区的安全问题完全割裂开来,国家利益和国家安全已经上升至外交政策的核心。虽然土耳其通过和平手段解决巴以争端的努力符合欧盟的政策和规范,但这并不意味着欧盟对土耳其外交政策的走向产生了主导作用。综合来看,国家利益是土耳其参与巴以冲突调解的主要动机,与其说欧盟对土耳其外交政策产生巨大影响,不如说土耳其在利用欧盟的规范和价值观达成自身目的。欧盟支持民主、法治和人权的价值观使土耳其政府能够将其外交政策的转变付诸实践,通过这种方式,欧盟的规范被用来证明土耳其在国内和国际上的行动和决定是正当的、合理的。至少从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土耳其介入的巴以冲突案例来看,欧盟对土耳其外交政策的影响都不应该被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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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赵悦(1996—),女,汉族,河南登封人,单位为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方向为中东国际关系。

(责任编辑:朱希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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