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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山藏书题跋辑考

2020-02-24王笃堃

山东图书馆学刊 2020年3期
关键词:刻本民国

王笃堃

(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济南 250100)

丁山先生是中国近代古文字、古史学家,曾先后任教于厦门大学、中山大学、中央大学、山东大学、四川大学、东北大学、西北大学、暨南大学等高校,开设经学、小学、史学多门课程,学养深厚,著述宏富。同时,他也是一位著名的藏书家。

据丁山子女追忆,“父亲为研究中国古代史,生前收藏了大量古籍史料,身后分三批捐给山东大学。仅1952年就捐了5000余册,内含《古今图书集成》《四部丛刊》等大型类书,丛书,明刻珍本,批校题跋之籍。第二批是1957年山东大学派人到父亲老家安徽和县运走有价值的图书30余箱(系1937年从北京、南京各地运回私人藏书五六十箱)及先生与友人往来书信及名人所赠字画。第三批是2000年后捐赠山东大学80余册史籍资料(原藏母亲老家苏州)。”[1]可知其藏书之富。而且,不同于一般的赏鉴收藏家,丁山的藏书偏重于经史和小学,这明显与他的学术方向有关。这是一位藏书以治学的学者型藏书家。(1)笔者曾翻阅山大馆藏丁山先生著述,其中部分为油印讲义,如《清代易学参考材料叙目》《尚书学参考材料》等。讲义的形式多是精选前人有价值的论述,抄撮成书。其中所抄之书,丁氏藏书中多收之。

沙嘉孙先生曾言“山东大学图书馆藏有《山东大学购藏已故丁山教授藏书目录》,1955年许万禄油印本”[2],笔者寻访再三,无缘得见,或已佚失。无奈之下,惟有借助有限的馆藏著录资料,粗略爬梳,觅得钤有丁氏印章的藏书约400种,其中几十种尚附有丁山手书之题记、序跋。今将所见之诸题记、序跋汇集、整理、考释,呈示学界,以见丁山学术之取向及与当时学人交往之大概。

《书古文训》十六卷,宋薛季宣撰,清康熙通志堂刻本

封面手书:“廿年十二月廿日,与静之、清漪、威君诸君观南海滑冰归,经西单商场,购于破书店。此书集伪古文大成,可谓伪中伪,然作者精力固未可菲薄也。山。”

按是书保留大量隶古定文字。段玉裁《古文尚书撰异序》云:“自唐至今,有集古篆缮写之《尚书》,号‘壁中本’,二十五篇皆在焉,是作伪于伪古文既出之后也……公武刻石于蜀,薛季宣取为《书古文训》,此书伪中之伪,不足深辨”[3]。丁山以为“伪中伪”,乃承段氏之说。

民国二十年(1931),丁山时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所研究员。其自述云:“自十八年夏离粤北上,三入北京,北京已改名为北平矣。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所任专任研究员者三年。”[4]王静如,初名振宇,号净之,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尤擅西夏学研究,当时同任中央研究院史语所研究员。清漪、威君其人其事,尚不确定,待考。

《尚书大传》四卷附《考异》一卷,汉伏生撰,清乾隆二十一年卢氏雅雨堂刻本

正文首页右题:“山按,此卢见曾雅雨堂本,与陈氏辑校本迥异。”

按《尚书大传》亡佚,清人辑本众多。“陈氏辑校本”指陈寿祺辑校的《尚书大传》。雅雨堂刻本所辑《尚书大传》正文为四卷,陈氏辑校本自身即有版本之别,主要分为三卷、五卷、八卷,但各版正文均是三卷。又雅雨堂刻本卷一《虞夏传》下分《唐传》《虞传》《夏传》;陈氏辑校本则《唐传》《虞传》《虞夏传》《夏传》并列,体例较不统一;二者内容上亦有区别,如《殷传》雅雨堂刻本较陈氏辑校本多《说命》《高宗

之训》,少《微子》(2)此一比较,仅就二文本之形态言之。实则,陈寿祺辑校《尚书大传》时,已参考雅雨堂刻本,并对其多有订补,故后来学者多以陈本为优。。丁山云二本迥异,诚是。

