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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与消费的颠倒
——鲍德里亚消费社会的批判逻辑

2020-02-22李恩来

社会科学家 2020年2期
关键词:鲍德里亚政治经济学资本主义

李恩来

(广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作为后马克思主义思潮的一位重要代表人物,也被称为“后现代主义的牧师”的鲍德里亚以“消费社会”这一概念来指认他所处的现代资本主义社会,而从哲学上来概括这个概念最本质的特征就是——消费性:一切为了消费,一切都可以被消费。在鲍德里亚看来,消费社会有其特殊的不同于生产社会的运行逻辑。这种差异使得生产力的决定性地位开始发生变化,因而消费社会中生产与消费的逻辑关系不同于马克思所揭示和批判的“生产社会”。马克思的生产理论建构了以生产决定消费,生产力起着主导地位的理论逻辑。这种理论通过生产建立人类社会的运行模式,并用它来表述整个人类历史及其发展,但在鲍德里亚看来,马克思的这一理论事实上它并没有触及生产的原则和形式,没有达到批判理论的实际目的。因此,以马克思的生产理论为武器批判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是行不通的。所以对于当代资本主义消费社会的批判逻辑就应该彻底地进行重构,这种重构就是把生产和消费的相互地位进行颠倒,唯如此才能批判消费社会时代的资本主义社会。

一、生产之镜——对马克思生产理论的本质主义批判

鲍德里亚消费社会批判逻辑是建立在对马克思生产社会批判逻辑的批判基础之上的,而对资本主义生产社会逻辑的揭示和批判最为集中地体现在马克思的生产理论之中。所以鲍德里亚在《生产之镜》一书中,对马克思的生产理论进行了批判。众所周知,生产理论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石,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主要是在其历史唯物主义架构下,对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进行的批判。在马克思看来,生产是人类社会发生的前提,是社会存在和发展的一般性基础。但生产总是在一定的生产方式下进行的生产,而资本主义私有制生产方式下的生产在生产商品的同时,也生产了“生产”(劳动)本身的异化。马克思主要批判的是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而非“生产”本身,鲍德里亚认为正是这一点使得马克思的生产理论与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学理论并没有彻底决裂,马克思的生产理论分析的激进性消融于以往政治经济学的结局之中,即与社会经济现实互作不在场的脱罪证明,进而为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作了有史以来力度最大的合理性辩护。他认为马克思的“生产方式的批判理论没有触及生产原则,生产方式所描述的所有概念,也只是说明了生产内容的辩证的、历史的谱系,并未触及生产的形式。这个形式以理想化的方式重新出现,隐藏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批判的背后。经过不可思议的漫延之后,这种生产形式只是强化了作为生产性语言的革命活动。”[1]这段话的意思是:马克思虽然批判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但并没有批判资本主义的根基——即生产本身。换句话说,马克思仅仅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生产资料的所有制上,进而在排斥社会其他改革途径的同时鼓吹一种毫不妥协的革命激进路向,这种路向就是摧毁生产资料的私有制:将包括生产工具在内的一切资料都归还给那些无产者,以此建立一个分配平等、阶级消失的共产主义社会。在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理论内部,价值被区分为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使用价值对应着个人的具体劳动,而交换价值对应着资本的抽象劳动。对马克思来说,革命的必然性也表现在要将抽象劳动转化为具体劳动的必然性,即立足于对抽象劳动得出的交换价值的批判,从而试图发现资本主义抽象化的隐秘。

然而在鲍德里亚看来,马克思所说的一切固然是现实的,可资本主义的核心动力并不在于哪一个阶级占有了生产资料,也不在于哪一个阶级在生产劳动中被剥削剩余价值。资本主义的核心动力不是这些可以随心所欲指认的细节,纠缠于此亦不过是出于社会公正的愿望对其加以完善而已;反过来说,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未能与其彻底决裂,之所以无法真正摧毁资本主义,之所以同样作用并隐秘地服务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体系,其深层原因,便是它不加论证地就接受了资本主义的生产前提。因此,在鲍德里亚看来,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道路——通过生产,人们终将走出资本主义、获得自由与解放——是完全陷入了资本主义最深层次意识形态的表征:恰恰是对生产的坚持,使得马克思主义永久性地滞留在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框架内。“一个幽灵,一个生产的幽灵在革命的想象中徘徊。它到处支持着没有约束的生产浪漫主义”[1]。生产的元概念在马克思主义那里从未受到批判,反倒成了人的本质,进而成了救赎性质的弥赛亚信仰: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就是将自身的劳动力从交换价值造成的异化劳动中解放出来。

