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文献学研究进展
2020-02-24王余光陆滢竹
王余光 陆滢竹
(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北京 100087)
根据对2019年国内公开发表的文献学研究论文以及专著进行梳理,本年度研究热点主要集中于文献学理论、专科文献学、文献学家等方面。文献学理论研究方面,主要有张舜徽先生《中国文献学》这部奠定文献学研究基本范式的专著再版以及对于文献学学科发展的探讨;专科文献学研究方面,历史文献学、古典文学文献学、中医文献学这三个学科是本年度关注度最高的学科;文献学专题研究与文献学分支研究相较专科文献学研究较少;文献学家研究方面,除了对传统文献学家的生平著述进行梳理论述之外,还有对于其他领域知名学者的文献学成就研究,此外还出现了对于特殊文献学家群体的研究。2019年度出版的文献学著作主要涉及文献学理论、专科文献学以及文献学专题研究等方面。
1 文献学理论
1.1 文献学基础理论
文献学在古代被称之为校雠学,随着时间的演进伴随着西方文化的输入,“文献学”一词被提出,始见于梁启超先生的《清代学术概论》[1],后又出现于其撰写的《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明清之交各大师,大率都重视史学——或广义的史学,即文献学。”[2]梁先生认为广义的史学即文献学,文献学是历史学研究的基础。
2019年,东方出版社以1982年中州书画社出版的繁体本为底本再版了张舜徽先生的《中国文献学》[3],作为一本三十余年前张舜徽先生于华中师范大学为学生授课编写的教材,已被多次再版重印,书中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对文献学进行讨论、构建文献学理论框架,为建立文献学研究的范式奠定了基础。张先生在书中表述了与梁启超先生相类似的观点,认为文献学研究是为历史学研究服务的手段,而这与我们今天所研究的以独立学科存在的文献学存在差异。对于文献学的定义,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文献学仍然作为其他学科研究的基础而存在;但随着学术的发展,开始强调研究文献学本身,文献学逐渐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学者开始研究文献的产生、传播、阅读、收藏、传承这一系列过程。
1.2 文献学教育
关于文献学教育,陈东辉[4]结合自身工作经历与体会,就古典文献学领域中的古籍保护人才培养从古籍保护专业(方向)的设置和学科归属、课程设置、相关课程与讲座的开设、人才培养领导机制以及海峡两岸古籍保护领域的学生交流等六个方面进行讨论并提出了意见。魏娜、马璐[5]对于在数字时代如何培养古典文献相关的专业人才从分层培养、分型培养、联合培养三方面进行了分析,并指出在培养过程中应充分利用电子信息技术融入教学过程中。针对高校文献学课程的教学实践,季南、董淑华[6]经过三年的研究与实践,发现“翻转课堂”在提升学生自主学习能力以及文献学素养方面有一定成效,以供其他专科文献学教学改革作为参考。
1.3 文献学发展
中国文献学是从悠久的中国历史文化传承中发展形成的,具有深厚的中华人文传统。到目前为止,中国文献学的发展仍然缺少归纳总结性的著作,现有的研究大多从文献学发展的过程中选取一个侧面进行总结。王雅坤[7]对1991至2018年间国家社科基金“图书馆·情报与文献学”资助项目进行了统计分析发现,在1836个项目中以历史文献和文化遗产整理与研究、民族文献整理与数据库建设为关键词的两类项目数量均超过了200个,从中得出结论,国家和学者重视中国历史文化以及多民族文化研究。王余光、衡明明[8]从文献学理论研究、文献学专题研究、文献学专书研究、分科文献学研究、文献学分支研究、文献学家研究等六个方面出发,梳理回顾了2018年文献学研究进展。
在2019年第1期国家图书馆《文献》杂志中,设立了“编纂与出版”专栏,顾青[9]在专栏的导言中总结,“专栏的设立,是希望学术界多进行一些‘跨界研究’,跨出文献学,去出版学、艺术学、社会学等领域,用更多的学术视角、更新鲜的研究方法来反观文献的意义。”三月份,在《文献》杂志编辑部邀请京内文献学界部分青年学者与编辑部座谈会上,各位学者就杂志发展提出的意见建议对文献学本身的发展也具有一定借鉴启发的意义。王天然[10]指出,文献学学科存在边界不清、方法不明的现象,亟待同行协力讨论。李灿[11]从多语种的角度建议增加国际相近学科领域的动态研究,思考面对文献学被边缘化的可能性,更多地关注翻译文献而不要局限于中文、历史这两个学科领域。史睿[12]则从理论建设角度出发,指出中国学术界缺乏对于文献学的统一认识,尝试提出建立具有其自身固定学科领域、概念体系、理论与方法的现代文献学。