《释名》四卷,汉刘熙撰,明何允中《广汉魏丛书》本

扉页手书:“此何允中刻《汉魏丛书》本也。何氏本盖出于施惟诚。施刻传本极鲜,无以证其异同。然施本出于宋临安陈道人书籍铺,可断言也。故此本与嘉靖吕刻每同其谬。以愚所见,明刊《释名》以毕效钦刻为最,《夷门广牍》《格致丛书》、郎刻《五雅》皆远不逮。此亦桧以下也。以系明刊,故保之。”背面题“孙氏万卷楼即承泽氏,其藏书之富,亦盛称近代云。”

按明人程荣刻《汉魏丛书》、清人王谟刻《增订汉魏丛书》,明代何允中所刻当为《广汉魏丛书》。《释名》现存最早版本为明嘉靖三年储良材、程鸿翻宋刻本。此外,明代尚有吴琯《古今逸史》本、周履靖《夷门广牍》本、郎奎金《五雅全书》本、胡文焕《格致丛书》本、毕效钦刻本等。

是书书名页钤“承泽”“孙氏万卷楼印”,则曾藏于孙承泽处。承泽字耳伯,号北海,又号退谷,祖籍山东益都。明末清初学者,藏书甚富,藏书楼名万卷楼。

《释名疏证补》八卷《续释名》一卷《释名补遗》一卷《疏证补附》一卷,清王先谦撰,清光绪二十二年刻本

书前手书:“十四年端午前一日依《广韵》《一切经音义》《太平御览》《艺文类聚》《文选注》等校毕于北大研究所国学门。毕沅所校多悖谬,盖其泥守《说文》,不求诸《说文》外也。”

按《释名》自明刻始已阙讹众多,清人毕沅校订,作《释名疏证》,然亦多有未尽。王先谦乃集顾千里、成蓉镜、孙诒让等人成果,补订毕氏之作。丁山又以《广韵》等书校王氏《释名疏证补》,书中红笔批校随处可见。《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月刊》1927年1卷7、8期合刊本曾载丁氏校《释名疏证补》之部分成果。

《叶石林模急就章》不分卷,民国《吉石庵丛书三集》影印本

书末朱笔跋:“十六年岁将暮,索居羊城。乃以赵子昂临本校补十余,赵本亦阙者则以意补之。按此本用笔颇似绍京,皇象时书法尚未进于是也。意屡经翻刻,渐失其真欤?抑皇象始创为斯体,南派诸家即取以为法欤?按《流沙坠简》中有《急就简》,《草隶存》中有《急就磗》,字皆作散隶,不作行草,岂汉时所称章草只是随笔作隶,不求工整?非缭曲其笔、笔笔连属,如兹本字体者,盖起于次中后耶?”

按《急就章》又称《急就篇》,乃西汉史游为童蒙识字而编撰。自颜师古《急就篇注》以正楷易章草,唐前书本流传不兴,《急就篇》之书体价值消失殆尽。三国吴皇象书《急就章》,明正统四年杨政据宋人叶梦得(字石林)颖昌本摹刻,即今传之松江本。丁氏此本即叶梦得所得之皇象《急就章》拓本。丁山认为该本似唐人钟绍京体,非如传统印象中之章草;进而,又怀疑汉时所谓章草只是不求工整之隶书,又怀疑如此本之笔画连属而不缭乱的字体,或许产生于王次中创作楷书以后。

《隶篇》十四卷,清翟云升撰,清道光十八年刻本

首册扉页背面手书:“此翟氏家刻本也。印虽稍晚,并无漫糊之处。行箧有此,庶与《殷墟文字类编》《金文编》及杨氏《楷法溯源》成正统矣。一九二九年八月晦丁山识于北海叠翠楼。”

按云升,字舜堂,号文泉,掖县(今山东莱州市)人。道光二年(1822)进士。是书选取汉魏吉金、石刻中隶字,标明篆、楷,广采群书来解释字义。后又增编《续》十五卷、《再续》十五卷、《再续增本》十五卷,实乃一部隶书字典。《殷墟文字类编》《金文编》均为容庚先生编著,分别可视作甲骨文和金文字典。《楷法溯源》,杨守敬编,收录魏晋至五代楷书碑帖,是研究楷书的重要材料。丁山将《隶篇》与上三者放在一起,意在审视中国文字书法变迁之基本轨迹。