马克思幻想物质性的生产能够取代黑格尔哲学中精神占据的位置,以生产的不断运动和发展从而达致自由。从启蒙运动以来的时代精神主线来看,这属于一种进步主义的思潮,即以追求所谓人类普遍进步为目标的经济性交换,但它的最终结果却是将人压抑成一种理性的生产劳动力,而一切社会现实都必须在这个生产的镜像中被观照、被解释“从此,概念就在无限的换喻过程中唤醒着自己,这个过程表现如下:人是历史的;历史是辩证的;辩证法是物质生产过程;生产是人类存在的活动;历史是生产方式的历史,等等。这种科学的和普遍化的论述(符码)立刻变成帝国主义的。所有可能存在的社会都被唤回来回应这种解释”[1]另一方面,从形而上学的角度来看,马克思对使用价值的界定本身就是陷入传统形而上学的本质主义窠臼的明证:政治经济学的生产逻辑正是本质主义的现代形式,即人类有可能在生产理性的指导下解构资本主义体系的表象、从而发现其本质。要而言之,无论是生产还是劳动,作为元概念的它们都不是自明的,也从来不是正当的。正因为如此,如果缺失了对生产这一资本主义制造出来的元概念(或生产无意识)的批判,在一种继续由生产本位主宰的格局下,关于异化的讨论与解决绝不足以成为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根本取代。

二、生产与消费的同一性——消费社会中的“消费型生产”

那么,鲍德里亚为什么要对马克思的“生产之镜”进行批判呢?换句话说,他指责马克思的生产理论的根据何在呢?他之所以反对马克思,反对生产的逻辑,反对把发展生产力作为人类历史发展的根基,就在于他试图用他的所谓象征交换理论去建构人的非生产性存在方式,并以此去代替马克思人的生产性存在方式。而他的象征交换理论是源于莫斯和巴塔耶的原始社会的非功用性礼物交换理论。他指出:“在原始社会,既不存在生产方式,同样没有辩证法和无意识。这些概念只能分析我们这个社会,只有这个社会被政治经济学所统治。因此,这些概念只有一种飞来器的价值”[1]在这段话里,鲍德里亚其实是把原始社会当作人类存在本体论意义上的出发点,而且是没有生产和生产方式的。如此看来,鲍德里亚反对马克思的核心在于:生产的逻辑是否能解释现代社会。按照他的看法,现代社会是以媒介为主导的社会,媒介的运行基础不再是物质生产,而是符号。生产不能简单地解释符号、性别、身份等问题,但生产的总体性逻辑却包含着这些问题,否则我们就会失去理解这些问题的真实基础,走向文化革命的乌托邦。

在对所谓马克思的“生产之镜”这面镜子进行了批判之后,那么在消费社会中是不是就不需要生产了呢?也不是这样的,只不过是在消费社会中,消费与生产具有同一性,消费社会中的生产是一种“消费型生产”。鲍德里亚认为消费这一概念在不同时代的不同理论框架内有各不相同的内涵、本质与特点。依据鲍德里亚的观点,时代可以划分为仿造时代(15世纪到18世纪)、生产时代(18世纪到20世纪初期)和仿真时代(20世纪初期至今)。如仿造时代的特征就是绝对稀缺,其消费概念所依据的是价值的自然规律(从早期重商主义到晚期重商主义);生产时代的特征是相对稀缺,其消费概念所依据的是价值的商品规律(从经典政治经济学到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再到韦伯与桑巴特的论争),仿真时代的特征则表现为结构稀缺,亦即生产与消费不再处于对立状态。当一切都简单地变成了文化、身份认同、性别政治时,日常生活的政治反抗正是资本政治操控的共谋者。

