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专业学位为主线的口腔医学人才培养体系构建与思考

孙卫斌

（南京大学口腔医学院，南京210008）

近年来，医学教育界对“5+3”一体化临床医学人才培养进行了大量深入的研究，尤其是在比较研究中针对美欧医学专业学位及医学博士MD与“5+3”一体化教育的对应性问题，做了非常有前瞻性的设计［1］。本文拟重新审视美欧专业学位尤其是MD学位的教育定位，在此基础上，结合自己的教学实践，提出在我国现有专业学位制度下建立围绕口腔医学专业博士为目标的培养模式和考核方法，以及全面提高口腔医学专业学位办学层次的思考。

1 专业学位及口腔医学专业学位教育的定位

专业学位（professional degree）又称为第一专业学位（first professional degree）。其意义在于是从事某个特殊职业岗位必须首先获得的学位。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不同的专业，其要求的第一专业学位学历层次不同，也可以说是学历名称不一致。比如英国的第一专业学位一般是“学士（Bachelor）”，而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专业学位通常为“博士（Doctor）”，但实际上是属于硕士（Master）或学士层次的教育。而美国医科第一专业学位是普通大学本科后的医科教育，获得“医学博士（MD）”学位，因为其并没有硕士阶段教育，因此其教育定位是居于硕士到博士之间。其培养意图并不在于学位层次性，更主要的是由从事临床医学岗位的职业需求决定的。美国第一专业学位以2年以上的大学教育（college-level study）和总共不少于6年含专业教育的全部高等教育为条件，以满足社会对职业从业人员的教育要求［2］。

事实上，口腔医学由于其高度的职业培养在国内外专业学位教育中均居于重要的位置。在我国，1991年建立专业学位制度时，明确了“一般只设置硕士一级”。也就是说以硕士为基础。至2010年设置39种专业硕士学位，但只设置了1种学士专业学位（建筑学）和5种专业博士学位，其中就包括口腔医学专业博士［3］。但专业学位设置条例中建立了“各级专业学位与对应的我国现行各级学位处于同一层次”的先决条件［4］，并没有为设置“非对应”专业学位预留空间。因此，应该说，专业博士学位包括口腔医学专业博士学位建设是以“对应的”学位建设为目标的。尽管医学人才培养具有其独特的规律，但国际医学教育标准和中国医学本科教育标准，作为医学生教育最低标准具有一致性，故从业入口标准应该统一；各国的医学教育及医学学位体系模式虽有不同，但已经形成对于临床医学及相关专业授予国内统一学位的国际惯例。

专业学位教育的突出特点是学术教育与职业训练紧密结合，专业学位与特定社会的职业发展水平密切相关。因此，由于各国国情不同、社会发展水平不齐，所以在目标定位、教学方法、教学内容、授予学位的标准和要求等方面很难寻求一致，也许没有、也没有必要寻求一致和对等。因为其主要是为各自社会的现实需要服务的。它与学术学位以培养科学精神、科学方法和科学思维的共性目标有一定的不同。不过，专业学位培养是为从事某个特定专业培养应用型人才的高等教育，这一点在各国教育体系中都是一致的［3］。事实上，尽管口腔医学是一级学科，但在高等教育整体学科体系中，其定位是应用型学科，是大临床医学概念下的分支学科。也就是以培养临床应用型人才为目标的专业学位。所以，将口腔医学教育定位为以专业学位为主线的口腔临床医学专业学位培养更为准确。更进一步说就是为口腔医学专业培养职业临床医师。

专业学位培养是以培养特定专业的和岗位的应用型高级人才为目标。各个国家社会发展水平不同，对特定行业的需要和要求水平不一样，高等教育承担着为社会经济发展服务的社会责任，要以适应国家对行业发展质量需求的标准制定自己的培养目标。1910年美国医学教育家Abraham Flexner受美国医学会（AMA）和卡耐基基金会的委托，发表了“美国和加拿大的医学教育：致卡耐基基金会关于教育改革的报告”（Medical Education in United States and Canada：A Report to Carnegie Found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Teaching），即Flexner报告［5］。报告从总体上建立了高水平医科教育的办学思想，建立实验医学为基础的现代临床医学教育，全面培养学生的科学能力、思维能力和动手能力。形成了与学术学位以基础研究为中心培养不同的临床医学培养模式。Flexner报告是现代美国高等医学教育的基石，造就了20世纪以来美国高水平职业医疗人才队伍。对美国社会发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可以这样说，专业学位培养不以具体课题研究为单位，不以具体学科发展为目标，而是以行业人才需求为目标，以适应特定社会特定行业的职业需要的岗位胜任力培养为抓手，培养的是行业接班人。