此外,马晓林[13]通过梳理欧洲人对于《马可·波罗行纪》研究的两种治学路径,从一个侧面展现西方文献学与东方学的发展线索,并呼吁学者融合学术方法、贯通学术脉络地治学。仇真[14]通过共词分析与社会网络分析梳理我国文献学领域文本接受取向的发展脉络,发现目前我国文献学在文本接受取向研究方面存在研究方向单一、通论性研究成果较少、研究热度较弱的问题。
2 专科文献学
对于专科文献学研究学者来说,文献学是研究本学科的一种方法,很多学科的研究会从本学科文献出发,重视学科基础性工作。因此,诸多专业开设了文献学课程,例如,古典文献学、历史文献学、哲学文献学等等。文献学作为一种研究方法被广泛运用到了多样化的学科领域,以下就2019年度立足于中国传统文献的专科文献学研究进行梳理。
2.1 历史文献学
在专科文献学领域中,历史文献学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周少川[15]深入历史文献学学科建设发展,以历史文献学学科建设的历史为引,进而讨论了历史文献学学科体系建设的内涵问题,并从两方面提出了历史文献学学科的发展向度:一方面要在繁荣学术研究的基础上,认准学科定位,完善学科体系,优化学科环境;另一方面要遵循学科发展规律,将学术研究、学科建设和古籍整理的实践紧密结合。刘烨[16]提出了历史文献研究中的名物思想问题,他指出,随着近年来对于重写思想史关注度的提升,学者们除了关注名物在训诂、博物两方面的功能和作用外,也开始重视名物的物质文化内涵和设计思想,但到目前为止仍缺少系统梳理名物所反映思想的相关研究。杜立晖[17]撰文对中国古代史研究专家孙继民在黑水城文献研究、公文纸背文献学研究等领域作出的创新性贡献作概括性描述。方勇骏[18]呼吁加强民间历史文献研究,完善民间历史文献学学科体系建设。
2.2 古典文学文献学
文学学科对于文献学研究的关注度不亚于历史学科,2019年度古典文学方向的文献学研究较之往年有增加的趋势。在刘跃进[19]对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发展总结的四个特征中,文献整理的特色是其中之一,他总结“文献整理、史料研究工作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最好历史时期……四十多年来,出土文献、域外文献以及电子文献,为传统文献学平添了许多新的内容,最能体现文献整理的时代特色。”此外,他认为这个时代最鲜明的特色是大规模的古籍影印整理,虽然很多文献整理还存在着纯粹文献堆积的问题。张三夕、刘烨[20]从文献学定义、作为一种文学研究方法的“文献学”的意义以及其必要性三个方面出发,就作为研究方法的“文献学”与作为学科的文献学之间的异同作了详尽论述,他们认为,文献学作为一切学问的基础,是通往文学作品、文学活动的意义阐释以及文学史书写的必由之路。
围绕现代文献学的发展成为本年度一个热点话题。2019年,经教育部批准,四川大学在国内高校中率先设立了“中国现代文献学”二级学科,随即李怡[21]、刘福春[22]、姜飞[23]等人以专题的形式在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上发表了四篇相关文章论述“中国现代文献学”的范围与趋向。李怡[24]指出,中国现代文献学是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其与同样关注“文献”的图书馆学的根本差异在于各自“关怀”基点的不同。王贺[25]对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院、博士生导师陈子善进行了访谈,通过对话录的形式,向读者展示了陈子善关于现代文学文献学的历史、现状与未来,以及研究理论、方法等方面的思考。王贺[26]还就中国现代文学文献学70年的发展历程进行回顾,分析认为空间、制度与代际是影响现代文学文献学的重要因素,并指出现代文学文献学研究的未来发展方向在于与文学研究、史学研究的进一步结合。此外,王贺[27]通过对林语堂《过年》的分析指出了非正式出版物的重要性,并提出古文献学中的“佚文”等概念已经无法准确指代这一概念,需要探索发展近现代文献学以寻找新的分析工具。