“所以,在此将消费与生产对立起来,将二者在因果关系中或者在相互影响的语境下使一方从属于另一方,或者相反,这本身是无意义的,然而,我们却常常这样看待这一问题。实际上,我们所比较的是两个完全异质的领域:生产力,也就是说,一种抽象的、一般化的交换价值体系,在其中劳动以及具体的生产被归纳入了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等规则之中;消费的逻辑则不同,它所考虑的仅仅是动机、个体、偶然性、具体的满足等等。所以,确切说来,将两者对峙起来没有合法性。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将消费视为一种生产,符号的生产,其中,在(符号的)交换价值的一般化的基础上,这种生产也进入了体系化的进程,由此,这两个领域成为同质的了——尽管两者并不能在因果关系中谁为优先的意义上进行比较,但在结构模式中确实可以发现两者的同质性。这一结构就是生产方式。”[2]

原来鲍德里亚所说的消费社会的生产是有特定含义,是不同于我们所理解的物质性生产,而是符号的生产。这种生产的基础不是物质性的生产结构,而是一种符号意义的象征结构。正是“符号”这一概念使生产与消费达到了同一性。因为在消费社会中,作为商品的物不仅是一种具有使用价值的实用的东西,同时还具有一种符号的交换价值。在他看来,这种符号的交换价值比使用价值更为根本。我们知道,在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中,使用价值是交换价值的基础,交换价值必须建立在使用价值的基础之上,这是生产社会内在的生产逻辑。但在消费社会中,物的效用功能并非建立在其使用价值之上,而是某种特定的社会符号编码。

那么,不同于生产型生产的“消费型生产”的内在逻辑是什么呢?“消费型生产”是何以可能的呢?由于符号消费是将物的意义性价值被抬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因此属于一种意义的消费,而这就导致了一种符号性的运作,即意义的消费等同于意义的生产,其结果便是符号的生产。在符号运作之下,以及在物的意义性价值这里,生产与消费、物质与意义、现实性与符号性在社会价值系统内部均实现了统一。进一步说,符号的生产与消费的普遍化是以需求的抽象化为前提的,即需求在消费社会中不再局限于对某种具体物的使用价值的需求,而更多的是对物所呈现的象征意义的需求。但物的象征意义在其现实性上既无所谓真实也无所谓虚假,因此消费主义使得真实需求与虚假需求的二元对立不再存在。真实需求与虚假需求的矛盾让位于现实需求与抽象需求的矛盾。“在这种矛盾中,物并不存在于对需求的满足之中,而是存在于象征性的劳动之中,存在于一种‘生产’之中,这种生产包含了证明与生产(producers)的双重含义——物不仅被生产出来,同时还作为证明被生产出来。它们存在于神圣化了的努力之中,存在于一种完整的执行之中,存在于一种对最终成果的强调之中,它们意在提供某种社会价值持续而有形的证明。[2]鲍德里亚在这里所说的象征性劳动是不同于之前的传统劳动,它并不生产物的使用价值,而是生产符号。而所谓的“证明”则是对某种社会价值,即符号价值“持续而有形”的指认。

由此看来,消费社会可以说是生产社会的帝国主义阶段。无论这两种社会的主导逻辑看起来是多么不兼容。消费主义对生产主义的取代,犹如基督教的上帝对柏拉图主义的理念取代,均非根本性更替,而我们最好是将两者视为现代性的两个阶段。现代性的主题便是对主体的塑造,生产主义或消费主义亦可如是观之,它们仅只是对某个塑形阶段的标示。消费被提升到与生产的同等地位,也丝毫不足以表明社会的极大丰裕、人性的真实解放,抑或人们走出了生产时代;它无非是资本主义统治策略的更改:当生产逻辑不足以支撑经济进一步发展,资本主义便需要消费逻辑的补充。诚然,鉴于阶段性的意识形态考察当前社会,以消费为视域是无歧义的。但我们不能断言消费永久取代了生产在社会中的主导地位,即使对生产的过分强调本身是一种经济学的本质主义。然而,消费并不能算作是对此种本质主义的克服,而无非是有可能占据原先生产的宰制地位。因此,倘若我们继续有意于寻找消费替代生产的根本性证据,便仍是陷入了本质主义的陷阱。简而言之,消费仍然是一种本质主义的当代形式,所以对作为本质主义现代形式的生产的克服,必得是对本质主义本身的克服,而不能仅仅纠缠于时代赋予的形式变换。