2 把专业博士培养作为我国口腔医学办学的主要目标

发展口腔医学以专业学位为主线的教育事业，首先就是要明确培养的终极目标。如前所述，从学科总体概念上说，口腔医学就是临床型医学应用学科，培养的就是本行业的职业临床医生。口腔医学教育应该确认回归专业学位为主线的教学思想。把培养合格的临床医生、把培养下一代卓越的临床医生、把培养行业的接班人作为办学的宗旨。我国是人口大国，尤其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后，国际关系将发生根本性变化的情况下，口腔医学首先要把解决和提高我国人民对口腔疾病的基本诊疗需求作为行业目标。口腔医学教育要把培养良好的专业素养、人文素养和科学素养的职业医生作为核心任务。

口腔医学教育更应该明确以培养口腔医学专业博士为终极目标。我国建立专业学位制度已经30年，口腔医学是最早全系列培养专业学位人才的学科，最有条件提出以专业学位培养为主线的终极培养观念。2008年美国牙科教育学会（ADEA）提出美国牙医学第一专业学位牙科博士（DDS/DMD）岗位胜任力培养目标，包括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专业素养（professionalism）、交流和沟通能力（communication and interpersonal skills）、健康促进（health promotion）、临床管理和信息技术（practice management and informatics）以及临床诊疗能力（patient care）等6个方面［6］。这是切合美国社会对口腔医学从业者的期望的。同样，我们应该建立符合我国社会对口腔医学从业者期望的培养目标，把培养科研临床双优型口腔医学专业博士作为口腔医学教育的终极目标。从口腔医学学士的第一专业学位教育到口腔专业硕士教育都应该是为口腔医学专业博士培养做的准备，教学单位以培养专业博士和提高专业博士的培养质量作为学科建设的核心任务。

同时，口腔医学教育行业应该理顺思路，确立口腔医学专业博士学位的定位。不能也不应该以学术博士培养目标为专业博士定位，不应该不切实际地混淆学术博士和专业博士的学术教育和职业训练水平。如前所述，美国的医科专业博士是专业学位教育中要求最高、培养周期最长的专业学位教育，获得的医科博士（MD）和牙科博士（DMD/DDS）在美国和欧洲均不列入学术型博士行列［7］，这在美国这样的发达和非常成熟的医科教育尚且如此，我国更不应该不切实际地混淆学术博士和专业博士的学术教育和职业训练水平。事实上，口腔医学职业特征明确，教学内容相对集中，更契合医学专业学位教育。应该在已建立的《口腔医学本科办学标准》和《口腔医学本科临床实习标准》［8-9］基础上，继续推进“口腔医学专业硕士培养规范”和“口腔医学专业博士培养规范”的制定，以这些培养规范推进制定口腔医学院校办学标准，引导我国口腔医学教育整体从本科教育向专业硕士教育到专业博士教育过渡，把临床规范化培养口腔医学专业博士作为口腔医学人才的主要培养形式。

3 推行师生团队学习、本硕博分阶段连续课程的培养模式

强化同质化教学是专业学位教育的基本特征。专业学位教学培养的是行业的专业素质和能力，需要开设大量的全面发展的课程和大量的实践训练课程，以应对行业对从业者全面素质的要求和岗位技能要求。口腔医学专业学位课程教学围绕岗位胜任力的要求，突出人文素质、循证医学、案例教学、临床技术模拟训练等同质化培养课程，临床教学重视典型案例的基础训练，科研培养是临床研究中心，反映学生临床实际诊疗工作水平。目前美欧国家牙医学本科阶段即推行团队学习法（team-based learning，TBL），团队包括不同年级的学生，低年级学生在团队中对职业训练耳濡目染，非常有利于专业素质的养成［10-11］。事实上，现代临床医学包括口腔医学已高度职业化和专科化，任何一位口腔临床导师都不可能完整地指导研究生的全部职业训练。导师在学生成长中，扮演的不过是教练（coach）的角色，同质化培养要建立各专科教师组成的指导组与一组学生组成教学单位，导师是教师组中对某个学生学习过程的具体责任人。

口腔医学专业学位培养形成从学士、专业硕士到专业博士连续的培养体系。口腔医学学士作为口腔医学的第一专业学位，是口腔医学专业人才培养的“第一个扣子”，决定着行业接班人的基本素质。本科的办学优劣不管是从口腔医学学科来说还是针对具体的教学单位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口腔医学本科学士培养作为口腔专业博士培养的第一阶段，承担着口腔医学人才的基础教育责任。学科行业和教学单位都应该坚定地把办学全部重点集中于“规范化”。包括课程的规范化、教学团队的规范化、教学方法的规范化以及临床技能训练的规范化。把规范化贯穿于口腔医学本科教学的全过程，也作为考核办学能力和办学水平的最重要的标志。