《切韵指掌图》不分卷,民国间自强书局石印本

扉页手书:“此书世皆以为司马光著,实非也。清邹伯奇先生始考其为宋杨中修作,无误。”

按邹伯奇,字一鹗,又字特夫、征君,清末广东南海人。所著《邹征君存稿》中《切韵指掌图跋》云:“据此则《集韵》既成之后,为《切韵图》者,自杨尚书始耳。”[5]《切韵指掌图》非司马光所撰,已为学界认可;然作者何人,至今尚无定论。

《竹书纪年义证》四十卷,清雷学淇撰,民国铅印本

书前正面墨书“一九四〇年十二月,彦堂兄为购于昆明。山父识”。背面墨书“范本:明范钦订天一阁本。某引:皆据朱、王辑校古本抄录。又称《辑校》。钱氏《补正》:《古本竹书纪年辑校补正》,见《先秦诸子系年考辨》中。按钱说多与雷氏《义证》本暗合。考辨中又常引《义证》说”。

按《竹书纪年义证》,清雷学淇撰,乃清代考订《竹书纪年》之作的佼佼者。是书丁山多有批校,背面所题即书中简称之说明。《竹书纪年》又有古本、今本之别。宋代诸书目未见《竹书纪年》,明范钦天一阁本被称为今本;清代部分学者认为天一阁本乃伪书,于是从古书古注中辑佚,所得称作“古本”。“朱、王辑校古本抄录”指朱右曾《汲冢纪年存真》(又作《古本竹书纪年》)、王国维《古本竹书纪年辑校》。“钱氏《补正》”指钱穆《王氏古本竹书纪年辑校补正》一文,收入《先秦诸子系年考辨》,文中多引朱、王之说加以申论。丁山1940年12月日记:“廿九日,病痊,校《纪年义证》十四卷”“卅日,校《纪年义证》至廿六卷”“卅一日,校《纪年义证》至卅四卷”。1941年1月日记:“元旦,旸暖。校《纪年义证》二卷”“二日,起身,校《纪年义证》。(中略)仍校《纪年义证》,夜九时许毕。雷学淇治古文最谨严,其《世本考证》,要言不凡,目所共睹。《纪年义证》,近始刊行。凡朱、王辑校古本,雷氏无不纂入,而朱、王所未知年世者,雷氏多为之厘定,其功又在朱、王之上。惜手无《绎史》《春秋战国异辞》诸作,供余作最后之论定”“三日,午前,以钱宾四《古本纪年辑校补正》参校雷氏《义证》本上。”[6]

彦堂,董作宾字,中国著名古文字学家、考古学家。时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编辑员。抗日战争爆发,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辗转迁至昆明。彦堂购是书当在此时。

《资治通鉴目录》三十卷,司马光撰,《四部丛刊》据北宋刊本影印

封面墨书“一九三〇年买于北平,以补《考异》《稽古录》等,涑川之史庶几全璧矣。丁山”。

按司马光字君实,世称涑水先生。撰《稽古录》,主持编纂《资治通鉴》《资治通鉴考异》。

《奉天靖难记注》四卷,王崇武撰,民国三十四年铅印本

封面题“王之屏先生著《奉天靖难记注》山父藏书”。扉页题:“山甫先生校正 晚学王崇武拜呈”。背面朱笔题:“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王者于寇必加丑诋,此历代开国史之惯例。全书于建文之军称‘寇’,作者何心?永乐果何心哉?卅七年八月卅一日识于青岛。山父。”

按《奉天靖难记》四卷,旨在否定建文帝的正统地位,宣扬永乐政权的合法性。王崇武先生作注,认为是书作于永乐二年四月至十六年五月之间。崇武,河北雄县人,193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任原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又著有《明靖难史事考证稿》《明本纪校注》,为研究明史之著名专家。

《明史钞略》八卷,清庄廷鑨撰,《四部丛刊》据吴县潘氏蘧盦藏石门吕氏钞本影印

书末墨笔跋云:“一九三六年五月买于成都。书中李成梁传卷,书法异于余篇,疑非原帙。而李氏父子及刘、杜松诸传皆有关满洲之事,无过激之辞,岂经后人点措耶?书此以待问。山父。”