三、政治经济学革命的新形态——符号政治经济学

通过对“生产”的批判和对“符号”的揭示,鲍德里亚是想通过消费社会中符号价值大量存在这一事实,以及针对于此的一番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来稳固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合理性。一方面,他认为消费的逻辑依据偶然的个体行为,另一方面,他又认为在消费生产符号意义的层次上,消费应当被纳入政治经济学的体系加以批判和考查。因为自从马克思开始,政治经济学充当的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武器。但是,在当下的资本主义消费社会时代,什么样的政治经济学才能实现社会批判呢?在他看来,马克思建立在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基础之上的政治经济学已经过时了,需要一种新的政治经济学去超越传统政治经济学,即用符号政治经济学去替代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现在真正能够直面资本主义新现实的批判武器,只能是他所创立的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这是一场批判理论的革命。

何以是他的符号政治经济学才能实现对消费社会的批判呢?这是因为,在消费社会时代,原来作为生产与消费之统一的商品,其本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马克思所处的资本主义生产时代,商品的本质是一种历史形成的客观的社会经济关系,是以物的形式掩盖了人与人的生产关系。而在消费社会时代,商品的本质已转变为一种符号编码的象征关系。“正是因为符号的结构成为商品形式的核心,商品才能够直接成为意指(signification)——这种意指不是商品的一种附属产物,而是作为一种‘信息’或者一种内涵,因为商品的形式使其最终成为一种中介,一种交流体系,彰显出所有的社会交换。如同符号的形式,商品是一种操纵交换价值的符码。物质生产与非物质的意义生产之间的区别不太重要了,其中符码是决定性的:这种符码是能指与交换价值作用的法则”[2]这也就是说商品原来的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二重性已经解体,现在直接作为一种符号,作为一种符号的价值被生产出来,同时符号也作为一种商品被生产出来。当下除非能够被解码为一种符号,任何事物(物、服务、身体、性、文化、知识等等)都不能被生产和交换。“因此,今天的商品都不再仅仅是通过某种单一的形实现出来,这是一种复合性物,其中使用价值、交换价值和符号价值集中在一个复杂的模式中,这种模式描述了政治经济学最为一般的形式,这个复杂的政治经济学模式当然就是鲍德里亚自己发现的符号政治经济学模式”[2]

在一定程度上,鲍德里亚本人同样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旨归,即通过对政治经济学的激进性改造实现对资本主义的革命式变革。而他对马克思主义的不满在于马克思主义未能“前瞻”消费社会的到来,鲍德里亚据此进而指出后者在普遍化的道路上理论发生了断裂。马克思解释了实体性的物,却解释不了虚拟的符号物;解释了现实的劳动生产,却解释不了符号消费的意义生产。在鲍德里亚看来,马克思对消费的漠视导致了他的理论在当代已然令行不同,因此才需要破除这样一种生产的理论幻觉,在符号再生产的时代下,综合列斐伏尔、麦克卢汉与德波等人的新兴理论,发展出一套符号政治经济学。在笔者看来,这个时期的鲍德里亚毋宁说是以为生产时代已经终结于符号消费大量产出的事实,究其本源,他是将生产主义与消费主义遽然地割裂开来:将前者分配给现代社会,又将后者分配到尚未清晰现身的后现代社会。

