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水平《甩鞭》的生命意识探析
2020-02-23马文彬
马文彬
葛水平《甩鞭》的生命意识探析
马文彬
(朔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 朔州 036000)
在葛水平的小说《甩鞭》中,生存和死亡占据着大篇幅的表现内容,使得生存的诉求、生殖的崇拜以及死亡的现实成为了整篇小说生命意识的内涵体现,表达着作者对生命的永恒追寻。本文对葛水平《甩鞭》的生命意识进行了探析,诠释了作者对生命意识的独特理解。
葛水平;甩鞭;生命意识
葛水平是当代文学中写作风格最为独特的女性作家,她的作品大多反映着山西农村生活,深刻关注着这片蛮荒落后地区底层人民的生命意识形态和悲剧命运,用真诚的笔调、质朴的文风以及丰富的情感抒写着中国历史进程下的乡村生活[1]。葛水平在《甩鞭》中通过描写王引兰的命运展现了土地改革前后山西农民的生命意识形态和生存状态,既融合了山西地区的传统风俗文化和真实生活,又细致刻画了丝丝入扣的故事情节,将主人公生命中“恶”的悲伤经历展现得淋漓尽致。同时,小说中还运用了象征、隐喻等写作手法,对生命中的生存、生殖以及死亡进行揭示,使得整篇小说渗透着强烈的生命意识。
一、《甩鞭》生命意识之生存的诉求
生存的诉求是生命意识的本能体现,生命本体必须拥有强烈的生存诉求才能完成一切的生命价值。在葛水平的小说中,她笔下的人物都怀揣着希望、隐忍着疼痛走在生命的路上,在困境中求生[2]。《甩鞭》这篇小说也不例外,小说中的主人公面对悲苦的命运不断挣扎求生,始终没有放弃对生存的追寻,体现出了主人公对生命的美好期许,以及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王引兰是小说《甩鞭》的女主人公,她有着极其强烈的生存诉求。王引兰自小被卖入李府当丫鬟,在被老爷强占后,为继续生存下去,她求麻五解救自己,宁可用自己做小妾的条件作为活命的筹码,由此使得王引兰迎来了生存下去的第一个转机。在与麻五生活的日子里,麻五给王引兰带来了幸福的生活,用爱滋养王引兰的生命。但是,麻五在土改批斗中惨死丧命,迫使王引兰不得不面对生命的第二次转折。王引兰在悲痛中选择改嫁李三有,透露着王引兰对新生命的渴望,她只想活下去。但是,天不从人愿,李三有也遭人陷害死去了,王引兰再次陷入悲痛中。“麻五走了,李三有走了,欢爱没了……这个世界上,我用活来肯定他们的死,然而这活、这肯定是怎样的一种疼!”由此可以看出,王引兰一生都在痛苦中追求生命的重生,她始终对生命保持着敬
重的态度,用一颗赤诚之心追求生命的绽放,但是最终却没有获得内心期望的结果。在《甩鞭》的生命意识中,不仅有对“生”的执着坚守,也有着对欲望与人性精神的高度诉求。王引兰渴望在“生”中获得爱,她生命中的三个男人,都以不同的方式爱着她,麻五带给她父亲一般的疼爱,李三有带给她怦然心动的欢爱,铁孩带给她偏执的占有欲,这些不同的“爱”让她享受到了悲苦生命中短暂的“春天”[3]。
二、《甩鞭》生命意识之生殖的崇拜
葛水平创作的《甩鞭》虽然是一部中篇小说,但其中却包含极为丰富的内容,比如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特色饮食与服饰、民居建筑、婚丧习俗以及方言俚语等等,用包罗万象来形容并不为过,从这部小说当中不仅可以看到人们的生活意识,而且还折射出人们的生命意识。德国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费里德里希•恩格斯曾经说过:“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底是直接生活的生产与再生产。”广义的生产是人类创造社会财富的过程,即社会生产。而狭义的生产则是指创造物质财富的过程。从本质的角度上讲,生产有以下两层含义:一是生产生活资料,包括衣食住行等方面;二是繁衍后代。中国是一个传统民族,对于繁衍后代非常重视,这是对生殖崇拜的一种表现。
甩鞭是山西农村特有的一种仪式,主要是为了迎接春季的到来。葛水平在《甩鞭》中有这样一段描写:“麻五拿了鞭走到大门外站到碾盘上,王引兰看到窖庄男女老少站在碾盘周围,甩鞭人麻五张开腕口,一条生命的弧线炸开了”[4]。麻五手中的鞭子是长形的,脚下的碾盘是圆形的,这两种形状在甩鞭的一刹那融合到一起,彷如蓝天与大地的交合,寄托着劳动人民对粮食丰收、家畜繁殖的渴望。中国民间将雄性动物的生殖器官称之为鞭,比如牛鞭、羊鞭、鹿鞭、虎鞭等等,而《甩鞭》中的鞭是一根用牛皮制作而成的长形器具,从文化层次的角度上看,它所象征的是无穷无尽的生命力。碾是一种能够将东西压平和轧碎的器具,它的材质为石头,这是生命力的本源,代表着创世的母体。石器时代,人类的祖先通过对石头的使用认识到了它的自然属性,并对其产生无可名状的敬畏和依赖。《甩鞭》中的甩鞭是一种风俗文化活动,赋予了生命仪式感,在窑庄生活的每一个人,都经历着甩鞭这一仪式活动。在窑庄人出生时要甩鞭,迎接着新生命的降临;在过节和结婚时要甩鞭,寓意着美好生活的开始;在人死去时要甩鞭,作为生命完结的绝响。对于王引兰而言,甩鞭更代表着对生活的希望,是新生的象征,是春天的气息,但是事实上却是甩鞭给王引兰带来了绝望和死亡,仿佛置身于寒冷的冬天。