除了以上从宏观角度出发的讨论外,还有学者就文学文献学这一领域进一步细化研究对象,分别从经学文献学、先秦文学文献学等方面进行研究。对于以儒家经典原典以及其历代章句、注释、评论、考据、校勘、辑佚等研究整理成果为核心的经学文献学,顾永新[28]就经学文献与经学文献学的内涵和外延进行了解说,旨在揭示以文献学治经学的学术方法论。傅刚[29]就先秦文学文献学研究作详细阐述,他指出,早在先秦时期的作者便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带有文学色彩地写作,因此先秦所有的文字文献都应该是文学文献;其次,虽然文学文献文本与历史文献使用的文本是相同的,但由于两者学习以及研究目的的不同决定了其文献使用的不同;文学文献的整理和研究离不开目录、版本、训诂、校勘、辨伪,此外,对于先秦时期文献,还要尤其关注文本写作方式、文献体例、文本载体构成以及书写工具变化等。
2.3 地方文献学
地方志是研究地方文献的重要资料。王通、白丽萍[30]以《颜氏家训》明程伯祥刻本刊刻时间的考证为例,说明了地方志在文献学研究中的重要性。刘国有[31]专门对《重修仪征县志》这部具有较高文献学价值、史料价值的方志进行了总结。唐可杨、曹海峰[32]选取地方志繁荣发展的明清时期,对海南方志《风俗志》中亲属称谓的记载进行研究,分析了其文献学价值等研究意义。寺院志作为中国传统方志的重要组成部分,张子开《义乌双林寺志》[33]借鉴了古代寺院志体例,是对新型佛教寺院志的尝试。
除了学者就地方志进行的专门研究之外,地方文献学的发展离不开地方对于文献传承整理的重视。程章灿[34]为《江苏文库·文献编》撰写的前言发表于2019年第2期的《江苏地方志》,他就江苏历史文化演进脉络进行了概括性梳理。《江苏文库》编纂工程于2016年启动,拟用十年时间编纂出版三千余册图书,是梳理地方文献的系统性文化工程[35]。《庐陵古文献考略》[36]就吉安古文献做全面性的考述,在参照四库全书体例的基础上,收录乡邦文献五千余种、旧府志及旧县志一百余种。“教化有根,斯文有脉。”正是中国重视文献传承的文化传统,使得地方文献得以不断发展,历史文化得以接续传承。
2.4 中医文献学
中医文献学在传统中医文化传承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在中医文献学方面的研究,有针对中医文献学家的专人研究,还有对医药文书、中医文献整理著作、古代药方出版形式、中医本科教育等各方面的探讨性论述成果。
葛政[37]等人撰文对中医文献学家谢仲墨的生平经历、学术成就做概括。郑金生[38]撰文以纪念恩师马继兴先生,向世人介绍马先生在中医医史文献学研究领域的四项主要成果《神农本草经辑注》《马王堆古医书考释》《中医文献学》《敦煌古医籍考释》和《敦煌医药文献辑校》。山东中医药大学徐国仟先生在中医文献学学科理论建设与研究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曲夷、姜建国[39]从徐先生治学特点、学术心法、诊疗经验三方面进行剖析,基于中医药文献研究对于中医药学发展的重要性认识,徐先生运用文献考据方法对伤寒文献研究中存在的疑点争论问题予以解决。
沈澍农[40]介绍了敦煌医药文书《平脉略例》的基本情况、现存文献、所在卷子的文献属性、抄成与编著年代,分析并提出了整理集抄卷子的正确方式。伴随着近年来中医文献整理蔚然成风,李颖[41]对《福建医籍考》这部地方中医古籍系统性整理著作进行述评。李国坤等人[42]以我国现存最早的石刻药方龙门药方为研究对象,探讨古代形成的这一特殊出版形式。陈楚为、王凤兰[43]建议在本科教育中设立《中医临床文献学》以提升中医师临床水平及学术知识的教育质量。
2.5 宗教文献学