按《明史钞略》乃清庄廷鑨《明史辑略》之抄本,原缺,《四部丛刊三编》据以影印。《涉园序跋集录》云:“至则写本两巨册,存《神宗纪》二卷有半,又《光熹二宗纪》暨李成梁、戚继光等传,《开国后释教传》,李、戚传论均冠以庄鑨之名,其涉及清室并无讪谤语,仅偶见‘建夷’及‘夷氛’‘夷寇’等字,不意竟触震怒,酿成惨狱。”[7]丁山则疑《明史钞略》原有讪谤清廷之语,今存本已经人删改,故无过激之辞。

《纬史论微》十二卷,民国姜忠奎撰,民国二十四年石印本

扉页背面墨书:“亡友姜子叔明,故北京大学文学士,山东大学教授。亲炙史学大师柯凤荪先生之门,经史文学,靡业不精。抗战军兴,隐于燕市。嗣以宣传社会主义为日本宪兵队所捕,于卅四年春遇害。夫人钟佩怀女士前卒,遗孤飘零,不知何所。展读其遗书,能无天丧斯文之痛耶!丁山敬记。”

按忠奎字叔明,山东荣成人。师从经史学家柯劭忞先生(字凤荪)。191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文学系,先后任中州大学、北京大学、山东大学教授。1945年(民国三十四年)春被日本宪兵队逮捕,后被杀害。是书论纬学源流与得失,意图打破偏见,强调纬学之重要性。自序云:“自经学不明,人道日蹙,纬学不明,天道日渎,河枯洛竭,神号鬼哭,圣德不作,谁阐宝箓?忠奎生长乡里,游学京师,诵经之暇,偶绎纬词,渊乎其蕴,渺乎其思,凤毛虬甲,目耀神驰。设纲目,系纷歧,投正变,别本支,书成十有二卷,题曰《纬史论微》。”

《水经注》四十卷,汉桑钦撰,后魏郦道元注,清乾隆十八年黄晟槐荫草堂刻本

目录首页天头手书:“过录沈炳巽校本。”正文前页手书:“是书为归安沈绎旃先生手校本,其兄东甫、弟幼牧及全谢山、董讷夫皆有按语,皆同时举鸿博者(原笺)。”

按沈炳巽,字绎旃,号权斋,浙江归安人。兄炳震,字寅驭,号东甫。弟炳谦,字幼牧,号劳山。全祖望(号谢山)、董讷夫皆尝用力于校订《水经注》。(3)全祖望云:“苕中老友沈君绎旃,少与其兄东甫从事于此,东甫遂以属之。岁在庚午,子贻书求其稿,绎旃欣然携之至杭,并亡友董讷夫之本以来。讷夫亦义门高弟也。”可知三人并有交情,且同事校订《水经注》。参见《全祖望集汇校集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1399、1400页。炳巽以明嘉靖黄省曾刻本为底本校《水经注》,撰成《水经注集释订讹》,未刊,唯《四库全书》抄录,民国二十四年商务印书馆据以影印。据胡适考证,炳巽在乾隆十四年(《水经注集释订讹》写定)以后,又对《水经注》继续校勘。故除四库本以外,尚有一个乾隆十四年以后陆续添入新材料的稿本。胡适经眼的,乃是沈兼士家藏本,以项纟因刻本为底本,是个过录本[8]。丁山尝师从沈兼士,疑是书乃丁山过录沈兼士家藏本,乃过录本之过录本。书中卷二第七页:“按建初是肃宗章帝号,事具《后汉书·耿恭传》。今云明帝,误。”与胡适所引沈兼士本一字不差。是书正文首页天头有一则丁山自己的按语“山按字旁所注小、大字,疑即全氏所谓注中有注也,大为注,小为注中注”,乃对炳巽按语之补充解释。

《水经注释》四十卷《附录》一卷,清赵一清撰,清乾隆五十九年小山堂刻本

书前手书:“此犹赵氏原刊本也。一九二六年十月间得于广州。《朱笺刊误》已失。”