《甩鞭》中有很多描写油菜花和野菊花的段落,从中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生命气息。王引兰在与麻五的每次男女之事中,都包含着对油菜花的热爱与想象,正如书中所写:“忽然一夜,油菜花开了,满坡耀眼的黄亮,花香把她吹拂得轻灵舒缓。”野菊花在颜色上与油菜花比较相似,均为黄色,在风的作用下,花朵不停的翻动[5]。民俗学的一些材料中显示,一些地区保留着以花卉植物象征女性生殖器的痕迹,花瓣和叶片与女性生殖器的外形十分相像,这是一种表征现象。而从内涵来看,油菜花、野菊花都是一年一开花,叶片无数,象征着无穷无尽的繁殖能力。正因如此,远古时代的先民将盛开的花朵和果实丰盈的植物视作为女性生殖器的象征,并对此非常崇拜,以祈求自身繁衍不息。人类的生殖繁衍与植物的开花结果极为相似,全部是生命的延续。《甩鞭》中还对公鸡与母鸡的调情过程进行了十分形象的描写,映衬出大自然生命繁衍的美好,寄托了人类追求生命繁衍的无意识性。
《甩鞭》中的人物命名看似随意,但却都有一定的引申意义,比如,王引兰这个名字与“引男”谐音,与招娣具有异曲同工的意思,都是希望能够带来一个男孩,从而继续传宗接代,繁衍生息。王引兰给自己的女儿取名“新生”,表明了她对新生活的憧憬和向往。葛水平在《甩鞭》中巧妙运用了民间的经验,选取鞭、碾、花等意象,揭示人们对生殖的崇拜,进而展示出人们的生命意识。
三、《甩鞭》生命意识之死亡的现实
死亡是生命的终结,葛水平作为生命的歌颂者,她善于在作品中直面死亡,描写大量关于死亡的情节,用生命悲剧式的结局直接对话“生”与“死”,展现出生命的真实性[6]。在《甩鞭》中,葛水平用死亡的荒诞与现实对人性深处进行讽刺,以达到小说作品的哲学思想升华。王引兰是小说的主人公,她一直受现实世界的压迫,只能在无奈、被迫中求生,作者用死亡来终结王引兰对生存的渴望,使死亡带有鲜明的反讽意味。铁孩一辈子都想占有王引兰,这种难以克制的私欲驱使他做出了杀害王引兰两任丈夫的行为,就在他将要得到王引兰时,情绪过于激动的他,说出了陷害麻五和李三有的真相,只能任由王引兰拿起他放羊的羊铲杀害自己。铁孩的死亡其实是祸从口出、罪有应得,但是他的生命却是由他一辈子最爱的王引兰所结束的,这是对铁孩情缘和生命的极大讽刺。
《甩鞭》中对铁孩死亡的描述本应是血腥的、 恐怖的、愤恨的,但是葛水平却运用了诗性语言去叙述铁孩的死亡,消解了小说带来了悲凉、血腥之感。尤其在小说的终结部分写到,“王引兰拿着刀找准了铁孩身体一个缝隙插了进去……她躲开了他的影子,看到了油菜花田,先是鼓鼓囊囊的苞蕾……再是冬日黑天下残绿衰翠渐渐起了亮色……她渴望的真正的春天来了,春天美得没法言说,她看到一个舞蹈的甩鞭人,在叫着她……[7]”在直面死亡时,葛水平用诗情画意的描述将读者抽离出死亡的痛苦之中,带到美好的春天景色中,与小说悲壮的故事情节形成强烈反差,展现了王引兰在死亡这种极端时刻下的心理流动,引发读者对死亡的感悟,同时也唤起了读者对王引兰一生经历的揪心之痛。面对铁孩死亡的现实,王引兰在内心深处依然期盼着能够迎来生命的春天,但是当她清醒过程后,却还要面对着一片灰暗的死亡颜色,逼迫她彻底认清原来在她的生命之中并没有春天。王引兰听到最真实、最残酷的死亡声音就是“血滴成阵,落地如鞭,干巴巴的成为绝响”。
《甩鞭》是葛水平的代表作之一,这部小说从乡土文学视角表达着葛水平对生命意识的独特理解,葛水平将生存、生殖和死亡作为作品的创作基点,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主人公生命中的遭遇、梦想和破灭,用生存的诉求、生殖的崇拜以及死亡的现实诠释着作者对生命意识的解读。通过深入探析《甩鞭》这部小说,能够使读者感悟出作者对艰难生活中顽强生命意识的赞许,体会到生命的价值,并引领读者对生命本质进行不断思索,对生命哲学有所领悟。
[1]郑宗荣,李俊.《甩鞭》的生命意识[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4(11):95-97.
[2]吴雪琼.乡土之上的生命原色——读葛水平的中篇小说《甩鞭》[J].湖南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8):104-106.
[3]吕政轩.乡村风俗的生命解读——评葛水平的中篇小说《地气》《甩鞭》和《喊山》[J].名作欣赏,2006(3):129-131.
[4]白银.论葛水平小说中的女性书写[D].广州:广东技术师范学院,2016.
[5]罗素峰.葛水平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研究[D].广州:广东技术师范学院,2017.
[6]冒鑫鑫.论葛水平小说的地母精神[D].无锡:江南大学,2017.
[7]李丽.葛水平小说中的生命意识[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16.
2020—02—07
马文彬(1983—),女,山西朔州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I2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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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4564(2020)05-010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