英国剑桥大学荣休教授Kenneth Roy Norman的《佛教文献学十讲——佛教研究的文献学途径》[44]中译本出版,书中汇集了诺曼教授在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关于从语言文献学角度看待佛教起源等一系列问题的演讲内容,其中包括佛教文献口传传统、佛陀使用方言以及文献形成过程中所形成的扭曲错误等等。从译著的出版角度看文本接受,翻译英国学者关于佛教文献学的专著,对中国宗教文献学的发展起到有力的推动作用。丁培仁《道教文献学》[45]从道教文献学的性质、对象、意义等讲起,并就道经来源、道经流变、道书分类法、道藏编纂、道书的传写、道经目录及校勘、主要道书解题等七个方面做专题讨论。此外,陈志远[46]针对宗教文献学提出建立宗教文献研究方法,建议将宗教文献的接受过程,包括接受文本的改造、注疏等,纳入到文献学研究考虑范畴。王健洁[47]针对唐释慧琳的《一切经音义》这部佛教文献疑难字词的工具书,从文献学、文字学、音韵学、词汇学、辞书学等五个方面探讨了学界已有的研究成果以及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
2.6 少数民族文献学
少数民族古籍文献蕴藏着大量少数民族智慧的结晶。李德锋、程丽[48]就近百年中国古代蒙古文历史文献进行梳理,分时期对其进行述评,以为学界研究其发展历程作参考。樱桃[49]的博士学位论文运用文献学研究方法探究了蒙古文献《第二胜者法王宗喀巴传》的版本渊源、文献价值等,并对其文本的学术价值进行了述评。同样也是蒙古文献作为研究对象,乌罕奇[50]对14世纪伊利汗国官修的《史集》的相关文献进行梳理,试图补充其成书背景轮廓。和星[51]尝试对东巴古籍《白蝙蝠取经记》的文献价值进行解读,并呼吁保护和传承这一珍贵少数民族遗产。在就已有西藏考古研究系统考察梳理的基础上,辅以史料,张碧波、刁乃莉著《西藏—吐蕃文化考古学研究》[52]一书对西藏地区的古文化进行详细论述。
2.7 音乐文献学
在音乐文献学方面,张洁琼[53]对音乐图书馆地方文献收集的意义、范围和方法进行了讨论,并提出了地方音乐文献收集工作的建议措施。冷秋璇[54]指出,只有掌握目录学、版本学、校勘学、传注学、辑佚学和辨伪学,打好古典文献学的基础,才能为中国音乐文献学研究筑牢根基。张玲[55]将音乐文献学中目录学方法的使用与音乐教育学研究相结合,使研究者明确治学门径并且能够充分利用音乐文献。金溪、王小盾[56]从操作者、历史文献、母文献与子文献之关系三个角度出发考察近年来中国音乐文献学实践,并提出要调整好音乐文献学中存在的音乐研究者与历史研究者之间,以及音乐文献与普通文献之间的这两种关系。
2.8 其他
美学文献学方面,《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第12期就西方美学的文献学研究做专题研讨,周宪[57]总结,中国本土对于西方美学文献学系统研究存在不足,希望通过课题研究形成西方美学历史发展的知识图谱以及中国美学接受研究西方美学的知识图谱,以观照中国美学的不足与短板。此外,周宪[58]强调进行西方美学的比较文献学研究,一方面对西方美学经典文献建设总体情况进行探究,另一方面对西方美学经典文献在中国传播接受情况进行研究。
法律文献学方面,徐世虹主编的“中国古代法律文献研究丛刊”推出了中国政法大学法律古籍整理研究所《中国古代法律文献概论》[59]、李雪梅《昭昭千载:法律碑刻功能研究》[60],《昭昭千载:法律碑刻功能研究》通过对于碑刻史料的基础性研究,以及选取具有代表性的古代法律碑刻实例进行分析,为石刻法律文献研究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
郑永晓[61]阐述了“数字文献学”这门交叉、前沿学科的催生,随着计算机的发明与发展,出现了数字文献这一新的文献形态,他认为,要发展“数字文献学”,首先必须要继承传统文献学,在此基础上结合新兴技术,才有可能进一步发展“数字文献学”。
除了上述提及的诸类专科文献学以外,还有更多的专科文献学研究涉及,例如书法文献学、陶瓷文献学、武术文献学等等,足以见得文献学所涉学科之广博。
3 文献学专题
3.1 古文献
任伯林[62]对司马光《资治通鉴考异》从注释学、文献保存、辨伪学、辑佚学、校勘学等方面的价值进行论述,在分析这部史料考辨著作的文献学价值的同时,也简要指出了这部典籍存在的不足。李零的《兰台万卷:读〈汉书·艺文志〉》,作为迄今唯一一部以出土简帛和传世文献相结合研究《汉书·艺文志》的著作,孟祥凤[63]从研究范式创新、研究内容创新、研究范围拓展等三方面出发就其文献学价值进行评析,并强调了以出土简帛和传世文献相印证研究早期图书、图书馆这一基本方法。吴浩军《河西墓葬文献研究》[64]专著对甘肃河西地区出土的墓葬文献进行了解读与考释。此外,从本年度论文集以及历史文献学、古典文学文献学学科学位论文中的研究对象可以发现,学界对于《清华简》研究关注度较高。
3.2 石刻碑刻研究