按一清字诚夫,仁和人。是书四库本分为三部分:正文四十卷,注释郦道元书;《附录》二卷,收罗、整理有关郦书之著述、材料;《水经注笺刊误》十二卷,校订明朱谋玮《水经注笺》。该本无第三部分,故丁山云“《朱笺刊误》已失”。今存光绪六年会稽章氏重刊《水经注笺刊误》十二卷单行本。

《水经注图》及《坿录》共二卷,清汪士铎撰,清咸丰刻本

书末朱笔跋:“杨守敬《晦明轩稿》有《驳议》一首,对此乐浪郡颇多纠正。杨君游东夷久,知三韩者自较梅村为真碻。可见治地理者,读书尚不如实践也。”

按士铎,初名鏊,字振庵,别字梅村,号悔翁,江苏江宁(今南京)人。是书为《汉书·地理志》而作,每图旁均附《班志》之记载,《坿录》包括《汉志释地略》《汉志志疑》。杨守敬《晦明轩稿》有《汪士铎〈汉志志疑〉驳议》一篇,云“汪氏《水经注图》后附《汉志释地》《汉志志疑》。其《志疑》凭臆改移,不得班氏义例,然有好学深思之士自能不为所惑。其《释地》,凡自来无考之地,皆一一实指为今某所,承学之士多疑其别有所出,不敢置议。余考之,皆羌无故实。并有古书可以钩稽出者,亦显与之背。今不遑遍举,谨就乐浪一郡言之”[9]。

《殷虚书契》八卷,民国罗振玉编,民国二年影印本

书名页右朱笔题“劫余书籍,由杭运青,卅六年十月廿六日收到,为之狂喜。山父”。背面朱笔题:“卷一叶四十一八版即七版拓之未精者。卷四叶廿六七版即卷一廿五叶三版。卷五叶廿六四版即是二版。卷六叶十三第四版即第二版。卷四叶卅六第五版即六版拓本未精者。卷八叶二第一版印倒了。卷六叶十七末版疑伪,又叶六首版印倒。”书末朱笔题“民国十六年初夏以百八十元得于沪滨。丁山”。

按抗战期间,丁山四处流离。抗战胜利后,1946年国立山东大学在青岛复校,丁山再次入职任教,生活逐渐稳定。“劫余书籍,由杭运青”当即此一时期之事(民国卅六,1947年)。书名页背面所题乃丁山发现是本影印之错误,正文相应部位已有记录,此处乃抄撮一起,以便检阅。

《殷虚书契续编》六卷,民国罗振玉编,民国二十二年影印本

书名页背面朱笔题“一九三三年十月倩天行兄买于北平。记于青岛。钵愁(印章)”。书末朱笔题“一九三四年三月廿二日略翻一过于青岛”,“一九五一年五月十四日再校读一过”。

按钵愁乃丁山字号。所藏《元和郡县图志》清光绪六年金陵书局刻本封面落款即此。《水经注》卷一:“菩萨于是暂过,瓶沙王出见菩萨,菩萨于瓶沙随楼那果园中住一日,日暮便去半达钵愁宿。半达,晋言白也。钵愁,晋言山也。”[10]丁山精谙《水经注》,取“钵愁”指“山”,当用此典。

《重刊大唐开元占经》一百二十卷,唐瞿昙悉达撰,清恒德堂刻本

封面墨书:“此书于去年冬无意中得于双门底登雪阁。纸墨、版刻虽极粗恶,然数年来求之不得者也。近以治《易》,反复籀览。虽无所获,亦愈于博弈云尔。一九二九年五月丁山识于粤次。”

按双门底,广州市旧地名,位于今广州市北京路。登雪阁或当地一处古旧书店,且自刻书。今存有《骈体文钞》三十一卷,清李兆洛编,清光绪十六年登雪阁影刻本;《历代史论》十二卷《宋史论》三卷《元史论》一卷《左传史论》二卷《明史论》四卷,张溥、高士奇、谷应泰撰,清光绪十八年粤东登雪阁刻本等。

《北堂书钞》一百六十卷卷首一卷,唐虞世南撰,清光绪十四年南海孔氏三十有三万卷堂校注重刊本

书前墨书:“此书底本现藏广州徐氏南州书楼。丹黄满字里行间,皆为之塞。曩在羊城,课务丛挫,未得假归雠校,真憾事也。徐君名绍檠,字信符,积书甚富。另藏陈兰甫《说文韵谱》稿本及郭庆藩校《管子》手稿,均不可多得之材料也,惜无人为之刊传也。一九三〇年四月二日识于北平地内寓舍。丁山。”