但是随着研究的深入,鲍德里亚又发现在符号生产与符号消费之间,在符号价值与使用价值之间,并不存在根本性的断裂,即不存在如同前现代社会与现代的生产社会之间发生的那种断裂,出于此,鲍德里亚渐渐打消了以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改造社会的念头,并且明确地将消费社会纳入现代社会的范畴(而不是复返前现代社会的希望,更不是对现代社会的根本性取代),将符号消费等同于消费型生产(而不是象征交换的现代遗留形态),将符号政治经济学归于政治经济学的框架(而与象征交换系统毫无联系),将符号价值视为价值(而不是象征),将时尚与礼物根本区分开来,最为重要的是,鲍德里亚还将消费社会的差异性的地位逻辑与前现代社会的不定性的礼物逻辑根本区分开。从《生产之镜》开始,正标志着鲍德里亚理论转向的开始,对他来说当务之急便是放弃一种生产理论的构想。这也是鲍德里亚的思想与政治经济学关系彻底切割的最后一步,是他与政治经济学告别的尾声。从现在开始,他认为任何时期、任何形态的政治经济学都充当了社会现实的同谋者与辩护者,反过来说,社会现实的合理性在政治经济学中得到了最好且最是隐蔽的论证。革命的出路在于进入象征交换系统,唯其如此,人们才能够真正割除资本主义的经济形态。

四、结语

不可否认的是,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从马克思到鲍德里亚,的确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显著的就是形成了消费社会的特征。一是丰裕社会的形成。“今天,在我们的周围,存在着一种由不断增长的物、服务和物质财富所构成的惊人的消费和丰盛现象。它构成了人类自然环境中的一种根本变化”[3]在这个丰盛的消费社会里,我们处在消费控制着整个生活的境地。二是符号价值的形成,在消费社会里,人与物的消费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人们在消费时不是从物的特别用途上去看这个物,而是从它的全部意义上去看全套的物,物的使用价值退居次要地位,让位于物的符号价值,形成了符号消费。三是符号编码操纵和制造消费。在消费社会里形成了结构性的商品系列体系,它们相互指涉形成一种特定的意义关系。在这种意义关系中,人们的消费获得了某种特定的符号认同,“一旦人们进行消费,那就绝不是孤立的行动(这种孤立只是消费者的幻觉,而幻觉受到所有关于消费的意识形态话语的精心维护),人们就进入了一个全面编码价值生产交换系统中。在那里,所有的消费者不自觉地相牵连。”[3]所以在今天的消费中,人们彼此按照物的符号编码而进行分层和定位,从而具有消费分层的地位和身份的意义。这是一个富有结构的社会领域,消费需求是被制造和建构出来的一系列等级系统。

在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批判理论中,的确很好的分析和揭示了消费社会以上的这些特征,并且他也是以批判的立场来面对当代资本主义的现实。但是并不能由此就认为他对马克思生产理论的批判和指责是正确的。通过前面的论述可以看出,他的思想根基是莫斯对原始部族存在的某些礼物回赠交换关系而形成的象征交换理论。巴塔耶又从文化学的意义上把这个理论普及化。莫斯—巴塔耶的这种回到原始社会的理论逻辑实质上是一种草根浪漫主义。而马克思的生产理论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根基的,“马克思最终超出旧唯物主义的地方,正是把社会生活的本质看成是实践的。社会生活的基础应该是人的能动的不断向前的实践过程,这也是人类历史生存的本意。”[4]人类的物质生产活动是人类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前提条件,这个前提是贯穿人类历史始终的。即使是物质生产不占主导地位的原始社会,也不能否定这个前提条件。“如果一个国家或民族否定基础性的物质生产,而将某种象征性的关系作为存在的基础,必将走向现实中的生存危机。”[4]当然,可以说马克思的理论体系更多的是围绕“生产”范式而建构的,但马克思并没有忽视消费的作用,他把消费看成是与生产相互统一的,生产、流通、分配、消费是一个完整的有机统一体。虽然鲍德里亚看到了随着社会的发展,消费的作用越来突出,并准确的把握到当代社会中消费的一些新特征。但由此就反对生产,并把马克思的理论说成是生产之镜,这已经不只是一种单纯的生产与消费的颠倒,而是对人类历史发展的根本规律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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