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资产管理公司非金融类不良债权业务

周紫姣

（武汉大学，湖北 武汉430072）

1999年，为化解亚洲金融危机对我国银行业的影响，国家分别对口四大国有银行成立了四家金融资产管理公司，专门剥离处置四大国有行的不良贷款。随着2000年以来银行业高速高质量快速发展，四大金融资产管理公司一直深耕传统的金融不良资产收购处置业务，但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我国的信贷格局发生了重大而又深刻的变化，民间借贷规模越来越大，企业的融资渠道和融资方式多样化，公司之间的债务数额持续增大。作为以助力经济发展，化解金融风险为使命的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只能覆盖传统的金融机构不良资产风险，无法参与和化解因民间借贷传导和引发的区域性金融风险，这种情况在经济高速发展时期尚不是很紧迫，但一旦经济发展放缓或面临区域性产业风险释放就会带来重大影响。

2010年，国家批准中国信达试点收购和处置非金融类不良债权资产。2012年10月，监管部门向四家资产管理公司下发《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收购非金融机构不良资产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2015年，财政部正式发布《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开展非金融机构不良资产业务管理办法》（财金[2015]56号文），正式放开四大AMC非金融类不良债权资产业务，对业务具体操作细则进行了详细的说明。自此，我国金融资产管理公司的非金融类不良债权资管业务进入一个新的局面。

一、非金融类不良债权资产的现状

（一）定义

非金融类不良债权资产，狭义的来说是指非金融机构基于生产经营活动、资金往来、投资关系以及其他行为所产生的，由非金融机构拥有并控制的不良债权资产。体现方式主要是：应收账款、其他应收款、预付账款、工程款、委托贷款等。广义的来说，除上述来源以外，企业对外直接融资所产生的不良债权资产，也可纳入非金融不良债权资产范围。

（二）业务模式

当前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开展非金融类不良债权收购处置业务的手段较为多样化。针对收购阶段来说，包括打折收购、平价收购、附带重组条件的收购等。针对处置阶段来说，包括重组（增强抵质押、债务重组）、债转股、债权转让、债务置换等。根据实际操作情况来看，当前资产管理公司主要还是通过打折收购重组退出的方式对非金融类不良债权进行收购处置。具体流程：确认债权债务关系后，资管公司通过打折收购，并和债务人相关方达成重组意向，针对债务的利率、期限、时间等要素进行重组，同时增加一些增信措施，并对项目后期的日常运营进行监督管理。重组到期后，由相关方归还债务资金，资管公司实现退出。

（三）业务规模

2008年以来，随着信贷规模的逐步扩大，叠加金融创新的大背景下，我国民间资金市场的资金一度相对充沛。但随着供给侧改革淘汰落后产能，叠加了近些年的金融去杠杆的监管政策，全国各地或多或少出现了局部经济风险，例如：长三角的钢贸、光伏、船舶、纺织等行业风险，也出现了P2P行业的出清式风险。在此大背景下，非金融类不良债权资产也呈现了爆发式的增长，以四大资产管理公司之一的华融为例，根据该公司每年公布的年报和半年报显示，自2015年至2019年中，华融非金融类债权占不良债权总资产分别是65.1%、74.9%、72.8%、68.1%、70.2%。根据专业机构统计，截至2018年末，我国非金融类资产约218.5万亿元，其中：国有企业非金融类不良资产业务规模至少3.67万亿元，民营企业非金融类不良资产总额大约是0.91万亿元。

二、非金融类不良债权业务的特点

（一）非金融类不良债权规模急剧扩张

我国当前面临经济增速放缓的严峻形势，特别是近些年供给侧改革和金融去杠杆政策的大背景下，金融机构信贷增速放缓，主动信贷的意愿下降，企业之间的应收应付、往来款的规模越来越大。叠加国际因素影响，当前企业之间的非金融类不良债权的规模高速增长，该情形不仅影响实体企业的正常经营，还大大侵蚀了实体经济的现金流。

除此以外，我国地方政府平台天量的债务也是未来非金融不良债权潜在的增长点。2019年12月，监管部门正式发文允许融资平台公司债权人将到期债务转让给持牌的资产管理公司（AMC）。

（二）非金融类债权爆发呈现行业周期性

非金融类债权普遍存在于各实体企业之间，各行业的周期性变化会对企业产生深刻的影响，从而间接影响非金融类债权资产的规模、质量和处置方式。任何行业都有一定的周期性，不同行业的金融生态环境千差万别，例如：2013年长三角地区爆发的钢贸危机，主要原因是钢材市场的价格大幅波动，钢贸行业联贷联保的融资特征加剧了行业风险的扩散，一个相对大一点的企业一旦出现债务风险会牵连出一大片企业，债务风险爆发后债务规模会急剧增长因此会拖垮很多原本较为优质的企业。水泥、钢铁、船舶、光伏、纺织等供给侧改革的重点区域，淘汰落后产能的同时，也带来了整个产业链的重新洗牌。与此相对，此类行业风险的集中爆发也对非金融债权产生深远影响。

（三）非金融类债权资产风险较大

相比于金融机构信贷产生的不良贷款的债权，非金融类不良债权的形成原因较为复杂，增信方式较为脆弱，许多企业间的信贷纯粹是基于多年合作关系基础上的信用借贷。传统金融机构放款融资会有自身的风控部门负责评估、审核，有专门的投后管理部门负责后期贷款保全维护，而非金融类债权形成原因多种多样，风控措施和管理相对缺乏，加之较强的隐蔽性，特别是应收账款类不良债权资产，企业间资金往来非常频繁，伴随着大量债务的抵销，债权的安全性、真实性较金融类不良资产相距甚远。[1]高风险的特点对非金融类不良债权业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若非金融不良债权收购时无法确定明确的处置退出方式，将会给资管公司带来较大的风险隐患。