按徐绍檠,广东番禺人。南州书楼位于广州小北路120号,以藏乡邦文献著称,至徐氏二代则覆灭矣。(4)参见高炳礼《徐信符与南州书楼》(《广东图书馆学刊》,1986年第3期,第34-39页)及《“南州书楼”聚散史述略》(《图书馆论坛》,2003年第6期,第249-252页)。丁、徐均曾任中山大学教授,二人或由此相知。南州书楼藏书不轻易示人,丁山有幸得见万卷堂校注重刊底本,当非一般访者。陈澧(字兰甫),同为广东番禺人。《说文韵谱》稿本与郭庆藩校《管子》手稿,今均不知下落。

《山海经笺疏》十八卷《图赞》一卷《订讹》一卷《叙录》一卷,清郝懿行撰,清嘉庆琅嬛仙馆刻本

封面先以朱笔题“一九二九□□游杭州所得。虽非初印,亦可以悦目矣”。后墨笔覆上题“一九二九年夏买于杭州。山父”。又题书名。封面背面朱笔题“《山海经》非一时之书,亦非一人所作,疑汉人会集秦以前一切古地志而成,故其中地名、山水名一见再见,且往往互异。郭璞于十三卷第十页已略发其凡。董佑诚校《水经注》云:‘《山海经》乃秦汉人据古图所为,更经错乱,加以附会,故太史公已不敢言。’”

按是书十三卷第十页郭璞注云:“诸水所出,又与《水经》违错。以为凡山川或有同名而异实,或同实而异名,或一实而数名,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且历代久远,古今变易,语有楚夏,名号不同,未得详也。”董佑诚,字方立,江苏阳湖人。著有《水经图说》。

《说契》《揅契枝谭》不分卷,民国叶玉森撰,民国十八年富晋书社影印本

扉页墨笔题:“此书原印《学衡杂志》中。书狯王富晋见其有利可图也,乃影印放大,天地宽博,至于无处可容。盖不如此不足博厚利也。余平生恶夸大而不务实际者,因为之裁正,庶乎厚宽之比不致悬殊矣。一九三一年七月卅日游脚僧。”

按玉森字葓渔,号中泠。《说契》考释甲骨文83字《揅契枝谭》研究甲骨文29则。刊于《学衡杂志》1924年第31期。1929年北京富晋书社放大影印。

《杜工部集》二十卷,唐杜甫撰,清光绪二年翰墨园刻本

首册封面题“丁山我兄乔迁纪念 弟罗常培敬赠 十八年四月”。扉页朱笔题:“《杜诗》《韩集》,愁来读似倩麻姑痒处搔。日来愁绪如麻,生机荡索,真个麻姑尚恐搔不着痒处,况《杜诗》耶!然莘田兄爱我之切,不可不感也。志诸以谢知己。十九年四月游脚僧时寓米粮库。”

按罗常培,字莘田,北京人。著名语言学家。1928年,丁山赴中山大学任教,时莘田同任中大文科教授。1929年(民国十八年)夏丁山北上,赴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研究员。罗常培云乔迁,或即此事。

《稼轩长短句》十二卷,宋辛弃疾撰,商务印书馆民国十八年版

扉页墨书“《稼轩长短句》,一九三〇年济南惨案第二周纪念日复买于北平。游脚僧”。末跋:“词以温柔敦厚为宗,其弊也,晓风残月,露华倒影,羌无故实。稼轩生当南渡之后,徒存痛饮黄龙之志,发为文章,故多叱咤风云之气。嗟乎时移世易,戎狄益横,上国衣冠,不百年将湑而为夷矣。凭谁问,蔺颇老矣,尚能饭否!吾爱稼轩词,吾尤敬其悼民哀时、一饭不忘天下之志。论者谓其词品继响东坡,未免皮相了英雄矣。十九年十月丁山识于香山园半山亭。时风疾初愈,精神未继,笔砚久疏。”