石刻碑刻作为我国汉语言的载体,为文史哲等研究领域提供了文献基础。吴盛亚[65]用版本学思路,对录尊的收藏与流传历史作梳理,通过十一种拓本的比对,讨论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录尊之真伪,由此建议甲骨学、青铜器学的研究学者可以借鉴版本学方法,通过不同拓本版本来考察研究器物保存、流传过程中为一般人所忽略的信息。李辉[66]以淮安御碑园碑刻作为案例,探讨碑刻语言之系统性以及功能性,试图寻找碑刻古汉语语言研究新生长点。
3.3 古籍整理与数字化
来新夏先生的《古籍整理讲义》[67]影印本由南开大学出版社出版。王振良[68]总结来新夏先生有“淑世”的图书文献学思想,并用“三个结合”阐述来新夏先生撰写的《古籍整理讲义》,即史论结合、粗细结合、雅俗结合,书中内容从横向论述各种古籍整理的根底和技巧,并从纵向介绍各类古籍文献的本末和内容,具有学术性与普及型兼顾的特点。
周少川在中国文化报上发表了题为《古籍数字化发展日新月异》[69]的文章,对古籍数字化快速发展作阐述,他总结,大型古籍数据库、古籍数字化企业的出现,公共图书馆古籍数字化以及线上阅览服务的出现,近十年古籍数字化的发展给古籍整理以及古文献学研究带来了方法上的“革命”;计算机联机自动校勘软件的出现,计算机自动标点古籍技术的发展,中文古籍版本识别系统的研发,以及计算机自动辑佚、注释、翻译古籍的技术开发等等,对建立数字文献学提出了要求,也对文献学中囊括总结古籍数字化学理提出了要求。
随着古籍数字化工作加速发展,2019年10月,由首都师范大学电子文献研究所、中国诗歌研究中心、清华大学中国古典文献研究中心联合主办的第七届中国古籍数字化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北京举行,会上围绕“大数据与人工智能对中文古籍数字化的影响”“中医古籍、谱牒文化、古典小说等专题数据库建设”“四库全书数据库建设”“古籍数字化教学与人才培养”等中国古籍数字化议题进行了研讨[70]。
3.4 藏书文化
2019年度,学者围绕藏书史、藏书文化、私人藏书家的研究展开。蒋寅[71]简要回顾了我国古代藏书的发展历史,强调藏书史的研究是较版本学、目录学视野更为广阔的学术领域,它从一个侧面反映同时塑造了中国古代文化发展的状态。熊静[72]就明清藏书家的重要分支常熟派在收聚、保藏、管理这一动态过程中形成的藏书理论、藏书方法、藏书思想进行了梳理总结。杨苏闽[73]总结,魏晋南北朝作为文献学的一个转折期,从秘书监这一机构自内而外的独立,标志着学术文献典藏从政治中独立出来,迎来了学术典籍编撰收藏的自觉时代。吕亚非[74]对晚清著名藏书家陆心源汇编的《仪顾堂题跋》之版本学贡献作论述,分析陆心源在版本归属鉴别、版本源流考订、版本规律总结、版本价值评价等各方面的版本学成就。刘正平[75]选取包括张之洞、司马光、范钦、钱谦益、李光祐、王念孙、黄丕烈等数位古文献学家、藏书家,概述学术大家们的藏书事迹,展现中国写书、刻书、藏书的悠久治学传统。
3.5 文献整理方法与思想
李明杰、樊星[76]选取阐述了五种最具有代表性的我国古代文献整理传统,提出了中国古代文献整理学术传统的逻辑结构,作为我国古代图书馆学思想的集中体现,进一步讨论了其对于现代图书馆学理论与实践的参照价值。白秉全[77]提出要利用传统编目文化在实际编目过程中能起到的作用,充分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目录学、版本学、校勘学应用到现实的编目工作中去,例如,根据版本优劣排列、加入书目提要等形式起到指导读者阅读的效用。
王贺[78]针对“研究资料集”这一类学术著作长期不受到学者重视这一问题,从资料搜集、整理、编辑、出版流程等角度出发探讨其中需要注意的问题,并且指出随着“数字人文”时代的发展,资料集编纂者应进一步开拓视野建立“专题数据库”。然而,人文领域的学者在运用这一新时代新方法时,也需要注意何为“有价值的研究”,正如严程[79]在其文章中指出:“唯其不沾沾于‘可视化’的呈现,不汲汲于‘数字人文’的热度,潜心以新方法为涉渡之舟,方能在抵达新知与新见的彼岸时舍筏登岸,真正从数字浪潮中受益。”
4 文献学分支