三、未来非金融类债权资产业务发展方向

（一）回归非金融类不良债权业务的初衷

2015年国家放开非金融类不良资产业务，核心出发点是为了扩大资产管理公司化解风险业务覆盖面，在化解传统金融机构不良贷款外，将民间借贷风险纳入化解的范围。但是，近些年非金融类不良债权业务有了一定偏离的趋势和苗头，少数业务人员将非金融类债权收购业务异化为融资业务，延缓并提高了债务危机爆发的隐患，这已经背离了非金融类债权业务的初衷。自2018年开始，在多元化发展多年后，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开始提倡“回归主业”，做大做实不良资产收购处置业务，与此同时，各家机构加强了对非金融类不良资产债权业务的风险评估、审核和定价管理工作，特别是对非金融类不良债权资产进行穿透式管理。下一阶段，非金融类不良资产债权业务将告别野蛮扩张的发展阶段，重点突出风险评估和识别，特别是加强对市场风险、操作风险、信用风险和法律风险的管理。

（二）非金融类不良资产业务应加强与资本市场合作

由于非金融类不良债权资产定义相对广泛，加之当前企业融资方式多种多样，除企业间非金融类借贷形成的不良债权之外，企业公开市场发行的债券、股票质押收益权等形式也算在非金融类债权收购范围内，这在扩大收购范围同时扩大了处置范围。2014年上海超日太阳能公司公告宣布10亿元债权无法按期兑付，成为国内公募债市场首例违约案，长城资产出资收购7.47亿元超日公司非金融债权，引入重组方协鑫集团，同时通过债转股降低企业负债率，注入优质资产实现上市退出。[2]此外，在连续两年去杠杆政策下，2018年我国股票市场从年初3400点阴跌到年末2400点，许多上市公司股东爆发股票质押风险，大大影响了我国经济稳定性，许多持牌资产管理公司联合地方国资联合组建纾困基金，挽救了许多因流动性问题引发股票质押风险的优质上市公司，为地方经济金融稳定作出了重大贡献。

我国资本市场成立发展至今已近30年，已逐渐发展成为全球金融市场不可忽视的一部分，在当前金融对外开放的大背景下，如何利用好资本市场为实体经济助力，成为当前经济发展的重点话题。与此相对应的是，由于不良资产的属性限制，许多优质资产无法获得较高的估值。通过资本市场风险和价格发现机制，拓宽非金融类债权收购范围，同时通过将高流动性、高估值的资本市场引入非金融类不良资产的处置过程中，实现优质资源价值的充分发掘。

（三）贴近地方区域性经济特点，结合地区特点定制化开展业务

我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具备全球最全面的产业结构，但是具体到每个地区，由于地区资源环境的限制，每个地区呈现出不同的产业结构和经济环境。不同的产业结构有着不同的兴衰周期，未来非金融类不良债权资产的收购一定要结合地区产业经济特点，配合地方产业布局的引导，在淘汰落后产能的同时做到产业整合、升级。苏州吴江区曾是我国著名的纺织之乡，主打对外贸易的中低端纺织产品，但是随着国外需求的持续下滑，当地出现了产能过剩和产品竞争力不足的问题，企业间的担保链不断冒出债务危机。鉴于以上情况，地方政府联合资管公司成立专项基金，梳理产业结构，挑选具有重组价值的核心企业，针对此类企业的金融债权和非金融债权进行整体式收购、重组，同时引入上下游或同行介入重组，实现产能合并升级。通过此类合作，苏州吴江区不但率先走出去产能带来的经济增长低迷，同时优化了吴江地区营商环境和司法环境，为下一步发展打下坚实基础。未来非金融类债权业务的开展，一定是依托地方产业结构和布局，优化产业格局的同时实现不良资产价值的最大化。

四、结语

在上个世纪末，我国四大资产管理公司成立之初明确了十年之期，即十年内完成化解对口银行不良资产风险后各资管公司解散。但经济发展的速度和金融风险多样性、复杂性都让四大资管公司超期服役至今。当前我国经济面临着宏观经济低速增长，产业结构艰难升级，以及外部压力，这一切都是对我国经济发展质量的考验，也是对肩负化解金融风险的金融资管公司的考验。不仅如此，随着我国当前金融对外开放的步伐越来越快，我们面对的金融风险的复杂性也越来越高，这就对已经完成政策性使命的资管公司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非金融类不良债权业务作为资管公司近些年新的业务品种，短短五年不到的时间内成长为业内最主流的品种，并且规模还在呈现急速增长的趋势下，我们更加需要深入和全面认识，学习和评估。特别是以长三角地区钢贸危机为代表的区域性债务危机，以船舶、纺织、光伏、P2P等行业为代表的行业担保债务危机，还有以地方政府融资平台为主的潜在天量债务，这些典型案例背后化解风险的需求都是未来推动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加强非金融类债权业务的动力。本文对资产管理公司开展的非金融类不良债权业务进行研究，不仅仅是对过去业务开展的分析，也是对未来规范化操作该类业务的展望，从而实现非金融类不良债权业务的良性发展。

注释

[1]张羽，李健铭.资产管理公司非金不良资产收购处置风险研究[J].时代金融，2020（1）：10。

[2]彭江.长城资产管理公司详细披露国内首例公募债违约案处置过程[N].经济日报，2018-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