按《稼轩长短句》,丁山曾至少购有两件。从末跋署时来看,此乃首件。丁山对辛词甚是推崇,以为词以温婉为宗,其弊在弱与虚;稼轩生当乱世,抑郁不得志,作词则豪情而壮烈,且具忧民哀时之心,较苏东坡之词品犹过也。跋语中“嗟乎时移世易,戎狄益横,上国衣冠,不百年将湑而为夷矣”,尚有痛切时弊之深意,可反映出丁氏一腔爱国之情。

《秋蟪吟馆诗抄》七卷,清金和撰,民国五年刻本

封页墨书“《秋蟪吟馆诗抄》,全五册。一九二九年秋买于北平。丁山”。又墨笔题“亚匏诗,适之先生扬搉至矣。其纪太平天国之世,若在目前,视人境庐之悼甲午之败也,茹痛尤深。今者外侮更急,内忧未艾,谁兼金、黄之笔,以忧天下之忧乎?山识于北海静心斋叠翠楼”。书名页背面题“有诗人诗,有英雄诗。诗人之诗易工,而英雄之诗难没。石达开将军曰:‘我志未酬人亦苦,东南到处有啼痕。’虽千百年后读之,犹奕奕有生气,如见其人,如见其肺肝尔,谓非英雄可乎?亚匏诗风格、意境追踪少陵。其述官兵之暴戾、贪婪、懦怯、无能,缃绮之记无此精刻,谓为清代第一部诗史可也,谓为野老之哭乱世哀音可也。方之石将军之怅事业无成、悼生灵颠沛,不免词客哀时,迫于境遇矣。细读一过,敢谓秋蟪吟馆终是诗人。一九三〇年六月病中记。山”。

按金和字弓叔,一字亚匏,江苏上元(今南京市)人。身历太平天国乱世,诗中每涉时事之悲辛。黄遵宪,别号人境庐主人,逢甲午战败,写诗陈痛。故丁山将二人并称,称作“金、黄之笔”。然丁山又以为金诗刻画现实虽具体可感、真实动人,堪称诗史,却不如石达开诗怀大志、忧黎民之壮阔,终属一人之事,乃诗人之诗。

《落叶集》四卷,清孙雄编,民国十五年铅印本

扉页墨书“廿年五月末买于平西海市。游脚僧”。书名页天头墨书:“此书印于民国十五年,而邵章君名章前犹有臣字,真荒谬之尤。”

按孙雄原名同康,字师郑,号郑斋。孙雄曾作《落叶诗十二首》,多人和之,后遂编集。是本书名页左侧钤一方“臣邵章印”。丁山以为此书印于民国十五年,尚加“臣”字,十分荒谬。

《朝野新声太平乐府》九卷,元杨朝英编,民国十二年武进陶氏影刻本

封面朱笔题:“此元人小令、套数精华,亦元剧神彩所在也。曩于《四部丛刊》中读之,苦求不获。今此景刻与《四部》同一祖本,而纸墨过之,当风哦吟,快何如也。十九年四月初吉丁山识于北平地内寓所。”

按《朝野新声太平乐府》前五卷为小令,后四卷为套数。此影刻本与《四部丛刊》本均据元刊本而来。

此外,笔者尚搜集到丁山藏书中数条简短题记,一般仅署时、地、名。这些资料对将来丁山生平之研究、年谱之考证,或许稍有帮助。今一并抄撮于下。

《骈字类编》四十六册,光绪丁亥上海同文书局石印本题“十八年购于北平。游脚僧”。《续明史纪事本末》十八卷,清光绪二十九年铅印本封面题“卅五年二月得于吴门。山父”。《元和郡县图志》四十卷,清光绪六年金陵书局刻本封面题“《元和郡县图志》,一九三三年六月二日买于南京。钵愁”。《雪堂所藏古器物图》一卷,民国十二年铅印本封面题“一九三三年九月买于上海”;书末题“一九三四年九月卅日择录罗振玉《雪堂所藏古器物图说》于青岛寓斋。《图说》见《辽居杂著乙编》”。《簠斋尺牍》二卷,民国八年商务印书局影印本书前题“一九三四年九月廿日买于青岛。云山万里室”。《南菁书院丛书》,清光绪间刻本封面题“《南菁书院丛书》,全廿六册,一九二九年再购于广州。丁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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