复旦大学王欣夫先生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给中文系学生讲授“文献学”课程时候的讲稿《文献学讲义》,至今已七次再版,其中明确将文献学狭义地定义为目录、版本、校雠三个方面。夏宇辉[80]讨论目录、版本、校勘学的关系,在前人“相辅相成,关联密切”的结论上,利用已有的古籍整理实践进行论证,用互为对象、互为从属、互为支撑概括了三者之间的联系。韩锡铎[81]对赵宣《口述史视阈下的古籍版本鉴定研究》一书进行了述评,就书中没有涉及的中国古籍版本学历史、《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编纂等相关内容进行了补充,建议随着古籍图书逐渐流入图书馆,图书馆应着力培养版本学家。尧育飞[82]尝试讨论明清刻书优劣,直指“明人刻书而书亡”的错误论调。而随着学术的发展,广义上来讲,文献学研究已经不再局限于这三个方面,辨伪学、辑佚学等文献学分支研究开始进入学者的视野。张升的《〈永乐大典〉流传与辑佚新考》[83]便是通过辑佚、考证对《永乐大典》版本、流传等方面进行了详细梳理与论证,揭示了《永乐大典》的编纂思路、方法,并提出了复原《永乐大典》的想法。
5 文献学家
文献学家研究方面,主要有王应麟、伦明、鲁迅、张元济、王重民、张舜徽、李时人、王雨、来新夏等专人研究,以及宋代士女这批特殊文献学家群体在文献学方面的成就研究。
金晓刚[84]就20世纪以来学界关于宋元时期著名经史学家、文献学家王应麟先生的研究成果进行述评,并对学者研究王应麟先生的进一步研究方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钱昆[85]在东莞图书馆整理出版的《伦明全集》基础上,爬梳资料,归纳总结伦明先生的生平为六个阶段,并且对伦明先生除了广为人知的藏书家、版本目录学家等多重身份以外,在诗歌创作、文献学两个领域的成就做进一步概括。
陈漱渝[86]对鲁迅先生的校勘研究成果进行了概述,并呼吁发扬鲁迅先生的校勘精神,提升鲁迅作品的校勘质量。任晓勇[87]论述了著名出版家、文献学家张元济先生在唐诗文献辑印与研究方面的贡献,张元济先生主编的具有极高版本价值的《四部丛刊》初编、续编和三编中,唐代诗人相关的别集、总集、诗话及韵书约占到了所收古籍数量的六分之一,以及他撰写的《涵芬楼烬余书录》、以他为首编辑团队所作的《〈四部丛刊〉书录》均收录了较高占比的唐诗文献。
罗彧[88]对学界现有关于王重民先生著述的目录进行了述评,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对王重民先生的著述进行系统爬梳与考辨,新编《王重民著述分类目录》研究成果还未见发表。杨绪敏[89]从张舜徽先生的生平讲起,就张舜徽先生“由博返约”的治学路径以及在小学、经学、诸子学、史学、文献学等领域的学术成就作具体阐述。
邱昌员[90]撰文歌颂了李时人先生宽广的文献学视野,李时人先生重视基础文献整理研究,强调考证要身体力行从文献中寻求材料支撑。项琳[91]围绕文献学家王雨的家世与生平、著述与思想、成就与贡献三方面展开讨论,学界少有专文研究其对我国文献学史发展所作贡献。王振良[92]就“纵横三学(历史学、方志学、文献学)”的来新夏先生七十多年的治学生涯进行阐述,将其划分为启蒙期、奠基期、鼎盛期、升华期四个时期进行探讨,以展现来先生的学术思想发展脉络。桑丽影[93]尝试对一批特殊的文献学家进行分析,从著述、家书家训、收藏整理三个角度描绘宋代士女群体的文献学成就。
6 文献学专集
2019年出版的论文集包括:《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集刊(第十八辑)》(北京大学出版社);《出土文献(第十五辑)》(中西书局);《古典文献学术论丛(第七辑)》(黄山书社);《经学文献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经学文献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论文集);《蛾术薪传》(商务印书馆,纪念复旦大学中文学科建立一百周年系列中文学科建设丛书——古典文献学研究专卷);《地方文献保护与整理出版研讨会论文集》(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地方文献保护与整理出版研讨会”会议论文集);《文字·文献·文明》(上海古籍出版社,“第七届出土文献青年学者论坛曁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论文集);郭永秉《古文字与古文献论集续编》(上海古籍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