应该注意的是，我国口腔医学本科教育的基础医学及临床医学教学比多数美国和欧洲的牙医学内容更多，要求相对较高。在几乎相同的本科学制年限中，除了国情教育、外语教育之外，基础医学和临床医学又比美欧口腔（牙）医学第一专业学位课时占比高，客观地说，一定程度上挤占了口腔专业课程的教学时长和训练强度。因此，我国口腔医学第一专业学位的培养水平至少说需要进一步补充。从这个角度说，我国用10～11年时间完成口腔医学专业博士与美国8年牙科博士（DMD/DDS）的培养对比，也许也有一定的合理性。而英国采用5年本科获得牙医学学士第一专业学位，3年专业硕士，一般没有专业博士。现在有些学校也在办5年专业硕士加博士教育，合起来也是10年专业学位博士。而英国的大学医科前一般有2年的医预科，所以培养口腔医学博士的学制并不比我国短。

我国口腔医学本科教育在专业训练的补充应该说是通过口腔医学专业硕士与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双向接轨培养实现的。专业硕士阶段是学士后教育（post-baccalaureate award）的第一步。口腔专业硕士教育要从总体上与本科教学相衔接，口腔专业课程进行分阶段课程设计，教学内容分为导论阶段（本科前期阶段）、基础阶段（本科阶段）和高阶课程（硕士及硕士后阶段）3个部分。将口腔医学“导论”教学设置在前端，而后期的2年（包括临床实习期）应该将课程教学与硕士课程教学作连续贯通。这也是“5+3”教育留给课程教学重新设计的空间。同时，启动学士后专业学位教育，开设体现专业学位培养课程，包括医学人文、案例教学、临床技能模拟训练等。在专业硕士阶段，是专业博士同质化教学循证医学课程群的基础阶段教学，为专业博士阶段教学和研究打下基础。

4 以岗位胜任力为中心的学位论文和临床水平考核

专业学位培养为特定的行业或职业培养人才，显然更注重质量保障。应用知识而不是发展知识是专业学位教育的特点，专业学位论文是学生在职业训练中工作的总结或部分工作的总结，体现的是学生临床诊疗实际工作水平。因此，反映学生实际工作水平是专业学位教育考核的基本要求，而建立目标-培养-考核闭环管理模式是构建专业学位人才培养体系的制度保证［12］。在专业学位教学中结果考核更值得期待，它是教育机构向行业和社会交出的答卷，也是反馈教学、引导教学的指挥棒。

4.1 学位论文考核

学位论文既是对学术教育的总结，实际上也是对学生理论水平的考核。在教学实践中我们对口腔医学专业学位研究生学位论文采用“1+1+10”的基本要求，即1篇meta分析或系统评价加1篇病例对照分析总结附10个经治典型案例报告，不仅与专业硕士和规培双向接轨培养工作目标高度契合，而且是可行的，教学实践中已受到师生双方的认可。

案例教学是专业学位教育的重要内容和教学组成。口腔医学专业学位为主线的教学体系要把以案例为中心的教学（case-based cearning，CBL）贯彻在本科、硕士、博士教学始终［13］。案例教学落实在从本科阶段开始有计划分阶段地输出教学案例，并与循证医学教学紧密关联。学生也从本科阶段的个案病例报告到硕士阶段的对暴露条件下成组的组间病例对照分析，到博士阶段对干预条件下一定样本量的临床案例研究，逐步提高临床诊疗水平，也不断提高临床研究水平。

4.2 临床水平考核

岗位胜任力水平考试是专业学位教育所特有的考核。口腔医学专业学位应推行口腔临床水平考试（oral clinical proficiency test，OCPT）。OCPT包括3个组成部分：①临床经历（clinical experience）：包括临床工作量考核、椅旁技能考核和社区实践考核；②经治病案报告（case report）：为考生临床实践中直接经治病例的总结，由经治病例总结和病案报告答辩两部分组成；③口腔临床技能客观结构化考核（objective structural clinical examination，OSCE）。OCPT为分等级考核，分别适用于从本科、专业硕士和专业博士研究生临床结业的临床实际水平评价。

5 结 语

构建以专业学位为主线的口腔医学人才培养并非排斥和弱化口腔基础医学及学术学位人才的培养。相反，可以通过学科整合，集中资源，强化学术学位培养。同时，建议将定位不甚明确的“口腔临床医学学术学位”与专业学位整合，口腔医学形成“口腔临床医学”专业学位和“口腔生物医学”学术学位两类学位点。前者必须为取得口腔医学第一专业学位，而后者授予的是理学学位（scientific degree），可以大量接受理工科毕业生进入学位点培养。同时，对通过“5+3”专业学位培养途径获得“口腔临床医学”专业博士学位者，如果对学术研究感兴趣，可进一步申请攻读“口腔生物医学”学术博士学位。这样对口腔医学健康发展产生积极的影响。

（致谢：承美国The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School of Dentistry张海教授提供帮助和有关文献支持，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